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95)
叶文聿耸耸肩:不然能怎么办呢?我也没做什么啊。
谁知道呢绛珠撇嘴:你这人,干出什么变态事都不奇怪。不过我也不讨厌就是了。吃饭去了,白白!
绛珠说罢,在岔路口脚步一拐,去了另一个方向。
吉祥物啊。
叶文聿眼神微深,就算他没什么意见,也得本人想当才行。
他想着,乘坐电梯来到更深的地下,进入一间不大的监控室。
灯光亮起的瞬间,数块屏幕上显现出了不同的画面。
其中一幕水汽氤氲,正是基地的浴室监控。隐形的摄像头并不拘泥于角度,更不懂得隐私,将被拍摄人的眼神清清楚楚地映在画面中央。
那绝对跟什么活泼开朗扯不上关系,空洞而麻木。在他几乎没有任何表情的脸上,同样传达不出任何信息。
他像个人偶,一动不动地站在热水下面。
濡湿的黑发贴在他脸侧,水流击打在地面的哗哗声从扩音器里传出,是天然的白噪音。
瞧。叶文聿被弄得有些瞌睡,自言自语道:他哪里像个吉祥物?
说罢,他理了理衣服,离开监控室。散步般回到基地浴室门前。
五分钟后,等到更衣室里传出人声,他忽然把门推开。
咦?叶文聿作惊讶状:还没走啊?
吓死我了。钟豫猛地回头,差点把衬衫扣子拽掉,表情十分不满:怎么哪儿都有你,你不是什么大法官吗,你不工作吗?
我正好路过,想起来还有个事没通知你。叶文聿抱歉地笑笑:明天我们王庭要提拔一位新的护卫,会举办一个小范围的迎新会。人不多,不用拘谨。中午一点,记得在花园集合。
谁啊。钟豫穿好外套,抬手扣袖扣。
你不认识,明天就见到了。叶文聿说。
钟豫挑了挑眉,坏笑起来:男的女的?
男的,叶文聿无奈:长得应该也不是你的菜但他对作为王的你无限忠诚,你表现得亲切一点,可以吗?
啧,瞎操心。钟豫理好领口,一手揽着叶文聿走出去,不满道:就这破事,终端发个消息我不就看到了,还特地跑过来。
叶文聿嘴角微勾,眼里闪过一点情绪,很快随着眯起的眼睛消失不见。
明天你休息,我担心你一回房就把终端关了。上次发消息你就没回。
有吗?钟豫无辜地看过来。
有。叶文聿说。
没有吧,钟豫理直气壮道:我没印象!
所以说你没看
真没有。
有
王庭出现在世人面前只有一年,成立却已有数载,已经有了一套成熟的运作体系。
官员的选拔、升迁等活动,每个月都在正常进行。
但护卫对于王庭来说仍然是非常重要的核心角色,能够坐到这个位置,代表双方都十分信任,已然成为了命运共同体。
新加入的虎卫代号鹰,是一位长相锐利的中年人,眼神尤其凶恶。
直到见到钟豫本人,他脸颊上突然出现一抹激动的红晕,十分热情地攥住钟豫双手:王!王啊!
嗨!钟豫爽朗一笑:你就是新的鹰卫吧!
是,是的,我一直很崇敬您!您是人类英雄,我一直,一直都知道
饶是钟豫,也没料到这人会这么热情。
迎新会还没开始,他就被堵在花园门口告白了半小时,绛珠和叶文聿他们也不来救他,就在旁边看笑话。
好不容易坐定了,又开始相互灌酒。喝多了就开始吹他,酒醒了继续吹,宣誓忠诚的时候一度泣不成声。
五个小时了。钟豫表情已经笑僵了,坐在铺着白色桌布的长桌前咬牙切齿地对叶文聿说。
正好吃晚饭啊。叶文聿说:本来就是这么安排的。
钟豫表情没绷住:谁家迎新会开一天的!
半天还没到呢!哈哈哈!绛珠拎着酒瓶过来了,张嘴满口酒气:别跑,喝啊!天黑了才能嗨起来呢!王啊你喜欢玩什么游戏啊?一会儿我们开几把!
你们看我像个王吗?钟豫沉痛道。
叶文聿叹气:唉,谁叫你不争气呢?
钟豫:
宴会一直办到凌晨一点。
钟豫回到自己的卧室,关上门。
维持设想中的社交状态,已经让他的精神绷紧到了极限,连续十二小时,实在太久了。
内衣已经被汗打得湿透,贴在背上,他感觉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在叫嚣着疲惫和混乱。
宴会上的一幕幕,每一张脸,每一个动作、手势、词语,都在他空荡荡的脑海里扭曲翻滚着,无法在正确的逻辑区域着陆。
但不能让人知道。
不能让人知道。
没关系,休息后就能恢复。
良久,钟豫默念数遍,终于站直身体,向床走去。
然而刚迈出一步,身后的门被敲响,笃笃笃三声,像是地狱来电。
在吗?叶文聿隔着门,声音温柔。
第97章 我只是想成为你的依靠
叶文聿挂着怡然自得的笑, 在门口等待了一分钟,再次抬手敲门。
门内毫无动静。
十秒后,他又敲了一次门。
人类是一种非常乐于、并善于折腾自己的生物。
古地球时期就存在的各种体育运动就是如此, 初时是为了挑战人类极限,当极限的模样被看清后,人类却并没有停下脚步。
为什么这是极限?为什么不能超越?为什么人类能活动?手为什么能摆动?脚为什么能向前迈进?膝盖为什么能弯曲?肌肉为什么有弹性?
一切问题回归生物本质,人类的肉体被剖开并解读,枷锁的模样终于暴露了。
既然如此, 只要打破了枷锁,人类不就再次超越了极限么?
答案是完全可行的。
各种各样的药物登上了历史舞台,他们能帮助人类打破枷锁, 让肉体向着新的极限进发。尽管曾经与体育运动的规则斗智斗勇,研究也从没真正停滞过。
到了今天,更是成为了古地球时期的人类不敢想象的样子。
与之相反,人类有一样东西, 却非常耐不住折腾。
时至今日,它依旧脆弱,科研方面也未能获得多大的进展那便是精神。
精密复杂又脆弱。无论肉体多么强悍的人, 都不能确保他拥有一副强韧的精神。哪怕人类把神经全部拆解, 电信号解读到根源, 仍然拿精神的模样束手无策。
多么显而易见的弱点。
尤其是,当它出现在一个自己无法掌控的强大存在身上时。
叶文聿想着, 笑容愈发温柔。
他握住门把手,手臂因为兴奋而微微战栗。在心里默念三秒,果断地推开了门。
我进来了。
房间十分整洁,呈现出设计师精心搭配过的颜色。
空间不算很大,至少不像普通人认知中王应该住的地方, 但这是刚醒来的钟豫自己要求的,他觉得太大的地方不像卧室。
又来!?钟豫吓了一跳似的回头,表情夸张而不满:又有什么事?你就一刻都离不开我吗?
叶文聿笑道:看看你啊,累了吗?
太累了。钟豫一屁股坐在床上,一手撑着膝盖:我下一秒就要睡着了。
那你睡吧。
一分钟的沉默后。
叶文聿:睡不着吗?
睡你妈!钟豫一把捞起枕头砸在叶文聿背上,吼道:你在这儿盯着我我能睡着?反过来试试?你到底来干嘛的,说完赶紧给我滚!
嗯叶文聿叹了口气:我是想和你谈谈心
我累了。
你不是睡不着吗?
叶文聿挪了挪,离钟豫更近了一点,关切道:最近感觉怎么样?常识方面好像没什么问题了。研究员说,记忆会随着常识的唤醒一点点恢复,即使恢复不了,也会更容易塑造新的记忆你有想起来什么吗?
钟豫深呼吸一口,模样有些不耐烦:什么也没有。总问这个干什么,检查的时候不是能看到结果吗?
数据也有错误的可能啊。
没有。钟豫转开脸:你还不走?
他快撑不住了,叶文聿心想。
腿在明显地发抖,指尖充血,表情也正在失控。
他不敢和我对上视线。
他似乎无法集中精神,眼神焦点在飘,他在看什么?那里有什么?
现在还征服不了他。
再推一把。
叶文聿嘴角微翘,自然的站起来,向书柜走去。
那里正是钟豫视线的方向,他毫不留情地用白色的王庭制服遮住了所有色彩。
你可是我们的王啊,还不准我关心一下?
我可不想当这个王,这点你不是最清楚么?钟豫耸肩:是你说只要配合训练别的什么都不用干,我才在这儿的,我的训练成绩应该及格了吧?
很优秀哦。
那你还逼逼什么。
我没有在抱怨你啊叶文聿有些委屈地拽了下衣服下摆:我真的只是关心你,你今天怎么,好像,特别不耐烦。
钟豫愣了愣。
说实话,你训练成绩好到教练来找我,想问问你会不会觉得很辛苦。叶文聿一边说,一边朝床边走去,这一次,他紧紧贴着钟豫坐下了。
大腿隔着两层薄薄的布料相碰。
目前王庭正在安定期,内部外部都没有什么大规模的敌对事件发生,你完全不用这么着急,训练节奏放慢一点也可以。
叶文聿偏头,从斜下方看他。
还是说你担心我?以前上学的时候你也这样,虽然说话不客气,但其实对我很温柔,给我带过很多次午饭啊。所以我一点也不后悔,这只眼睛。
叶文聿抬手,碰到被刘海遮住的空洞的左眼:豫哥,为你挡伤,一点也不后悔
够了!
一声怒吼,钟豫揪住叶文聿的领口,猛地提了起来。
叶文聿眼角划过一丝笑意,脸上却真实地反映了被掐断呼吸的痛苦。
就是这样。
再激烈一点,更一激烈一点,崩断你的弦。
去你妈的王!钟豫嘶吼,手臂肌肉隆起,用几乎失控的力气将叶文聿狠狠掼到墙上,别试探我!
咳叶文聿眼前一花。
你们的鬼要求老子哪样没做到?结果呢?一出门就会被监视,走到哪儿都有门禁,嘴上说着不恢复记忆也没关系,其实天天安排人过来谈什么鬼心的都是你们吧!?
完全撕开面具的钟豫看起来很可怕,像是野兽一样的眼睛,生物本能令叶文聿浑身一阵阵地发冷。
要我说多少次我想不起来!我不认识你们!让我一个人呆着!
钟豫每说一句,便将手里攥着的叶文聿像废纸团一样砸向墙壁。即便是集中了最高科技建造的王的卧室,都被这样暴虐的力量震出了几条细纹。
别再来找我钟豫吼着,句尾忽然被一道细弱的声音打断。
很不安吗。
钟豫回神,一双细瘦的手臂环上他的肩头。
你一直觉得很不安吗?叶文聿轻声问。
他看起来可怜极了,本来就瘦弱的身体,现在更是像被猫扯过的卷纸一样惨烈,吐出来的血将他半上脸和衣服搞得黏糊糊的。
对不起,你其实不信任我吧。叶文聿看着钟豫,眼里有水光:什么也想不起来,是很恐怖的感觉。对吗?但你不想被看出来,包括我,对吗。
对不起,我以前就没能帮到你,现在也是。
我从来没想强迫你什么。
我只是,叶文聿抽了一口气,勉强笑了笑:想成为你的依靠。
这一刻,紧贴的胸腔将激烈的心跳声传了过来。
叶文聿闭了闭眼睛。
咳咳,我不打扰你了。叶文聿松开手臂,撑着钟豫的肩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钟豫下意识看了他一眼,满脸茫然。
那就晚安。
门咔哒一声关上,叶文聿攥住胸口的衣服,猛地咳嗽了起来。
走廊中忽然出现几道黑影,将他搀扶着送到了医疗室。
叶先生,您太冒险了医生焦虑地检查他的伤势:那位可不是普通人,万一失手就是致命伤啊!
话音未落,医生瞥见了叶文聿脸上的表情,不由愣住。
真是个疯子,他竟然在笑。
想要驯服野兽,必然要冒一点风险。这是常识。叶文聿喘了几口气,轻声道:而且我这伤也不是白受的,终于有进展了,不是吗?
医生低下头,心中疑惑不敢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