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无论是工作原因还是为情自杀,在不明真相的围观群众眼里,他们常常会偏激地选择只相信自己的眼睛,所以,当许濯表情沉痛地出现在镁光灯接受众多记者采访的时候,每一个人都在替他痛心。
  早前,曾有记者拍到顾语希与昌合集团副总许濯出双成对,去年顾语希在出席红毯接受专访的时候更是笑靥如花地暗示了自己好事将近,于是,许濯就理所当然地成了众多媒体竞相跟拍的对象。
  这次昌合出事,圈子里所有等着看顾语希笑话的人全都惊讶得成了哑巴,多少人嫉妒着顾语希的际遇,跟盛屹集团总部签了合约,又跟昌合集团副总如胶似漆,很多人都以为,昌合完了,顾语希那位钻石男友也定然气数竭尽,看她以后还有什么能耐在圈子里头趾高气昂的。只是任何人都不曾想到,仅仅一夜之间,那个男人就摇身成了久承的老板,非但没有被昌合走私的恶名拉低身价,还被有关部门高度赞颂,这里面究竟发生了什么,没人知晓。
  就在这圈子里的人都在唏嘘顾语希的好命时,关于她跳楼自杀的新闻,便纷沓来至,令所有人眼镜大跌。
  所谓的世事无常风雨莫测,便大抵如此罢。
  前一秒钟还美艳不可方物地于人前微笑连连,后一秒钟,却凄惨破败的宛若一片萧瑟落叶。
  顾语希有一部戏正在拍摄中,出事之后,导演一边对躺在医院里生死不明的顾语希表示了深切惋惜,一边找了另外一位演员代替顾语希,什么都没有改变,拍摄工作依旧进行得如火如荼,几个同剧组原本还很讨厌顾语希的女艺人便不胜唏嘘。
  人是很奇怪的动物,你争我斗的时候,甚至会希望对方干脆死掉,等到当真面对了死亡,却又常常满心感慨地觉得自己如果失去这样一个对手会很遗憾。
  “脸毁了以后还怎么在这个圈子打拼啊……”
  “唉,命都快保不住了还担心什么脸不脸的。”
  “你们听说了吗,今天顾语希做了截肢手术……”
  “她平时总是牛的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真没想到,居然会脆弱得想到自杀。”
  “不会是盛屹高层玩儿什么潜规则吧?”
  “谁知道,看她男朋友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真让人心疼。”
  …… ……
  若只是普通员工走上绝路,断然不可能闹出如今这样的声响来,顾语希纵然算不上家喻户晓,但也绝对是圈子里炙手可热的当红明星,短短两日,生意旗下艺人顾语希跳楼自杀的消息便占足了各大版面的头条。
  第一时间站出来公关的并不是盛屹集团,这件事本就可大可小,只是助理整整两日没有联络到*oss付青洛,等到盛屹终于打算召开记者会说些什么的时候,付先生没有回来,付老先生却回来了。
  付泽川许多年都不曾回来过,自退休之后,他就回到付青洛奶奶的故乡开始了侍弄田园的生活,国内的名山大川几乎都留下过他的足迹,年龄越大,便越希望在心灵上寻得一份宁静。
  付青洛每年都会抽空去看望爷爷付泽川,每一次去,付青洛都会央着爷爷跟自己回到g市生活,自父亲走后,他们四口人定居在三处不同的地方,这个家也越来越不像一个家了,付泽川自然不肯回来,他说自己已经无法习惯城市里的喧闹生活,只想在这里陪着付青洛的奶奶。
  盛屹的事,自付青洛接手后付泽川便没有再关心过,旗下员工几乎没有几个见过这位付老先生,但是当付泽川走进盛屹大门的时候,门口的保安人员跟前台小姐却都没有拦他,因为他们的*oss跟这位老先生长得实在是太像了,更何况这位面色慈祥但又不怒而威的老先生还说自己姓付。
  盛屹很多年长的高层是见过付泽川的,所以当付泽川推开会议室大门的那一刻,许多不悦皱眉的高层在回过神来之后,都毕恭毕敬地惊诧起身迎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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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醒之后,杜柠便执意不肯继续留在医院,医生正打算开口建议她留下来再观察一阵,付青洛伸手将他挡了回去。
  眼下,再没有任何事能重要过她的意愿,再者说有家庭医生在,他也会一直守在她的身边,便不怎么担心。
  这两天,除了刚刚醒来那会儿大哭过一场之外,接下来的时间里她都太过平静,没有悲伤,也看不出其他的情绪。喂她喝粥,她便张嘴一勺一勺地咽下去,不排斥他,但也绝没有多余的一句,整个人看上去乖顺至极。
  他不敢提起任何关于杜家的事,他也知道自从她回到g市,一直都住在酒店里。
  “柠柠,跟我回家好不好?”他握着她的手,问得小心翼翼。
  她机械地点了点头,精神稍稍集中后又立即用力摇了摇,很小声地说道,“可是我不想看到付唯钰。”
  他执起她的手放在唇畔轻轻吻了又吻,“没有别人,就只有我们两个。”
  “好。”她乖巧回答。
  作者有话要说:柠柠就此处于半黑化状态,不介意的宝贝儿乃继续追,介意的宝贝儿…乃捂着眼睛露出小小的指缝继续追好咩~o(n_n)o
  ps:《青柠》就快要完结了,谢谢大家一路相伴,下一本《命里缺我》的结局是美满的he,这一本的话...呃呃呃继续看吧!么么哒~~吼吼!~~
  ☆、第65章 六五
  这间位于市中心的尊贵公寓,能将整个g市尽收眼底。
  杜柠抱着膝盖呆呆地坐在宽阔明亮的落地窗前,窗外浓云密布,夕阳的光芒透过厚厚的云层奋力照射出来,灰暗阴郁的云朵便被镀了一层微亮的金色光泽,美得深沉而压抑。
  付青洛抱着薄毯进来,走到她身边,弯身拿了座垫放在她的腿边,“地上凉。”
  她微微愣住,回过神来之后,听话地坐在座垫上。
  他也席地而坐,顺势将薄毯披在她的伸手,然后自身后抱住她,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后颈,将她彻彻底底地圈在怀里。
  “饿不饿,想吃什么?”他柔声开口。
  杜柠慢慢摇了摇头,眼中没有半分或悲或喜的情绪。“你说,航空公司怎么还没有给我打电话呢,是不是我爸爸根本没有事,不然早就应该给我打电话了对不对?”
  抱着她的手臂不自觉地紧了几分,不敢让她看新闻,看报纸,看有关一切外界消息的媒介,空难啊,任何人都对结果心知肚明的空难。他没有办法回答她的问题,更没有勇气出声提醒她航空公司不会清楚你新换的这支手机号码,如果可以,他希望她永远都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要醒来,杜兴名出差也好旅行也好,只要能给她一个希望,怎么样都好。
  “我回来g市那天,悄悄躲在家里给我爸爸做饭喔。”她的发丝松松散散地垂过肩颈,他一语不发,心疼得身体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凛冽紧绷。
  “我做了牛肉,还做了排骨,都是在伦敦的时候偷偷看你做的。许濯说好吃,可惜爸爸没有吃到。”她淡淡地说着,仿佛就只是在陈述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你教我做些其他的菜好不好,等爸爸回来以后,我做给他吃。”
  她没有半分啜泣他却忍不住哽咽,更紧密地贴着她没有温度的背脊,几乎是要将她嵌进身体的力道,他稳了稳情绪,随着她的心愿继续说下去,“不要你学,以后都有我。”
  遇到她之前的那个付青洛,从来都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变成这样一番模样。好像有用不完的耐心,讲起话来也不自觉地轻声细语,再烦躁再疲惫只要想到某个人便会莫名安心,再愤怒再生气只要看到某个人也会释然投降得彻彻底底。
  她觉得冷,便下意识往他怀里靠了靠,他的胸膛很暖,她仍旧愣愣望着窗外,幽幽开口,声音很小,却很清晰地问他一句,“你不恨我吗?”
  恨?
  他听了,微微怔凝,一时间,并没有弄清她为何会问这样的问题。这样虚无遥远的对话令他阵阵惊心,明明就在彼此的身边,近的没有一丝空隙,可是,却又仿佛隔了天涯一般的距离,伸手便能触及,但好似永远也走不进心里。事到如今,他必须让她清楚地知晓自己的感受,什么面子,什么风度,他通通都可以不要,只求,她能完完整整的好好将他的话听进去。
  “柠柠,”轻轻扳过她的身体,抚着她的脸颊与自己的目光于稀薄的空气中两两相对,“我不知道你会不会相信我此刻说的每一句,如果可以,我很想奢望时间能为我证明。”他微微俯身于她同样冰凉一片的额头上吻了吻,他活了二十八年,第一次唯一一次体会到了爱一个的极致,是不知如何是好。
  人生的路并不漫长,若不能为自己完完整整的活一次,那这一生,再辉煌也都没有意义。
  “柠柠,一直以来,都是我在害怕你会恨我。”他轻声呼唤,眼中流露着她所熟悉的宠溺神色与坚定,“五年前的事,是我永远都洗刷不了的罪名,可是你看,老天让我遇到了你,爱上了你,我能不能,将它奢望成是上天在赐给我机会救赎那段错误,从此以后,我们都只为自己活着,没有陶曼,没有许濯,也没有付唯钰,找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过自己的生活。”
  她一瞬不瞬地看着他,他望着她也丝毫不敢眨眼,生怕错过她眼中任何一种能够解读的神色。他耐心又忐忑地等她开口,他也知道自己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无疑就是趁虚而入,可是没有办法,与她冷战的这些日子以来,他难受地病着,不止身体,从精神到思想,整个人都已病入膏肓了。不想不愿也不能继续自欺欺人下去,爱了就是爱了,也只有爱着,才能将他心上的那一块巨大缺失填补完全,才能清晰准确地知道自己还真真正正地活着。
  两个人皆在沉默,窗外早已雨过,天的尽头有绚烂的金色光彩自厚重的云层之中碎裂开来,就仿佛冲破了沉沉桎梏,带着涅槃一般的力量于阴暗的乌云里悄然盛放,美得愈发惊心动魄。
  “如果,”时光一点一滴地流逝着,过了很久之后,像是终于准备好了,她微仰着头仔细看他认真开口,“如果陶陶醒了,你还会替付唯钰逃避罪责吗?”
  “从一开始,我就是错的,每一个人都该有自己的人生,强行扭转干涉的后果,只会将她变得越来越糟。”他惶急执起她的手,十指交握,“我没有办法将那三年的痛苦记忆从你生命中抹去,如果你真的恨我,我愿意为那个错误付出代价,一年也好十年也好,只要你还愿意等我。”
  杜柠定定地望着他,有那么若干秒钟,她的眼底有动容的神色一闪而过。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想过的,人性都是自私的,若她处于他那时的处境,大概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若不自私,当年她便不会下了死手去打付唯钰,若她没有打付唯钰,那三年的牢狱之灾也断然不可能降临在她头上,之后,她便不会逃去英国,不会遇见他,杜老头也不会要去英国看任何人,那么那架飞机,他便也不曾乘坐过了。
  命运真的是不可预测的,兜兜转转,也许在种下那样的因由之后,就注定了要结出今日的果。
  她没有回应他的话,只轻轻抱住他的手臂喃喃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好困,想睡觉了。”
  他的心情就仿佛飞上了云端,比结束任何一件工程都要开心的模样。揉了揉她昏昏欲睡的脑袋,他好听的声音轻轻柔柔地传进她的耳朵,“吃点东西再睡好不好,嗯?”
  她下意识机械地摇了摇头,眼睛已经慢慢合上,不自觉地往他的胸口更深地蹭了蹭,然后便渐渐没了声音。不久之后,他清楚地听见了她清清浅浅的呼吸声。
  他稍稍动作换了一个能令她更舒服的姿势,温热的手掌在她背上一下一下地轻轻拍着,她在他的怀中已经睡熟,他望着窗外愈发金红的大片夕阳,再没有任何的想法,心里很踏实,很知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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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老,您怎么亲自回来了。”齐副总毕恭毕敬地站在一旁,小心地陪着笑脸,却又不敢笑得太过明显。
  付泽川喝了一口茶水,放杯子的力道有些大,底下的人个个正襟危坐,也都知道这一位老先生到底是什么来头了。“你们老板呢?”
  齐副总悄悄转头看向付青洛的助理,面色铁青,完了啊。
  付泽川顺着齐副总的目光看了一眼,然后指着付青洛的助理交代一句,“小赵留下,其他人都各忙各的去吧。”
  座位上的人全都如获大赦,急急忙忙撤出会议室。再无其他人之后,付泽川目光精锐地望着付青洛的助理,“说吧,他的事整个盛屹就你最清楚了。”
  付泽川自从回到g市就一直在给付青洛打电话,始终都无人接听不说最后居然还关机了。盛屹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他都没有出面,再加上前一阵子他在报纸上看到新闻说,有警察突然去盛屹调查什么案子,付泽川便隐约犯起嘀咕来。后来某天他给远在澳洲的儿媳妇打了电话,是保姆接的,说太太没在澳洲,已经回国有些时日了。
  付泽川是什么人物,自从政起就没人敢在他手底下玩花样的,那些企图通过贿/赂往上晋升的人,最后也都被他寻着蛛丝马迹给顺藤摸瓜全端出来了,付泽川,亲手将妻子检举出来送进监狱的人物,是那个年代里令很多人提起便心有余悸的人物。
  付青洛每年回到奶奶故乡探望付泽川的时候,助理小赵都会一同随行,所以他对付老先生也并不算陌生,若是付老先生不开口询问,便也就如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过去了,眼下付老先生却亲自回来了,足见他对这一次盛屹的丑闻有多重视。
  借十个胆子给他也绝对不敢骗付泽川老先生,那是不怒而威的神明啊!
  “付老您大概还不知道,唯钰小姐出了车祸,所以这段时间付先生都特别的忙。”小赵谨慎地挖掘着理由想着措辞,说实在的,他也是真心不知道*oss究竟在忙些什么啊,这个节骨眼上,任何英明神武的boss都应该选择在第一时间站出来抓紧洗白,就算boss真的忙到昏天暗地,但哪怕给他打一个电话简略指挥一下接下来的战略部署呢!
  付泽川皱了皱眉,痛心的记忆又立即自脑海深处涌现出来,“严重吗?”
  小赵赶紧点头,“很严重,几乎全身都骨折了。”然后又马上补充一句,“不过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付泽川点点头,转而又忽然想起什么似的随口问道,“前段时间警察来调查什么案子?”
  小赵心下一惊,微愣过后强装镇定地开口答话,“没什么事情,警察弄错了,他们要找的人并不在盛屹工作。”
  “我回去看看唯钰,记者招待会抓紧召开,遇事躲起来不是盛屹的作风。”
  小赵走出会议室的那一刻,腿软得几乎扶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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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付泽川断然没有料想到家中会是这样一番场景。
  从他踏进别墅一楼正厅的那一刻,就已经清楚地听见了楼上乒乒乓乓摔个没完。
  佣人看到他突然回来全都惊讶得无以复加,这段时间付唯钰大小姐已经将他们的精神折磨得苦痛不堪了,天天不是喊我死都不会去自首就是喊我要杀了你们,嗓子喊哑了发不出声音就开始摔东西,不给她东西摔就把自己摔在地上,这幢房子简直要比鬼屋还恐怖了啊。
  管家慌张地跑上楼想要告诉何玫跟付唯钰说付老先生回来了,付泽川在乌烟瘴气中阻止了管家的动作,自己迈着大步迅速上了楼。
  “我根本就不是你亲生的对不对!”付唯钰随手卸下床头柜里的抽屉朝何玫狠狠砸过去,好在抽屉很重,她并不能丢得太远。
  何玫仍旧站在门口,早就已经面无表情,只要折腾不死,她就随她折腾。
  “你现在就找警察来!你要送我自首别忘了还有我哥哥!”
  付泽川砰地推开门,在何玫跟付唯钰震惊的目光中骤然厉声开口,“你又做了什么好事!”
  回神之后何玫恍惚扶住门框,“爸,您怎么回来了。”
  付唯钰也立即噤了声,嘴还微张着,只惊恐地睁着大眼。“爷爷……”
  盛屹乱成一团,家里居然也乌烟瘴气的。“你跟我出来!”付泽川眉头紧锁侧目看向何玫,转身大步下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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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今天,想去航空公司一趟。”
  付青洛怔了怔,随即低声开口,“好,我带你过去。”
  “不用啊,”杜柠连忙抓着他的手臂,小声说道,“真的不用,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忙,我没关系的,你不要担心。”
  他略略思忖片刻,没有拒绝。“那到了之后给我打电话,准备回来的时候也要记得给我打电话。”
  她点点头,由他在额头上轻轻落下一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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