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见势不好,各自分开,也不独是官场上才有的情景,这一点,李廷恩并不意外。
  既然李大柱与小曹氏选了这条路,李廷恩当然也不想勉强。至于顾氏,心心念念想要借着分家再想法子弄点产业,最好弄两个铺子在手里,又以为如今他们手上的生意已经在商场上站稳脚跟了,想分出去做当家太太,李廷恩更愿意成全。
  只是若小曹氏与顾氏打着分出去也是亲伯父亲叔父的心思,还想让自己一力承担起他们的花用,时不时就要回来转一转,或是再想让自己给宅子给银子,那可就大错特错了。
  不过万般计算,终究抵不过要死不活的李耀祖。
  李耀祖咽气,自己要多守孝一年,李耀祖不咽气,李火旺就不愿意让家里轻易分家,唯恐四房最后没个着落。而且分出去,自己又要离开,只怕三房那里就更没发约束了,也许并不是利大于弊。
  这家到底要不要分,如何分,看样子还需斟酌一二。
  心里打了个绕,李廷恩吩咐从平,“安置到三房的丫鬟,暂且等一等。”
  若有的选择,自己真是不想在家中用这样的方法,毕竟是有后患的。
  他拿起一封京中万重文写来的书信,一面分神问道:“朱家可有消息过来?”
  从平急忙道:“三姑爷说已经找到花姨娘的行踪,必然会将人抓回来交给少爷处置。”
  李廷恩没有接话。
  李耀祖与王太后联系上他并不意外,叫他意外的,是李耀祖居然是通过花姨娘和王太后有了牵连。
  当年朱瑞恒的事情,朱瑞成最后为了让自己消气,或许也有借势除去他早就不喜欢的庶弟的方法,近乎是逼迫生父朱老爷做出了选择,舍弃了花姨娘这个爱妾和朱瑞恒这个一贯疼爱的庶子。
  花姨娘和朱瑞恒被送到乡下庄子,被朱家所有人遗忘,中间屡次传出朱瑞成在乡下不惯,想要回来的消息,还曾经病过好几回。不过根据自己所得知的消息,朱家上下将这都当做了花姨娘母子使出的想要翻盘的手段,并未理会,只是随意请了个大夫过去看。一年以后就传出朱瑞恒病重不治,花姨娘失去独子,得了疯病,最后将自己烧死在屋子里的消息。
  除去本就病重的朱老爷因为这件事病上加病,送了性命以外,没有半个人将花姨娘母子的死放在心上。自己i还记得李草儿回来提起过,说朱夫人背地里狠狠骂了几场,直说花姨娘坑了朱家。
  谁又能想到,当初所有人都以为在大火中化成了飞灰,连尸骨都找不到的花姨娘,竟然会自己放火以此逃出庄子,然后辗转找到以前在戏班子的姐妹,重新操持了旧业,最后居然与宫里的太监搭上了关系,成为对付自己的一把不起眼却锋利无比的利刃。
  可惜了,自己留在家里的人本事到底不济,只能顺着李耀祖摸出这么一个人,曾氏动手的又早了些,李耀祖如今如同活死人一般,不能说话不能动弹,只能睁着眼睛愤恨的看着所有出现在面前的人。
  这样的李耀祖,叫自己就是有万般手段,也无从掏出一句实话。
  不过既然知道了花姨娘,李廷恩也不着急,他看过付华麟的信,眼里有了丝凝重。
  没想到近半年的时光,朝廷居然会有如此大变。
  宫中陈贵妃早产生下二皇子自己早就知道,不知道的是陈贵妃竟然有如此手腕,将宋容华逼到了别宫去住,陈贵妃的同胞兄弟取代杜玉楼,成为右卫军都督。昭帝在两个月之内,连斩七名王太后一系的官员,王家人跪在永宁宫外哭诉,王太后却闭宫不出,仿佛成了一尊真正的泥菩萨。
  可王太后,是一个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之人。
  当初自己的老师,身为三朝元老,就为了给自己不留后患的拖延一点时机,抓住了一点先帝时说过的只言片语,在朝堂上提出要将早逝的慧文太子妃追封为先帝之元后,王太后便勃然大怒,要在金銮殿上一头撞死,结果她未死,自己的老师被逼自尽以示清白。也正是因为老师的死,才让上官睿等人心生愧疚,暂且放过了自己,最后将自己夺情的奏折全部压了下去,更为自己争取到了在京中转圜的一二分人情。
  老师的恩德无以为报,可王太后在老师撞柱自尽后还叫太医在伤药上做手脚的深仇大恨,自己片刻都不会忘记。
  这样一个睚眦必报的女人,会就如此安然养老度日,任凭一个贵妃爬到头顶之上?
  李廷恩不信,他也不会让自己的那些盟友掉以轻心。
  他提笔写了一封信,告诉万重文转告付华麟对永宁宫的动向绝不可放松之后,示意从平送出去,又把赵安叫了进来。
  自从石定生死后,赵安就酗了很长时日的酒,最近才慢慢好些,整个人又削瘦了许多。他本就身子有些蜷缩,如今看上去越发像是一具没有活气的骷髅,李廷恩见了不免心中有些微难受。
  李廷恩也是才知道,赵安竟然是石定生的侄儿,不过是一个外室所出。永溪石氏身为传承千年的大族,是绝不容许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赵安生母太过卑贱,族中派人要将赵安母子溺死,石定生得知消息后,因顾念与胞弟的情谊,受不住赵安生父的哭求,派人将赵安母子悄悄救下,送到江南道的一个县城养大。赵安生母病故,赵安不愿意再受石定生恩惠,悄悄跑去从了军,成为一个舍生忘死,在刀尖打滚的夜不收。然后石定生一直没有放弃寻找赵安,在赵安一次探哨受了重伤回来,上官为了抢功意欲趁机要他性命的时候,他被石定生找到。石定生上下疏通,为他除去军籍,带到身边更名换姓,以为心腹。
  得知这一情形后,李廷恩也就能明白赵安对石定生的孺慕之情了。
  可赵安这样下去,并不是办法。
  不过有些事情,需要时间来冲淡,李廷恩不打算这会儿就要赵安将事情抛下,连他自己都尚未放下仇恨,又如何劝说别人。他只作不见赵安的模样,随手指了个位置让赵安坐下,和赵安说起了襄阳的事情。
  “按照京里的动向,再过两月,朝廷必会兴兵讨伐永王。”李廷恩将手上抄录下来的一封邸报递给赵安看,“永王占据三道,朝廷却迟迟不曾派人清剿。随着天时转好,朝廷派各地官府赈灾,各地流民已然渐少,然而从匪易,从良却难。这些流匪,原是流民,一日染血,手中的刀便放不下去了。按各地邸报来看,各道各府都有流窜不愿回归家乡种地的流匪化作盗匪,占山为王,肆意滋扰百姓。下一步若我没料错,朝廷必会抽调驻边大将带同关中精锐前去讨伐永王,令一薄有名声的京中禁卫将官率同卫所军清理匪患。朝廷大军一动,藩王只怕会有动荡。”
  赵安看过邸报,随后将之一合压在案上,冷笑道:“朝堂上这些大人,想一出是一出。各地军备废弛早已有之,这些卫所军,世代军户,许多早就成了兵油子。他们成日钻研的,就是如何躲过射来的箭,怎样卡着管朝廷要更多的军饷。许多人只怕连如何养护自己的铠甲长枪都忘记了,朝廷当初还将这些卫所军都调往京畿附近,指望这些人能护着京城安危,简直是妄想。”
  李廷恩端了茶喝,淡淡一笑道:“他们也知卫所军不堪大用,所以只会让他们清剿流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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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4章 内情
  “他们不是流匪的对手。”赵安很肯定的摇头,他道:“少爷,您没去过军营,不知道卫所军如今的情景。”
  “哦……”李廷恩做出副感兴趣的神情,将手中的茶盅放下,笑道:“那赵叔就与我说一说罢。”
  李廷恩是文臣,对卫所军突然如此感兴趣,赵安觉得有点意外。然而他很快又想到方才李廷恩提起过剿匪和讨伐永王的事情,想到付华麟和沈闻香,甚至还有杜玉楼都是军中之人,就有些了然了,他很仔细的对李廷恩分说起来。
  “大燕军制,以各州府分为卫所,各县城又设百户率领军户驻扎,军户世袭,家中凡有男丁,子又生孙,皆世袭军户。数代相传下来,孽生无数,大燕承平日久,尤其是中原之地,不复边疆之危,这些军户享用朝廷俸禄,世代被朝廷供养,长久在一地繁衍生息,早已耽于享乐,疏于武备。按太祖旧例,朝廷将铠甲的兵器下发军户手中,每年发一两养护银,由军户自行将破损的铠甲兵器打磨修补,这原是太祖仁政。一是为军户们平日在家中也能练练身手,即便是上山行猎,也有趁手的兵器可以打来猎物贴补家用,同时还起到练兵的作用。再有前朝将军备之物交予工部下属司仓管辖,司仓不将军备武器放在心上,开库之后除去面上荣光,内里早已腐朽,以致前朝兵士拿起武器穿上铠甲上了战场,却发现长枪易断,铠甲已破。太祖为了预防此弊端,故而将军备之物下发军户,只发养护银。太祖以为,上了战场,是要拿性命去搏杀,这些军户们,为了自己的性命,必然会将铠甲武器都养护良好。”
  李廷恩对大燕的官职和朝廷动向颇有了解,对这些东西,却是十分生疏的。这种底层的内幕,不是学问,而是一种世情经验的练达,无法从书本上学到。
  他听到这里,是真的动了心思。以他的智慧,已经从赵安的话中猜到了一些东西,他不动声色的叹息道:“想必大燕的承平,让这些军户们以为自己已无性命之忧了罢。”
  “正是。”赵安嗤了一声,“当年西疆告急,朝廷曾抽调了关西道两万卫所军过来,关西道挨着京畿,卫所军尚算精锐,小的看他们拿出的兵器发亮,铠甲能照出人影。倒以为军中一些言传是误解了他们。谁知等上了战场,那两万卫所军的铠甲,经竟有一多半被那些蛮子们拿着一杆削尖的木枪就戳穿了。剩下的一小半,一见了血,就在个千牛卫的带领下转身就跑,宁肯事后受军纪惩处,也不肯再上战场,小的这才知道,他们的铠甲那是因养护的好才会发亮,而是因关西道挨着京城,他们唯恐朝廷派人抽检,因而使了心眼,时常将铠甲交到那些作坊里,让那些人刷一种特制的油。这种油是废油,人不能吃,刷到铠甲兵器上却有极好的效用。卫所军里的军户成群结对将自己的军备之物交给商户,给上几十文就行。这些商户们,顺手还会将兵器铠甲上的铁抽一二出来从中牟利。”
  李廷恩听完就陷入了沉默之中,他实在没想到,大燕表面看起来威风赫赫的卫所军,竟然已糜烂至此。
  盐铁等物在这个时空是朝廷管制之物,价钱昂贵。而大燕下发到军户手中的军备之物,自然是上等的铁,而且分量十足。
  然而这些商人竟然敢在军备之物上动手脚。果然只要有足够的利益,就能所有人不顾一切么?
  关西道靠着京畿,卫所军平时还算监管得当。若关西道的卫所军都如此,其他的地方呢?
  也许永王当初能够连下三道,势如破竹,不仅是成功驱使动了流匪,也不仅是因为他有塔塔人相助,而是大燕的军队,早就已经从内里开始腐烂了。
  李廷恩又想到了当初守城的一战,当时心思没有放在这上面,他的一切讯息来自于别人,他也就以为是王太后做得孽,可没有王太后,大燕依旧不会是流匪和永王的对手。
  那么主政多年的王太后,又到底知不知道大燕卫所军的境况?
  李廷恩捧着茶盅沉默了半晌,赵安看了眼他,就低声道:“少爷,若京中付大人想要带兵剿灭流匪,您还是劝劝罢。除非他能带走京中的左卫军,否则还是不要将揽下此事为好。”
  李廷恩这就知道赵安是误会了,他笑了笑摆摆手,“与付华麟无关。”他正要透露一二自己的想法,忽然脑中念头一闪,“自太后主政后,赵叔可记得朝廷曾对军中境况设法更正过?”
  “积弊已久,哪是如此容易。”赵安冷笑着答了一句,“太后倒是安插了不少娘家侄儿外甥的到各地卫所军中。”
  李廷恩眼神闪烁了以下,又问,“永王府可有消息?”
  赵安愕然,不明白为何突然又跳到永王府,不过他还是道:“这两日都没消息传过来。少爷是担心襄阳有变?”
  李廷恩神色凝重,叹道:“我只怕先前咱们都猜错了。”
  赵安十分不明白这话里的意思,“少爷指的什么?”
  李廷恩这次没有说,有个隐隐的猜测他还藏在心里,没有十足的把握之前他不会轻易说出来。他只是含糊道:“且等一等罢。”随即话锋一转,“朝廷调兵之事,只是我的揣测,尚有不准的地方。不过无论如何,只要朝廷一动,便是一个好时机,如今我们暂且静观其变,告诉虎叔他们,在京城且先安稳呆着,再有张和德那儿……”他顿了一顿,似乎有犹豫的地方,最后仍旧道:“再逼一逼,我要从他口中掏出一句实话。”
  赵安有些为难,“大姑太太……”他话没说完就被李廷恩抬起的手势阻挡住了。
  “姑姑那里我会去说,若她不能明白,姑侄之情,便到此为止。”李廷恩神色有些冷酷。
  看到李廷恩眼底的不容置疑,赵安心里一凛,他躬身站起来应了声是。
  外面从平轻轻敲了敲门,“少爷,钟道长来了。”
  李廷恩应了一声,道:“快请进来。”
  钟道长一进来后就在屋里左看看又看看,冲着李廷恩一遍又一遍得意的翘着胡须。
  李廷恩装作没看见的样子捏了本书在手中拿着看。
  钟道长瞪着眼等了半天,茶都喝了三碗,感觉一动弹肚子就咣当咣当全是水的声音,还是没等到李廷恩跟他说话,终于憋不住了,夹着腿哼哼了一声,“李大人,您这可不是待客之道啊。”
  李廷恩笑容疏淡,将手里的书放下来,目光落在钟道长身上,“钟道长不是客罢。”
  钟道长品了品这话的滋味,觉得算是亲近,又觉得有点讽刺的意思,弄得他不上不下的。不过最后他觉得和李廷恩打机锋完全就是自讨苦吃,干脆自己拍了拍自己的嘴,打了个哈哈后道:“李大人,您上回要咱们做的东西,我与师兄他们商量了一下,已经做出来了,您什么时候要去看看?这要是合适了,就……”他没说完,只是又哈哈笑了两声。
  “做出来了?”李廷恩神色终于有了一丝波动,他身子微微前倾,重复问了一遍,“果真做出来了?”
  钟道长见到李廷恩如此模样,心里泛起一丝得意,翘着胡子道:“可不,虽说炸了不少东西,花了不少银子,到底是做出来了。”一说到银子,他直有滔滔不绝的架势,“说起这个,李大人,您可不知道,那玩意儿就跟长了腿一样,一点着火就到处飞,把咱们那道观都给炸了半边,师兄他们好几回还差点丢了性命,我可跟您说啊,要不是咱们身手好,躲得快,真是要去见三清祖师了。就是这样,如今咱们师兄弟还睡的是缺了一半的房子,下雨天四处都灌风漏水的。偏偏为了做这东西,一点活钱都没了……”他只管诉苦,翻来翻去就是他们为做李廷恩要的东西付出了大价钱,如今连个好屋子都没了,要李廷恩填补。
  只要这些道士真的能做出他想要的那东西,就是再建一个新道观都没有关系。
  和银子比起来,李廷恩想要的东西比黄金更贵重。
  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告诉钟道长的。
  钟道长一听,眼睛都瞪圆了,几乎扑到了李廷恩桌案前,“果真如此?”不等李廷恩答话,他就道:“李大人一贯说话算话,瞧老道问的这……只是老道的丹炉,还有药材……”
  李廷恩抬手止住他的话,“只要让我见过后觉得满意,道长们所有的损失,我必如数偿还。”
  有了这句话,钟道长就放心了,他抓着李道长的手迫不及待的道:“那你这就跟我去看看。”
  李廷恩正要说话,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从平满脸大汗的进来,顾不得钟道长在这儿就上去低声道:“少爷,三太太在外头吵着要见您,正在地上滚着,小的实在没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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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5章 人心
  从平这么一说,钟道长就知道将李廷恩拉走的事情算是泡汤了,他是老成精的人,当然不会这么不识趣,当下捂嘴哈欠,做出复困倦的模样,叫从平点了个小丫鬟带他去歇息。
  出去的时候,因为顾氏在外面哭闹,那小丫鬟还很机灵的带着钟道长走了边上的廊道。
  李廷恩听着外面传来顾氏一声长一声短的哭闹,脸上没有半点不悦的神色,只是问,“怎么回事?”
  从平抹了把汗,过去小声道:“三太太娘家以前糟了流匪,过来投奔三太太,三太太就给赁了个院子,时不时会叫三老爷送些东西过去帮扶。”
  说到这儿,从平撇了撇嘴。顾氏吝啬,对娘家人也不例外,当初租院子还要选破旧的呢,如今肯送东西回娘家,无非也是因出去和那些大家太太们说话的时候被人嘲讽了几回下不来脸。可顾氏想要添补娘家,自己又舍不得出银子,就三不五时吵着要多弄些公中的份例,不是说今天的汤酸了,就是明天的燕窝粥大厨房少给她炖了一盅,拐弯抹角要多添一份占着便宜送回娘家做脸面,连家里份例上的熏香用过后都不认,非说是丫鬟给拿了,好叫再送些过去。
  顾氏这点粗糙的手段,家里上上下下没有不知道的,不过是看着不值什么,王管家才没拿这种事来烦李廷恩,只是私底下下人都在看笑话罢了。偏偏顾氏没自觉,还今儿带着剩下的鸡腿,明儿提着省下的几碟点心大张旗鼓的回娘家,显得她很照顾亲戚的模样。
  李廷恩平平淡淡的嗯了一声,手交握在膝上道:“是顾家出事了?”
  “是。”从平顶着李廷恩的目光,硬着头皮道:“三老爷这些日子去的勤了些,听说是顾家那位老太太前几日在街面上摆夜市摊子伤了腰。前些时日都没事儿,今早不知谁在三太太面前说了胡话,三太太就发作起来,叫人栓了车回去娘家,把三老爷堵在,堵在……”
  李廷恩眼中漾起浅浅的波纹,淡淡道:“我记得顾家有一女寡居在家?”
  从平就知道李廷恩已经猜到了,他也就好说了,很利索的道:“那是三太太的幼妹,运道不好遇上了流匪,如今带着个三岁的儿子住在娘家,每天帮着娘家人出摊。她还曾带着二两点心上过门,说想等儿子大了些,在四少爷跟前做个书童,二太太说都是亲戚,不好这样,答应了她将来等孩子大些了,寻一个学堂给送进去。”从平歪着头顿了顿,发现李廷恩脸上没有生气的神色,又摸了摸方才因阻拦顾氏而被抓破的脖子,就小声道:“少爷,那谭顾氏跟三太太可真不像一个娘生的。”
  李廷恩眼风轻轻一扫,从平缩了缩脖子,登时就不敢说话了。
  李廷恩看了一眼从平脖子上两道冒着血珠的伤,没有开口斥责他,“三叔可在家?”
  “回来了,三老爷比三太太还先进门,一回来就叫人关了屋子,三太太亲自上大厨房拿了两把菜刀,砍不开门,这就吵着要见您。小的想着您有要紧事,原本想拦一拦,谁想这回三太太发了狠……”从平苦恼的鼻子眼睛都皱成了一团。
  从本心来说,他是真没想到这回顾氏会这么固执。以前顾氏可是轻易不敢踏足少爷院子的,更别提对自己这些在少爷身边伺候的下人动手了。谁想这回吃错了药。
  再有,在从平看来,这种事情如何能叫做侄子的去管,夫妻两个要打要闹,或是去跟娘家妹妹掰扯就是了,找侄儿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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