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1章 浮萍
“这都快亥时了，您也该休憩了罢？”凝华很自然地转了一个话题。
临渊玩味一笑：“怎么，这么不欢迎我？”
“哟！”凝华夸张的笑道：“奴家哪敢不欢迎阁主，这不是怕打扰到您吗？”
临渊往凝华身边走了一步，两人之间几乎没有了距离，她撩起凝华的一缕发丝，微微弯唇，靠近耳旁呢喃：“凝儿便是再多如何打扰，也是求之不得。”
早在临渊靠过来的时候，凝华便已经僵硬住了，整个人的手脚都不知道在哪里放，更不要说还有接下来的这一番动作。
秋水潋滟的双瞳对上墨染深邃的瞳眸，点点笑意在凝华眼中绽开，她一个巧妙的转身隔离开两人之间的距离。
被临渊随意撩起的发丝随风舞动又乖巧地停在了凝华的肩边。
“您可别再打趣奴家了，奴家如何配得上您这等神仙人物。”
放在袖子里的纸扇被凝华拿在手里轻摇着，试图隔绝外界的一切，但那道淡漠至极却也撩人至极的声音还是清晰地传入凝华的耳中。
“凝儿配得上任何人。”
散漫的姿态昭示着说话人的随意，但宛若冰雪封就的嗓音又有着莫名的认真。
耳根处比朱砂还要艳红的动人颜色随着时间的转移缓缓淡了下去，恢复了正常。
凝华却还待在原地，晚风温柔侵袭着人的心防，带着万家灯火，带着那不知道从哪里来的一句：“是吗？”
……
三生白日里并不迎客，在这辰时将至时分，阁楼里的姑娘们都还在美梦之中，整间阁楼无比的静谧。
悄悄地，有一道脚步声打破了静谧的空间，来人已经非常努力放缓自己的步伐，但毕竟不是接受过训练的暗卫。
绣鞋与木质阁楼接触的地方还是发出了不大不小的声音。
如云踮起脚尖，想在不打扰任何人的情况下顺利进入她的房间，但无耐，她不是习舞的姑娘，身姿相比于她们稍显笨拙。
最终还是打扰到了人。
应该说是来人主动在等她。
“如云。”
“呜！”如云惊叫一声，赶紧用手捂住自己的嘴，抬起头一看，稍微松了口气，不是阁主就好。
“花姐姐，你要吓死我了啊！”
如云瞪圆了眼睛，小女儿的模样很是招人喜爱。
如云现今不过十五，在这女子十七及笄的司朝还算是个孩子，至少在她们这些姐姐们看来是如此。
尽管年岁稍小，但那娇嫩的脸蛋却可以很清晰地看出未来的容色。
只剩下几个台阶，如云加快速度走到花烟身边，吐了吐舌头。
“花姐姐，你怎么还没睡？”
话刚出口如云就意识到她又犯蠢了。果然，花烟涂了牡丹花色蔻丹的指尖便戳在了她的头上。
“你这一晚都去哪里了？”
如云刚要呼痛就听见了这句话，再小心翼翼撇了一眼花姐姐的神色，好像很严肃。
如云不由得缩了起来。
花烟是三生阁里的老人了，在六年前三生还不叫三生，还是一个风月场所的时候便在三生里面。
阁主在买下三生之后，原本想着把花烟的卖身契给她，但花烟拒绝了阁主，言道已是无家可归之人，若是阁主不弃，便让花烟在这三生阁里做个打扫丫鬟。
阁主最终留下了花烟，当然也没有让她做个打扫丫鬟。
不提其他原因，光是花烟把这些年挣得的银子全部给了阁主便足以让她在这三生阁中永久待下去。
花烟就这样在三生阁里待了下来，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三生里的姑娘们也都很亲近她。
因为花烟性格温柔，所以阁中的姑娘倒是经常向她倾诉自己。
原本如云也不例外。
如云使劲摇了摇头，“花姐姐，我哪里都没去，就是去小莯家和她玩而已。”
花烟看着如云脸上掩饰不住的惊慌神色，还有手指扯着自己裙子的下意识动作，微叹了一声。
如今的三生不是以前的青楼楚馆，不需要姑娘们失去尊严失去一切艰难的活着。
还成了在这世道中她们这些女子的庇护之地，这是一件好事，是以前她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但显然，外面的荆棘被强大的庇护者所阻挡，生长在温室里的美丽花朵便理所当然的遗忘了荆棘到底有多么可怕。
花烟轻轻抚摸着如云稚嫩的脸，劝阻道：“珊儿，听姐姐一句劝，和那人断了罢，他不是你的良人。”
“啪！”
白皙的手背上通红一片，花烟有些回不过神，就听到了如云愤怒的指责声。
“花姐姐，我敬你一声姐姐，但这不意味着你可以插手我的事，颜州是不是我的良人也不用你操心！”
“哼！”如云满脸怒火，“还有我的名字也不叫什么珊儿了，请花姐姐以后记住。”
发泄完了自己的怒火，如云就转身回了房间，这下她也不控制声音了。
绣鞋踩在木板上发出咯吱的动静。
临渊喜欢木头，尤爱古木，但无论再怎么好的木，人踩在上面都会有声音，以往三生里的所以人都顾忌着她要休憩，很是努力收敛自己的动作以免打扰到她。
但处于情郎被人瞧不起而因此愤怒不已状态中的如云显然已经忘了这回事。
花烟没有叫住如云，“我是不是做错了？”
身后的容容打了个哈欠，满不在意道：“你没有做错，你只是做了你认为自己该做的事，只是，听不听就不关你的事了。”
容容伸出手抚上花烟削瘦的肩，带着她转了个方向，“别看了，你昨晚本来照顾姐妹们就睡得晚，今早还那么早起，快去歇息去吧。”
花烟没有阻止容容的动作，顺着她的力道转了身，只是在快要走到房间门口的时候还是转头看了一眼那紧闭的房门。
经过刚才那一番动静，临渊直接被吵醒了。
果然，不再适合三生的人还是尽早清理出去比较好一点。
她推开门，看着重新陷入了平静，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的阁楼默默想到。
不过她可不能忘了一件事，该清理的人要清理，但该讨的银子还是要讨过来的。
毕竟，她的三生可不是慈善机构，而她，也不是什么普度众生的佛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