第70节

  木蝶依再不想和父亲回去,此时也是无法开口,别人就更没有立场拦阻,木蝶依看着龙裳很是不舍,但还是随了父亲离去。
  傅龙城也与端木长风告辞,连夜带两个弟弟和三个徒弟赶回大明湖去。
  月色之下,纵马驰骋,本是一件乐事,可是谁又乐得起来,龙夜、龙裳、小卿、燕月和玉翎,俱是心中忐忑,满心恐惧,都可以想见回家后的情形,等待自己的必定是要被打得皮开肉绽,痛得生不如死,无法忍受又不得不咬牙忍受的痛楚了。
  龙夜叹气,人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真是一点不假的,大哥那里,不知是怎样的雷霆震怒,自己将面临的,不定又是怎样的狂风暴雨。
  ☆、第73章 心剑之祸(上)
  第二日的傍晚,大明湖在望。
  龙夜就更紧张,实在有些后悔没有早给太后姑妈传讯,让她来大明湖等着自己回来,好救自己的命。又盼着,最好是太后姑妈想念侄儿们,再回来省亲,好顺便救自己于水火。
  此时,皇上子庭的皇后香儿刚刚生下长公主,太后刚当上奶奶,正忙着照顾孙女儿,实在是真没想到要过来看望侄儿们。
  龙壁、福伯和喜伯一起迎出大门。
  龙城冷冷地吩咐:“龙夜去静思堂,小卿去采薇堂。龙裳、燕月、玉翎去知过堂,每人领一百鞭子,福伯执罚。”
  龙城回房更衣。
  “是。”被罚的人齐声应诺,俱是心中惊惧。
  龙壁、福伯和喜伯,一句话也没敢说,也没有机会说。
  龙夜吓得腿都软了。自己被罚去静思堂,小卿被罚采薇堂。这两个地方,都是大哥重责弟子的地方。看来大哥果真盛怒,按以往的惯例,应该是自己和小卿被罚去知过堂领鞭子的,龙裳、燕月和玉翎多半只会被罚思过,今日却是每个人都加罚一等了。
  小卿亦是害怕。以往被打,多是在师父的书房亦悦斋,罚得再狠,也有师叔们或是福伯能在旁委婉相劝,而且,那个院子里,到处都是师父温暖的气息,在那里受罚,并没有太多的冰冷或是恐惧。
  但是采薇堂则不同。那里太过冰冷,凡入采薇堂责罚,便是任何人不准擅入、擅进的。师父曾在那里责罚二叔或是四叔甚或是子庭叔,哪个不是被打的半死,只能自己咬牙挺过。
  小卿好怕那里,觉得坐在采薇堂里的师父,心变得仿佛如太师祖傅怀那般狠硬。
  可是,傅龙城的吩咐,谁敢更改,谁又敢违背。龙夜很是惨然地看了小卿一眼,当先举步往静思堂而去。小卿也只能忍下惧怕,亦往采薇堂侯罚。
  龙裳、燕月、玉翎微垂了头,去知过堂。
  一百鞭子,即便是福伯施罚,一丝不会容情,于燕月来说,并没有太大的恐惧和难捱。他确实是被打惯了的,虽然痛依旧是痛,他咬咬牙,便挺过了。
  可是同样的一百鞭子,对龙裳和玉翎来说,就分外地难捱。
  龙裳是挨打挨得少,一百鞭子打下来,早都是面色惨白,几近虚脱,连流泪的力气都没有了,从刑架上下来,微微一动,就痛得昏了过去。
  福伯只好忍了心痛,按刑堂的规矩,用冷水将他泼醒,龙裳的伤淋了冷水,却更痛得钻心,只是无法再昏过去而已。
  玉翎武功高,体质好,乾坤心法的成就更是不可限量,但是玉翎实在太怕痛,也太怕被打,况且,这几日来,身上的伤就没断过。
  前七十下抽在背上时,玉翎已是痛得不敢吸气,剩下的三十下,福伯看也不看地就把鞭子再重叠抽在玉翎那些刚刚褪了肿胀的臀腿肌肤上,一鞭子下去,那些肿胀和伤痕就叫嚣着喧闹起来,最后的三十下罚过时,玉翎也是痛得站不起来。
  福伯并没有时间等他们缓了痛,只是按规矩命三人罚跪思过。龙裳哆嗦着跪稳了,将盛满水的鼎举过头顶时,全身都痛得抽搐,觉得自己无论如何也是熬不过两个时辰的。
  燕月和玉翎跪在他旁侧,虽也辛苦难捱,可是并不如龙裳那般,面上一丝血色也没有了。
  燕月不由心惊,难道就算有小卿师兄、自己和玉翎的三人剑阵相护,七叔依旧被六叔的心剑所伤了吗?六叔收剑时,七叔也曾吐血昏倒,当时自己探七叔脉息,并没有异,所以大家都没有太在意七叔。
  但是,就算七叔内力再不继,也不至于只挨一百鞭子,便到了如此不支的地步,若是自己失察,七叔真的有损……燕月可是吓得不敢再想。
  龙裳仿佛知道了燕月的心思般,勉强出声道:“燕月……不用怕,我,我只是痛……,痛……没事儿……”话未说完,忽然一头倒了下去。
  “七叔。”燕月大惊,扔飞了手中的鼎,在龙裳倒地之前,将他接入怀中,龙裳手中的铜鼎也在堪堪落地之前,被玉翎单手接住。
  燕月的手贴上七叔后心,立感怪异,他竟然探不到七叔的内息,七叔体内如汪洋大海,燕月传过去的内力如泥入海,竟是连一丝涟漪也无法荡起了。
  “快去请师父。”燕月惊骇大叫。
  玉翎从未看过燕月师兄如此惊慌失措的神情,手中的鼎飞出去的同时,人亦飞了出去。
  静思堂。龙夜跪在空旷的屋子里,看日光将自己的影子越拉越长,然后又越拉越短。
  他的目光扫过那些冷冰冰的东西,藤杖还有戒尺,想像着那种疼痛。
  三哥、四哥常在这里被罚。偶尔,他和龙裳会被勒令观刑。
  家法并不是落在自己身上,痛楚却是感同身受。
  为此,他曾埋怨过四哥,为什么非让大哥亲手执罚,还不如送去知过堂,一下是一下,数目再多,总有罚够了时候,但是在这里,从来没有数目。
  龙夜一直觉得静思堂有古怪,大哥只要走进这里,就会变得更加冰冷,甚至残酷,一如那些冷冰冰的刑具,对弟弟再没有半分怜惜之情。
  但是总还是自己的哥哥,所以即便打得再狠,还是留有分寸,并没有如仇人那般去打。
  龙夜知道大哥没有仇人,和大哥作对的人都已经变成了死人。那些人,想要对傅家不利,所以就只能死,大哥是不会浪费自己的力气去教训他们的,大哥通常都是将他们一剑毙命。
  龙夜见过大哥杀人,绝对是快、准、狠。所以龙夜有些不服,难道只有大哥能杀人吗?五哥杀人要被罚,自己杀人也要被罚。
  想起那些死在自己心剑之下,对了,就是叫心剑,原来自己倒有这种奇怪而又厉害的武功,虽然好像自己还不能控制。龙夜其实真有几分兴奋,或者坦白地说,是十分兴奋。
  只是这种兴奋之情可是不敢表露出来,还不被大哥一掌拍死。因为这种武功在大哥眼里好像很邪恶,也确实邪恶。
  龙夜不得不去想那些死去的人,那些皑皑白布下覆盖着的尸体,一具挨着一具,摆满了本是馨香的院落。
  那种气息,龙夜很惊惧,虽然他表面上好像不动声色,实际上不过是强自镇定,他不是不后悔,但是,是他们先要杀我的,龙夜觉得这个理由很充分。
  我若不杀他们,必被他们所杀。龙夜这样安慰自己,只是迫不得已而已。
  龙夜还没有时间做噩梦。他只是一直在忐忑,恐惧,而这些更多的不是源于那场杀戮,而是来源于对大哥态度的恐惧。
  龙夜越加忐忑,膝盖好痛,大概快折了。龙夜最怕被罚跪,越是跪得笔挺,膝盖越是疼痛难忍,但是傅家的跪姿必须保持标准,要像雕像般那么完美。
  哪怕跪不住了,要昏倒了,也得保持住笔直的脊背,挺直的腿,像雕像般那样倒下去。
  但是如今的这个时候,并不是能昏过去的时候。才四个时辰而已。虽然很痛,很难捱,但是,必须要咬牙忍受。龙夜有些绝望,难道要一直跪到天明吗?
  大哥做什么去了呢?龙夜猜测,沐浴更衣,再吃些东西,然后处理文碟。大哥总是有很多东西要看。或者只先等着龙裳和侄儿们谢罚。
  若是大哥来打自己,怕是一时半会的不能结束,龙裳他们就要带伤在大哥的院子里侯好久。当然不会是舒服地坐着或是躺着,只能是跪侯。
  一如自己,大哥只说“候着”,自己还不是乖乖地跪着,虽然并没有任何人来看着自己,可是自己还是一点也不敢偷懒。
  腿好痛。也许自己可以稍微偷一下懒,稍微曲曲腿,往后靠一靠。但是龙夜也只是这样想想,身体依旧是跪得笔直。
  天色完全沉了下去,月光透过轩窗落在龙夜身上,龙夜跪得摇摇晃晃,又怕又痛又有些抱怨,大哥要打便打好了,怎么又把自己一个人扔在这里罚跪,等跪折了腿,是不是就能少打几下板子?
  龙夜想略移动一下,却险些扑倒在地,膝盖和腿本是麻木了,如今龙夜一动,那疼痛和酸麻立刻潮水般涌了过来,龙夜差点呻/吟出声。
  龙夜好生恼怒。自己从小到大也是没少被罚跪的了,不是早该练就铁一般的膝盖才对吗?为何还是这么不禁罚。这倒与小卿一样了。
  想到小卿,龙夜有些叹气,也有些担心。大哥虽然不常罚小卿,但是真打起来,并不比这些叔叔们挨得轻。
  难道大哥先去罚了小卿吗?那倒也好,该来的早是要来,早打完早养伤,总比在这里一直跪,跪,跪的强。等待痛苦的痛苦,实在也是一种更深层次上的煎熬,更是有够痛苦。
  只是龙夜不知道,小卿其实也是如他一样,仍是独自跪候在采薇堂里,忍受着痛楚和煎熬,满心忐忑地等待着师父的驾临。
  龙夜正羡慕小卿,大概已经结束了等待痛苦的痛苦,忽然听到脚步轻响,便是吓得心跳差点没停了。但是很快便又缓回来,微转头,惊讶:“五哥?”
  龙星“嗯”了一声,一抖长袍,在龙夜旁侧屈膝跪地,目光微垂,吩咐龙夜:“大哥来了,就乖乖认错、求饶。”
  龙夜应是,微侧了脸去看五哥,看到的便是一幅在月色下映衬着的极美的剪影。
  “五哥。”龙夜轻轻地叫了一声,又顿住。
  龙夜的心里稍有些安定。有五哥在,大哥想要落在自己身上的板子必定会被分走大半。
  龙夜觉得庆幸,又觉得惭愧:“对不起。”
  龙星瞄他一眼,龙夜立刻收声。
  龙星微垂了头,直直地跪着。
  龙夜也再不敢出声,也勉力跪得笔挺。
  其实龙星心里也害怕。以往他受罚,多半有三哥龙晴在,或是知道三哥就在附近,心里总觉得安稳,大哥的家法打下来,便也不觉得是那么难以忍受,因为,很快,就会被三哥抱进怀里。
  可是这次不一样,三哥已经远赴关外,去看四哥。而在跟前的,只有龙夜,还是弟弟。所以龙星就必须去做三哥常为自己做的事情,为龙夜担罚。
  龙星从未想过自己能在大哥盛怒降责时,可以求下情来,所以,一会儿他能做的,便也是让自己去挨更多的打,去分担大哥的怒气。谁让自己是哥哥呢,唉。
  龙夜暗自各种叹气,什么心剑之威,如今看来,分明就是心剑之祸嘛,而且,不仅祸害了自己,还连累了龙裳和侄儿们,如今,便是连五哥也连累了。唉。
  作者有话要说:抱歉让大家久等啊。总算更上一章。虽然这章还没有开始拍龙夜,只能算是序曲吧。
  实在愧对大家的厚爱啊。也感谢朋友们的霸王!让大家破费了。感谢金鱼和小悦,昨天看到大家丢雷,但是又码不出字来,真得好惭愧!!所以今天早上两点就爬起来码字……
  如果写得不好,还请大家多多体谅!
  下一章就会写到拍龙夜了,只是有点后妈,唉……修改中。
  ☆、第74章 心剑之祸(中)
  龙晴心切龙羽,所以走得很急,即便带着侄儿们,依旧是日夜兼程,甚少休整。
  所以,他离家不过十余日时间,已抵达关外。
  傅龙城听到龙壁禀过来的飞云堂的信息,鼻子差点没气歪了,啪地一掌就拍碎了桌子:“傅龙羽,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若不是因为龙羽在关外处理紫貂宝藏一事上有诸多不足,龙城也不会派龙晴去关外督办。龙晴当然也不会在此时不在家中。(龙羽在关外处理紫貂宝藏的故事可详见《傅家金龙传奇之紫貂血》)
  傅龙城不好迁怒龙晴,当然迁怒龙羽。
  龙壁被大哥吓得一句话也不敢多说,福伯忙欠身道:“大老爷息怒,我看七老爷暂时并无大碍,您也不用太忧虑了。”
  龙城何止是忧虑,简直就是惊惧了。昨日听到玉翎来报“七叔突然昏厥”,就把龙城吓了一跳,龙裳受责后昏迷,便是燕月的气息都无法令他苏醒。
  龙城急忙赶到,燕月抱着龙裳仍是一筹莫展,燕月脸色苍白,依旧在为龙裳输送内息,但是内息依旧是如泥牛入海,不起丝毫涟漪。
  “师父,燕月该死。”燕月对着师父叩首。
  龙城接过龙裳,也感觉得到龙裳体内有异,只是龙裳心跳还算稳健,虽是昏迷,气息也算顺畅。
  龙城不由沉吟,龙裳此时的模样,倒与小时娘亡故后不久,曾突发的昏厥一样。
  “你七叔没事的。”龙城安慰了燕月一句,命他和玉翎起来,便将龙裳抱回自己房内,小心地放到床上。
  龙壁、福伯、喜伯等也都闻讯赶了过来。燕月、玉翎随着众人进来,便跪在门侧。
  “玉翎可能瞧出什么?”龙城问玉翎。
  玉翎惶然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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