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百刃一听这话险些呛着,勉强咳了一下道:“那也要看太子的意思,太子脾气并不多好,我劝你……莫要沾惹他。”
  这大概是百刃这辈子跟文钰说过的最真心实意的一句话了,可惜文钰分毫不领情,笑到:“不敢,我只是看今日这事……太子仿佛对康泰有了什么误会,想要替她解释一二,若不方便也罢了,还望大哥看在兄妹情谊上,下次见到太子时替她分辨两句好话,大哥知道的,康泰是让父王给宠坏了,万事都是有口无心,别在意就好。”
  三言两语的就将昨日康泰当着众人挤兑柔嘉的话说成了“有口无心”,这样的伎俩百刃也见多了,只是淡淡一笑:“既是无心,那更不必多言了,画蛇添足,描补多了反倒容易让人误会。”
  文钰连忙点头:“是,大哥说的是……”,文钰见讨不着好果子,略坐了坐说了几句话就出去了,书房外面文钰的小厮一直在等着,见人出来了连忙问道:“二爷,咱们什么时候去太子府?”
  “去你个脑袋!”文钰憋了一肚子的气,一脚将那小厮踢翻在地,转头看向百刃的书房冷笑一声,转头去了。
  本就心不静,让文钰搅了这一场百刃更安不下心了,心里不由自主的总要想起祁骁来,到了晚间也什么都没做,晚膳时康泰说不舒服在自己房里吃了,文钰去看她,百刃心知她没病,但还是命人请了太医,不管私下如何,大面上的礼数百刃是不会错的,可惜太医来了后诊了半日的脉也没说出什么来,只是掉了会儿书袋,开了些温补药材就走了,百刃没多理会,自己跟柔嘉两人用的膳,晚膳后无事,翻了翻几本话本子就胡乱睡下了。
  初春天气乍暖还寒,翌日早起,百刃竟有些鼻塞身重,早膳后还没来得及去宣太医,祁骁的马车已经到了岭南王府仪门外。
  顺子给百刃行礼问好,躬身道:“请世子安,今早家中下人去太医院请太子殿下的脉案,可巧遇见贵府的管家也在,家中下人一听说世子病了连忙回去通报于太子,太子听了很有些担心,怕世子和郡主饮食同处,沾带上了郡主一分半分,郡主大婚在即,万万出不得岔子的,所以命小的过来接世子去那边小住几天,一来太子府中本就有太医,照料世子方便,不至延误病情,二来也能让郡主安心备嫁,世子觉得如何?”
  百刃心中好笑,咳了下摇摇头道:“不必,不过是偶感风寒,我不出屋,不见别人就得了,不必过去,若万一沾带了太子,那我的罪过就大了。”
  顺子像是早预料到的似得,不紧不慢接口道:“太子说了,世子若是懒怠动,那太子一会儿下了朝后亲自来接世子殿下就是。”
  百刃哭笑不得,他自知拗不过祁骁,只得点点头,命人跟柔嘉说了一声,略收拾了下东西就跟顺子走了,而公主府好似早就跟祁骁通了气儿一样,百刃前脚刚走,敦肃长公主就以实在喜爱柔嘉为由将人也接走了,偌大岭南王府,当真只剩下了文钰和康泰两人。
  “真的就只有一点不舒服,不必这样兴师动众的。”太子府正房暖阁中,百刃倚在榻上,偏过头拿帕子捂住口鼻,“太医已经诊过脉了,说无妨,吃两剂药就好了,你……你别守在这。”
  祁骁挑眉:“这是我的寝室,我不能在这?”
  百刃失笑:“不是……我病了,也不知道过不过人,万一……”
  祁骁坐到榻上来一把拿过百刃的帕子,冷笑一声:“过人?真以为你得上瘟疫了?我问过太医了,他说你是风寒入体,看这症候,怕是晚间贪凉了,你屋里的丫头是死的么?看着你没盖严实了不知道去掖一掖?”
  百刃呐呐,果然人不禁夸,昨日柔嘉才说自己气色好很多了,今天就这样了,见祁骁脸色不好百刃没来由的觉得理亏,干笑了一下道:“我……我屋里向来不用丫头守夜的,昨晚是不是踢被子了……我也不记得了。”
  祁骁看着百刃这幅小心的样子免不了有些心疼,也不好再说他什么,摇头轻叹道:“你这是同我睡习惯了,晚上不知不觉的总想往我这边靠,就蹭到被子外面去了……”
  百刃大窘,连忙道:“哪里?!我……我昨晚睡好好的……”
  百刃越是害臊祁骁越要逗他,一笑道:“睡的好好的?那怎么受了凉了?难不成……”,祁骁声音越压越低,轻声笑道:“昨日太想我了,梦里也梦见我了不成?啧……世子殿下,你这是得的相思病呢。”
  祁骁本只是哄他玩,没想到一句话正戳中百刃心事,百刃的脸一下子变得通红,昨晚……他可不就是一直在想祁骁了么。
  祁骁见百刃神色有异失笑道:“难不成让我说中了?”
  百刃羞愤欲死,扯过锦被盖在头上,闷声闷气道:“我病着,太子也要这样欺负我么?”
  祁骁见好就收,笑道:“逗你玩呢,好了好了快出来,仔细憋着气。”,正说着话外面江德清扣了扣门轻声道:“太子……世子的药熬好了,现在送进来?”
  祁骁答应着让江德清进来,接过药吹了吹轻声道:“吩咐下去,世子偶感风寒,要忌口,午膳准备些好克化的东西,不要油腻腻的堵人胃口。”
  江德清连忙答应着,见祁骁没甚吩咐躬身退了下去。
  “别等凉了,热热的喝下去才好。”祁骁依旧坐到榻边上,端着药碗的手往后一让避开百刃的手,轻声道,“药碗烫,我喂你……”
  百刃无法,只得就着祁骁的手老老实实的将药喝尽了,抿了下嘴唇皱眉道:“真苦。”
  祁骁轻笑:“给你拿块点心压一压这苦味儿不难,只是怕解了药性,罢了,孤另赏你个别的……”,祁骁一笑,不等百刃说话低头就吻在了百刃唇上,百刃大惊,慌忙后退,祁骁哪能让他躲了,将人压在榻上好好的亲了一通才将他放开,轻声笑道:“还苦么?”
  百刃眉头紧皱,愠怒道:“说了怕沾带,你怎么……”
  自那日两人将话说开后百刃就再没这样急眉赤眼的同他说过话了,祁骁平生最受不得别人跟他顶嘴,偏生这次受用的很,故意又在他唇上抿了下,轻声笑道:“怎么了?这么怕我病了?”
  百刃被祁骁气的脸发红,愤愤道:“这也是好玩的吗?!万一传上了!我……”
  “别生气。”祁骁得了便宜卖乖,在百刃胸口揉了揉轻声笑道,“没人教过你么,吃了药要静静的躺一会儿,不然惊了药性就不好了……好了,你当我跟你似得这么容易病?再说你这根本就是自己受凉了,不传人的。”
  祁骁拿过帕子来给百刃擦脸,轻笑道:“太医说了要发出汗来才好,只是不知道这急出来的汗管不管事……”
  百刃被祁骁气的不行,一句话也不肯说了,祁骁只觉得好笑,索性也上了榻,将人揽进怀里,扯过被子给百刃捂的严严实实的,低声道:“不理我就不理我罢,但多个人多少暖和些,等一会儿身上发出汗来就好了,可舒服些了?”
  百刃虽还有气,但还是忍不住往祁骁怀里蹭了蹭,哑声道:“没有。”
  祁骁挑眉一笑:“还想让我再亲亲你?”,话音未落祁骁就见百刃露在外面的一只耳朵红了起来,祁骁轻笑:“不逗你了,困就睡一会儿,醒了就不难受了。”
  百刃点点头,不多时药劲儿上来,果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五十四章
  百刃本就病的不厉害,吃了药睡了一觉后就觉得好多了,只是药性上来时出了一身的透汗,身上不舒服的很,很想沐浴。
  “别折腾。”祁骁倒了杯茶递给百刃,“本来快好了,回头伤了风反复起来就更厉害了。”
  祁骁的话自然是要听的,但百刃实在难受,只得软声央告道:“那让人给我端盆热水来,我擦擦头脸行吗?”
  祁骁顿了下一笑:“这个倒是可以的,来人……”
  外面丫鬟听见招呼连忙送了梳洗的东西进来伺候,百刃略擦了擦果然觉得好多了,祁骁让人下去,坐到榻上替百刃整了整鬓发,百刃病中脸色比平日又白了几分,更显得可怜,祁骁心里怜爱,忍不住低头又要亲他,百刃连忙躲了,失笑道:“别闹,我想跟你说点事……”
  祁骁拉着他的手捏了捏点头:“说。”
  “你之前不是说……文钰是想来分一杯羹么?”百刃有些烦躁皱了皱眉,叹道,“我当日还没往心里去,现在看……你说的不错,而且他不止是想分一杯……”
  祁骁讥讽一笑:“当日我说什么来着?你就是心太实,只知道担心柔嘉,我就知道隐患在这里呢。”
  百刃蹙眉:“而且他自打来了后就一直在四处卖好,我听心腹说他暗地里一直在打听我这半年在京中的举动,还在想用重金收买我的人,后者我倒是不怕,等他走了我再将府中彻查一番就罢了,但前面的事……”,百刃担心的看了祁骁一眼,祁骁瞬间心领神会,勾唇一笑道:“百刃……你在担心我么?”
  百刃大觉不自在,轻声道:“说正事,我担心会有什么风言风语。”
  祁骁从后面将百刃揽在怀里,低声道:“你害怕?怕以后讨不着世子妃?”
  百刃没说话,祁骁的手不老实的顺着百刃中衣的衣摆滑了进去,轻轻抚弄百刃紧致细腻的皮肉,低声调笑:“柔嘉马上就要大婚了,你也想成个家?”
  祁骁自然知道百刃是在担心那些风言风语会伤着自己,但还是忍不住逗他,不想这话正戳中了百刃的心事。
  若是平时百刃早就要躲了,祁骁见他一动不动的还以为他又不舒服了,在他额头上摸了摸,见不热才放心下心来,一笑道:“怎么不说话了?嗯?”
  祁骁揽着百刃让他转过头来,只见百刃脸色差得很,失笑道:“这是怎么了?敢是我哪句话没走心,得罪了你不成?”
  百刃摇头,犹豫了半晌才小声道:“太子,你以后……是要娶太子妃的。”
  祁骁再没想到百刃想到了这里,凡是这些话平时百刃都是尽量回避的,今日冷不防提出来……祁骁心中一动,这傻东西心里不知道已经思量过几百遍了呢。
  祁骁不再欺负他,柔声道:“瞎说什么呢。”
  百刃抿了下嘴唇摇摇头,不愿再谈,祁骁知道他心思重,怕他想到别处去了,又要反复折磨自己,只得道:“百刃,那日我说我喜欢你……你当我是开玩笑的么?”
  百刃连忙摇头,心中不禁愧悔不该提这些,祁骁失笑道:“若不是熟识你这性子……我都要误会你是故意在引我说这些腻人的话了,百刃,你既然知道我是真心的,还用担心我去娶太子妃?”
  百刃心中大惊,不由得抬头看向祁骁。
  祁骁自嘲一笑:“能让我三番五次的说出这种话来,你也是厉害了,行了,你既逼我说出实话来了,你也交个底吧,百刃……你想娶世子妃么?”
  百刃声音有些发哑,低声道:“自然不想。”
  祁骁轻笑:“算你老实……你要是敢娶亲,不等你将人接进门我就先结果了她,再找你算账。”,祁骁说的凶狠,动作却轻柔的很,依旧将百刃搂在怀里,失笑:“又要哭?我发觉你现在越来越像小孩儿了,这事在你心里憋了多久了?”
  百刃本性最是个自持的,但对着祁骁却再也拿不起那份矜持了,犹豫了下哑声道:“从那日……吵架那日开始,就在担心。”
  百刃还是觉得不可思议,又道:“你真的……不会娶亲么?”
  祁骁一笑:“我先问你,若我娶亲了,再同现在一样时常让人去接你,你还来不来?”
  百刃一怔,随即摇头道:“不来。”
  祁骁叹气:“这不就得了,太子妃哪里有你好,来……看在孤娶不上太子妃的份上,这太子妃本应尽的责任,就请世子殿下承担一二吧……”,祁骁说着又要揉搓他,百刃的脸一下子涨的通红,连忙推拒:“话还没说完呢……别……”
  祁骁只得看着他,笑道:“还想说什么?”
  百刃面带犹豫,磨蹭了半日才低声道:“太子刚说我……越来越像小孩了,是不是不高兴了?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现在想的越来越多,自己都烦我自己……”
  百刃本最是个淡漠的人,但不知道何时开始,每天每晚总是想起祁骁来,想的越多,担心的就越多,百刃怕会招祁骁厌烦,从来不肯同他透露半字,但偶尔还是会像方才一样,不小心带出来,百刃心里烦躁的很,他最不愿意让祁骁觉得自己麻烦,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祁骁看着百刃犹自懊恼的样子忍无可忍,低头吻在他唇上,将他直接推到榻上,狠狠的亲昵了半日才将人放开,低声喘息:“错……我就是喜欢你为了我瞻前顾后……思量不定的样子。”,祁骁还觉得不解恨,不轻不重的在百刃唇上咬了下,压低声音道:“你是故意的不成?非要惹我心疼。”
  百刃还没回过味儿来,愣愣的舔了下被咬疼的下唇,上言不接下语道:“还……还没商量好呢,万一文钰散出去什么流言……”
  祁骁失笑,坐起身来淡淡道:“你放心,我早有安排。”,祁骁不欲让百刃悬心,将计划同百刃细细的说了一遍,末了笑道:“给他个小教训,文钰若是有所忌惮那是最好的,若非要找死来撩拨我,我就成全他。”
  百刃知道了祁骁的计划自然安下心来,可惜文钰不知道,翌日进宫请安就犯了皇帝的忌讳。
  自然,皇帝面上还是如同往常一样,亲切的很,还赐了不少玩物,但刚命文钰跪安,脸色就放了下来。
  福海禄将刚沏好的茶递给了皇帝,轻声道:“这是二公子这次从南边带来的,以前世子也带来过,皇上很喜欢的。”
  皇帝接过茶来却没有碰,直接放在了书案上,半晌道:“幸亏当日是送了百刃来,文钰……虽比百刃还小了几个月,但心眼倒要多不少呢。”
  方才文钰在同皇帝谈笑间话里话外带出来的意思福海禄也听出来了,闻言一晒:“那到了皇上跟前,也算不得什么了。”
  皇帝摇头一笑:“不过是早有准备罢了,霍荣昨日是怎么说的,还记得么?”
  福海禄垂首:“霍荣说了,二公子几次三番的要世子在太子跟前引荐他,世子劝过他不要多事,二公子当即就不大高兴了,自己擅自拿了世子的拜帖送去了太子府,只是……皇上知道太子那脾气的,没理会他,有大婚相关事宜也只是同世子商议,从来就没见过二公子。”
  皇帝冷笑一声:“不单是这样……听岭南王府的耳目说,这几天,凡是去王府中拜会的人,文钰都要结交一番,那样子比百刃这世子还像当家做主的,不安分的很呢,刚才话里话外还想告百刃的状,呵呵……真将朕当做他那昏聩的老父一般好糊弄了,百刃别的再不好,安分守己还是做得到的。”
  福海禄犹豫了下,试探道:“可要想办法提点二公子几句?”
  皇帝摇头:“不必……心里明白就罢了,以前还总觉得百刃为人冷淡,同朕不亲,现在跟文钰一比,倒是可爱了许多……交代霍荣,将太子府那边看好了,岭南王很宠文钰,若是让太子通过他和岭南搭上了线……后患无穷。”
  福海禄连忙点头:“是。”
  太子府中,霍荣将宫里交代他的话一五一十的跟祁骁说了,祁骁点头:“知道了。”,随即偏过头看向江德清,江德清知意,拿过一个精致小匣子来交给霍荣,霍荣面带不解,祁骁淡淡一笑:“这是两个足金的镶宝长命金锁,你不常回老家,总要给孩子们捎些玩物回去,只是要小心,万万不可暴露了行踪,毕竟……你义父福海禄并不知你还有这两个小儿呢。”
  霍荣心中一凛,咬牙谢恩,祁骁恩威并施,一笑又道:“偶尔想起来……总觉得你这样也不是常法,等找着合适的机会,孤自会帮你脱身,到时候天宽地阔,定有你们一家安身立命的地方。”
  霍荣心中大动,连忙跪下谢恩。
  ☆、第五十五章
  正月中不议亲是旧俗,过了二月二,祁骁亲自带着百刃去了公主府,跟敦肃长公主和贺梓辰的母亲商议婚事。
  祁骁和百刃到的那会儿敦肃长公主和贺太太正坐在里屋的炕上摸骨牌,敦肃长公主见祁骁来了连忙笑吟吟的将他叫到身边来,道:“这是梓辰的母亲,你幼时也曾见过的,可还记得?”
  祁骁一笑,点头道:“贺夫人好。”,贺太太连忙放下牌,垂首道:“太子好。”
  百刃也同祁骁一般称贺夫人,两厢厮见过后依序落座,敦肃长公主一面招呼丫鬟收拾炕桌一面让人上茶备点心,笑道:“以后都是一家子了,不要外道,今天也不谈什么要紧的事,只是将日子定一定,你们两家将生辰八字都给我,我让人收好了送去给大师合一合,若是无妨,下面的话再细谈。”
  当着这些人的面,贺太太自然是没什么话的,凡事都以敦肃长公主为准,敦肃长公主见贺太太也没什么主意笑道:“那我就自专了……依着我的意思,四五月就可以了,一是那边的宅子已然修的差不多了,家具一搬进去就能住人,二是梓辰也不小了,你们大约不急,我们这些老人家是很急着抱孙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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