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节
赵明月被放到军用吉普车的后座上,开车的是杨茂林。宿舍楼前还停着两辆中巴车,是来接赵明月的亲朋好友的。大家都上了车,跟随婚车到沈家去。
沈旭跃握着赵明月的手,在她耳边轻声说:“老婆,你今天真漂亮!”沈旭跃心里的得意都要溢出来了,赵明月终于是他老婆了。
赵明月回他一句:“你今天也很帅。”
沈旭跃满面红光:“是吧,我们真是登对的郎才女貌。”
车子到了沈家,沈旭跃给赵明月打开车门扶她下车,牵着她的手,走进自家院子,客人们都过来讨喜糖吃,说吉利话,屋子里热热闹闹的。等所有客人都到齐了之后,赵明月在沈旭跃的陪同下,给长辈们点烟倒茶,终于改口叫沈父沈母为爸妈,还得了两个改口红包。
休息片刻,大家去饭店吃午饭,没有人主持婚宴,只有双方的父母代表发了言,也没有挨桌敬酒的习俗,这年头一切从简,过程倒是便利得很。赵明月觉得这样挺好的,不那么折腾。
倒是沈旭跃的几个同学朋友,年轻人耐不住寂寞,又羡慕嫉妒他娶了个这么漂亮的媳妇,跑上来给沈旭跃敬酒灌酒。沈旭跃也是来者不拒,那些人看他喝得爽快,劲头更足了,继续敬酒。赵明月赶紧抢过来帮沈旭跃倒酒,沈旭跃喝到嘴里,发现味道寡淡,才知道被老婆兑了水,不由得觉得开心,还是老婆好,会心疼人。
吃过午饭,这婚礼差不多就算结束了,本地的亲朋们就都回去了,只有沈旭跃那几个朋友,约好晚上来闹洞房。
大家又都回到沈家,一起喝茶磕瓜子聊天、看收到的各种礼物。家里的亲人们吃过晚饭,这才送沈旭跃和赵明月回新房。
杨茂林将新人送回沈旭跃的单位,亲戚们也跟着去看了,单位宿舍,环境是很不错,就是房间窄了点,屋子里被床、书桌、高低柜和立柜塞得满满的,几乎就只能容人转身。幸亏他们不用做饭,到时候就吃食堂,否则这么大点屋子,哪里容得□啊。
床上摆着好几床被子,都是赵明月的父母从老家带过来的,每床被子都是在老家就请人缝好的,也需要找一个全福的女人来帮忙做,这样才能沾染上好福气,有个好预兆。
人们将赵明月的侄女和侄儿抱到床上,让两个孩子去滚床。沈旭跃一直都笑呵呵地看着这一切,他的朋友们也都来了,吵吵嚷嚷地要闹洞房。
条件比较简陋,像抹锅底之类的就免了,表演啃苹果吃糖之类的还是要的,大家闹了一阵,就都散去了。杨茂林依然负责将客人们送回去。
闹了一天,此刻终于清静了,两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由得都噗嗤笑了。沈旭跃走过来抱着赵明月:“老婆,你穿旗袍真漂亮。”
赵明月轻笑不语。沈旭跃凑过来亲她,赵明月躲了一下:“等等,先去洗个澡。”两人满身都是汗,先后去澡堂子洗了澡,沈旭跃洗完后,回到屋里,看见穿着睡衣的赵明月正在衣柜边整理东西,她回头看着沈旭跃,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沈旭跃走过来,抱住赵明月,埋首在她颈间使劲地嗅:“真香。”
赵明月说:“我用的香皂,跟你用的是一样的啊。”
沈旭跃毛茸茸的脑袋像只大狗一样摇摆着:“不是香皂香,是你身上原本就香。”
赵明月笑了一下:“哪有。好了,放开我,替我将那床被子放到柜子上层去。”
沈旭跃松开手,将一床被子捞起来,折了一下:“放哪儿?”
“那上面。”
沈旭跃这才发现,原来柜子里有这么多被子:“怎么这么多被子?”
赵明月说:“这还只是一半呢,还有一半在你家。我妈给我们做了八床,你妈也给我们准备了两床。”
沈旭跃目瞪口呆:“要这么多被子干什么?哪里用得了那么多。”
赵明月微笑着:“总能用得着的,以后等房子大了就好了。”
沈旭跃说:“房子再大,也用不了这么多。”
“用得了的,这些被子有薄有厚,有的是褥子,也只能同时铺三四个床而已。”赵明月说着将收到的礼物整理一下,这年头结婚送礼物,多半都是送的布料,赵明月这次就收了不少,到时候给家里的亲戚们每人回一块。
有的是送暖水瓶、脸盆、炊壶之类的实用品,大哥送了一床毛毯,二嫂送的是四件套,只有赵明朗送的是一个收录机,还是三哥最疼自己了。不过沈旭跃的哥姐更大方,大姐送的是个海鸥牌照相机,大哥没回来,寄了钱过来,托父母买了一台黑白电视机,价格都不低于三百块。
赵明月拿着相机:“让大哥大姐破费了,这么贵重的东西,大姐家的账还没还清吧。”
沈旭跃拿过相机,笑着说:“没事,姐夫现在比较能赚了,很快就能还上了。”
赵明月说:“以后找个机会,也给大姐送点什么,他们结婚生孩子咱们都没赶上,不能让他们做老大的总吃亏。”
“嗯,以后等他们买房子了,我们帮忙出点力。”沈旭跃说。
赵明月点点头,转身继续去整理东西。沈旭跃看她像个陀螺一样不断地忙碌着,便说:“我说老婆,你不累吗?”
赵明月听见他这么一声老婆,顿时停了下来,耳朵也慢慢烧红了,沈旭跃走过来,搂住她的腰,将她手里的东西拿下来,放回去:“今天都忙了一天了,赶紧睡吧。”
赵明月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说实话,她心里紧张多过期待,她总觉得自己心里没有对沈旭跃完全坦白。沈旭跃说:“天气凉快了,你穿得这么单薄,上床来睡吧。”
赵明月坐在床边,有些手足无措,她紧张地看着沈旭跃,沈旭跃发现她的神色有些不对:“怎么了,你是不是害怕?”
赵明月不说话,脱了鞋子,拉开被子钻进了被窝里,沈旭跃紧跟着她上了床,贴着她侧躺下来,手放到她的腰上,赵明月身体有些僵硬,沈旭跃的动作迟疑了一下,气氛略有些不对劲。赵明月一个劲地给自己做心理建设,没事,不要老去想上辈子的事,她现在是完好无缺的,没有对不起沈旭跃。
她转过身,将头埋进沈旭跃怀里:“就是有些紧张。”
沈旭跃释然一笑,在她耳边轻声说:“别怕,其实我也有点。”
沈旭跃在赵明月额上亲了一下,沿着她高挺的鼻梁亲下来,然后停在她的唇上,轻轻地吮吸着,伸出舌头轻轻描摹着。感情通过最亲密的方式终于渐渐调动起来,赵明月的脑海很快就被温柔的甜蜜和悸动填满了,她忘记了那些不愉快的经历。
沈旭跃虽然没有经历过这些,但是他早已成年,并且很聪明,是个自学能力极强的学生,很快就掌握了要领,带领赵明月陷入情感的漩涡,载浮载沉着,品尝着人生的至味,以及那种刻骨铭心的身心交融的满足感和快乐感。
夜凉如水,却侵不进热情如火的新房,也扑不灭爱人心中的火焰。秋虫在某处的角落突然低低鸣叫了一声,然后静默下去。屋里也终于安静下来,一场饕餮盛宴终于落下帷幕,也开启了沈旭跃和赵明月的崭新人生。
新婚燕尔,新婚夫妇间的甜蜜是不用看也能感受得到的。第二天,赵明月并没有休息,她还有三天假,终于可以好好陪着父母和亲戚们去游玩了。沈旭跃继续租了一辆中巴车,自己做司机,载着大家去爬长城、登香山、游颐和园,将北京的名胜古迹都逛遍了,拍了好几卷胶卷的照片,满足了众人对北京的各种仰慕崇敬之情。
赵明月的假期结束之后,父母就说要回家了,出来也有七八天了,该回去了。赵明月却有点舍不得父母离开:“妈,你们在这儿多玩两天吧,旭跃他有假期呢,他还能休息十来天。”
胡年春说:“不了,闺女,我们还是回去了,你舅妈姨妈他们个个家里都有事情的,北京是好,但终归不是我们的家,我们看过就行了。”
“可是你们来一次多不容易,我舍不得你们这么快就走了。”赵明月实在恋恋不舍。
胡年春拍着女儿的手背:“你听妈的,闺女,以后我和你爹再过来,你舅妈姑妈他们都觉得这边太干燥,有点水土不服。再说我们在这里,每天吃的住的玩的,那都得花钱啊,十多个人呢,那是一笔多么大的开销啊。”
赵明月知道母亲总是替自己考虑的,赵顺生在一旁说:“明月,你三哥也该回去上班了,不能再拖了,我们来玩了好几天了,好地方都去了,所以你就别留了。说好了,以后等你生孩子了,我和你妈再过来。”
赵明月点点头:“那说好了,爹和妈到时候都要过来啊。”
“会的。”
于是在赵明月上班的那天,沈旭跃去给大家都买了卧铺票,送他们踏上了归途。赵明月下午请了假,赶到火车站去送自己的父母,他们贴着窗看着站台上的女儿女婿,脸被玻璃挤压得都有些变形。赵明月在结婚那天没有哭,但这一刻,她的眼泪如泉水一样涌了出来。
年迈的父母眼眶也湿润了。沈旭跃挥着手,一手搂着妻子的肩,跟岳父岳母告别。火车鸣起长笛,缓缓滑动,带走了赵明月的亲人们,把她留在了爱人的身边。
赵明月上了班,沈旭跃无事可做,干脆就销了假回单位上班,留着假期等明年夏天陪赵明月回老家。生活终于渐渐步入正轨,婚房没有批下来,两人都还住着单身宿舍,沈旭跃怕赵明月累着,便主动到赵明月这边来过夜,自己早晚赶着上下班。
日子甜蜜而又平淡,生活似乎并没有多大的变化,两人在一起多年,早就习惯性地将对方放在心上了,成为了彼此不可取代的牵挂,现在只是住在了一起,贴得更近了些。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就是对方在心中的地位越来越重要,有什么事,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对方。
这次结婚,将沈旭跃的积蓄都掏得差不多了。沈旭跃拿着账本跟赵明月笑:“结婚的成本太高了,幸好一辈子只结一次婚。”
赵明月故意说:“那可未必,有人就不嫌成本高,觉得换老婆比较刺激新鲜。”
沈旭跃猛地摇头:“谁比我老婆更好啊,我舍得不花那笔冤枉钱,还是守着我老婆好了。”
赵明月抿着嘴笑:“对了,二姐要结婚了,不过是在秦皇岛办,我们要不要去呢?”
“什么时候?”沈旭跃问。
赵明月说:“好像是十一月份。不是什么假期,就是个周末,他俩都有晚婚假,可以休半个月。”
“那我们请假去?”高东方是赵明月的同学,老秦是沈旭跃的同学,按理怎么都该去的。
赵明月说:“二姐好像知道我们也不方便,就没给我们发请帖。”
“那要不还是我去吧,你不用去了,我可以请一天假,加上周末两天,这样差不多就来得及了。他们俩要是都分在北京,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真是天不遂人愿。”沈旭跃说。
赵明月也无奈地摇头:“就是啊。你去的话,我去问问二姐,他们家地址在那儿,具体什么时间。”
“好。”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奶糖的地雷,╭(╯3╰)╮
第八十三章 家常
北京的冬天一向来得早,到了十月下旬,就冷起来了,最低温度只有几度,这在南方,冬天也就是这样了,因为南方只有极冷的时候,才会到零度左右,也只有短短几天。所以赵明月觉得北京最难熬的那段时间,就是暖气没来前那段时间,晚上睡觉时被窝里冷冰冰的,但是现在好了,她有了个天然暖炉,有人给她取暖了,再漫长的冬夜也不觉得难熬了。
赵明月跟沈旭跃在一起相处多年,但是要说百分百了解沈旭跃,那还说不上,顶多只能算了解八分,还有两分,就是沈旭跃的个人习惯问题,没跟一个人生活在一起,那就不能说是对这个人完全了解。赵明月知道沈旭跃很个很宽宏大量的人,很多小事都不计较,两人住在一起之后,才发现他有很多生活细节也是不计较的。
比如懒,这大概是所有男人的通病,也大概是人性的通病,女人的自觉性比男人要好,这点毋庸置疑。赵明月发现,天气一冷,沈旭跃的懒病就犯了,他不爱洗澡,夏天倒是洗得勤快,每天必须得洗,但是天气一凉,你不催,他就不会想起来洗澡,尽管洗澡很方便,上澡堂子里去,完全不冷,他就懒得动弹,他说洗完澡还得洗衣服,冻手。
赵明月爱干净,以前在老家,冬天洗澡是一种折磨,所以被迫减少了洗澡的次数,现在在北方,洗澡方便,只要不是三九天,赵明月几乎是每天都要洗的,所以她澡堂子跑得特别勤快。管澡堂子的大妈已经非常熟悉她了,每次见到她,就说:“姑娘,又来洗澡了?小心皮肤太干燥,容易得皮肤病。”
这点也是实情,从中医养生学来说,冬天防阳气外泄,应该要多穿衣服保暖,皮肤也会自动分泌油脂,这样可以保护皮肤,锁住阳气外泄,如果常洗澡,不仅容易阳气外泄,还容易破坏皮肤角质层,引起皮肤病。所以赵明月每次洗完澡后,都要抹上雪花膏,每年她的雪花膏是用得最多的。到了极冷的冬天,才会减少洗澡次数,隔两三天洗一次。
沈旭跃不洗澡,赵明月就要催:“赶紧去洗澡,衣服肥皂都给你准备好了,澡票在桌上。”
沈旭跃看着她:“前天不是才洗了?”
“这都有两天了啊,这天气又不很冷,该洗了。”赵明月一边叠衣服一边说。
沈旭跃用手揉了一下鼻子:“老婆,你还是每天都洗澡啊?难怪我觉得你的皮肤没有以前好了,有点干燥。”
赵明月:“……”
沈旭跃说:“你不知道,冬天洗澡太勤快了,伤皮肤,大夫说的。”
赵明月迟疑地问:“我都抹了雪花膏的,还干燥?”
“有点。我看你天天都在洗衣服,你不觉得冻手啊?少洗几个澡,得省多少时间和事情啊,还能省点澡票。”沈旭跃咕哝。
赵明月柳眉倒竖:“哦,我洗澡多用了澡票钱了是吧?”
沈旭跃赶紧摆手:“不是那个意思,你以前在老家也没洗这么勤快吧,怎么我们这儿更冷,你反倒洗得勤快了。”
“那不是因为方便吗?”
沈旭跃说:“天这么冷,你不用天天都洗澡了,洗衣服水太凉了,对身体也不好。”
赵明月斜睨着他:“就知道给我找各种借口,你要是心疼我,就帮我洗衣服啊。赶紧去洗澡吧,不讲卫生的人不许上我的床,我都没让你天天洗,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沈旭跃无奈地笑了一声:“好吧,我去洗澡。”为了能爬床,他只能拎着桶端着盆,带着一脸慷慨赴义的表情去了。
沈旭跃不愿意天天洗澡,那么至少得天天洗脚吧。赵明月觉得自己对他的要求已经够低了,但是这家伙一进屋子就直接脱鞋子上床了,连袜子都不脱。
赵明月喊:“你这人怎么说不听啊,让你在门口换了拖鞋进来,结果你穿着鞋就直接进来了。你还不洗脚就上床了,外面的裤子也不脱掉,把灰尘都带到床上去了。”
沈旭跃说:“老婆,我进屋前就拍了身上的灰尘了,我觉得这屋子里每天落的灰尘肯定比身上带来的灰尘都大,你信不信?”北京的秋冬季节,在北方还没有封冻之前,那风中的灰尘叫做那个扬扬洒洒,真是痛苦。
“你都知道屋子里本来灰尘就大,所以我不让穿脏鞋子进屋。我经常拖地,就是为了让屋里灰尘少一点,就这样我还得半个月就要换洗一次床单,你还帮着雪上加霜。”赵明月拿着一条扑灰尘的毛巾,一边用力甩床上的灰尘,一边说,“你赶紧去洗脚,然后把裤子脱了再上床,还记得刷牙。”
沈旭跃听着赵明月的唠叨,嘴角便扬了起来,是不是女人一旦做了媳妇,就变得唠叨了,不过这种唠叨听得真舒心,就是那种家的感觉。他心疼老婆半个月就洗一次床单,只好乖乖地下床去洗脚脱裤子。沈旭跃终于收拾好,钻到被窝里,倚在床头看书,床头的台灯亮着,白炽灯散发出晕黄的光线,显得非常温暖温馨。
赵明月将屋子拖了一遍,洗了拖把回来,又去洗漱,这才爬上床来。沈旭跃放下手里的书,伸手抱住她的腰,用鼻子蹭着她的脸颊:“老婆,我是不是让你觉得失望了?”
赵明月愣了一下:“啊?”
“就是我不讲卫生,让你经常那么辛苦地打扫卫生。”沈旭跃用长着胡茬子的下巴磨蹭她的脸。
赵明月笑了起来:“你说这个啊,我没有生气,知道你们男人都是这个德行,我爹,我哥哥们,都跟你差不多,懒,不自觉,非要催着才愿意动弹。我希望我讲得多了,你自己慢慢养成好习惯,这样我就省很多事了。”
“遵命!我一定养成爱卫生的好习惯。你真是我的好老婆,宽宏又大量。”沈旭跃在赵明月脸上亲了一下。
冬日天冷,人就惫懒,整个人变得懒洋洋的。早上天亮得晚,沈旭跃沉迷于温柔乡里,赖床不肯起来,总是被赵明月三催四请才会起来。赵明月以前总以为沈旭跃是个成熟稳重的男人,怎么结了婚人反倒退回去了,逆生长了,像个小孩一样喜欢让人管教了呢。
当然并不总是这样,比如这天早上,赵明月没有按时起床,沈旭跃觉得不对劲,拿过手表一看,已经到平时起床的时间了:“老婆,你不舒服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