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始翩然 第29节

  【队伍】佳人翩翩：大概……就是打王者荣耀的比分吧，玩小乔，0斩9死。
  【队伍】美人爆爆：惊，万界第一大奶居然是农药手残！
  无哥是我：“那小乔0-9等下去刷2v2？”
  大官人：“不去，我要刷战场。我又没输出，周一不努力，周末做弟弟。”
  “寒哥去？”梁小邪打字换成了语音，是那种很有朝气的少年音。一般有一川寒星在，他都会故意跟直播间的粉丝透露出这个信息。
  一川寒星：“不去。”
  “咦，以前都是刷副本寒哥不要去。第一次叫他打架他不去，今天是什么日子？是啊无无，你也第一次听说吧？”梁小邪开始跟他直播间的无哥正主还有粉丝们互动了，“你们不知道，上次寒哥脱了几件装备跟我切磋，我俩胜率五五开吧，他一直邀请我打，打了不知几十次，反正中间我撑不住，换了另外两个操作手来上无无号、官老板号，我们三个轮着跟他打了四个多小时，从十点半打到两点半，后来是他俩受不了了我们才休息的。无无，那天你在，你记得的吧？那天我一下播，贴着枕头立刻就睡着了，寒哥还不尽兴的样子。不说了，寒哥龙马精神。”
  大官人：“老寒就是雄性激素分泌过度，虽然还差我差那么一点点。我们这是病，得治。多打撸啊撸可破。”
  一川寒星：“小邪，那天我精炼特技没排好，明晚再找你试试。”
  梁小邪笑了两声：“寒哥今晚有重要活动，我懂的。”
  一川寒星：“嗯。”
  “好的寒哥，明天你来了就叫我，我随时开播。哎哟，无无不要再叫官老板0-9了，再叫他要怪我了。好好好，给你们开个抽奖，封口费封口费……”
  至此，我总算把一川寒星打死了，另外几个人也脱了装备给我打，速度就快多了。当金色大字“胜利”出现在屏幕中央，也同时有一行红色字全区公告出现：
  斗志昂扬！佳人翩翩的队伍终结了大官人队伍的11连胜！
  【世界】狗仔十八号：？？？？我他妈的瞎了？
  【世界】番茄我是紫菜汤：？？？？？？
  【世界】剪刀腿夹爆你的头：真的是活久见啊，从寒哥进榜前五开始，除了凤舞翩然，这还是我第一次看见他被终结。
  【世界】慕殇宠爱的弯弯酱：大惊小怪，寒老板在挂机吧。
  【世界】秋月moon：某些村线合区过来的小号，你们是没打过五神吗，遇到大佬挂机的情况你是不是该退？无语。
  【世界】阿狸：流弊了。这位叫佳人翩翩的妹子打败了寒老板，一战成名，哈哈哈！
  之后，我们又在五神之战遇到了大官人队一次，还是他们全程给送分。其实吃分吃得很不好意思，但冷月坚持要我这么做，说这才是泡到大魔王的绝技，我也只能听命。
  总算半个小时的活动结束，没遇到他们第三次，我捏了一把冷汗。
  【私聊】佳人翩翩：谢谢寒老板送分。
  【私聊】一川寒星：不谢。你这周副本还没清吧，我带你去打副本。
  我截了图转发给冷月看。
  【私聊】冷月：对他说：“谢谢你男神，我好开心呀，你怎么这么棒，对我这么好呢，亲亲，么么哒~~~”
  【私聊】佳人翩翩：好肉麻呀，说不出口……
  【私聊】冷月：快去。
  【私聊】佳人翩翩：好吧= =，为了部落，冲鸭！
  【私聊】佳人翩翩：谢谢你男神，我好开心呀，你怎么这么棒，对我这么好呢，亲亲，么么哒~~~
  受不了，我要吐了……
  真有女生会这么说话的吗？直男的思维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啊。
  【私聊】一川寒星：么么。进组吧。
  第22章 十瓣桃花
  一川寒星邀请我进组, 队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跟在他身后, 朝精英副本npc走去。这一路上, 只要是从我们身边路过的玩家, 都会停下脚步看一看, 或干脆跟在我们身后走一小段，跟得我毛骨悚然。
  接着我们俩一起进了副本。有一川寒星在，每个副本自然都清得极快, 我也就象征性地跟着打打。每次打完一个boss，都会看到如下提示：
  一川寒星放弃了诛天链。
  一川寒星放弃了血影珠。
  一川寒星放弃了明光铠。
  ……
  【队伍】佳人翩翩：诶，寒老板, 你为什么要放弃啊……我就是个小号，随便玩玩而已。
  【队伍】一川寒星：给你留着。
  【队伍】佳人翩翩：谢谢，不过你需要的要是不要放弃啦。
  【队伍】一川寒星：需要翩翩, 我就不会点放弃。
  【队伍】佳人翩翩：囧，这时候还撩妹。
  这时刷到副本最后一关的天谴妖虎, 我只管打字, 不小心挂了。
  【队伍】佳人翩翩：好吧，妹已经被妖虎啃死了。
  【队伍】一川寒星：在角落里等。
  接着，我躲在角落里, 看他单挑10人精英副本里的终极boss。也是一分钟完事，所有东西归我。
  原来, 躺本是这么爽啊……
  打完以后，一川寒星说他睡了，人物站在副本npc旁边不动, 应该是直接关了游戏。一个玩家路过，在当前频道说了一句话：“偷偷脱掉装备，来跟一川寒星大佬合个照……”让我乐了半天。
  脱了装备才合照，是因为被玩家杀掉有概率会掉装备。以前一川寒星刚到北界之巅时，很多人不服气他，跟他在野外开红打架。他走位非一般骚，还经常一个魔刃绝灭把目光所及处所有人都杀光，刚开始很多生活玩家都对此有阴影，但久而久之他们也就习惯了。被误杀也不吭声，等这边一川寒星和敌对杀完了，再默默复活继续钓鱼砍柴。
  因此，大魔王这个外号名至实归。
  开开心心地睡了一个晚上，第二天起来，我正打开电脑准备登陆游戏，接到了一通叔叔的电话。
  叔叔听上去很焦虑：“翩翩啊，看守所的人说你爸爸在里面高血压犯了，叫我们给他送药过去。虽然听上去像故意说的，好逼我们拿钱出来，但我总是很心慌。那个，石天的人问，你妈妈现在是不是还在美国啊？”石天就是专注针对我爸的公司。
  “让他们死了这条心吧。我妈和我爸已经离婚那么多年了，她有了新的家庭，是不可能为前夫掏一分钱的。”我咬牙切齿地说道，“你们也不要去联系我妈，不要打扰她的生活。”
  “哦，好吧……翩翩你现在一个人生活，好好照顾好自己。”
  “叔叔你放心，我很好，没一点问题。没人能打得倒我。”
  挂了电话以后，我抱着头在键盘前深呼吸了许多次。爸爸高血压犯了……万一是真的，那该怎么办？他一向脾气急躁，我好怕他在里面吃苦，身体受不了……
  我晃了晃脑袋，让自己保持冷静，打了一个电话给奶奶，嘘寒问暖了一阵子。奶奶一生都是聪明的女人，但对于爸爸的事，她还是无法沉住气：“翩翩，你爸爸怎么最近都没给我打电话了？”
  “奶奶，爸爸没事的。”我擦掉眼角溢出的泪水，尽量不暴露自己的鼻音，“他不联系你是因为他还在处理公司的事。你知道的，爸爸这人做事就这样，如果他没有把握，他就不敢联系你。”
  “我就知道你爸那边有事。有好消息他都第一时间汇报给我。其实有什么关系啊，我是他母亲……”
  “别担心，他能处理好的。”
  “翩翩啊，你可千万要照顾好自己，不要被这件事影响了。就像你说的，妈妈不在身边，你还有你爸呢。我们都相信他能做好的。”
  “嗯，那还用说吗，郝总可是我的偶像。奶奶您就尽管对我们父女俩放心吧。”
  我笑嘻嘻地挂了电话，蜷缩在了转椅上。
  其实，放心什么呢。
  这件事的严重性，完全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之外。我也只能给奶奶言语上的安慰而已。
  一直以来，我最喜欢的季节都是夏季。因为在这个季节里，一切都是温暖的，一切都会被金色的阳光普照。但现在看着窗外，阳光就好像只是虚伪的面纱，把所有尘埃、旧梦、悲痛，都灼烧成了短暂的金色。等金色散去，剩下的莫过于灰烬。
  打开淘宝帮奶奶买了一些保健品，结算时看了看购物车，我才想起自己已经很久没有买过东西了。里面大部分的商品都是去年勾选的。我清理了不需要的商品，往下拉时看到了三个连在一起的商品：五份5斤的环保碳、安眠药和红葡萄酒。心里忽然被掏空。
  再看看窗口，我想起来了……
  我的公寓在24层。去年一整年里，我数次拉开窗子往下看，大口大口地喘息。不知道自己摔下去会变成什么样子，会不会上新闻，会不会很痛，最后的样子很难看……所以后来，我去百度上搜了最不痛苦的自杀方式，就是烧炭。
  “杜寒川，从现在开始，我要每天锻炼一个小时，你知道为什么吗？”高中时，我曾经这样对初恋男友说。
  “嗯？”
  “因为我要保养身体，要活到一百岁。你知道为什么吗？”
  “你怎么这么多为什么，因为你想修炼成老妖婆。”
  “才不是。因为如果我三天画一幅画，接下来的八十五年里就能画一万一千幅画。我从这一万一千幅画里挑出最好看的一百张拿去发表，你说，会不会当代达芬奇就是我了？哈哈哈哈！”
  我不记得当时杜寒川说了什么，就记得他一脸宠溺地笑着，把我的头发揉成了一团乱，把我的发夹都揉掉了。
  现在再看看淘宝购物车，我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做过这种事。
  我竟然，想提前结束自己的生命。
  其实最初并没有那么绝望。前年年底，我隐约知道家里公司的陷入了债务危机，但并没有太当回事。因为靠画画的收入，我已经可以完全经济独立，甚至毕业以后可以自己掏钱出国进修，不再依赖长辈。但年底我收到了法院通知书，得知自己被追加为执行人，情况就越来越糟了。
  我被追加的原因是我是公司的股东，六年前公司注资了1.2亿的项目，我占49%的投资股份。但最后我并没有真的投钱进去，所以等同于我是做了虚假注资，需要履行偿还所有债权人5880万元的义务。
  算了算时间，六年前我才16岁，不可能去参与这种注资，明显是别人代签。
  等我们找到了文件，发现笔迹是爸爸的。当时他忙于工作，这份协议是公司副总也就是我叔叔给他的，他签了字，叫叔叔去注资，只是为了给公司过一笔账。叔叔觉得既然只是过账，就不用转那么大一笔金额，所以没有真的去办。
  结果，这么遥远的一份文件被爸爸最大的民营债权人找出来了，并以此起诉我，要挟爸爸最先偿还他们的债务。
  中国民营企业都有债权人，债权人大部分都是国家。这是政府为了发展经济的福利。这家公司曾经也是国营企业，但前些年转为私营企业了，资金链断裂，所以疯了一般用尽一切手腕去逼人还债。
  前几年家里公司的境况一直不好，直到这两年才稍有好转。然而苗子还没长出来，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来收割，当然收割不出什么东西。
  如果我想摆脱这5880万的债务，要么起诉工商局，要么起诉爸爸。
  我当然不能选择后者，就跟家里人去起诉了工商局。但起诉无效，因为签字时间已经超过了五年。
  走投无路的情况下，爸爸暴跳如雷，对这家债权人公司的负责人拍桌子大吼：“我女儿还在上大学！她的人生才刚开始，你们还是不是人？！”
  “郝总，我们理解您作为父亲的心情。履行了你们的义务，这事自然就和令千金没有关系了。”
  “问题是我要拿得出钱来！现在你把我杀了去卖了也没这么多钱！企业运营、产品变现是需要时间的，你们也不给时间缓和，我怎么还！”
  “很简单，把公司债务转为私人就好，用您的房产、车产、个人资产做担保。”
  那时候我还没被击垮，坚持认真读书、画画，告诉自己，你可是郝辰的女儿，是有狼性的女子，不可以被这点小事打倒。因为有那种越挫越勇的精神，还开始准备英语专业四级和准精算师的考试。
  但才全力备战不到两个月，外公因心肌梗塞去世了。祖父祖母一直健康长寿，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参加亲人的葬礼。那天心情太沉痛，以至于记忆也变成了碎片。只记得纸钱在寒冬里与雪花混在一起飞舞，唢呐声里泪痕在脸上被风刮得刺痛，看着自己长大的外公被推入火化炉，出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小团白骨，我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骨灰并不是一团灰，而是白森森骸骨的碎片。
  回家以后，我的双膝痛得不得了，卷起裤脚一看，留了一大片深紫淤青。想了半天才想起，这是外公进火化炉之前，我和妈妈、小姨、舅舅一家人都跪在地上用膝盖前行磕出来的。但当时全家人的心都碎了，我竟没有感觉到一点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