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节

  有钱还不买玩具。
  沈代凝非常想瞪自己女儿一眼,但怕瞪了后,女儿就跟着周承泽回去了,那她真是不知道该找谁哭去,“买买,妈妈一定给你买很多很多玩具……周承泽,你是不是该……走了?”
  好吧,她真想说“该滚了”。
  周承泽看也不看她,“还不去剧组?”
  沈代凝给了阿兰和可晴一个神色,阿兰和可晴十分懂得起,寸步不离,不能让周承泽把小雨给带走。沈代凝这才快速的赶去拍摄现场,那导演的电话跟夺命似的,害得她手机一响都有阴影。都没有见过这么狠心的导演,她才从医院出来好不好。结果那导演打电话来问她如何,她答应一句还好,导演下一句立即变成了——好了就快回来,你的戏赶着拍呢!
  周承泽把女儿放在地上,用橡皮泥给女儿捏了一只小兔子,“小雨照着这个捏,爸爸回来的时候会检查,如果小雨捏得好,爸爸就给你一个非常好玩的玩具……如果不好……”他摇摇头,好像知道女儿会懂他的意思。
  “我会捏得很好很好。”小雨的声音脆脆的。
  “嗯,爸爸相信你。”
  他亲了小雨的额头,小雨也很是乖巧的吻了一下他的额头,“爸爸,拜拜。”
  周承泽点点头,这才准备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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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思言知道周承泽一定回来,很莫名的相信,这是她对于周承泽那么多年来的了解。
  她约的时间是晚上八点,现在才五点多钟,她过早的来到这个广场,坐在广场的音乐喷泉边。喷泉还只是小幅度的喷着水,没有跳动的水柱。她安静的坐在这里,想到了关于她的少女时代,她和周承泽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约会,就是在这里,那时候这里还没有扩修,也不是音乐喷泉,只是一个小水池而已,在夜晚的时候水池里有淡黄色的光晕照出来,有着朦胧的梦幻感。
  她记得那个时候,她很紧张的坐在池边,而他就坐在她的身边,他们也不知道说什么,安静好一会儿,才开口说话,竟然说的是关于学习方面的事,说着最近考试的那一套题中的哪一个题很有难度,一起探讨着思路,甚至想着用不同方法去解决那一道题。
  夜色渐渐弥漫,深秋的夜□□临得如此早,两旁的人也不如之前多,眼前晃过的是一些匆匆走过的陌生人。
  柳思言突然觉得,自己好冷。
  时间一点一点过,等待变成一种很未知的煎熬。
  周承泽是一个很守时的人,约好了八点,那么在八点到来时,他就会出现。
  周承泽走到柳思言身边坐下,此刻他的心很平静,大概在做出了某种决定后,就有了很清晰的前进道路,于是不会彷徨了,只剩下坚定,“你……”
  “你什么都别说。”柳思言转头看着他,脸上有着和善的笑,一如她过去的温和美好,“只需要听我说就好。”
  周承泽眼眸微微向下,真的不再说什么,安静的听她说话。
  “周承泽,这些天我自己想了很多,也反省了自己很多事情。”她伸手将滑落的发丝勾到耳后,“如果我当年不是为了去追求所谓的要与你平等,或许大学后,我们就已经在一起了。更甚者,我们早就有孩子了,孩子都快上大学了,再过几年,就该抱孙子了……明明我可以在我们结婚后,去追求那些东西。只是那时候的我太笃定了,觉得婚姻那一纸书没有什么含义。现在我突然在想,如果我们真的有了那一纸婚书,你还会和沈代凝纠缠在一起吗?”
  人心,在某一个时刻,始终有着一定的黑暗。会吗,周承泽问自己,很可笑,他和柳思言一样,觉得那一纸婚书对于他们来说没有什么意义,可当那一些诱惑出现的时候,才会明白,那简单的一张纸就是行为的束缚,是一道墙,没有那道墙时,连背叛的愧疚程度都会降低。
  他不言,因为她根本不需要他的回答,她早已经有着答案了。
  “我现在在想,在我去追求我的事业成功时,我想着我多么的努力,我遇到的多大的挫折时。那时候的我,有没有去想到你。你该如何去面对你父母对于你婚姻的施压,你在你的事业上遇到难题时,我又没有给予你安慰。我没有,我只会想着我自己多么不容易,去想你是周家子孙,你就会顺顺利利……这种念头,有些可耻。”
  “过去的很多事,我都想明白了,原来我自己错了那么多。甚至和你再在一起,也是我自己选择的,却又从内心深处觉得是你对不起我,那你就该对我好。”
  她说了这些话,好像变得很是轻松了一般,“周承泽,我说这些,是想告诉我,我知道我做错了什么,也会在未来的日子去改变,然后配合你的脚步,我们一起往下走。”
  周承泽闭了闭眼睛,他没有看她,却知道,她这一刻一定在看着自己,“对不起。”
  好像有着无数回音,反复的回荡着他的“对不起”。
  柳思言颤抖了一下,对不起?他说的竟然还是这句话,和电话当中的一模一样,“为什么?你不喜欢我哪里,我都可以改。你想让我怎么样,我就会怎么样……”
  周承泽摇摇头,她没有错,如果真有错,那个犯错的人是他,他不该再把她牵扯进来。而现在的她,如果再与他在一起,她连自我都没有了。
  “对不起。”他发现自己除了这句话,竟然什么都说不出口了。
  她的眼泪终于掉落出来,“你忘记了吗,忘记了我们当年在这里约会的场景,那个时候我们多么……”多么相爱。
  “那已经是过去。”他对上她的眼睛。
  如果两个人只能够反复的说着“曾经”说着“过去”,那该是一件多么可悲的事,那代表着他们没有现在,没有未来。
  “周承泽,你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么狠心。”她颤颤抖抖的站起来,“你怎么能够这样对我,怎么可以这样对我……”
  他准备伸出去的手还是收了回来,表面的善意,不过是自寻烦恼的事。
  “对不起。”
  还是这句话,竟然还是这句话,柳思言觉得自己又可悲又可笑。他那么狠,并且像无数男人那样无情,一句话就毁掉了他们的感情,原来他们只剩下过去了吗,只剩下那些所谓的回忆了。
  “你和她在一起了?”她开口,他为了那个女人抛弃了她两次,两次,这次又是那个女人吧,那个女人究竟哪里好,哪里好。
  “还没有。”
  不是没有,是还没有。
  柳思言眼泪如柱,她懂他的意思,他是要解决了自己的事,才和沈代凝在一起。
  呵,多么可笑。
  “你会后悔的,周承泽,你再也找不到比我更爱你的人,永远也找不到了。”她擦掉自己的眼泪,转身走去,没人发现,她的腿一直在颤抖,好像一不注意,她就会摔倒。
  她把自己所有的自尊都放下,他却还是不要她。
  ☆、第五十七页:苏依琳清弈
  苏依琳醒来的时候是在病房里,病房的样式已经换了,她记得自己昨天被江清弈带来的时候,只是在一间很普通的病房里,她受伤并不严重,脸上有点淤青,身上有些青紫。江清弈非让她去做全身检查,一系列检查下来,她便沉睡了过去,大概睡得太沉,连何时换了病房也不知道了。她昨天并不是累,而是感到大脑昏沉沉一片,脑海里钻出了很多个念头,罗心渝为何如此针对她和母亲,而江清弈一直喜欢的人是代凝。
  在昏昏沉沉之间,她发现自己最想反驳罗心渝的话是——那说明江清弈有眼光,如果江清弈真喜欢你,我才该怀疑他这个人的人品。这么说他从未喜欢过你,做的那些都是因为我好朋友了?这样来说,最可笑的人是你吧,因为这个世界上还有人为我如此着想,而你,永远不可能有那样一个人。
  她从床上下来,这里像一个独立的一室一厅,除了没有人气的感觉,完全像家居室,大概是直觉使然,她能感到自己还是在医院。她拉开门,走了出去,走廊也显得空荡荡的,她沿着走廊过去,才看到值班的护士和医生,有护士看到了她,冲她和善的笑,再询问她准备去哪里。她表示自己想出去走走,那护士微笑的点点头,然后记录下她属于哪一间病房,从什么时候离开了病房中。
  这里果然还是医院,大概怕影响不好,从外观上看这栋楼没有任何不同。她走出这栋住院楼,慢悠悠的走着,也不知道自己想往哪里走。两边的深绿色植物之间,有了一簇簇鲜艳的红色,走近时才发现,那并不像花朵,样子就是最顶端的叶子,姿态有点像用粉色的纸剪成的花朵,不算漂亮,只是够特别。
  她顺着医院年代有些久远的石板路走着,然后在一片草地上停下了脚步。这里算得上热闹,有一个坐在椅子上的小朋友,他的右手打着点滴,一个护士站在他身边为他拿着点滴瓶的杆子。有年轻人推着坐在轮椅上的老人,一边说话,一边前进。
  她走上前,想找个地方坐下。此时阳光铺满大地,只是天气早已经转凉,这样的阳光没有炙热感,只是淡淡的和煦。这种天气的阳光,格外难得,天空也不再是白沉沉一片。她坐到了一个长椅上,长椅上朱红的颜色,坐上去时凉凉的。在她旁边的长椅上,坐着两个青春飞扬的女孩,大概十几二十岁的模样,脸上有未经社会洗礼的干净纯粹。
  穿着病服的女孩此刻正在哭泣,是一种很专注的哭泣,声音不大,却不看任何人,只是哭泣着。穿着红衣的女孩则轻轻拍着病服女孩的后背,用着行为在安慰着。只需要一眼,似乎就能够知道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朋友或者闺蜜。
  对方处于一种低沉的气氛中,苏依琳莫名的觉得自己挺羡慕,还能这么因为伤心就哭泣,因为难受就摆出脸色,而不像她,连那种感觉都逐渐转化成平淡和无谓。
  病服女孩伸手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好像自己为一点破事儿去哭是很可笑的事,“我真没有什么事,就是突然之间感到难受了。医生也说我没有什么事,就是昨天喝酒喝多了。我住院的事,你别告诉别人。”
  红衣女孩,“你父母呢?也不说。”
  病服女孩摇摇头,“说什么,说去参加同学会,喝酒喝多了,喝进医院了?”
  红衣女孩轻轻叹了一口气,“你昨天,为什么突然变成那个样子?那一瞬间,吓我一大跳,又怎么都拦不住你。”
  病服女孩眼睛有些红,又垂下头,如同已经想开了一般,“昨天陈诺不是问我在哪个学校吗,当我回答了,她还捂嘴表示不可思议的说那是一个二本学院,说我怎么就不会填志愿,看她填得多好,比我分数还少一分,却读的是重本。之后又走到另一些同学那里去,说着重本学校和二本的学校待遇是不同的……高中填志愿时,陈诺和我在一起,她不停的抱怨着她分数低,在我面前哭泣。我原本想填的是她的那所学校,但我那个时候特犯傻,怕我分数比她高一分,会影响她,所以没有选。”
  说到这里,病服女孩垂头,似乎极为难过。的确很傻,那么多人填志愿,一分之差之间有无数人,她以为是自己是圣人吗,还为了别人不选那所学校。
  红衣女孩咬着唇,拍着病服女孩,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因为她们都清楚,陈诺在离开的时候,还对着别人把她损了一顿,内容大概是读书的时候自以为自己了不起,总觉得自己成绩好,结果学校还不如陈诺自己……那语气里的轻视,让人无法忘记。
  病服女孩仍旧垂着头,“我那样做,从未想过让她感激我,或者我要得到什么。只是听到她那样的话,我觉得我就是一个大傻~逼。”
  ……
  红衣女孩的安慰,苏依琳并未听清楚,只是病服女孩最后的那句话,却让她感到印象深刻。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时,只是那一个瞬间的事,就是想让你好,最后的结果如何,谁都无法把握到。得不到对方相同的付出,也没什么,毕竟是过去的事了,但如果对方以讽刺和否定的姿态出现,那曾经付出的那个人,该多心冷。
  她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又有什么东西突然畅然了。
  她有些懂了,当年的江清弈从头到尾,都不曾喜欢过罗心渝,他和罗心渝纠缠在一起,是因为代凝来学校了。那其中发生了什么事,她都不清楚,却能够懂得,自己当年对代凝反复的抱怨着罗心渝时,她嘴上没有说什么,却以实际行动表明了她的态度。
  江清弈喜欢的是代凝?
  她问自己,那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她给不出答案,因为她不知道,高二以前的代凝在学校几乎和她形影不离,她却不知道她最好的朋友和喜欢的人有什么关系。她问自己,为什么不知道呢?因为那个时候,她除了关注江清弈的一切,对别人,总是轻漫,甚至对于沈代凝也是如此。这么多年以来,在她伤心难过举棋不定的时候,她一个电话打过去,都是要沈代凝的安慰和看法。沈代凝对于她,好像一个最好的倾听者,从过去到现在都如此。
  她突然很难过,这么多年,她到底了解沈代凝多少?又去关心多少?又为沈代凝做过了什么事?
  没有,竟然一件事都没有,连两个人一起出去吃饭,都是沈代凝付钱的居多,而她也觉得习惯了。是不是某些习惯一旦养成了,便觉得就该如此,而忘记了,对方从来都没有那个义务去做这些事。
  她慢悠悠的走着,初时知道真相时的难受,转变成了另一种沉重。
  她正走出那片草地,就被立即跑来的江清弈握住了两边的肩膀。他跑得很急切,此刻还在喘气,“乱跑什么?我买完早餐回去就看你不在,还是护士告诉我你出来了。出来也不知道打个电话?”
  他又将她上下打量了一下,在仔细观察着她有什么不妥之处。
  她看到他的脸,他脸上的担心和急切那么明显,让她逐渐升起一抹笑,“我没事,就是想出来走走。”
  “身体还疼吗?”
  她摇摇头,“去吃早餐吧,我真有些饿了。”她摸着自己的肚子,似乎真的已经饿到了不行。
  她笑容还是那么恬淡,有些温和,有些和煦,就像如今的阳光。
  江清弈和苏依琳一起走回病房,他买了好些小咸菜,然后是粥,以及去的一家有名的包子铺买的包子。
  苏依琳原本不喜欢吃外面的包子,总觉得肉馅吃着别扭,对这些食物没信心,只是她咬了一口,就彻底爱上了,馅很嫩很滑,咬一口,里面冒出浓浓的热气和香气。热气离开,再吃下整个包子。
  “你去了很远的地方买的?”她边吃边看他。
  “也没有多远。”他喝了一口粥,给她递过纸去。
  她默默的吃着东西,并没有刨根问底,他们都已经过了去做什么事让对方感动不已,因为那些事全变成了理所当然,不再去思考如果对方知道了会如何。
  早餐吃完,他便把袋子和盒子收拾到外面,顺便也将窗户全打开,让屋内通气。她看着他自然至极的动作,发现他和那些同类世家子弟还是有所不同,她认识他那么多年,他都没有那种高人一等的理所当然感。他打架,也多半是对方有问题,遇到一些故意找茬的混混,而他不喜欢解释,慢慢的他也成为了别人口中的纨绔子弟。
  她眉眼低垂,因为这瞬间的回忆,好像很多地方又连起了线。
  她和沈代凝都在的时候,他会主动去给她们买不少东西吃,当没有沈代凝时,他和她说话时会很随意,随意的几句话后,便是问她好朋友去哪里了又是去做什么了。那时候她的理解是他和沈代凝不熟,于是一起的时候,他们话很少,并且有着顾忌。现在回忆想起,原来自己才是那个让他们感到不自在的人,原来他每次过来找自己,只因为想得到另一个人的消息。
  她闭闭眼,想把那些因为回忆而有的惆怅通通都撕掉。
  江清弈回到病房,就看到她拧着眉头。他猜想着她现在应该不会很舒服,他还是第一次看到她这么疯狂的与人厮打在一起,那种骨子里的疯狂。
  “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他走过去,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我给你家打了电话,说你这几天都不会回去。”
  她摸了摸自己脸上青紫的地方,她自己都忘记了,如果自己没有回家,爸爸和哥哥肯定会担心,“我挺好的。嗯,谢谢。”
  他只是看着她,眼神里有着一些失望,他始终没有能让她去理所当然接受他的好。
  他沉默,她咬咬唇,“告诉我吧?”
  “什么?”
  她轻叹一声,“罗心渝为什么会如此讨厌我?”
  “真想知道?”
  她点点头,她是真想知道,不仅仅是为了自己,还为了当初自己被陷害的一切,她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她,是你同母异父的姐姐。”江清弈很平静的叙述,并观察着她的神色,在看到她只是感到意外,并未打算说话时,才又继续,“我找到了罗心渝的姑姑,她姑姑那边得到的信息是如此。罗心渝的父亲曾经花光了所有积蓄去买一个老婆,那应该就是你的母亲,之后你母亲逃走,罗心渝的父亲去世,罗心渝便跟着她姑姑一起生活。罗心渝就读的高中,和我们一样,我想她应该在那时候知道你和你母亲,或许还曾与你母亲见过面,应该不是场愉快的对话,才对你们如此憎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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