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虽说跟文曲星下凡的少爷一道出来游学是件大大的体面事情,不过自个儿有时候也觉着奇怪,在家天天嫌老子娘念叨,恨不能一天三顿教训自个儿做少爷小厮一定要尽心尽力。原本以为跟少爷出来见识见识,那真是蚱蜢落到草地里,日子才叫畅快。谁知晚上老是梦见亲爹那张疙瘩脸,看到老娘叉着手拧自个儿耳朵。
“伙计,拿两盘子馒头来。”李廷恩将伙计端来的馒头塞了一个给长福,淡淡道:“吃罢,吃饱了好好给少爷赶车。”
长福傻笑两声拿着满头狼吞虎咽,一口一个,很快一大盘子馒头就见了底,而李廷恩手里的那个还没吃完。
茶铺伙计见了这情形嘴巴张的老大,情不自禁小声道:“您这下人,公子,您可真是个好人。”
李廷恩淡淡一笑,并未解释。
长福一把子蛮力,皮肤黝黑,胳膊上都是腱子肉,一顿饭能吃五六碗,看起来跟二十多岁的人一样,其实今年才十五岁。当初他挑中长福,的确许多人反对,毕竟那时候李家已截然不同,家中有仆从二三十。而且都认为读书人身边的应该跟眉清目秀的书童,跟个以前是放牛娃的傻大个作甚。不过李廷恩看中的就是长福的蛮力和憨实。
大燕天下承平已久,可谁又能保证出门在外不会遇到一点波折,带个小书童,除了赏心悦目一点,就全是拖累。长福多好,除了能吃些,更能打猎能烧烤能赶车。
主仆两一个闷头吃,一个慢慢品茶,歇息了小半个时辰,李廷恩正准备叫伙计过来结账,顺耳听边上两个行商说了两句话。
“听说没有,胡干饼这回是真要卖他婆娘了,不仅卖婆娘,连他那两娃都要一块儿卖了。”
“不会罢。他除了嫁出去的三闺女,剩下的两个可是好不容易求来的双胞胎儿子啊。这是他老胡家传宗接代的种,他舍得卖了?”
“嘿,有啥舍不得卖的。他这会儿这婆娘,是叫李桃儿不,哎哟,当年娶回家的时候倒还水灵,咱不都说他走了狗屎运,在咱们这儿名声臭大街的,出去走一趟商回来,还带回个如花似玉的媳妇。当初那个稀罕,等给他生了三个闺女,出去陪他走了两回商,你瞧瞧人成啥样了。前儿我那婆娘还跟我念叨,说那李桃儿真成干桃子了,浑身上下都看不到几两肉。胡干饼不倒腾脂粉亏了大钱?县里那有钱的陈寡妇你听说没,陈寡妇跟他搅合到一块儿,答应给他还债,就是得把人娶进门。这不没水的干桃子就得给人让位了。”
“嘿嘿,也是啊,陈寡妇那身段儿,哪是胡干饼这会儿那婆娘能比的。陈寡妇手里捏着大把嫁妆,男人死的早,族里还给她留了点家产,守着那点东西过日子这么多年都没动心过,咋看中胡干饼了。陈寡妇才二十几罢,倒还能生出儿子来,难改胡干饼连儿子都不想要了。就是可惜那干桃子也不晓得胡干饼当年上哪儿拐来的,咋就没个娘家人撑腰。”
“撑腰,我呸。你没听胡干饼说过,他婆娘是五十两银子从岳母手里买来的。都把人卖了,还好意思撑腰啊。你当年是眼馋过胡干饼婆娘罢,这要想了了心事,要不等胡干饼把人卖了,咱两悄悄摸到红街去试试滋味儿?”
“有道理有道理,胡干饼那两儿子都生得像娘,你说胡干饼舍得把人卖到楼子里不,要能舍得,咱两多开几次荤。”
看到两人挤眉弄眼的说着荤话,李廷恩攥紧手中的茶杯,眼神一片幽暗。
须臾,他放下茶杯,走到隔壁桌坐下。
两个行商都是走南闯北做点小生意的粗人,这样的人大本事没有,眼力劲儿是绝不会少的。一看到李廷恩,两人就直觉面前的少年有些来历。他们情不自禁坐直了身子,望着面无表情的李廷恩齐齐咽了口唾沫。
“两位。”李廷恩反客为主的含笑给两人各倒了杯茶,“在下李廷恩,年庚十五。元庆四年河南府案首,一等廪膳生员,元庆五年河南道乡试解元。现拜入致仕礼部尚书,太子太师,一品大学士石大人门下,为其关门弟子。”
李廷恩这五年虽说不能名满天下,可在他一路过关斩将一路第一的成为解元后,至少士子中有小半听说过,在他拜入名门天下的大儒,曾经的帝师石定生门下后,有一半多的人都知道这么个人了。不过两个生活在最底层的行商,自然不会听说过李廷恩。
但没有听说过李廷恩,他们还懂案首,一等廪膳生员,解元,礼部尚书,太子太师,一品大学士的意思。想到面前这个少年还只有十五岁,两人吓得瑟瑟发抖,他们不认为有人敢随便胡说自己是解元,只是害怕的身子一阵阵发凉。
好不容易有人终于挤了一句话出来,“李,李公子,咱,咱可没得罪您。”
“别着急。”李廷恩将泄满茶水的粗瓷茶杯往对面面前推了推,“我只是想向两位打听些事儿。”
“您问,您问,您只管问。”其中一个略瘦些的就拼命点头,扯了边上那胖点的两腿还在拼命颤抖的一把,“小的叫张大炉,他是黄黑子。”
李廷恩搓了搓杯壁,含笑看着两人道:“方才我听两位提到一个叫胡干饼的。”
张大炉和黄黑子对视一眼,齐齐拼命点头。
“胡干饼可是他真名?”
“李公子您真是神了!连这是别人给他取的外号都晓得。”张大炉自然不会认为面前这位李公子会认识胡干饼。要胡干饼有这么一个亲朋,那陇右道都不够他走的,哪会连点风声都听不到。
张大炉心里腹诽了几句,看对面李廷恩垂头喝茶没有应话,才醒转过来自己脑子走歪了,擦了把汗,急忙恭敬的道:“那胡干饼本名叫胡威。他十八那年害了病,他乡下的舅舅带着儿女做了几个干饼子去看他,结果他取了一个干饼子切成三块泡水端给他老舅几个吃,说是就当吃中午了。打那以后,咱镇上的人就都叫他胡干饼,不叫他胡威。”
小心翼翼的说完这么一段后,张大炉觑了眼李廷恩,规规矩矩的坐在那儿不敢吭声了。
片刻后,才听李廷恩神色淡淡的又问了一句,“他正妻是叫李桃儿?”
“没错没错,就是李桃儿,咱全镇人都晓得,胡干饼天天在街上打老婆,就骂操,烂了的桃子,一点儿水都出……”对上李廷恩森冷如箭的目光,本还兴冲冲的黄黑子吓得一个哆嗦,剩下的话无论如何不敢说了。
李廷恩竭力压下心底的怒火,他并不想与面前这两个人计较,冷冷道:“胡干饼与李桃儿膝下有几个子女?”
发现李廷恩面色阴沉,张大驴与黄黑子这回谁都不敢吭声了,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在站李廷恩身后的长福威胁的视线中,张大驴硬着头皮开了口,“有五个。胡干饼婆娘先给他生了三个闺女,都被胡干饼嫁的远远的,从没见回来过。剩下的两儿子是对双胞胎,今年才七岁。”
李廷恩深吸了一口气,“你可认得去胡家的路?”
两人急忙点头,“认得认得。”
“好。”李廷恩从袖中取出一个五两的银锭子,“带我过去,这就是你们的。”
两人都是到处走小买卖的行商,一年辛苦奔波才能挣七八十两,要缴税不说,中间还不知被人克扣多少。看见这银锭子都觉得天下掉了馅儿饼。就人家一个解元,就是不给银子,自个儿也不敢不带路啊。
黄黑子忙拍胸口,“李公子放心,咱一定把您送到胡干饼家门口。”说完他犹豫了下,还是压制不住好奇心,小声问道:“李公子,您认识胡干饼?”胡干饼那小子不会是真撞大运了罢。
李廷恩端起面前的茶杯一饮而尽,森然一笑,“我不认识胡干饼。”
就在两人松口气时,又听到了一句话。
“我是他正妻的娘家人,李桃儿的亲侄子。”
“啊?”张大驴与黄黑子大吃一惊,两人齐齐从凳子上摔下去半天没爬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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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公子,就是这儿。”
李廷恩下了马车,看到面前这桩位于小巷的小院,院门年久失修,腐朽了半边,俨然已经不能合拢,凑合着用木棍支住了,墙头上爬满藤蔓,明明是夏天,这院子却给人一阵刺骨的凉意。
“拿着罢。”李廷恩将银子仍给他们,神色阴沉的警告,“我不想让任何一个人知道我来胡家看我姑姑,尤其是你们口中的胡干饼和那位陈寡妇。”
张大炉将银子攥在手里,保证道:“您放心,咱兄弟两嘴严实着,一准儿不能让胡干饼躲过去。您好好给您姑姑撑腰。”
看李廷恩没有理会自己,张大驴与黄黑子识趣的走了。
李廷恩顶着大门看了许久,叫长福上去敲门。
一个面色蜡黄,头发半白,看上去五十岁左右的妇人开了门,看到李廷恩还没怎样,看到长福,她立时就慌了,直觉的又去关门。可门是坏的,她芝麻杆一样的胳膊也使不上力气,关了好几次都关不上,反而差点将胳膊给折了。
李廷恩攥紧拳头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上去撑开门缝,温声道:“姑姑。”
李桃儿被震住了,一脸迷茫的看着李廷恩。
面对面的看到李桃儿瘦的如枯骨一样的身子,对上那双深深凹陷进去的双眼,李廷恩仿佛又见到当初的李珏宁。
自己如此努力,让哪怕是厌恶的亲人都过上了好日子,结果还有一个嫡亲的姑母在外地饱受折磨。这算不算是老天爷对自己五年来顺风顺水的讥讽?
“姑姑,我是廷恩,李廷恩。”李廷恩注视着李桃儿的双眼,认真的道:“我家世代居住在河南府三泉县柳条镇的李家村。村口有一株大柳树,桃花河绕着村子过,经板桥村流到曲江河里。每年初春,村里未出嫁的女子都会去桃花河打一桶桃花水混着柳树叶擦脸,村里的老人说这样一年脸上都会白净红润。还有,我爷叫李火旺,我大伯叫李大柱,我爹叫李二柱,我娘林氏是童养媳。”
随着李廷恩不疾不徐温和的话音落在耳边,李桃儿的眼神渐渐迷蒙,她陷入到某种回忆之中,脸上充斥的都是不敢置信。直到李廷恩再次说了一句话。
“姑姑,我是您的侄子——李廷恩。”
“啊……”李桃儿怔怔的望了李廷恩一会儿,伸出老树皮一样的手摩挲着李廷恩的脸。
她的手伤疤很多,尤其是指腹上,全是比男人还厚得多的老茧,落在李廷恩脸上,有淡淡的麻痒和轻微的刮痛。李廷恩没有躲避,他觉得心里那种被油烧的感觉更叫他难以忍受的多。
也许是从李廷恩身上找到了许多李家人容貌的特点,李桃儿终于相信了,她忍不住放声大哭,“廷恩啊,你是廷恩,你是我侄子,是我二弟的儿子。”
不过她恢复的很快,只是哭了这么两句,就打开院门,把李廷恩拖到了一间即使屋顶上破了个大洞依旧黑黢黢的小屋里,她将睡在炕头芦苇席上两个六七岁的孩子拉了起来,然后翻箱倒柜的收拾了几件看起来很破旧的衣服包起来塞到李廷恩怀里。
“廷恩,大姑求你件事儿,你把你这两个表弟带回家去。”李桃儿摸着孩子滚烫的额头,看他们一副迷瞪瞪的样子,眼泪直掉,“要是家里能有口饭吃,就养活他们,实在不行,你跟你爷说,找个心善的人家卖了他们,要卖到一户人家。”
“娘,娘,不要卖我。”两个孩子迷迷糊糊的听见这么句话,本来还有点好奇的打量李廷恩,这会儿就都抱着李桃儿的胳膊,哭的一个比一个大声。
“阳阳,亮亮,不是娘要卖你们,可你们不走,你爹他……。”李桃儿忍住泪,抱着两个孩子哄道:“你们听话,这是表哥,你们跟他走,到了姥爷家里要好好听话,少吃饭,多做事儿。要是姥爷家里养不活你们了,你们别吵闹,要乖乖跟人走。”李桃儿胡乱给孩子抹了把泪,拉下脸,“不许哭了,小心你们爹回来了。”
两个孩子听到爹回来这几个字,下意识的抖了抖身子,却依旧固执的拽着李桃儿的衣襟,不肯松手。李桃儿急的使劲儿去掰。
“大姑太太,您别急,您吃了大苦头,少爷一定能给您讨个公道回来。”长福抽抽鼻子,擦了泪,看着李廷恩道,“少爷,您快给大姑太太说几句。”
李桃儿不明所以的看着李廷恩。一个十几岁的侄子,能帮她做什么。就算是几个亲弟弟来了,只怕拿胡威这种人也没啥法子,所以她从来没指望过娘家,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有婚书在,她就是跑到哪儿,一样是没用的。
李廷恩看着面前两个瘦巴巴的像四五岁的小表弟,上前一步,笑道:“姑姑,我去年便是举人了。”
李桃儿不敢置信的望着李廷恩。
“是真的,是真的。”看李桃儿似乎不相信,长福急忙在边上解释,“大姑太太,咱们少爷可厉害了,人家都说少爷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咱们少爷只要一去考,一准儿就是头名。咱们少爷拜的两个师父,一个虽说只是举人,却在府城里办了所大书院,附近好多州府的大少爷都去书院念书,知府见了都恭恭敬敬的。还有一个师父更厉害,是一品的大官儿,教过皇上的。大姑太太,您别怕,咱们少爷找到了您,您好日子就来了。”
李桃儿茫然的听长福噼里啪啦说完,眼含希冀的看向李廷恩。
李廷恩笑着点头,伸手摸了摸两个孩子的头,从腰间解下一块香木牌,递给李桃儿。
“姑姑,您瞧,这是河南道发给举子们的士人牌,正面是一个元字,背后是河南道三字,证明我得过河南道科举的解元。”
李桃儿颤抖着慢慢摸过木牌上凸起的纹路,贪婪的看了一遍又一遍。她不认识字,却曾在街上看到过有读书人带着这种牌子,人家都说这是官府给的,至少得是举人才能拿到这牌子,进士的是银牌,举人的是香木牌。直到确信这木牌的确就是记忆中的举人牌,李桃儿干涸的唇瓣哆嗦了两下,眼泪滚滚而落,她开始撕心裂肺的大哭。
“廷恩啊,你咋不早些来,你咋不早些来,你表姐她们,她们都被卖了,大姑找不回来她们,找不回来了。我的闺女,我的肉啊。”哭着哭着,李桃儿就瘫软在了地上。
李廷恩蹲□子,握住李桃儿的手,郑重的做出承诺,“大姑,您放心,不管找多久我一定会把表姐她们都给您找回来。”
李桃儿眼中闪过一抹希冀,随即一手抱着一个人凑上来的儿子,母子三人一起大哭。
李廷恩心头凝聚起看不见的风浪,他喊了一声,“长福。”
“少爷。”
“拿着我的帖子去郑家医馆,告诉管事的人,让他立刻带两个大夫过来见我。”
看李廷恩脸上一片风雨欲来之色,长福立马应下,轻车熟路的去马车中拿了帖子,然后向周围的人打听了郑家医馆的方位后便火速赶去。
不一会儿,此处医馆的管事汪大海就带了两个有些年岁的大夫赶了过来。一见到李廷恩,先行问礼。
“李公子。”
李廷恩冲他点了点头,身子一侧,让出背后坐在炕上仍旧抽泣的李桃儿与两个孩子,“这是我亲姑姑与两个表弟,有劳大夫。”
李桃儿与两个儿子一眼就能看出是挣扎在最底层的人家,汪大海虽说不明白为何本家早就交待过一定要以礼相待的李公子会在这里有一个如此穷困的亲姑姑,不过他也不敢多问,就给身后的两个大夫使了眼色。
两个大夫背着药箱上去要给李桃儿他们诊脉。李桃儿有点惶恐,她从来没叫过大夫,都是自己挨着,这会儿一看大夫,想到诊费药费,下意识的就搂着孩子想避开。
“姑姑,表弟他们身子发着热,大夫这是要给他们看病。”李廷恩温和的劝了一句。
李桃儿低了头,嗫嚅道:“家里没银子了。”
想到带了丰厚的嫁妆嫁到范家去后大鱼大肉还整天跑回娘家吵着要带几个丫鬟走的李芍药,李廷恩只觉心酸又愤怒。他低声道:“姑姑放心,有我呢。”
汪大海也急忙笑道:“您别操心,李公子家可是大户人家,哪会……”他说了一句看李廷恩脸色发沉,就收了回去,改口道:“咱们主家与李公子是忘年交,您可千万别将这点诊费放在心上。”
两人都在边上说,李桃儿看看李廷恩身上的锦缎,又看了看长福身上的细绵布,这才松开孩子,让他们将胳膊伸了出来。
李廷恩看到胳膊上交错的伤痕,拳头猛的攥紧,一转身出了屋子来到院中。看到院中那破了个大洞的木盆子里孤零零飘荡着的几片枯黄菜叶,他眼色幽深的往厨房走去。
片刻后,李廷恩面无表情的从厨房中出来,叫长福喊了汪大海到面前,“汪管事,我要请你帮我做件事。”
汪大海连忙道:“三老爷早有交待,李公子有事吩咐就是。”
对李廷恩,汪大海恨不能供起来。他是没见过这个十三岁就考中解元的李公子,不过大名却没少听说。十三岁中举人的不是没有,大燕三百多年,年纪最小的还有十岁就成解元的。皇上还把人抱在膝上夸赞‘此乃天慧’。可中解元的不少,被帝师收为关门弟子的有几个?能考科举大学士就回收你当弟子?
其实这些都离汪大海太远,他真正畏惧李廷恩的,是源于四年前郑家一场剧烈的争斗。在那场郑家嫡枝子弟的争夺里,原本是嫡长子的大老爷因和二老爷打擂台,亲自去外面采买茧丝子囤积,最后不仅随同去的大太太亲兄长屈长清路上回来时摔断腿从此成了瘸子,当年的茧丝子还药价大跌,以致大老爷亏了郑家公中整整三万两白银,被老太爷亲自收回手中的权柄以向族人交待。二老爷也没讨好,手底下大夫研制的新药都快给病人服用了,才发现这药丸吃多了会上瘾,郑家为新药丸买回来的药材全都烂在手里。这一回,郑家亏得更多,整整七万两白银。就是郑家医馆药铺满天下,也大伤元气。这时候三老爷一意孤行要在族中推广的金银花药效开始渐渐在大燕传出去,因只有郑家才有这味药,各地的药材商都来郑家拉关系。最要紧的,是三老爷制出了金银花茶。在郑家最危急的关头,三老爷将金银花茶拿了出来,这种新茶挣得银子,不仅填补了大老爷与二老爷的亏空,还让郑家产业扩大了不少。所以最后被发配到小镇子上坐馆的三老爷风风光光回来郑家成了当家做主的人,大老爷却只能挂个名头,没有半点实权,二老爷则回了老家打理宗祠事宜。
而三老爷曾公然对人说过,他有今日,全因结实一个忘年好友。
往事在心里翻腾,看着面前的李廷恩,汪大海忍不住一阵阵发寒。面前这个少年,四年前多少岁,他到底是如何设计的大老爷与二老爷,让他们在最熟悉的药这一门中老马失蹄?
汪大海不敢再想下去,只是面上随着往事回想越发恭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