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她刚想坐起来，就发现自己手上有着东西，转过头从看到，正打着点滴，于是不再动，而是转眼看他，“你一直都没有睡？”
  她想伸手去摸摸他的眼睛，就像过去他们曾经最亲密时刻的那样，但她没有。她常常会想，如果她没有去招惹他就好了，那么他一定不会拥有现在这样的人生，至少不至于接近十年的时间里，都为了同一件事耿耿于怀痛苦着，与他十年相比，她想也许自己怎么都还不了了，毕竟她赔不了他十年时间。
  他不说话，只是安静的看着她，从她醒来的那一刻开始，注意着她的每一个动作。
  “对不起。”她垂下眼眸，如果是因为她而影响了他近十年，那么她的确对不起她的人生，她的眼睛微微泛红，“我一直希望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能过得很好，我也以为自己在最大限度的让他们好，但我每一次都做错事，每一次都达到相反的效果，我不知道我这是为什么。我明明都想他们过得很好……”
  她希望孟语盼能过得好，努力去体贴她，送早餐，买书，还有别的，却不知道，每次做那些事时，只会然孟语盼想到自己困境的家境，越发的心里不舒服，越发的压抑。她一直不想和夏语茗比较什么，每次都避其锋芒，却被夏语茗视为不付出任何东西轻而易举的取胜。她一直努力过着自以为平淡并且努力的生活，努力工作努力谈恋爱，但却被周振兴认为不是个合适的妻子。
  她觉得自己很努力了，但仍旧达不到他们的要求。
  她说得有些激动，眼泪也顺着眼角滑落出来，“对不起，我不知道为什么，我无论做什么都是错，无论做什么都让别人不满意。我想让你放下心结，去过你想要的人生，不再为这些事感到心烦，却还是适得其反……”
  他伸出手，去摸她眼角的眼泪，“别哭。”
  他的声音很轻，就像她说什么他都没有听进去似的。而她此刻却平静不了，情绪越发的激动起来，“我真的已经尽力了，真的已经尽我最大的努力去做我能做到的一切了……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但我真的没有办法了。”
  “别哭了。”他的眼睛突然坚定起来，而眉头快速的一皱，想到医生的话，心里更是不舒坦，“也别说了。”
  她却只是摇着头，“我真的已经尽力了，我也不知道我还能做什么了……”
  他看她两秒，直接将她抱在怀里，“别哭了，也别说了。”他一只手轻轻拍着她后背，对她进行着安抚，“那些失去的就不该是你的，那些你尽力了也讨好不了的人，那就是不配留在你身边的人。而你从来都不是一无所有，你还有很多关心你的家人……”
  他虽然看不到她的脸，却知道她现在的情绪没有刚才那么激动了，于是心也平静下来了。她的头终于还是搁在他肩膀上，脸上很平静，哪怕泪痕犹在。
  他又让她躺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又用被子盖上她。虽然阳光已出，但温度却没有高多少。而她则一直看着他的动作，不知道是觉得奇怪还是什么，在他转身准备出去时，她蹙了下眉头，虽然没有问出口，但疑问却是写在了脸上。
  “我去处理点事，你先休息，什么都别去想。”
  他在看到她点头后，这从转身离开。他是一个很坚定的人，当然了，这样的人，也别奢望他有几分道德感责任感了，他想到什么就会做什么，并且愿意付出很大的代价去做自己要做的事。他能费尽人力物力，只为去让她痛苦。现在他既然放弃，并且打算去做别的事，那么也愿意费尽一切努力去做，只是未来……好像真的是比较艰难。
  江承洲出了病房没有多远，就遇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沐宣毅和程晓桑，沐宣毅一看到江承洲，就迎面一拳。江承洲捏紧了拳头，却又慢慢松开手，忍下了，眼睛也是冷冷的，“别让她激动，否则……”他没有看他们，直接走开。
  就算沐家与叶家合作，难道他还会怕？别人不敢做的事，他敢，他从来都不会把那些别人的顾忌放在眼里，能忍下，不过是因为沐宣毅是她的哥哥，是她的亲人而已。
  江承洲走进电梯。
  而没有拦住沐宣毅的程晓桑，暗暗松了一口气。都是在一个圈子里，江承洲的性格还是能了解一些，那一位从是真正算是什么都不会顾忌的主儿，加上江家人的纵容，更是谁都不放在眼里。只是程晓桑也不是个傻的，要是江承洲要计较，也不会忍下来，那一位在打架上的功绩，怕是无人能敌了。
  “我们先去看小妤。”程晓桑拉住沐宣毅，向病房走去。
  沐宣毅这才收了刚才的凛气，同程晓桑一起走向病房。在今天没有看到周振兴所说的什么报纸媒体上的新闻，沐宣毅确实松了一口气，紧接着想到妹妹的话，也觉得自己应该听她的话，而不是胡乱担心些什么。
  只是今天江承洲直接就打电话来告诉他们，沐宣妤在医院，这从再次激起了他的不满，江承洲把话带到就直接挂电话，连多余的一句话都不曾让他们过问。
  沐宣妤之前从睡了，这下是睡不着了，正好这时沐宣毅和程晓桑走了进来。她感到意外，随即又坐起来，“哥，嫂子。”
  她的脸色虽然好了一些，却还是有些难看，这让沐宣毅和程晓桑同时都皱了皱眉头。程晓桑走上前去，“小妤，你这是怎么了？”
  “没有什么大碍，你们别担心，就是没有吃饭，然后身体不太好，就晕倒了。”她说得轻描淡写，随即想到他们刚才的样子，“都说夫妻待久了会有夫妻相，以前还不信，现在看来倒是真的。”
  两个赶来看病人的人反倒被调侃了，不过这让程晓桑和沐宣毅心里却不那么着急了，看她的模样，也就是脸色不大好，应该没有什么大碍。
  程晓桑坐过去，“现在你和江承洲算什么？他是想怎么做？是和汪家取消婚约，然后和你在一起？”
  这些话是沐宣毅想问却也不想问出口的，程晓桑索性就帮他问了。此刻沐宣毅看着自己妹妹，也想知道答案是什么，总不能够让妹妹一直都这个样子，别说父母那关过不了，就算是他也不允许。
  “你们认为是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她看一眼他们的神色，就知道自己让他们很不满，“能不要问我这个问题吗？”
  她不想提了，至于是为什么不愿意提，只有她自己清楚了。程晓桑和沐宣毅对视了一眼，也不想为难她，于是转了别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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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江家已经在这个时候闹翻天了，江豪在接到江承洲一句不会和汪家联姻，也不会和汪梓晗结婚之后，气得一个头两个大。最气愤的还不是这个，而是江承洲在打了这个电话后，就直接把江豪的手机号设置成为了黑名单，以至于江豪的电话一直打不进去，开始还以为是手机出了问题，知道真相的他气闷异常。
  江豪在屋内已经走了好几圈了，终于忍不住对着自己妻子开口，“你顺着他，你什么都顺着他，你看看现在出问题了吧……我早就说过不要什么都依着他，你不信，现在知道后果了吧！”
  唐可欣抱着悠悠坐在一边，此刻也不敢离开，现在江豪正处于气愤当中。悠悠则摇头晃脑的看着自己爷爷，大概是觉得爷爷面红耳赤的样子有些好笑，江豪怎么走，她的视线就追着他，不停走，就不停追着看，直到后面，眼睛都看累了，这才小声的对着妈妈问，“爷爷是在骂小叔？”
  唐可欣无奈的看着自己女儿，好吧，自家女儿终于明白了是在发生什么了。
  这时江景浩推门而进，江豪立即被转移了视线，看向自己大儿子，“去，给那个孽子打电话，让他马上给我滚回来。”
  江景浩蹙眉，“承洲又怎么了？”
  江景浩向着自己妻子走去，他当然知道是怎么了，但总归是要解决问题，而不是想着是谁对是谁错。江承洲已经给他打了电话，告诉他一些公司的事，让他立即去处理，毕竟如果不再与汪家联姻，在某些项目上，做出的决定肯定会有些不同。江景浩也得承认，自己这个弟弟虽然感情上的事不怎么靠谱儿，但别的事上，目光却是很是长远。
  但和汪家的事，总归还是很让人头疼。
  “那孽子说要取消婚约。”江豪越想越觉得郁闷，“订婚是他自己的决定，如今一切都准备好了，他又要求取消……他到底把婚姻当成了什么，儿戏吗？”
  江豪吹胡子瞪眼。
  唐可欣叹一口气，拍拍怀里的女儿。江悠悠这个时候很明白妈妈的意思，跑到爷爷面前，让爷爷给自己买玩具，江豪被这么一打扰，加上江悠悠眼中期待的目光，于是抱起江悠悠出门了。
  唐可欣这时呼出一口气，她能说这样的结果，她一点都不意外吗？一个男人到底多么在乎那个女人，才能做出那么不可思议的事，尤其还是过了这么多年，还在那个敏感的时间回来，要多执念，才会念念不忘，才会一直耿耿于怀着。
  而秦湘却是一直在那里沉默的坐着，从头到尾，不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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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承洲是在医院门口把秦湘拦住了的。有时候不能小看女人，在江豪被气得糊涂时，秦湘却知道该如何去阻止儿子，先找到人再说。
  “妈，你来这里做什么？”江承洲看着自己母亲，“你不用上去了。”
  秦湘蹙着眉头，她并非是来找沐宣妤说些什么，只是想来这里一次罢了，但在她儿子那里，她大概就是去说些不好听的话了。养儿如此，也不知道该不该说是自己的一种失败。
  “承洲。”
  “不管你想说什么，都不要上去。”他还是保持着最开始的观点，“她怀孕了。”
  秦湘脸色一凝。
  他却似乎很不以为意，“她身体不好，医生说不能激动，因为上次见血了。如果你不想要我孩子，你的孙子或者孙女，那么你就上去。”
  秦湘看着自己儿子，突然笑了，心中升出一股儿莫名的难受。谁说过呢，当孩子十几岁时，就逐渐开始不是自己的了，对他再好，再为他着想，都已经无用，他最在乎的人已经不再是自己了。
  她上车前，江承洲突然开口，“妈妈，对不起。”
  她手一顿，不知道是释然还是觉得难受，又坐进了车里。
  江承洲吐出一口气，现在他想做的只是让她保住孩子，情绪不那么激动。而且，他不打算告诉她如今她怀孕了，等过一两个月，去医院检查孩子的健康情况，如果孩子没有问题后，才生下来。他记得那一个晚上，他喝了酒，并且这段时间她的情绪不是很好。
  他想到这些，眉头狠狠一皱，随即去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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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承洲到病房的时候，沐宣毅和程晓桑还在。这下江承洲到来，他也不和他们打招呼，沐宣毅脸色也不好看。程晓桑拖着沐宣毅走，小妤都往外面看了那么多次了，自然是在等着江承洲回来。
  当他们都走了，沐宣妤从看着他，嘴角含笑，“我是不是生了什么很严重的病？”
  否则，他为何这种神情？而且还对她这么好。
  “乱想什么！”他斥责她。
  “那我为什么还要住在医院？”
  他笑了下，走过去，“还住一天。”
  他神色郑重却很平静，她看了他一会儿，还是点了点头。
  他摸着她的头发，他以前很喜欢做这个动作，他看到她点头，随即笑了笑，“我和汪家之间的联姻解除了。”
  他用的是解除了，而不是“即将”两个字。
  她诧异的看了他一眼，随即脸色有些古怪。他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情绪，蹙了下眉，但笑意不减，“别胡思乱想，你不欠任何人……”他顿了下，又觉得好笑起来。按照他自己的想法，即使欠了又如何，他决定做的事，就会去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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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承洲是去了汪家，汪家一心想借着这婚姻攀上江家，前期的一切迹象都已经表明汪家的心愿即将达成，如今在两家正商定结婚日期时，江家方面突然反悔，可想而知汪家的人有多愤怒。江承洲没能进汪家的门，他被晾了两个小时后，毕恭毕敬的鞠了一躬后转身离开。他就是别人说的那种不顾后果的人，他来这里，主要是亲自上门表达一下他的态度，他的确是想要解除婚约，虽然汪家已经提前得知消息，可总要他亲自来一次，才有说服力。至于别人原谅不原谅他，他还真不怎么在乎，又不是他的衣食父母，哦，就算是他衣食父母，他也不见得会买账。
  他去了汪家之后，再回的家，可想而知会是个什么样的场面。
  他从下了车开始，就知道自己即将面临些什么了，他又不傻。其实从某个角度来说，他也挺理解自己的家人，劝说过他无数次了，他偏偏不信邪，最终做出的事，就跟警告了他无数次最坏结果是一样，他选择退婚，而且还是为了曾经他最唾弃的那个女人，这么想倒是怎么想就怎么滑稽了。
  江豪在得知江承洲已经去过汪家了，气得手都在抖，“孽子，孽子……”
  他哪里是去登门请罪，是在用这样的行动告诉所有人，别想着阻止他如今的行为了，他铁了心的要解除婚约就是要解除，谁劝都没用，而那个别人，重点指的就是江豪，他这是把退路直接给封了，他们这些反对的人，是不成全他也得成全他。
  江承洲刚进门，江豪就把一个装着水的杯子砸了过去，杯子砸在了江承洲身上，再滑落在地上，破裂成无数碎片。江承洲也不躲，也没有被伤到，只是胸口被砸得有那么点疼，对于他来说，简直可以忽略。
  江豪轰的一声站起来，“你这个孽障，还敢回来……”
  他扫一眼自己父亲，“不是你在四处找我吗？”
  他太过平静，也没有做错事后应有的反省态度，这一点一直都是江豪最看不惯他的地方。江承洲小时候和班上某个同学打架，直接把对方打进了医院，对方家里也有些背景，为这事一直闹个不休，最后只要江承洲道歉就可以完结，偏偏他不道歉，直接冲着江豪扬言，让他道歉，除非让他死。那次把江豪气得够呛，把江承洲打了一顿后，丢远了。后来得知江承洲高考志愿填的本省，虽然态度恶劣的表示让江承洲凭着本事考，别想着靠家里，但心里还是希望这个小儿子能回来。
  可这么多年过去了，江承洲的性子那是没有一点改变。尤其是做错事后一脸坦然的模样，让看着的人牙痒痒。
  江豪瞪着自己的小儿子，“别以为我不教训你。”
  江承洲蹙眉，表现出来的不只是不以为意，还有一点不屑。当父母的能有什么招数？不就是断资金断人脉，真是不巧，他手中的金钱还真够他一辈子花销了，而且现在当家做主的人是江景浩，江豪想彻底断他生路，可能还办不到。
  至于别的……生存问题都解决了，别的事还叫事吗？
  那不屑的一眼，彻底激起了江豪的愤怒，他找出了放在家里的鞭子，那鞭子已经很久不曾用过了，真是不巧，前两次被使用的人是江承洲，一次是他小时候犯事，一次是他几年前要死要活的那模样，还有……今天应该是第三次。
  江豪走过来，狠狠一脚踢来，直接就让江承洲跪下了。江承洲拧着眉头，也没反抗，不服是一回事，反击长辈又是另一回事儿了，对于惩罚这类事，他一向不会逃避。
  江豪挥着鞭子，每一鞭都挥在江承洲的背上，“孽子……我让你做事不顾后果……”
  江豪一边打一边骂，每一鞭都用尽了全力。
  在二楼的唐可欣和悠悠听到了声响，走到阳台上，看到下面的一幕，唐可欣忍不住皱眉，但她本就是知进退的女子，知道这个时候轮不到自己开口，何况秦湘自己就坐在下面，秦湘自己都没有开口，哪里会轮到别人去说情。江悠悠则睁大眼睛看着下面，看到小叔被大，一双小短腿跑得很快，唐可欣又不能大声喊江悠悠小声点，只得追上去了。
  江悠悠跑过去，嘴一撇，就开始哭，“爷爷坏……坏爷爷，爷爷不准打小叔，我不喜欢爷爷了……”
  江悠悠去抱住江豪的腿，将他使劲儿往外拉，那点力气，自然不能拉动江豪，只是江豪的动作倒是停了下来。
  江豪瞧一眼正不知所措的唐可欣，“把孩子抱走。”
  江悠悠这会儿不理会爷爷严肃的脸，死活抱住爷爷的腿，“爷爷不准打小叔。”
  江豪瞧一眼江承洲背上湿润的痕迹，把手中的鞭子扔到一边去了。江承洲的脸色已经很不好看了，刚才一鞭一鞭打下来的时候还有麻木的感觉，如今停下来，反倒疼痛多了，他瞧着江悠悠，招招手。江悠悠这才试探着放开了爷爷，冲小叔走过去，江承洲在江悠悠额头亲了一口，“想不想知道小叔为什么被挨打？”
  江悠悠愣了两秒，先是去给小叔背上吹了吹，她疼的时候，妈妈就是这么吹的，吹了就没有那么疼了，随后才点点头，“爷爷为什么要打小叔？”
  “因为啊，小叔做错了事。人做错事，就会被教训，所以悠悠乖乖的，不做错事，好不好？”
  江悠悠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