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节

  “小小的人,哪里有这么大的力气呢?”太后见阿元额角全是汗,便心疼极了,拉着她坐在自己的身边,与自己拱在一个软榻里,这才给她擦汗,见阿元笑嘻嘻地在自己手里胡乱擦了几下就完,便嗔道,“外边儿虽然暖和了些,这天儿也厉害着呢,仔细受了风病了。”见这孩子老实地应了,便笑叹道,“也只你知道这些鬼花样儿。”到底心中熨帖,只摸着阿元的小脖子笑眯眯地问道,“说说,这如今怎么就这么老实呢?”
  阿元迟疑了一下,小声说道,“我说话没轻没重,只怕冲撞了二皇兄呢。”
  “是什么?”阿元最机灵了,哪里会说错话呢?太后也觉得好奇起来,使人端了茶来喂给阿元喝了,便问道。
  阿元犹豫了一下,见左右也无旁人,便红着脸趴在太后的耳边小声说了。
  太后听完,心里也觉得阿元这般为安国公家的女孩儿上心欢喜,然而听了阿元的某些话,便摇头道,“竟是个傻丫头。”阿元的性情,是她最放心不下的,看似圆滑,可是对于一些事情,却格外地较真。就如同眼下,别说皇子,都说外头的种地的多打了几斗米都要多娶个媳妇儿呢,怎么可能有只有正妃的皇子呢?
  肃王、诚王,这才是异类,若不是太后从前吃过苦,实在不愿意再叫这苦头给下头的儿媳妇孙媳妇吃一回,哪里会有眼前的自在呢?
  “我总是看不惯的。”阿元咬了咬自己的嘴唇,小声辩解道,“想想这个,我的心里就不快活。”
  “你这样的心性。”太后一叹,见阿元鼓着小脸,心里发软,也想到从前自己的悲哀,只觉得或许这个孩子是说的不错的,没有妾,那是何等的快活呢?心里怜惜她,太后便低头问道,“阿容,你可问过他么?”
  “他许我,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呢。”阿元脸皮再厚,与长辈说这个有些脸红,然而心里却快活,只厚着脸皮如同小松鼠一样爬到祖母的耳边,与她交换这个秘密。
  太后含笑听着,低下头就见到阿元肖似自己的眉眼间是一派的欢喜快活,没有一丝阴鹜,不知为何,太后竟觉得想要落下泪来,看着这小小的孩子依偎在身边,小声说着与心上人的开心话,她一边笑,一边用力搂了搂这个孩子,这才觉得,这巍峨却空旷的太后宫里,还是有一些热乎气儿,叫人过着有盼头的,许久,低头见阿元偷吃了鸡的小黄鼠狼似的鬼鬼祟祟地偷笑,太后的心里默默地做了个决断,却不动声色,只含笑说道,“难得阿容是这样的好孩子,他如今忙着,只怕也辛苦,你也该常去看望他,叫他心中有数。”
  阿容年长,太后也是舍不得阿元早嫁的,只怕这婚事就要蹉跎。太后不赌人心,只想着用一切的办法拴住这个孙女儿喜欢的少年,叫他能给阿元幸福的后半辈子。
  “知道了。”阿元缩了缩脖子说道。
  “你二皇兄不是个小气的人,你怕什么呢?竟是做贼心虚。”太后只笑道,“与你二皇兄好好儿说,皇祖母听你的好消息。”见阿元点头,她便笑道,“不管如何,也叫你二嫂谢你。”
  “这是哪里的话呢?”阿元不好意思地扭着自己的小身子说道,“怎么说,也是阿元正经的表姐呢。”
  太后含笑应了,顿了顿,见阿元可算放心了,只想了想便笑道,“左右天气不错,你出宫去,给皇祖母跑了腿儿。”见阿元侧耳倾听,她便有意无意地拨弄着手腕儿上的象牙数珠,慢慢地说道,“湛家的老大媳妇儿,是个不错的人,又知礼仪,哀家很喜欢。可巧儿小厨房出了一道糖蒸酥酪,甚是美味,哀家本是欲赏京中几家公府的,如今,算上她,也不多这么一份儿。”
  太后常赏点心料子首饰与外命妇,然而大抵不过是安国公府或是与太后有亲的几家罢了,如今竟然赏了城阳伯夫人,这实在是难得的荣耀,比之前叫阿容带回的首饰郑重许多。城阳伯夫人素日在京中多因出身被人诟病,哪怕城阳伯如今权势不小,无人敢露在脸上,不过背地里非议的不是一个两个,眼下太后竟愿意给城阳伯夫人撑腰,谁还敢记得从前呢?眼馋还差不多。
  阿元快活的不行,急忙拱手道,“多谢皇祖母!”
  “我赏了她,你谢什么呢?”阿元赤诚,珍惜的人恨不能将自己的真心双手奉上,太后如今只庆幸城阳伯夫人母子都是心中纯良之人,不然还不将阿元给卖了啊,只摇头点了阿元的额头一记,无奈地说道,“带着哀家的赏去吧,回头回来,与皇祖母吃饭。”见阿元欢欢喜喜地应了,太后这才满意,使人将赏赐装了叫阿元带走。
  城阳伯夫人出身不高,如今,太后偏要抬举她,叫人不敢小看她。日后若是给阿元赐婚,方才能显得将她嫁到城阳伯府去,并不是失宠。
  “谢祖母对阿元的一片慈心。”阿元什么不明白呢?心里暖洋洋的,拱了拱太后的手忍着心里的快活说道。
  “快去快回就是。”这也是叫阿元去见见阿容的意思了,太后便催促了一声。
  阿元这才带了太后的赏赐,一路沿着大街很是显赫地往城阳伯府去了。听见外头有避道在侧的人询问,又有一些小宫女说了是太后赏赐的话,阿元这才满意,给城阳伯夫人在外头刷足了存在感,阿元这才一路奔着城阳伯府去,这一次更郑重些,就见城阳伯府的中门大开,城阳伯夫人领头,府中能动弹的女眷俱出来迎接,显然是早就有内监通传了,城阳伯夫人按品级装扮,格外地郑重,此时迎了阿元下来,阿元先一本正经地宣了太后的口谕,这才笑嘻嘻地将手边精致的食盒递给城阳伯夫人,见她脸上有淡淡的疲惫之色,便疑惑地问道,“姨母的精神不大好?”
  城阳伯夫人恭敬地接了太后的赏赐,含笑看了阿元一眼,温声道,“你这孩子,竟给姨母要了这么大的体面。”她不是傻瓜,自然知道这代表什么。
  有了太后的青眼,她日后在京中立得更稳当更风光了,只怕再也无人能够小看。
  “皇祖母喜欢姨母呢。”阿元扶着城阳伯夫人笑道。
  京中外命妇多了去了,太后能想到一个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伯夫人?城阳伯夫人摇了摇头,却不再说什么,只拉了阿元会后院,叫阿元坐了,自己恭恭敬敬地将这糖蒸酥酪供起来,这才换了身上为接赏赐穿上的大礼服,换了家常的打扮回来,见阿元左顾右盼,便笑道,“阿容如今接了个差事儿,忙得很,这不到晚上是不要想回来的。”见阿元被自己看破讪讪的,也不取笑,拉了阿元坐在自己身边温声道,“你最近在宫中,可还好?”
  “没有比我更好的了。”阿元急忙笑了,只是见城阳伯夫人的脸色实在不好看,一旁的二太太也是带着几分怒火,便疑惑地问道,“姨母可是有什么无法决断之事?”
  “还不是阿镜!”城阳伯夫人摇头不语,一旁脾气本就暴躁的二太太便脱口骂道,“也不照镜子瞅瞅自己,就是个四品官的嫡女,满京城多了去了,相看个亲事活脱脱要了她的命似的,这是又哭了一场了,只说咱们要害她呢!”见城阳伯夫人皱眉,她便急忙与阿元说道,“殿下评评这个理儿,亲事是老三,她亲爹给寻的,我与嫂子为了忌讳,通没插一根手指头的!就这样儿呢,还说咱们心怀叵测呢!”还敢说她闺女阿瑶傻不愣登却嫁了高门的话,只叫二太太恨不能给这死丫头一耳光!
  “阿岳今儿放假,说要回来,叫他与阿镜说吧。”城阳伯夫人对于这样的人,哪里愿意管呢?也懒得给阿镜分辩湛三辛辛苦苦寻来的这门好亲多么难得,只淡淡地说道。
  从前翰林院的亲事早就黄了,城阳伯夫人听说那家的夫人也是手快的,如今已经定下了安阳伯家的小孙女儿,正经的大房出身,以后兄长袭爵的。毕竟能与清流结亲,是勋贵们最喜欢的亲事了。如今湛三寻的,却是同僚家的幼子。因恐阿镜无能,湛三战战兢兢,连长子都不敢相看,定了这不用担大事儿的幼子,虽这同僚不过是五品,比他还低了一层,不过家中却很是富贵,不愁生计,家中人口也简单,那同僚虽也有几个妾,不过几个儿子都是嫡出,因此十分和睦。婆婆妯娌都是出了名儿的老实人,简单说,就是面团一样的脾气,包子一样,很能撑得住阿镜的事儿精脾气。
  阿岳作为兄长,早就没口子地点头了,只觉得这是天作之合,然而城阳伯夫人听见了这家中的条件,就觉得够呛。
  这家的官职,还不如湛三,一个五品。只怕眼高于顶,只觉得自己能当娘娘的阿镜不会愿意的。
  果然,湛三这话一出口,今日阿镜在府中就是一通的大闹,只哭得什么似的,觉得父亲这是被人撺掇了要糟践她,说死都不愿意,只叫湛三大怒,拂袖而去了。
  “要我说,只一通板子下去,她就知道好歹了。”给脸不要脸,阿元的脸上就冷淡了,只皱眉与城阳伯夫人道,“随她闹腾去,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能闹腾出什么花样来!”见城阳伯夫人含笑点头,知道这姨母不是心软的人,阿元这才哄了她露出笑容,又说了些闲话,正等着阿容回家,就听见外头有少年带着怒气的声音,不大一会儿,就见阿岳一脸怒容地进来。
  阿元的目光落在他的腰间,见正是阿容得到的玉佩之一,心中便对这少年与阿容的亲近多了几分了悟,虽与他不过是一面之缘,然而见他面容白皙清秀,彬彬有礼,也十分赏心悦目,又与城阳伯夫人亲近,便心中点头,觉得湛家三房还是有明白人的。
  “这是怎么了,竟气成这样?”城阳伯夫人只将阿岳拉到身边问道。
  “不知好歹的东西!”阿岳一回家就听见了今日之事,还没走几步,就有湛家三太太的丫头来请,显然是要与他抱怨的。只是他是真没有觉出来这里头谁有什么坏心思,只对这个脑子不好使的妹妹失望透了,此时急忙给屋里的人施礼后,这才与城阳伯夫人说道,“大伯娘别惯着她的毛病!顺风顺水这么多年,她忘了自己的出身了!既然不愿意好好过日子,便由她去!”
  “她是你妹妹。”城阳伯夫人叹道。
  “叫我娶表妹成全仁义道德,把国子监祭酒家的亲事退了的妹妹?”阿岳冷笑一声,目中生出了怒意来。
  借了前一阵子太后赏城阳伯夫人与阿容的东风,国子监祭酒家再清贵,可是也是随风儿走的,眼见城阳伯府一家子都得宠,阿岳自己又争气,哪里还会不愿意呢?虽端了端读书人的架子,不过城阳伯夫人却深知三顾茅庐的,上门提亲了三次,备了叫读书人喜欢又不失贵重的大礼,里子面子都给了,也算是有心,冯大人觉得很不错,清高地点了点头,又有意无意地命女儿出来见客,那么一个知礼仪懂诗书的女孩儿,重要的是,对长辈十分尊重,一下子就叫城阳伯府的男人女人们喜欢了。
  这样的好亲,也就阿镜能说出煞风景的话来。觉得兄长这是背弃了青梅竹马,娶了一个只是能给他前程的女子,实在市侩外加无情无义,立逼着哥哥去退了这亲事,别辜负了表妹,还似乎想着与人家冯大人家的小姐说道说道,可是叫满意这婚事,正偷着乐的阿岳气得浑身发抖,呵斥了一回,叫人看住了这不知道好坏的妹妹,却不肯去见她了。
  见了脑仁儿疼。
  阿元都惊呆了,心说这可真是没有最脑残只有更脑残。
  “那这亲事。”城阳伯夫人便迟疑道。
  “父亲已经婉拒了。”阿岳冷冷地说道,“父亲说了,妹妹既然立志服侍母亲,不愿意舍了母亲嫁人,日后,便给她与母亲个庄子,好好儿地住着,别出来了!”那庄子上服侍的丫头婆子不会少,衣食也不会克扣,只叫她们过上好日子,却不能叫她们再出来了,日后,他只怕也不会愿意见到母亲与妹妹了。想到日后只怕这两个还要离间他与妻子的情分,或是毁他前程,阿岳便觉得毛骨悚然,低声道,“不能再叫她们出来了。”
  他舅舅那一家子,已经叫父亲坑到大狱里等着定罪了,只是父亲这一次出手很重,只怕舅舅这一家不死也是个流放,这是为了他的以后,然而想到母亲如今恨父亲欲死,他就觉得心里难受。
  “没有过不去的坎儿,好日子在后头呢。”湛家二太太是看着阿岳长大的,忍不住安慰道。
  “侄儿知道。”阿岳抹了一把脸,挤出了一个笑容来,见两个伯娘都担心地看着自己,他急忙安慰道,“侄儿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好生安抚了两位长辈,阿岳正想着告退,却见外头,又有个丫头有些不安地进来,请了安,这才与城阳伯夫人禀道,“太太,外头,有给二姑娘提亲的上门了。”
  ☆、第92章
  “提亲?”城阳伯夫人便一怔。
  勋贵人家儿里头,哪里有媒人提亲的说法呢?两家相看了一下,觉得合适,志同道合,便定下来互换了庚帖也就是了。城阳伯夫人养尊处优这么多年,很就久没有见过什么媒人,心里觉得此事有些蹊跷,却还是不动声色,只与也是微微愣神的阿岳问道,“难道,是你父亲与谁家有了约定?”若是湛三出手,也不会不与她提前打个招呼的。
  阿岳便皱眉道,“父亲没有说过。”见城阳伯夫人颔首,他便慢慢地边想边说道,“此事,怪的很,哪里有不打招呼便来提亲的呢?大伯娘不必理会,侄儿想着,只怕是外头哪家的破落户儿打听着咱们府里的声势,想要占便宜呢。”城阳伯府如今正是鼎盛,阿岳想着,大概是谁家落魄了,指望娶一个湛家的姑娘,与湛家做了亲,以后狐假虎威。想了这个,阿岳便想起了他的好舅舅,越加地心烦道,“虽然阿镜到了这样的人家自在,却叫咱们府里不安定,拒了就是。”
  “既然你这个说,便拒了。”城阳伯夫人觉得这媒人无礼的紧,当是在外头呢说上门就上门,着实没有体面,便点了头,只叫个丫头出去叫那媒人走了就是,只是等了一会子,却见那丫头又回来了,脸上带着几分惊容,似乎有些不对,便急忙问道,“莫非那人不肯走?”
  “太太,那媒人说,是淮南王府家托她来做媒,因此……”王府提亲,谁敢叫人走呢?这丫头不敢做主,到了城阳伯夫人的面前恭敬地说道。只是这丫头的心里却有些称奇,只觉得二姑娘竟然有运气得王府青眼,这说起来,岂不是与皇家联姻,天大的造化!
  “淮南王府!”阿岳听到这个,就想起来前儿母亲说的话,只是这段时候母亲一直被看着,他本以为无事,没想到竟果然生出了事端来,脸上就有些变色,与同样脸色凝重的两个伯娘对视了一眼,便轻声道,“既然是淮南王府,只怕就不能这样赶出去了。”见大伯娘点头,他也想知道作死的妹妹与母亲究竟作到了哪一步,实在不行,也可以说八字不合,心里气得要死,只勉力忍住了,对着那丫头挤出了一声来道,“请进来!”
  阿元见阿岳跟便秘似的,虽然心里也生气,却还是忍不住偏头笑了。
  城阳伯夫人正觉得厌烦,就见阿元笑了,一脸的坏坏的小模样,心里大畅,又见阿岳气得浑身发抖,便指着阿元笑道,“这是在笑谁呢?”她话音一落,阿岳的目光也跟了过来,这少年见阿元一脸的没心没肺,想到她的身份,到底是聪明人,便忍不住也露出了一个笑容来说道,“是我着相了,殿下笑我也是有的。”阿元出身肃王府,城阳伯夫人的嫂子也是宗室女,淮南王府若是在别处还能抖抖威风,逼迫个亲事。可是城阳伯府,却不够看。
  眼见阿岳脸上松快了,阿元只笑道,“一会儿,也叫我见见淮南王府的媒人。”淮南王妃与她在太后宫中有过几面之缘,那真是个要命的祖宗,刻薄无情,最是能捧高踩低的,有用的时候把人夸成天仙儿,没用的时候往人身上踩上一万只脚,便是阿元,见了这么一个人物都觉得有些接受不来,也因为这个,这位王妃膝下数子,本也是王府高门,却没娶上什么真正的千金,不过都是些上杆子奉承王府的人家,如今皆被她拿捏住了,不敢有异动的。
  因了这个,方才的恼怒散去,阿元竟然觉得这亲事是天作之合了。
  阿镜,不就是想嫁个高门么,淮南王府可是真正的高门大户,最叫人欢喜的了。
  至于日子过成什么样儿,阿元觉得那就与大家伙儿无关了。
  城阳伯夫人也想着了,敛目沉思,到底没有做声。
  不大一会儿,阿元就见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很有喜感的婆子扭扭捏捏地进来,见了上头的几个城阳伯府的主子,只急忙拜倒,嘴上赔笑道,“给太太们请安。”
  “你是来提亲的?”城阳伯夫人是彻底懒得管阿镜的闲事了,阿岳也不愿意叫恶名背在伯娘的身上,便在一旁开口相问,见这媒婆点头,他便忍不住问道,“你这样胸有成竹地上门,莫非是与人有了约定?”他顿了顿,方才冷笑道,“城阳伯府虽然不大,可是却也不是谁说来就来的,王府势大,难道就以为我们一定会允了这亲事?也太自信了些。”光天化日打着淮南王府的旗号上门,若是不想结仇,岂不是要捏着鼻子认了这亲事?
  这媒婆叫阿岳有些狰狞的模样唬了一跳。见女眷的脸上不善,心里发突突,急忙赔笑道,“不是两家有了默契,这才叫人来提亲的么?”这与淮南王妃说的对不上啊,想到那位王妃笑眯眯地说起城阳伯府已经允婚,这媒婆的身上就有些发抖,知道这一个不小心,只怕要被面容不善的湛家给活撕了,急忙从怀中取了一只崭新的荷包来托在手上飞快地说道,“二姑娘都赠了这荷包,怎能不认了呢?”
  “什么?!”阿岳没想到湛府严密成这样,竟然还叫人钻了空子,脸上变色探头一看,就见这不大的荷包上,绣了一对儿色彩鲜艳的鸳鸯,一旁还绣着一句“只羡鸳鸯不羡仙”,明显就是阿镜的手笔,竟想不到那样清高干净的妹妹,竟然还有脸写出这样的浓词艳曲,私相授受,简直就丢尽了湛家的脸,一时间眼前发黑,又见两位伯娘竟呆住了出不来声,撑着一口气不敢晕过去,只拍着桌子怒道,“叫二姑娘过来!”
  混账,简直是混账!
  怒气过后,阿岳的眼里便滚下泪来。
  “这是怎么了?”湛家二太太急忙叫丫头给阿岳送了帕子,见阿岳捂着眼睛哽咽,只连声道,“她不好,你说她!何必叫自己心里苦呢?”说完,便瞪了这媒婆一眼。
  女子赠出这样的荷包,实在是有些要命,这媒婆不是急眼了,也不敢取出来,此时也后悔,缩在角落不吭气儿了。
  阿元心里的小人儿双手合十,对着上天拜了又拜,觉得阿镜这么干这是大快人心,这不是妥妥的要嫁到淮南王府的节奏么?心里觉得务必要为这桩亲事出一把力,也全了这些年自己与阿镜的情分不是?反正这姑娘眼瞅着特别地想嫁到王府去,阿元忍着心里的快活,面上露出了忧虑来,低声道,“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如今,只恐咱们几个不愿意也说不上话。若是湛家三太太愿意,这就是有了长辈之命,如何能不成事呢?”
  “荷包也在,不好说别的,且看着吧。”若是没有这么个证据,城阳伯夫人还能支吾一二,可是证据人家手上攥着呢,这也拒绝不了不是?
  正说着话,就听见外头有急切的脚步声,阿元就见阿镜打扮得好生美丽,冲了进来,见着了那媒婆便焦急地问道,“是王府来提亲的么?”见这媒婆一脸的惊慌,便觉得这是受了面前这起子眼红她的长辈的威胁了,脸上变色,硬邦邦地站在中间,觉得自己有了前程了,也不请安,只冷冷地说道,“王府上门提亲,这是喜事儿,难道两位伯娘,竟然要毁了我的姻缘么?!”竟是愤愤不平。
  “你放心,咱们统没说一个字儿的,只是请你过来问问,那荷包是不是你的。”一个王府的幼子,在京中算什么呢?阿元完全没有放在眼里,只心眼很坏故意说道,“若是你叫人冤枉了,本宫给你做主!”
  “自然是我的!”阿镜如同白天鹅一样骄傲地说道。
  成了!
  阿元心里说今儿本公主推了你一把,不过咱是个低调的人,不需要什么感谢了,以后你过得不好一点儿,公主殿下就满足了,脸上就露出了为难的模样,摊开手与城阳伯夫人小声道,“这个……就不好办了。”
  城阳伯夫人是真烦了这一桩桩的破事儿,此时也不管阿镜日后会不会有好日子了,只对着阿镜问道,“你母亲愿意?”
  “我也愿意!”母女二人被人欺凌至此,不就是因为没有得力的靠山么!阿镜心里对日后嫁到王府后,回来叫这些欺负过她的长辈对自己折腰的画面想了无数遍,见城阳伯夫人有为难之意,只以为她是心里害怕了淮南王府,心里竟生出快意来,冷笑道,“伯娘不必为我推了,若是不愿意这家,我就吊死在家门口!也叫外头知道知道,两位伯娘,是怎么逼死自己的侄女儿的!”
  “畜生!”阿岳在一旁叫阿镜一句句,肺都要气炸了,忍不住长身而起,兜头就给了妹妹一个耳光,只抽得她跌倒在地,这才声音哆嗦地说道,“这些年,这些年伯娘真是白疼你了!”
  “我就是愿意!”阿镜被这一耳光抽得眼前发黑,见兄长脸上通红,只冷笑道,“无情无义的小人,有什么脸面来训斥我!”说完,也不管别的,只奔过去将一张庚帖塞进了那欲哭无泪的媒婆的手里,叫道,“我母亲已经允了,这亲事,就算是成了!”
  “你!”阿岳阻之不及,又不能往那媒婆的手中夺了庚帖,竟险些背过气儿去。
  “我的亲事,自然是母亲做主。伯娘,应该知道这个!”阿镜转头,冷冷地说道。
  “你父亲知道么?”城阳伯夫人便淡淡地问道。
  说起湛三老爷,阿镜的目中便露出了惊恐来,此时却只提着一口气傲然地说道,“别管父亲同不同意,我已经与王府说好了!若是大伯娘愿意得罪淮南王,尽管拒绝!只是,也要想想伯父们与父亲的前程!”见城阳伯夫人敛目,她自觉得意,便继续很傲气地说道,“能与王府联姻,这是湛府的光彩,日后我嫁过去,一定好好儿地服侍公婆,没准儿还能叫王爷一高兴,提携提携伯父!”
  到时候,湛家都要看她的脸色,讨厌的两个伯娘,她也能俯视相看,再也不是眼前被作践的模样。
  阿镜说到这里,见众人皆无声了,觉得自己高高在上,仰着头走了,竟是看都没有看气得发昏的兄长一眼。眼见她这样拎不清,阿岳的心也灰了,此时沉默了许久,见女眷们无声,也生出了恨意,再也理不得好坏,只对着那赔笑,不知如何是好的媒婆说道,“你回去,就说这婚事,我家应了!”见城阳伯夫人看过来,他便低声道,“从前侄儿便说过,她挑了自己以后的路,便不要后悔,我也不会再阻拦她了!”
  如今再阻拦,除了徒增怨恨,还剩下什么呢?不如做个“好”兄长。
  “若是今儿的事儿,叫王妃知道一点,本宫只怕你的脑袋要搬家,明白么?”城阳伯府的种种分歧不愿意,没有必要,阿元不愿意叫淮南王妃知道,因此便对着那媒婆冷冷地说道。
  她自称本宫,可见是皇女。京中城阳伯夫人亲近的皇女,还有谁不知道呢?这媒婆立时便晓得这位只怕是荣寿公主,想到这位公主的跋扈名声,她脖子发凉,急忙应了,见再也无人说话,反正事儿办成了,何必节外生枝呢?急急忙忙地回去禀告这个喜信儿,之后,整个城阳伯府便再次喧闹了起来。
  湛三知道这亲事之后,很是漠然,动手就开始给闺女预备嫁妆。
  淮南王府对这亲事很急,定了一个月后便娶亲,因此许多大件的家具都来不及预备,湛三也不管,看了府里的例,按了阿瑶出嫁时的银子给阿镜预备了,然而这些在阿镜看少了许多,又闹了一场,湛三一点儿都不理,只说府里就这样儿了,若是愿意,可以将湛三太太的嫁妆分给她就是,湛三太太却不肯,因此还是城阳伯觉得闹腾个没完,又给了五千两的银子,就这样有些穷酸地做了阿镜的嫁妆。
  待万事定矣,皆大欢喜之时,阿元也在宫里听着外头的情况呢,知道阿镜出嫁,便好生满意,觉得送了这败家精离门,以后方才叫大家伙儿清净自在呢,想着这阿镜的嫁妆不过是两万两银子的意思,淮南王妃见了还不得气死啊,便躲在宫里偷笑,叫与她一起的五公主有些疑惑,只是这事儿只能自己偷着乐,阿元不能与五公主说,只好转移话题问道,“瞧着皇姐愁眉不展,这是有什么不欢喜么?”
  “还不是表哥。”五公主真心觉得愁人,不过与阿元向来不忌讳的,便与她一同坐了,这才看着眼前的一个小小的汝窑小茶盏出神,许久,方才低声道,“靖北侯家的婚事,只怕要黄。”
  “啊?”靖北侯家的大姑娘,那时阿元的偶像来着,此时也呆住了,急忙问道,“已经与德妃娘娘处言谈甚欢,这,这一点儿预兆都没有呀。”当时,她可是记得靖北侯夫人愿意的不行的,连庆振房里有通房丫头都忍了,连这都忍了,还有什么越不过去的坎儿呢?
  “靖北侯回来了。”五公主低声道,“一回来就带着大姑娘去见了表哥一面,正好一头撞见他家那个表妹正扑在表哥的怀里哭,表哥也是的,见了大姑娘害怕的要命,只往床里躲,靖北侯瞧见了就大怒了,又有表哥只说心里头慌喘不过来气儿,这不是给人上眼药么,侯爷便很不高兴,出来了就与咱们说婚事要另算。”当然,靖北侯的原话是,“既然这么不愿意,何必强自为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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