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节

  贺氏想想便道:“娘,家规刚雕刻于石碑摆在各院,爹是想让我们在府里呆着心静下来把家规背熟,保证以后不会违反了。”
  曲氏喃喃道:“再过一个多月就要过年了。”
  贺氏菀尔道:“娘且放心,府里的年货我今个已安排下人去采购,府里人多什么都用量大,商铺会送上门来。”
  曲氏轻声道:“我是想着过些天你侄儿堂客小邓氏做好月子,我们家得有人去吃满月酒,顺便把你舅舅、舅娘接到府里来过节。你爹禁了我们出府,这可如何是好?”
  贺氏在曲氏耳边轻声道:“爹禁府只是几天的事,不可能一直禁到过年。你踏实的在府里呆着,也不用去问爹,我保准几天后爹就解了禁令。”
  曲氏这才点头道:“我信你的。”
  偏厅大门紧闭,李炳等着李家人都走远了,这才开口询问郝大人的病情。
  李晶晶如实答道:“郝爷爷的病瞧着凶猛,其实只要止住了胃出血,生命就没有危险。我连保命丸都未给他吃。”
  李炳目光期盼,问道:“他的病何时能好?”
  李晶晶菀尔道:“这会子郝爷爷应该能用点稀软温热的吃食了,明天就好的差不多了,只要坚持吃我制的胃舒丸,一个月胃心痛就能痊愈,大冬天饮少量酒吃些凉菜也不会发病。”
  李炳在小孙女面前毫不掩饰情绪,面露喜色,点头道:“那就好。你的制药药效真是极佳。”
  李晶晶笑道:“那是自然,不看我是谁的孙女。”待李炳目光自豪,学着他干咳一声,做个鬼脸,得意的道:“我是我奶奶的孙女哦。”
  李炳哈哈大笑两声,炯炯有神的眼睛突然间放射精光,问道:“晶娘,你的保命丸、续命回气参丸有多少颗?”
  李晶晶收了笑容,板着小脸盯着李炳,质问道:“爷爷,你又想干什么坏事?”
  她来之前听曲义的姑姑曲雨说过,望枫道长被李炳赐名为李北,当了军官在侯府里当差。
  这几天一直没有瞧到李北。她特意问了李立,李立一脸肃容极低声说是被李炳派出去做事了。
  她当时就猜测李北肯定是被李炳做隐秘的大事去了。
  她就留意了一下,何敬焱的百名亲兵包括洪老三、陈老七入府的当日就离开了,李云青白天都不在府里。
  今个李炳向她要保命丸、续命回气参丸,肯定是有非常凶险的大动作。
  她绝对不允许李炳重伤的再次发生。
  李炳哭笑不得,解释道:“怎会是坏事,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李晶晶立刻头摇得像拨浪鼓,道:“你刚才也听到了,郝爷爷病成那样,我都没给他吃保命丸,更别说续命回气参丸。没了,我一颗都没了!”
  李炳好说歹说,终于从李晶晶手里得了十一粒保命丸、两粒续命回气参丸,这就去了书房,交给何敬焱。
  李晶晶打开偏厅的门,足足等了半个时辰,何敬焱才从书房出来快步往院后走。
  她跑出去追上,急问道:“何叔叔,我大哥是不是跟你一起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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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李炳雷霆斩都督 狄探花遇刺入侯府
  何敬焱伸手摸摸李晶晶柔软的鸟发,倒是没有隐瞒,点头承诺道:“你莫担心。今个的事没有凶险,青郎只是随我去走个过场。”
  李晶晶紧紧拉住何敬焱的手,低声道:“何叔叔,两粒续命回气参丸是给你与我大哥的。”
  “师父刚才已嘱咐过了。谢谢你。”何敬焱抱起李晶晶,走出院门,目送她坐着小软轿离开,便去换了盔甲,骑了千里马,与已在府门外等候多时的秦跃汇合。
  冬日无雨,江边寒风阴冷刺骨。
  两队几百名身着盔甲的将士骑着军马狂奔在官道上,排在队伍前面的百名将士个个黑脸眼射凶光浑身杀气腾腾,大有一人敌百人勇猛之势。
  待到离潭州城门不到五里时,骑兵队伍打出一支明黄色旗帜,正面写着一个墨字“虎”,正面画着一只黑色咆哮的老虎。
  潭州城门大开,守门的二十个将士早就瞧到这支军队,赶紧驱散了城门内外的百姓。
  众将士齐声呐喊道:“虎奔军身负皇命,尔等速让道。”声大如雷,从城门朝四方散去,久久回荡。
  百姓们还未反应过来,这支队伍便已驰骋而过,带起漫天尘土。
  很快潭州府发生一件十几年来最大的事件,不过半个时辰,上至官员下至贫民,大街小巷传得沸沸扬扬。
  当今天子何冬派何敬焱、开国侯世子李云霄率虎奔军抄了湖南道都督府。
  何敬焱当场宣旨,湖南道都督犯下贪赃枉法、暗杀官员等重罪七条,立刻下狱明日处斩,其长子、二子犯下重罪五条,同日斩首,其余家人奴仆全部为军奴,连夜发放北地。
  傍晚,潭州国公府侧门来了一对面色苍白眉藏衰色的中年夫妻,塞给门奴一百票的银票,求见秦跃夫妻。
  门奴听是大事,不敢擅自做主,秦跃不在府里,只有报到贺慧淑跟前,将银票放在桌上,跪下道:“二夫人,本家的七老爷说是人命关天的事相求。”
  贺慧淑冷声道:“当初我就不同意他们把女儿送给都督当贵妾。他们有能耐的很,越过国公府去,愣是把女儿塞进都督府。如今都督府倒了,他们的女儿贬为军奴发往北地,这就想着来求我。早干什么去了?”
  门奴跪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贺慧淑继续道:“陛下令虎奔军奉旨抄家拿人,湖南道的军队只是协同,就是怕都督府走了漏网之鱼,这会子府里所有的人肯定都入了册,哪里能救得人出来。”
  何嫂怕气着贺慧淑,忙道:“二夫人,奴婢去回了他们可好?”
  “你去跟他们说也无用。他们横竖都会恨我。”贺慧淑摇头,让门奴把银票退回去,挥手不耐烦道:“再有此事,莫来禀报。”
  门奴小跑着返回侧门,将银票塞给了中年夫妇,让他们赶紧离开。
  “当初不是我们夫妻要把女儿送到都督府,而是几个长辈做的决定。”中年夫妇放声哭着,见门奴将侧门关上,与其在耗着时间,不如直接去开国侯府求何敬焱的师父李炳。
  夜晚,乌云笼罩天地,冬风阴冷,开国侯府大门紧闭,门前两个红灯笼在风里摇晃。
  中年夫妇又去了三个侧门,竟然都是关闭,便将耳朵贴着门,听到里面有人低声说话,连忙高声叫门。
  里面的男子大声喝道:“我们侯爷有令,任何人不得进出。你们速速离去,不然以攻打侯府之罪当场处死!”
  中年夫妇走投无路,抱着试试的态度去了潭州书院国公府别院。
  秦敏业正与李去病挑灯下棋,听了门奴说清事情,心一软起身出去相见,直言道:“当初这门亲事府里无人同意,到底是谁同意的,你们就去找谁。”
  中年夫妇声泪俱下跪地磕头。
  秦敏业想想方道:“你们要真想救二十四堂姐,不如直接跟去北地军营,等着风声过了用重银把她赎出来。”
  “银钱都在几位长辈手里,我们总共就一百两银钱,哪有重银。”中年夫妇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秦敏业摇头道:“我还是刚才那番话,当初谁同意的这门亲事,你们就去找谁。”
  他进了院子便嘱咐门奴这几天都把门关上,不让外人进来。
  李去病站在走廊里听得一清二楚,想到今个自家奴仆带来的口信,近日潭州都不太平,脸露惧色,道:“敏业,再有此事,不许你出去。”
  秦敏业点头道:“小叔叔说的是。”
  两人下完这盘棋就回各自书房写策论,写了之后互看点评。
  秦敏业敬佩道:“小叔叔进步神速。”
  李去病谦虚的微笑道:“我写的比起你还差得远。”
  秦敏业瞧着手上宣纸工整的墨字,由衷的夸赞道:“小叔叔,你来书院不到百日,我可是在书院读了几年。说起来你读书的天赋远超于我。”
  李去病将策论收起来,又回书房读书。
  亥时三刻,两人便在各自的卧室里洗漱准备躺下歇息。
  书院的生活对于李去病来说简单却不乏味,早起练武,白天读书,偶尔跟学友去郊外书室饮茶做诗,每隔三日的傍晚去洪博士那里学琴,安排的很充实。
  他的身份变成开国侯之后,周围许多人对他的态度转变了,有些富贵人家的学子是瞧着秦敏业的面子才跟他说几句话,现在对他竟是比对秦敏业还恭敬。
  前些天有学子要偷偷请着他去青楼,被他非常直接的拒绝了。
  他忘不掉秦家四个庶子女的讥讽嘲笑,有功夫逛青楼不如静下心读书、练琴,有朝一日到长安凭着自个的本事考了进士,再弹得一手好琴,用事实来证明他们狗眼看人低。
  何况李家家规禁止未经长辈同意去青楼。他此生都不会违背家规。
  突然间从院子外面传来男子焦急无比的哭叫声,“小的是书院狄师长的随身奴仆,有人命关天的要事相求。请快开门。”
  秦敏业一听立刻披了外袍出了门去,高声道:“快把门打开,让他进来说话。”
  李去病在卧室里吓得声音颤抖道:“万一是坏人怎么办?不能开门。”
  李去病声如蚊音,秦敏业哪里听得见。
  别院的下人包括奴婢都是会武的,倒是都不怕。两个门奴奉令提着灯笼跑去打开大门。
  一个穿着灰袍脑门流着血的青年男子快步走进来,急道:“秦公子,小的主子就在刚才胸口被歹徒刺中命在旦夕,王大医师让小的来求侯爷,速去请晶县主到书院求主子的命。”
  青年男子身后紧跟着王大医师的医徒,肃容道:“秦公子,歹徒用的刀上淬了毒,又是刺中狄师长胸口,我们王大医师怕挪动他导致死亡。”
  “狄师长竟是遇刺了。”秦敏业脸色震惊担忧,扭头一瞧,李去病的卧室灯刚才明明亮着,不知何时熄了,便道:“小叔叔已歇息了。我去侯府请表妹。”
  “敏业,黑灯瞎火,你出了学院途中若是碰到歹徒如何是好?”李去病根本不是睡下了,而是被吓着本能的把灯吹灭。
  他的四个贴身奴仆李开、李心、李施、李展身有残疾,却是反应极快,第一时间站到了门外。
  李开进言道:“秦少爷,我家二老爷说的极是。今个潭州不太平,书院狄师长被刺,说不定就是湖南道都督余孽所为,要让我们侯爷或是您深夜出了书院,好在路上抓了你们当人质,明个交换都督父子三人。”
  秦敏业面色倏变,实是没想到这么深远。
  青年奴仆跪地重重磕头哭求道:“王大医师说小的主子命悬一线,两个时辰之内不把刀拔出来就会没命。”
  “秦少爷,越是危急越不能乱了。”李心向秦敏业摇头,缓缓道:“人得救,还得想个妥当的法子。”
  “这有一粒保命丸,拿去给狄师长吃了,保他不死,送他到我家去找我侄女。”李去病话音未完,从卧室窗户打开个缝隙,伸出右手,摊开手掌,掌心里躺着一颗灰色黄豆大的药丸。
  青年奴仆跪着上前小心翼翼拿了药丸,磕头谢恩,赶紧的与医徒离去。
  秦敏业令人把大门关紧了,又叫了四个奴仆整夜巡逻,防止歹徒爬墙进来行凶,而后拍开李去病的门,见他竟是穿戴整齐又把灯点着了,关切的道:“小叔叔,今个我与你睡一个房间,若是有事也好有个照应。”
  李去病正怕着,连忙点头。
  二人躺下却是睡不着,担忧狄玉杰的生死。
  子时二刻,一辆马车下了官道奔驰至挂着两个大红灯笼的开国侯府西门停下。
  王大医师急匆匆下了马车,拍大门叫道:“潭州书院狄玉杰师长一个时辰前在师舍被凶徒刺杀,身负重伤。下官是潭州书院医局的王子贵,带狄师长来求晶县主赐药救命。”
  守门的奴仆知道王大医师是李晶晶的挚友,只是如今是特殊时期,不敢开门,便在院内高声道:“王大医师,您老在此稍等,小的这就去禀了老老爷。”
  片刻,传来十几人的急促的脚步声。
  很快西门开了半扇门,李立率先走出来,把王大医师拉入门内,指着马车道:“搜查!”
  十几个眼睛射出凶光的奴仆举着火把冲至,将马车里外上下包括车底都查了个遍,均是摇头。
  两个奴仆蛮横的拉下了车夫,又把狄玉杰的奴仆、王大医师的两个医徒从车里拽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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