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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节

  贺煜则握着手机,呈现出一副呆愣状,电话里只剩细微的电流声,他却仿佛还听到李晓彤在说话,在反复地吼叫她没做过,他再一次怀疑芊芊,只能说明他根本就没有爱过芊芊,根本就是不是真的爱芊芊!他和芊芊会散,是他自己的问题!
  是这样吗?真的是这样吗?
  不,自己怎会没爱过那小东西,多少荣宠多少破例,都历历在目呢,都摆在眼前呢!如果那不是爱,那是什么?是什么?
  自己之所以怀疑,是因为真相太多!因为疑点太多!先是父亲早前对她的揣测和提防,接着是她和高峻在中华大酒店花园里的暧昧相片,还有后面多次与高峻的约会,而在北京……其实,那个令自己惊恐万状、以为她偷偷溜走的早上,她又和高峻在一块了,而且,她并没有对自己谈及,并没有对自己坦白!在投标会现场,她和高峻走到一边,不让保镖靠近,她当时解释说只是和高峻随便聊聊,然而假如真的随便聊聊,她为何搞得那么神秘,明知自己随时都有可能遇上危险,还不让保镖贴身跟随保护?再说,她是自己的女人,和另一个男人独处,难道就不知道要避忌一下?
  种种事实证明,她和高峻之间根本就有着不可告人的秘密!
  正如自己刚才从头分析一次的过程中,每当自己想到一个可能性说明她是清白,心里又马上有另一个声音做出否决,从而证实,她根本就是高峻的人,根本就背叛了自己!
  因此,自己为什么不能怀疑她?这根本不是自己的问题,根本就不是!
  头又疼了!又是那种爆痛欲裂的感觉!
  为什么每次深入问题时,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难道……难道自己的大脑真的被植入晶片?
  思及此,贺煜恨不得立刻打爆自己的头,看清楚自己的脑子到底怎么回事,是否真的装有晶片,当然,这只是他一时崩溃而灵光乍现的想法,并不会真的劈开头颅。
  结果,他只能抱着头,强迫自己暂停一切思想,然后,跑回到卧室,冲进浴室,又是用冷水把自己淋醒,接着索性用沐浴喷头,淋湿全身……
  他一直躺在浴缸里,把自己整个身体泡浸在冰凉的清水中,闭着眼,昏昏欲睡状,许久许久过后,待他起身,出到卧室时,浅蓝色的窗帘,已经染上了一抹淡白。
  天亮了!
  他折腾了整整一夜!
  他缓缓移动着长腿,走到窗户那,先是静静地俯视着睡在那儿的人影。似乎很长一段时间,他没有再见到她在这里过夜,她蜷缩的身子,俨如一个小虾米,面色有点儿苍白,有点儿憔悴,娥眉紧紧蹙着,整个人显得那么的娇柔,那么的脆弱。
  这样的她,怎么会是间谍?怎么会……
  可是,那些事实呢,又如何解释?
  问题又回到了原点,贺煜知道,自己必须立刻停止再想下去,不然结果会像方才那样,头痛欲裂!
  所以,他极力甩一甩头,不再看她那张绝美迷人、我见犹怜的容颜,视线不自觉地转到了她的腹部。
  那儿,正孕育着一个小生命,自己和她的……还是爱情结晶吗?曾经,自己对这个小生命是热切地渴望着,可现如今,自己再也不清楚,对这个来之不易的小生命是怎样的情结。
  人生,真的很奇妙,真的很出乎意料,不管多厉害的人,都无法对命运做出预测,都无法控制命运!自己,亦然!
  忍住伸出手去的冲动,贺煜炙热的目光彻底自她身上抽离,当他转身准备走开时,在旁边的花制裙子停了几秒,而后回到衣柜前,换上一套休闲服,头也不回地步出卧室!
  如流水般的时间,继续无声无息地消逝,窗帘由浅白渐渐转为亮白,白天的到来不但驱散了黑夜,也将熟睡的人儿唤醒。
  凌语芊美目缓缓地睁开,昨晚的情景也随之回到了脑海,眉宇间便重新恢复了悲愁,芊芊素手小心翼翼地抚摸到肚皮上。
  幸好怀孕了,否则昨晚恐怕到了最后又得借助安眠药入睡,又或者,彻夜不眠,独自悲伤到天光。
  明知他不可能会回来睡,但她还是下意识地朝床上望,也如期见到,那儿的情况和自己昨晚睡前一模一样,根本就没人动过。
  他还在书房吗?又或者,已经出去了?经过漫长的一夜,她依然弄不懂他为什么会出现反常,她依然很想去问清楚他,可那疲惫的身体,就是动也不动,因为,她怕再一次被拒绝门外,怕再一次喊破嗓子也见不到他,害怕,再一次把季淑芬引来,再一次,接到从季淑芬眼中发出的、那种令她雪上加霜的不怀好意。
  所以,她只是轻轻地坐起身来,背靠着窗台的墙壁上,把窗帘拉开,出神地看着外面的晨光。
  这个位置,正好没有任何物体遮挡,她能清楚看到日出,那么的磅礴,那么的美丽,那么的灿烂和耀眼。
  这么醉人的日出,在北京也试过,当时,也是在宽大的窗台上,他搂着自己,陪自己一起欣赏日出,还不时地在自己耳边嘶咬,爱语绵绵,令自己百听不厌,喜悦兴奋,于是突然撒娇问他:贺煜,以后你还会不会陪我这样看日出?
  “当然可以!”他想也不想便回答,像往常那样,在自己微微嘟起的小嘴上轻轻一点,“只要你喜欢,我可以天天陪你看出日!”
  贺煜,还记得你说过的这句话吗?我不用你每天都陪我看,我只要今天,只要现在你能出现在我身边,搂着我,跟我解释你昨晚为什么发脾气,为什么不理我,然后答应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
  可以吗?贺煜,可以吗?
  凌语芊不由把目光转向门口,期待着房门被推开,可惜,她等了又等,那扇华美的大门依然紧紧闭着,而当她失望地准备移开视线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
  是他吗?她心头猛地一喜,先是想到他,但很快,又觉得不可能,毕竟,这也是他的卧室,他哪需敲门呢!
  那会是谁?凌语芊正继续思忖着,门外传来了呼唤,是保姆的声音!
  果然不是他!她怀着淡淡的失落,走下窗台去开门。
  “语芊姐早上好,季阿姨叫我来通知你过去华清居吃早餐,说贺老先生要求的,有事情宣布。”小保姆笑容可掬,恭敬客气地禀告。
  爷爷叫自己去吃早餐?凌语芊略微一怔,下意识地问,“知不知道爷爷有什么事宣布?”
  “这个……我不清楚哦,只知道大家都要过去,对了,季阿姨还叮嘱……叫您尽快,别让人家等!”
  凌语芊听罢,便也不再问,“嗯,我知道了,谢谢你,我这就下去。”
  “好,那我先下去了,再见!”保姆话毕,又是冲凌语芊友善一笑,转身便走了。
  凌语芊缓缓关上门,心不在焉,重新陷入困惑。
  爷爷突然间有什么事情宣布呢?
  由于有孕在身,凌语芊的动作不自觉地缓慢下来,故她抵达华清居时,所有的人都已经入席就坐,而且,贺煜也在!
  凌语芊本是愁闷难受的心即时雀悦不少,以致顾不着礼仪,眼中只有他的存在,加快脚步疾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巧笑倩兮地望着他。
  可惜,他视若无睹,高深难测的鹰眸,不知看的是什么地方。
  凌语芊于是咬了咬唇,猛然伸出手,放到贺煜的腿上,那极具男性气息的感觉,令她难掩羞涩,两边脸颊也立刻发热起来,美目又是快速朝众人瞄了一下。
  幸好,他们的注意力似乎并没有放在她身上,而且,爷爷已经宣布出事情来。
  原来,爷爷准备去一趟澳大利亚,去参加他一个老朋友的七十一岁寿宴,半个月后出发,大概三个月后才回来。
  爷爷这个老朋友,凌语芊有次曾经从贺家老保姆张阿姨那了解过。
  当年日本鬼子侵略中国,荼毒生灵,爷爷那会才十来岁,血气方刚,看着日本士兵毫无人性地屠杀迫害百姓,深感悲愤和痛恨,有次在街上碰到两名日本士兵为难一个与他年纪差不多的男孩,于是出面求情,谁知那两名日本士兵非但不作罢,还不怀好意,命令爷爷和那男孩打斗,扬言谁输,就砍掉谁的头,爷爷顿时大感恐慌,同时也无比愤慨,他早听过日本鬼子没人性,专门逼迫中国人互相残杀,以供他们做乐,想不到,这么恶毒的事会落到了自己的头上,为了性命,爷爷先是恳求鬼子,鬼子丝毫不动摇,还用长刀指着他,凶神恶煞地命令立刻开始,同时还出言侮辱嘲笑爷爷是“支那猪”,嘲笑所有的中国人都是猪。
  爷爷不得已,唯有和那男孩打斗起来,看着鬼子高举的寒光闪闪的长刀,爷爷难免害怕,于是使出全力,只想能打赢对方,好避免丧命。那个男孩也是。所以,彼此都打得非常激烈,都互不相让,且都渐渐挂了彩。
  而那两名日本畜生,则在一边大笑特笑,边笑边指着爷爷和男孩辱骂,“没用的支那猪,难怪会成为我们日本帝国的俘虏,日本帝国万岁,支那猪巴嘎。”
  各种屈辱各种嘲笑,那一声声邪恶的笑声,那一张张丑陋的嘴脸,那一幕幕没人性的屠杀和欺凌,顿时如排山倒海袭来,各种新仇旧恨,家仇国恨,令爷爷怒不可遏,忍无可忍,那个男孩也是。
  他们于是相视一下,眼中达成某种共识,趁着鬼子笑得前赴后仰,一人一个,迅速抢过鬼子的长刀,在鬼子还来不及清楚怎么回事,狠狠地刺入鬼子的胸口,送鬼子上西天。
  殷红的血,顷刻流了一地,爷爷却感到说不出的痛快,因为这些血,祭拜了无数个曾被日本畜生杀害的无辜同胞的在天之灵。这些血,代表着中国人并不是胆小鬼,代表中国人不是好欺负的,中国人绝不会任由帝国主义的欺凌和侵犯下去!
  不过,也因为这些血,爷爷和那个男孩遭到了日本侵略军的追捕,最后走逃无路,索性加入地下组织,继续与日本侵略军战斗到底,而这一抗日路上,爷爷和男孩结下了深厚的友谊,结拜为兄弟,发誓共患难,同进退。
  抗日战争胜利后,新中国成立后,他们终于回到了属于彼此的家园,结婚生子,后来,爷爷的战友得了一种病,澳大利亚正好是适合战友养病的地方,战友于是随儿子一家移民去了澳大利亚,彼此一直保持联系,还约好,十年一聚,在彼此的十年大寿上相聚。
  前几年,爷爷七十大寿,战友回国参加,所以这次战友大寿,爷爷也如约过去,爷爷还会在寿宴前半个月抵达,帮战友一起张罗,过后还准备继续呆留2个月,与战友好好叙旧,回忆那些年一起走过的艰难却又不悔的日子。
  听到这个消息,贺家所有的成员都持有鼓舞和支持的态度,因为他们都深知爷爷当年的血泪史,也都知道,爷爷年纪不小,难得有机会,理应多点与最好的战友兄弟相聚,多点出去游玩。
  凌语芊却有点儿不同,若是昨天听到这个消息,她大概也会和其他人一样,满怀欣然和支持,但现在,除此之外,她还感到一股淡淡的忧愁,毕竟,爷爷是这个大庄园里最疼她的人,很多时候都是他帮她出头,如今他要离开一阵子,她总觉得心里不踏实似的。
  想罢,她不禁再一次瞄向坐在旁边的贺煜。
  无奈,贺煜依然当她透明似的,连一眼都吝于给她。
  故她更觉愁闷和委屈,但考虑到这儿人多眼杂,免得被看出端倪,她便没再继续表露过多的情感,尽力佯装若无其事,直到早餐结束。
  大伙陆续离去,凌语芊在贺煜起身后,也赶忙跟着,无奈一出大门口,贺煜步速快了起来,以致她也只好加快速度追他,毅然挽住他的手臂,气喘吁吁地道,“贺煜,别走这么快好不好?我怀孕了,不能走得太快。”
  凌语芊话一出,贺煜脚步猛地一停,几秒后,又重新走了起来,不过,似乎已没刚才那么快。
  凌语芊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两只小手更加紧致牢固地抓住他健壮的臂弯。
  一路上,贺煜一言不发,凌语芊担心弄不好又会引起他的反常,便也静静的,心想等下回房再和他谈,然而,回到华韵居门口时,贺煜突然再次止步,作势要拿开她的手。
  凌语芊紧拽住,仰脸恳求,“今天星期六,你别去上班好不好?我们去去医院?虽然我昨天用验孕棒检查过,但我还是想去医院再验一次,顺便看看有什么要注意的,你陪我去,好吗?”
  凌语芊说罢,牵起他的手,一起来到她的腹部,想借此让他更动容。
  可结果,她弄巧成拙了,一触碰到她的肚皮,贺煜从怔愣中回神,不由分说地甩开她的手,脚下的皮鞋再次提起。
  凌语芊锲而不舍,继续去追,继续拉住他的手,急声道,“贺煜,你到底怎么了呢,能不能让我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为什么无端端变成这样,你以前都不是这样的,人家怀孕了,有了你的小宝宝,你却这样对人家,我很生气,很难过,甚至,我讨厌你的知道不!”
  她先是佯装生气,对他发火,希望他能像之前那样,害怕了,然后哄她,可惜,她一次又一次地失望,而且,更加不解和难受,继续问出目前唯一想到的可能性,“是不是因为昨晚我抗拒你,不让你继续?但我跟你说了呀,我们再忍忍,等过了头三个月就行了,我们只需再等40天,40天而已哦!”
  贺煜俊脸一沉,在心中暗暗冷哼,寒冰般的鹰眸,轻蔑而鄙夷地睥睨着她,口是心非地讽刺出声,“我想要爽,大把女人等着供我上,所以,别把你看得那么重要,别太高估你自己!多的是女人,她们的口活技术,比你强!”
  凌语芊即时如遭五雷轰顶,面色刷地惨白了一片,全身血液凝固,一切所有能动的,也都停止了运转,只剩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瞪得倏大,除了难以置信,更多的是悲痛。
  贺煜冷冷地瞥了她一眼,头也不回地走了。
  这次,凌语芊不再去追,也没呐喊,只是呆呆地望着他渐渐远去,看着他一点一点地消失于自己的视线之外,委屈伤痛的泪顿时像断了线的珍珠,一连窜一连窜地滚落,连绵不绝,深深没入了脚下的草地中。
  贺煜,你坏蛋,你太可恶了,竟然这样伤我,你怎么可以在我面前说这些话,怎么可以!
  伤悲的泪,不止狂流,凌语芊几乎肝肠寸断。
  突然,背后响起了一声幸灾乐祸的嘲讽,“不见棺材不落泪,如今看来,你是见到棺材了!”
  是季淑芬!
  凌语芊身体又是轻轻一颤,下一秒,季淑芬已经来到她的面前,尽管视线被泪水模糊了,可她依然清晰看到季淑芬那得意洋洋的嘴脸是何等可恶。
  “自古以来邪不能胜正,你这朵邪花,也休想指染了我们贺家,阿煜他慢慢清醒过来了,你的好日子,也该到头了!”季淑芬声色俱厉,继续侮辱。
  凌语芊悲愤之余,同时也暗暗松了一口气,看来,季淑芬并没听到自己刚才与贺煜的对话。
  是的,她不希望怀孕的消息给季淑芬知道,至少不是现在。上次的蓄意狠打,她依然记得,依然只需一想就心有余悸和愤慨痛恨。
  深吸一口气,凌语芊不动声色,只给季淑芬淡淡一瞥,随即抬步朝屋里走去。
  季淑芬还是一副得逞得意状,看着凌语芊慢慢远去,她从口袋掏出手机,拨通李晓彤的电话,语气难掩振奋,“彤彤,我跟你说个好消息……”
  回到卧室的凌语芊,这才敢表露出真实的情感,她整个身子投入沙发中,小心轻缓地舒展着疲惫的四肢,稍后,拿起手机拨打贺煜的电话。
  尽管他刚才那样伤她的心,可她还是无法克制地想和他重修旧好,奈何,结果仍旧不如她愿,于是她改为发短信,“我知道你刚才说的那些话只是一时意气的对不对?你心里其实并非真的那样想的对不对?所以,我给你一个机会,你只需跟我说声对不起,说你以后再也不会拿这种事来开玩笑,那么,我会当这一切没发生过。”
  短信发出去已有五分钟,手机却仍没有动静,凌语芊心中哀怨倍增,继续愁眉不振地对着手机屏幕盯了片刻,放下手机,起身缓缓走到梳妆台前。
  镜子里面,映出了她苍白憔悴的容颜,那条静静躺在她脖颈上的钻石项链,显得更加触目,更加闪耀。
  “小东西,这条项链代表着永恒,以后你要一直戴着它,直到我送另一件同样代表着永恒的项链给你,知道吗?”
  他的话,深情而霸道,而她也一直记忆犹新,从不让它离开自己的脖子。还有其他一些美好幸福的画面,也都那般真实而深刻,可为何转眼之间,就起了如此大的变化?
  凌语芊娥眉持续紧皱着,一会从镜子前走开,走到花裙子那,抚摸着那一片片娇艳如昔的花瓣,内心更是怅然若失,哀伤悲酸。
  她又不由自主地拿起了手机,再一次发短信给他,“贺煜,理理我好不好?你说过,不会再让我伤心,可现在,我很难受,很想你,想得心都痛了,所以,你回来看看我好不好?我想你抱我,想你搂着我,想你陪我一起睡,好吗?只要你回来,你要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求求你了!”
  多么卑微的一段话,而又多么令人心疼心碎的一句话!然而,谁叫她识情滋味,谁叫她认识他,谁叫她……爱上他、且深深为他沉沦!
  爱上他,她注定饱受折磨,注定心痛心碎。
  她的深情和眷恋,依然是被无视掉,她拿着手机,呆坐在窗台上,神色悲切,心如刀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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