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节

  “回太后娘娘的话,薛氏不过是翊坤宫一个小院子里的小小才人,就算觉着身子不适,也是请不来太医请脉的,薛氏的月事向来不准,便一直没有放在心上,近几日觉着连身材都走了样,才发现事有不对,薛氏年纪小,实在不懂这些,并不是故意欺瞒娘娘您的。”
  慈沅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她选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也是有道理的。
  过了三个月这胎就稳了,现在这个时候人多,就算太后还是不想要这个孩子,也不能明目张胆地把自己怎么样,这毕竟是皇家的孩子,太后不可能直接背上这个骂名。
  她就是要借这悠悠之口,让太后骑虎难下!
  宫里女人这张嘴是最厉害不过的了,用得好就是利器,用得不好就是害器。
  这个法子慈沅琢磨了很久,如今自己无权无势无依靠又无宠,只有这样,才能暂时保全住自己和孩子,至于以后……只能见招拆招了。
  慈沅知道,有了这个孩子,自己在这个后宫的路,就会很长很长。
  她抬起眼睛,看向上座的太后,就是这个人,让自己家破人亡,受尽屈辱,就是这个人,让母亲含恨而终……
  如今自己动不了你,不代表日后,你能继续这样下去,苏氏,我薛氏的痛,终有一天,会让你一点一点,全部都还回来。
  ☆、第81章 转醒
  “盈之,盈之……”少翊紧紧拉着盈之的手,伏在床榻边上,轻声呼唤着她的名字,沈盈之这个名字,也早已烙入他的心上,留下永远都抹不去的印记。
  盈之缓缓睁开眼睛,目光从涣散渐渐转为清明,映入眼帘的是少翊欢喜的脸庞,手又被他紧紧抓了一下,盈之眨了眨眼睛,嘴唇抿成一条线。
  思绪渐渐汇拢,昏迷前的景象历历在目,像在演戏一般从脑海中一一闪过,她下意识地挣扎,想要摆脱少翊的手,少翊先是一愣,随即目光开始暗淡。
  他也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盈之一定一时间无法接受,会排斥自己无可厚非,可谁又能来替自己想想呢,难道做出这个觉得自己,就不伤心就不难过了吗?
  “盈之,你先好好休息,朕在这儿陪着你可好?”
  他强扯了一丝笑意,声音里带着期许,可盈之却毫不领情,她没有开口说话,只是别过脸去,不再看少翊一眼。
  盈之发什么脾气都好,可这般冷战,让少翊最受不住,他站起身来,身子往前凑了凑,让自己的身影能再次被盈之看到:“盈之,你打我骂我都好,不要不理我……”
  他甚至没有再自称为朕,而是用了我,祈求之意十分明显,可后者却依旧没有转过头来,眼睛里开始淌下眼泪,先是一颗两颗,随即越来越多,根本止不住,到最后竟还哭出了声儿来。
  少翊伸出手,替她拭去眼泪,可盈之倔脾气上来了,左右摇摆着头,就是不想被少翊触碰到:“盈之,你别这样,都八年了,我对你的心思,你还不知道吗?这孩子,难道你以为我就不想要留吗?还是我在你心里,竟是这样心狠手辣的印象。”
  他的声音里尽是黯然,屋子里安静了很久,安静到少翊的一颗心已经冷得快要被冻了起来。
  盈之的声音才渐渐传了出来,或许是昏迷了太久的原因,她的嗓子很是沙哑:“陛下……臣妾何德何能,得您如此垂青,臣妾只想要有一个自己的孩子……”
  “盈之!”
  少翊猛地抓住她的手,不顾她强烈的反抗:“盈之,你听着,我也想要我们自己的孩子,可是你的身子……既然已经到了如此地步,那我也不能继续瞒你了,七年了,你身子里一直有一股散不去的寒气,若是执意要留下这个孩子,你的身子不可能受得住。”
  “所以陛下,就狠心把他带走了吗?”
  盈之的嘴角勾起一丝笑,眼泪再次从眼角滑落,“陛下甚至连知情的权利,都没有给臣妾,就这么把他带走了吗?孩子没有在陛下的肚子里,陛下怎么可能知道臣妾的切肤之痛?”
  “盈之,朕知道,朕都知道,朕的心和你一样痛。”
  少翊握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脸颊:“盈之你放心,你体内的寒气已经驱散地差不多了,等你的身子好起来,咱们还会有孩子的。”
  盈之摇了摇头,眼睛里毫无生气,尽是空洞,看地少翊心狠狠地一揪:“陛下你还不明白,就算日后有再多的孩子,也再也不是现在这一个了,陛下您好狠的心,竟然就这样,带走了他,他也是您的孩子啊,您就……”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从幼儿园一回来 沾到枕头就睡过去了
  完全是靠的意志力 半夜起来码字的 现在我这边已经晚上十二点了
  还是明后天补上剩余的2000
  我撑不住了 继续去睡了 大家晚安。
  ☆、第82章 记起
  “那你叫朕怎么办!你告诉朕,该怎么办?”
  少翊瞪大了眼睛,情绪也开始激动了起来,“如果这个孩子降临的前提是要带走你,那朕情愿不要这个孩子,孩子可以再生,但你只有一个,朕喜欢的从来都只有你,不是什么孩子不孩子的。就算你一辈子不生孩子,朕也不会介意半分。盈之,你还不明白朕的心吗?你又何苦在这里为难朕呢?”
  盈之挣扎着要甩开少翊的手:“陛下,您还是不懂臣妾的心……您扼杀的是臣妾的孩子,是臣妾身体里的一块肉!陛下从您自己身上割下一块肉,您会不疼吗?臣妾甚至都不知道他的存在!臣妾这个做母亲的是有多不称职!臣妾心里觉得对不起他!”
  “那你想怎么样?你到底要朕怎么样?”
  少翊猛地站起身来,他焦躁的心情渐渐开始不安,拔高的声音只是想掩饰心底的那一份害怕,是的,他在害怕,害怕盈之会说出口一些让他的心再也拼不起来的话。
  盈之的身子还很虚弱,她抽泣着,哽咽着,却始终不肯给少翊一个眼神,哪怕是看上那么一眼,都不愿意:“臣妾怎么敢让陛下做些什么,臣妾只是在怨自己无能罢了,浑浑噩噩的过了七年,糊涂到还以为恪才人已经是玉贵妃了,臣妾就想一只陛下眷养的宠物。”
  她的声音清冷,苍凉,不带一丝温度,好像在讲述别人的故事:“陛下什么都不会告诉臣妾,体寒?失忆?臣妾还自以为聪明的生活在陛下编制的荒谬的世界里,一过就是七年,甚至还觉得自己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回想起来简直愚蠢之至。”
  少翊的脸色变了又变,最后只化为了一句:“你……你都想起来了?”
  “是啊,陛下不高兴吗?”
  盈之的眼泪再次流了下来,“也是,陛下想要的是一个单纯天真的女人,是一个以夫为天,没有一点自己思想的女人,而不是现在的臣妾,陛下失望了吧?”
  “盈之你这是说的哪里的话?这七年来朕没有一天是不希望你能再次想起来所有的事情,回到朕的身边的,朕爱你,喜欢你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不高兴,会失望?盈之你不要又钻进自己的牛角尖里去了好不好?”
  少翊不知该从何解释,才能让面前的女人相信自己。
  可有一句话说得好,当男人和女人吵架的时候,男人千万不能问自己错在了那里,就算不知道错误,也得虚心认错,否则女人会一笔一笔的开始翻旧账,然后一发不可收拾了起来。
  这话说的很绝对,也很女性化,可也很真实,盈之的眼睛里没有一丝光亮:“陛下又何必再这么自欺欺人呢?这七年里陛下可有同臣妾提过一句体寒之症?陛下又可有问过臣妾一句以前之事?陛下只是自私的把所有的时候都瞒了起来,让臣妾像一个小丑一样生活着。”
  “盈之,朕没有!”
  少翊扒了扒头皮,再优秀的男人,面对自己女人的时候,都会束手无策,因为太在乎,所以开始患得患失,开始语无伦次,开始没有方针:“盈之你听我说……”
  “陛下何必再多解释什么呢?该知道的臣妾都知道了,陛下不想让臣妾知道的,臣妾现在也知道了,臣妾现在的身子,已经没有力气再和陛下争论任何事情了。”
  她轻轻说完这句,就闭上了眼睛,“臣妾累了,如果陛下还有一点疼惜臣妾的意思,就让臣妾安静地休息一会儿吧。”
  少翊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无力地垂下手臂,从屋子里退了出来,门外守着的是倾璐,倾墨去御药房给盈之取药了,还没回来。
  倾璐从来都是不会阿谀奉承的主儿,她连头都没有抬起来,敷衍性地福了福身子:“奴婢恭送陛下。”说完这句,就紧紧地闭上嘴巴,好像多说一句,就会要了她的命一样。
  少翊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盈之误解自己就算了,如今连一个小小的倾璐,都敢蹬鼻子上脸,少翊刚好有满腔的火气与郁闷无处发泄,当下就不满地开口道:“这就是倾璐你的规矩?”
  从前无论倾璐怎样,看在盈之的面子上,少翊从来没有多说过一句,如今倾璐吃了回瘪,却丝毫不畏惧,依旧低垂着头,声音听起来硬邦邦的:“奴婢知错,还请陛下责罚。”
  主子软硬不吃,连一个奴婢都这么……
  少翊憋了一肚子的郁闷,甩了袖子转身就走,德福按着自己的帽檐,瞪了倾璐一眼,后者眼皮子一番,连带着德福都开始不待见起来。
  德福心里惨叫了一声,自己这遇上的都是什么事儿啊,吃力不讨好,里外不是人的,为什么主子之间闹矛盾,受苦受难的总是自己?
  难道自己上辈子真是欠他们俩的?
  他哀嚎一声,小跑着跟上少翊的步子,连大气都不敢随意喘一口,唯恐被少翊带着个机会就一顿炮轰,提前当了回炮灰,可少翊想骂人,怎么可能寻不着机会?
  德福也的确是命苦了些。
  可命更苦的,是候在御书房外头的大臣,不过是过来通传一声政事,就被少翊揪着发了好大一通火气,那大臣抬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颤抖着跪在地上:“臣惶恐,谢皇上责罚,臣还有一事,要与陛下通报。”
  少翊连看都不看他一眼,治不了皇后的侍女倾璐,唯恐再次惹了盈之生气,难道还治不了一个臣子了?他冷哼一声,声音冰冷如寒冬:“有事就说,有……就放!”
  那臣子点点头,不敢抬头看他:“平南王传信来说,今年入了春,平南王的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了,本想在封地找个郎中医治就好,可身子越拖越差,如今已经卧床不起了,柔太妃娘娘心疼平南王,特上书还请陛下垂怜,能召平南王进京医治。”
  “平南王?”
  少翊将这三个字在自己的舌尖上绕了一圈儿,倒的确是很久没有听到少诚的消息了,自从七年前柔太妃带着少诚回了封地,除非例行公事的上书请安折子,旁的东西是一条都不会多,极为省心,每年上奉的东西也都是极好的。
  七年前,少诚还不过是个小孩子,少翊只记得自己这个弟弟身体柔柔弱弱的,有的时候连风都吹不得,柔太妃管得严,他不像瑰和那样与自己和盈之来往那么密切,也许是身子不大好的缘故,在少翊的印象里,少诚是个特别安静听话的孩子,自己并不讨厌。
  怎么说也是同父异母的弟弟,总不能看着他就这么慢慢等死,少翊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轻叩着案几:“爱卿你怎么看?你觉着平南王进京一事,可妥?”
  那大臣早就被少翊凛冽的气势吓到了,陛下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同臣子们说过话了:“臣愚钝,平南王这几年来在封地一直很安静,每年上贡的贡品也的确都是花了心思的,如今平南王病重,若是要进京医治,也并无什么不妥之处,但平南王进京这样的事情,也算是特例,臣不敢擅自做主,一切还得听凭陛下做主。”
  他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也的确是怕说错了,少翊会火上浇油,所以只是把问题又推了回去。
  少翊挑了挑眉毛,心中的火气已经被自己压下去了不少:“平南王从小与朕关系不错,和瑰和公主玩的也好,皇后也很看重,这事儿……罢了,就允了吧,你替朕书信一封,传话回去说,平南王身体抱恙,朕与皇后都极为痛心,便允了他进京一事,让他早些启程吧。”
  “陛下宅心仁厚,兄弟情深,臣定当快马加鞭,把信件早日送回。”
  那大臣松了口气,行了个礼,再也不敢多呆,“那臣就先下去为陛下拟信了。”
  少翊挥了挥手,大臣哆哆嗦嗦地站起身来,走出屋门,他抬头看了一眼门外的德福,眼睛里满是同情和敬佩:“德福公公辛苦了。”
  德福受宠若惊地看着他,但也很快明白过来他的意思,当下黑了脸:“大人说笑了,伺候陛下哪有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都是奴才的荣幸才是,大人这边请。”
  那大臣被德福噎了一句,也自知说话欠了妥当:“公公所言极是。”
  他再也不敢开口多说什么,规规矩矩地跟在德福身后出了建章宫,头也不回地往宫门外走去,哎哟得赶紧回去同几位好友说说,陛下近日火气甚大,还是不要轻易入宫的好。
  不管如何,平南王进京的消息,不胫而走了起来,自然也传进了盈之的耳朵里,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她正由倾墨搀扶着斜靠在床榻边上,一口一口地吞咽难喝的药物。
  这事儿若是搁在她失忆的时候,恐怕得三五个人前后哄着,少翊亲自用调羹喂着才会乖乖喝药的。
  可今时不同往日,盈之目光空洞,喝起这药来,就好像在喝水一样,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看地倾璐还以为穆南改过了药方子,放了砂糖进去。
  “平南王进京,柔太妃也会跟着一起回来吗?”
  盈之咽下了最后一口汤药,轻轻浅浅地问出了声音,这些日子,盈之很少开口说话,就算是倾墨主动与她对话,大多也都是点头摇头。
  “应该是要一起回来的,毕竟是平南王的母妃,哪有平南王回来,母妃还留在封地的道理?”
  倾墨含笑点了点头,觉着盈之肯开口主动说话,也算是个好兆头,便忍不出多说了几句:“再者说了,平南王这是病重,治得好治不好都是两说,作为母妃,总要陪在儿子身边的。”
  盈之抬眸看了倾墨一眼:“这话可不像你能说得出口的,你不是最谨慎,最知道言多必失的嘛?”
  倾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奴婢失言了,娘娘愿意主动说话,奴婢自然想和娘娘多说几句的,倾璐你说是不是?娘娘这是醒来以后,第一次主动和咱们说话呢。”
  站在一旁的倾璐使劲儿点了点头,接过倾墨手里空了的药碗:“是呢,娘娘怎么对平南王回京的消息这么感兴趣?这都是前朝陛下的事情,和咱们有什么关系?”
  这话刚一出口,倾璐就被倾墨狠狠地推搡了一下,果不其然盈之的面色又冷了些,倾墨瞪了倾璐一眼,小心翼翼地开了口:“平南王进京,应是也不会住在宫里的,毕竟平南王年纪也大了,总得忌讳些,听说是另辟了府邸给平南王。”
  盈之没有接话,倾墨也不气馁,再接再厉道:“这也算是给足了平南王面子,虽说日子仓促,但选的也是从前宰相的旧邸,奴婢听说气派的很呢,娘娘从前也是很喜欢平南王的吧。”
  “恩。”
  盈之鼻子里发出了一个声音,紧接着再次开了金口:“从前的确是觉得他乖巧懂事,也怪可怜的,可人总是会变的,也不知这次回来,平南王还能不能抱着初心了。”
  “娘娘这话说得真深奥,奴婢们都听不懂了。”
  倾墨笑了笑,送上漱口水给盈之,“奴婢记得平南王殿下从前和瑰和公主玩得也是极好的,这回瑰和公主估摸着得高兴坏了。”
  盈之漱了口,将茶杯递了回去:“瑰和……那时候瑰和才三岁,三岁的孩子懂什么,就知道跟在哥哥后头瞎闹,这一隔就是七年,瑰和还记不记得平南王的长相都难说,慧太嫔最近怎么样了?可还好?”
  倾墨愣了愣,不知盈之怎么会突然提起慧太嫔来:“奴婢没打听过太嫔娘娘的近况,不过没有什么特别的消息传过来,应是一切如旧的吧。太嫔娘娘心肠好,这些年来在宫里是无人不赞的,心肠好总是会有好报的,瑰和公主这么乖巧可爱,太嫔娘娘也真是有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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