策行三国 第520节
那三年的蛰伏让袁绍褪去青涩,由一个意气风发的贵公子成为一个真正的英雄,也让他结交了何颙、许攸等人,拥有了属于自己的力量,将袁基、袁术兄弟远远地抛在后面。
难道袁绍经此挫折,不仅没有颓丧,反而像宝刀回炉重炼一样,重现昔日的锋芒?
郭图心潮起伏,思绪万千。他希望看到这一幕,但他又不敢奢望,毕竟袁绍已经五十岁了,指望他像弱冠之时一样抛弃既有的一切,选择一条截然不同的路,未必期望太高。
就算是圣人也未必能做到这一点。
两人各自出神,大帐里一时安静无比,只剩下两人的呼吸声。袁绍的呼吸悠长,郭图的呼吸急促,截然不同,却又和谐无比。
不知过了多久,沮授和荀衍赶到,打破了这难得的默契。袁绍也恢复了平静,请沮授、荀衍入座,然后开门见山的提出了自己的问题:洛阳怎么办?如何才能真正击败孙策?
荀衍很谦虚,看向沮授。沮授抚着胡须,打量着袁绍和郭图,心里有些狐疑。这两人的神情都不太对劲。袁绍有一种最近很难看到的平静,而不久之前,在审配的灵前,袁绍还是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郭图看似淡定,但他的眼神中却藏着掩饰不住的激动。
他们刚刚说了什么?莫非郭图灵光乍现,又给袁绍出了什么好主意,现在要在他们面前炫耀一番?这样的事郭图没少干,但沮授从来不觉得他那些的所谓的妙计有什么妙可言。
见沮授眼神疑惑,沉吟不语,袁绍咳嗽了一声,再次请计。
沮授收回心神,略作思索。“主公,以退为进,伏击孙策之计,想必公则已经说过,我就不多言了。不过,孙策谨慎,会不会中计,由不得我。”
“没错。我正是想问,若孙策不中计,我们该如何,是留在河南,还是退回河北?”
沮授再次看了袁绍一眼。他现在可以确证,袁绍今天的情绪的确有些不同。他心中一动,忽然觉得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本来以为不太可能的机会。他仔细打量了袁绍两眼,咬咬牙,躬身一拜。
“主公,臣有一计,或许可解眼前之困。”
“说来听听。”
“向长安称臣,迎奉天子回京。”
袁绍眉梢微颤,静静地看着沮授,眼神凌厉如剑。过了一会儿,他神色稍缓,目光由沮授脸上挪开,看向荀衍和郭图。荀衍和郭图都很震惊,他们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沮授之前连一点口风都没透露过。见袁绍看过来,脸色平静,看不出是喜是怒,郭图一时踌躇,抚着胡须沉吟不语。荀衍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随即又闭上了嘴巴。
袁绍的眉头再次颤了颤,眼神定在荀衍脸上。“休若,你觉得如何?”
荀衍躲不过,只好躬身施礼。“主公,臣以为……别驾之计可用。”
袁绍又看向郭图。“公则,你意下如何?”
郭图福至心灵,虽说有些不甘,却也不得不承认沮授此计甚妙,是解决眼前困局的最佳选择。看袁绍的神情,他已经接受了,只是出于礼貌,要征询一下他的意见。他连忙说道:“主公,臣亦以为此计甚妙。”
袁绍笑了,起身走到沮授身边,弯下腰,伸手拍拍沮授的肩膀。“公与,你便是我的子房。”
第1453章 嫁祸
严格来说,袁绍已经向朝廷称臣,承认了天子是先帝的血脉,但他一直没把长安朝廷当回事,以诏书自称的事一直没停过,即使被孙策抓住了把柄,他也不在乎。
因为袁绍很自信,长安朝廷不足为虑,孙策也不是他的对手,只要他亲自挥师南下,中原唾手可得。不仅他这么想,审配等人也这么想,所以当长安发生旱灾时,冀州就是一粒粮食也不肯给。沮授多次建议改善与朝廷的关系,借朝廷的名义与孙策对抗,都被袁绍拒绝了。他也找过审配,审配同样不予理会。
时移境迁,如今黄琬兵败投降,审配被俘自杀,洛阳无主,袁绍再无必胜的信心,又不肯坐视孙策将洛阳收入囊中,想来想去,将洛阳交给朝廷竟成了唯一可行的选择。袁绍不仅不反对,反而盛赞沮授为张良,不仅郭图觉得刺耳,就连沮授自己都觉得怪怪的。
不过此时此刻,没人会计较这些细节。得到了袁绍的赞同,沮授进一步分析了向朝廷称臣后的安排。首先当然是上请罪疏,为之前的事向朝廷做一个解释,以示诚意;其次是对当前形势做一个说明,当然不能说成是主动发起进攻,只能说是受太尉黄琬之令,奉诏讨贼。原因很简单,孙家父子坐拥三州,这岂是臣子应该做的?逆臣不讨,朝廷还有什么威严可言?
袁绍一听,忍不住赞了两声。他为什么出兵其实并不重要,就算他不解释,朝廷也不敢拿他怎么样,这么说的关键在于阻止朝廷和孙策结盟。此战过后,袁绍只有冀州,对朝廷的威胁已经很小,手握荆豫扬三州的孙家父子才是朝廷的心腹大患。朝廷如果想剿灭孙策,必然要倚重袁绍的力量。朝廷如果想绥靖,那就等于自打耳光。
总而言之,这封请罪书名为请罪,其实是嫁祸,把孙策推到火堆上烤。
郭图虽然心里不自在,也不得不承认沮授这一计的确好,至少目前看来如此。他笑了笑。“主公,公与此计甚妙。事不宜迟,可命孔璋(陈琳)做书,若伏击孙策不成,即可以快马上奏朝廷。”
袁绍连连点头,心领神会。计策再好,毕竟是无奈之举。当务之急,还是先考虑伏击孙策的事。如果能重创孙策,谁还理会朝廷?
几个人商议妥当,即由陈琳做表,沮授则去与审英等人沟通,商量撤军的事。情况正如郭图所说,审英等人虽然哭着喊着要为审配报仇,却没人敢真与孙策拼命,听说袁绍要以退为进,伏击孙策,个个举手赞同,没有人有一句异议。
袁绍随即召集众将议事,慷慨激昂了一番,下令撤退。
……
孙策很快收到消息,但他没有立刻追击,只是派出斥候尾随。
他的确取得了几次大胜,可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袁绍还有很强的反击能力,贸然追击,一旦中伏,很可能会被袁绍翻盘。
但他也不能让袁绍就这么离开。袁绍实力犹存,尤其是他本人并没有遭受真正的打击,等他回到冀州,缓过这口气来,说不定自信心膨胀,再次兴兵南下。他不怕袁绍再来,但他不愿意耽误时间,既然开战,就要把袁绍打疼,让他短期内不要轻举妄动。
孙策与郭嘉、鲁肃等人商量,郭嘉一时也难以决断,袁绍有可能是真的打算撤退,也可能是以退为进,两者并不矛盾。既不能让袁绍就这么走了,又不能中他的计,首先就要搞清楚袁绍的真实用意,才能有的放矢。可是仓促之间,他根本没有时间去搞清袁绍的真实意图。
孙策灵光一现,提出了一个建议:换俘。
接连数战,除去当场杀伤致死的,孙策总共俘虏了一万三千多冀州军,其实又以审配的部下为主。濮口之战,蒋钦袭营,抓了近四千俘虏。黄水之战,又抓了五六千人。这些人都是青壮,当然可以留下来做苦力,不过思乡之情难免,他们的家人都在冀州,很难安心在中原生活,以后一有机会,他们还会逃亡。最近为了看管这些俘虏,孙策可费了不少心思,仅是支出的粮食就不是一个小数目。
孙策现在不缺人口,如果用这些俘虏来刺激一下袁绍,未尝不是一个办法。不管袁绍是真的撤退还是想埋伏他,都不能让他走得这么痛快,非逼他再战一场不可。
郭嘉觉得可行,随即从俘虏里挑出一些人,让他们回营送信,传递消息。在俘虏营挑人的时候,郭嘉对俘虏们说,袁绍已经撤军了,但是没人关心你们的死活,孙将军本来可以把你们送到矿山里挖矿,或者送到山里伐木烧炭,让你们做苦力做到死,但他是个仁慈之人,不想这么对待你们,所以愿意交换俘虏,让你们有回家的机会。不过袁绍肯不肯出这个钱,我们就不知道了,各位自安天命,有人来赎,你们就回去,没人来赎,也别怨我们,这都是你们的命。
此言一出,俘虏们都心动起来。如果有可能,谁想做苦力到底,埋骨他乡啊。
郭嘉根据俘虏们的籍贯和原属将领,精心挑选了一百人,让他们回营传消息,同时为相识的人带口讯,看看谁愿意赎,谁不愿意赎,愿意赎的抓紧时间凑钱凑物。根据俘虏的身份,郭嘉又设定了不同的价码,最便宜的是普通士卒,用钱换也行,每人一万,用粮换也行,每人五十石,用马换也行,一匹中等战马换三个人,一匹上等战马换五个人。
这个价格很公道,就连俘虏们都觉得孙策太仁慈了,才要这么点钱,等于干一年农活而已。由此可见,孙策是有诚意的,能不能活着回去,就看亲人、乡党们有没有同情心了。
不用郭嘉多说什么,俘虏们纷纷托那些信使传话,求他们去找人。
一百信使带着万余俘虏们殷切的希望,离开孙策的大营,追赶袁绍的大军去了。
郭嘉特地等了半天,这才派石韬为使者,带着换俘的公文去追袁绍。他特地关照石韬,不要急,慢慢走,要给那些俘虏信使们充足的时间。此外,如果你有机会看到我从叔,帮我带几句话。
石韬心领神会,出营而去。等他追上袁绍的时候,那一百俘虏信使已经回营半日有余,孙策愿意交换俘虏的事已经传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无数人围在袁绍的中军大帐前,有人苦苦哀求,有的痛哭流涕,有几个激动的已经晕了过去。
而那一百俘虏信使一个不少,全部被反缚双手,跪在中军大帐前,等着行刑。一群大戟士围在中军大帐前,如临大敌,眼神复杂。
第1454章 血本无归
袁绍大发雷霆。他怎么也没想到孙策会出这一手。大败之后,溃兵归营是很正常的事,并不需要由中军过问,只要本部将领确认他们身份无误,不是混进来的敌军斥候就可以了。只有那些建制被彻底打乱,找不到本部的溃兵才会来中军,由中军重新安排将领统辖。
郭嘉挑人的时候非常留神,一百人回营,顺利找到了自己的本部,见到了自己的同乡,然后一传十,十传百,迅速把孙策要交换俘虏的事传遍全军。听说要换俘,大家都清楚,袁绍几次战败,根本没抓到几个江东兵,换俘是指望不上的,拿钱赎人才是正道,所以凑钱的凑钱,凑物的凑物,四处借贷,实在拿不出的就找将领求情,希望他们能出面,请袁绍统一安排。
等袁绍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再想封锁消息已经迟了。他派人把那一百人抓了起来,但消息已经传遍整个大营,包括审英在内的很多将领来求情,希望袁绍出面,与孙策协商交换俘虏的事,不仅是活着的一万多人,那些已经战死的将士也应该带回冀州安葬,这关系到士气人心,不能掉以轻心。原来不办,是因为孙策可能不肯,现在孙策主动提出交换,我们已经慢了一步,如果还不肯,那就太让人寒心了。
袁绍刚刚振作起来的一点好心情荡然无存,战败的屈辱笼罩了他,让他气急败坏,对着郭图破口大骂。他认定这是郭嘉的主意。郭图也很无语,就算是郭嘉的主意,你骂我也没用啊。当初郭嘉去邺城,是你不待见他,他才走的。
不过郭图也能理解袁绍的心情。这一招实在太损了,的确符合郭嘉的风格。
战争的成本向来很高,对战败方来说更是如此。袁绍出兵近半年,即使不算黄琬的人马,仅是冀州出兵也有近十万,消耗的钱粮非常惊人。打赢了当然好说,豫州物阜民丰,不仅可以弥补损失,还能奖赏将士。现在打输了,钱粮消耗得不到任何补充,已经亏得吐血,赎回俘虏又需要一大笔钱,谁心里都不好受。
虽说孙策的要价很便宜,可他抓的俘虏太多了,一万多人,折合成钱得几个亿,折合成粮食是百万石,折合成战马正好能将袁绍麾下骑兵变成步卒。只要把这个账算一下,再傻的人也知道这是孙策故意的,就是要让袁绍无法拒绝,只能打碎牙,和着血往肚里咽,血本无归。
除了实打实的经济损失,这更是一个羞辱,就是要提醒袁绍:你是战败者。不换俘虏,你就抛弃了一万多为你浴血奋战的将士,就算你回到冀州,你也无法向冀州人交待。换俘虏,你元气大伤,几年内缓不过这口气来。下次再想出征,先得考虑考虑这次的损失。
不管袁绍换不换,这个耳光已经挨得结结实实,响亮无比。别说是袁绍,换任何一个人都很难不动气。其实袁绍今天已经很克制了,换作以前,那一百俘虏的首级已经不在他们的脖子上,而是挂在旗杆了。
当然,这也和袁绍一败再败,军心动摇,再也经不起折腾有关。生死面前,脾气通常都会好一点,袁绍也不例外。
就在郭图等着袁绍平息怒火的时候,石韬到了。袁绍一听,一脚踹翻眼前的案几,拔出思召刀,闯出大帐,四下一看,几步冲到石韬面前。郭图吓了一跳,连忙赶了上来,一把抱住袁绍。
“主公,刀下留人。以大局为重,以大局为重。”
袁绍气得眼睛都红了,手中长刀直指石韬。“说,这是谁的主意?”
石韬原本也很紧张,见袁绍被郭图抱住了,这才松了一口气,反问道:“使君这是何意?难道你不想换回那些将士?”
袁绍看着四周的将士,也明白过来,这时候千万不能说错话,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换俘就换俘,自当使者来往,何必如此下作?”
“使君误会了。”石韬不紧不慢地说道,字正腔圆,力争让旁边的每一个将士都听得清清楚楚。“这次使君入侵中原,屡战屡败,损失无数,仅是被俘将士就有一万三千七百六十二人,临阵战亡和伤重不治的还有三千一百五十三人,粮草、辎重更是数不胜数。我家将军担心你拿不出赎金,又不好意思由将士自筹,耽误了行程,这才让被俘的冀州将士自寻出路,有何不妥?”
袁绍被噎得哑口无言,冷笑道:“你怎么知道我筹不出钱?多此一举。”
“唉,话可不能这么说。”石韬忍着笑,一本正经地说道:“我家将军最能体谅人,他说之前使君赎令郎袁谭用了三千金,后来再赎张孟卓时已经捉襟见肘,到现在也没拿出来,还是由张仲卓自行筹钱交易,想来使君囊中羞涩,应该拿不出来了。”
袁绍一惊,转头看向郭图。“张超把张邈赎回来了?”
郭图也是一头雾水。他知道孙策派人和张超联络,同意让张超赎回张邈,但具体进展到哪一步,他也不清楚。不过这些不是重点啊,石韬说这些话的意思其实是指袁绍有钱赎儿子,没钱赎将士啊。他连连给袁绍使眼色。袁绍半天才反应过来,偷眼一看四周,这才发现将士们的神情不对,不禁后悔莫及。
有话在帐里说就是了,为什么要在这么多人面前和石韬做口舌之争?现在想改口也不行了。
赎还是不赎?都是问题。袁绍的脸憋得红一阵白一阵,就像被人剥光了衣服示众一般,无地自容。他很想很大方的一挥手说我有的是钱,我全包了,但他自己也很清楚,他真拿不出那么多钱。就算能拿出来,他也不能把这些钱交给孙策。没有了钱,以后谁还听他的?
见袁绍不说话,石韬也不着急,转身向郭图深施一礼。“郭公。”
郭图认识石韬,交情还不错,要不然刚才也不会救石韬。可是此刻看到石韬向他行礼,他还是很不安。不管怎么说,还是先把袁绍请到帐里吧,别在大众广庭之下丢脸了。
“唉,广元啊,你我虽然相识,毕竟是敌我双方,不必如此客气。有什么话,进帐说?”
“好,进帐说。”石韬也不拒绝,一边走一边说道:“郭祭酒让我给你带了一封信,关于今年郭家祭祖的事……”
“祭祖?”郭图一怔,脚下一滞,险些撤倒。
“是啊,郭祭酒说,郭公明珠暗投,附逆之罪怕是在所难免,为了避免阳翟郭家受牵连,他想请郭公自己迁出阳翟,自为小宗,在别处落藉,从此不再以阳翟郭氏自称,今年祭祖的事就由他操办了。”
第1455章 万事俱备
郭图的脸瞬间铁青,眼中喷出怒火,恶狠狠地盯着石韬。
石韬有些后悔,心脏怦怦乱跳。这是不是玩过了?万一郭图翻了脸,要杀我怎么办?
在那一瞬间,郭图的确有想杀了石韬的心。他不仅要杀石韬,还想杀郭嘉。竖子狂悖,这种话你也敢说?逐我出阳翟郭氏,你为大宗?亏你敢想。不过他毕竟是谋士,又深知郭嘉禀性,知道郭嘉不会在这个时候和他讨论这种家事,必然有其他的企图,一怒之下杀人只会中他的计。
这个企图并不难猜,以郭图的智慧,几乎一转眼就明白了郭嘉的想法。如果他杀了石韬,不仅坏了两军交战不斩使者的规矩,得罪了颍川乡党,还会成为破坏换俘的罪魁祸首。袁绍为了安抚众心,说不定会杀了他,向将士们谢罪。
奉孝啊,你这可有点过分了啊。
“胜负未定,谁明珠暗投尚未可知,他现在说这些,是不是太早了?”郭图强作镇静地笑了两声,伸手相邀,请石韬入帐。他决定,绝不能让石韬再在帐外说什么了,他是有备而来,句句暗藏杀机。
石韬从容入帐,郭图又把袁绍请入大帐,同时派人去请沮授,让他安抚诸将。这些急于赎人的大多是冀州将领,而且以冀南人为主。这些人往这儿一站,大家心里都有数,愤懑如火上浇油,一发不可收拾。这次作战损失大的都是冀南人,冀北人连捕獐山都没过,损失屈指可数。袁绍不肯赎回俘虏,就是冀北人和颍川人沆瀣一气,从中作梗。
审配自杀,田丰不在,现在能安抚这些人的也只有沮授了。
袁绍也明白这些,所以情绪格外的恶劣。他也由此认识到麾下派系的隔阂有多大,连孙策、郭嘉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石韬轻飘飘的几句话,就将他好容易弥合起来的裂痕挑得鲜血淋漓。坐在大帐中,面对石韬,他气不打一处来,根本不想和石韬说话。
石韬也不着急,奉上文书,静静地坐着。他的主要任务其实已经完成了,现在就看袁绍怎么应付,借以观察袁绍和他麾下的文武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心境,还有没有一战的勇气。
郭图看着石韬就来气,交接完文书后,就让人把石韬带到一旁的帐篷里休息,严加看管,不准他随便出入。石韬出去了,大帐里空了些,袁绍看看郭图。“怎么办?”
“依计行事。”郭图沉默了一会,又道:“必须一战,否则冀南人怕是不肯退。”
袁绍一声长叹。不打一场,他是走不掉了,就算冀南人肯走,他也不敢相信冀南人。打一场,要么击败孙策,胜负逆转,要么借孙策之刀,再一次重创冀南人,让他们彻底失去反抗的力量。
沮授正在各营安抚诸将,说得口干舌燥,嗓子冒烟,却见效甚微。听说孙策的使者来了,袁绍召唤,只得匆匆回到中军大帐。看完公文,他想来想去,也觉得只有和孙策打一场了。赎是不能赎的,赎得起也不能赎,钱粮也罢,战马也罢,都是重要的战略物资,没有道理割肉资敌。不能赎,又不能置之不理,那就只有用武力夺回来。既然俘虏是在战场上被俘的,就应该还在战场上赢回来,血债只能血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