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节

  第三十六章 王同知心急火燎
  第三十六章王同知心急火燎
  此前只知道气愤得很,现在想来却是太过在意关小姐所致,又觉冷临的话有理,便点点头。“就依你,明日,啊不,今日我便申请将这案子接走。”
  “下官想瞧瞧这死者。”冷临说完站起身,只见王取早已迫不及待出了门。
  顺天府尹求之不得,此前若不是王取日日来督案,自己也不会急着结案。陆秉烛嘴硬得很,家里又是为官的,顾大人虽不想动大刑,但一旁的王取好似不这么想,怕其抓自己的把柄,便一板一眼审案,丝毫没有给陆家面子,陆秉烛也吃了不少苦头。
  毕竟是条人命,顾大人深觉这是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巴不得将案子推出去,便领着人一路来到停尸房,叫当日去现场的仵作和典使也跟了来。
  王取比任何人都上心,一进停尸房便将冷临带到那死者前面,揭开白布说道:“快瞧瞧。”
  冷临略通验尸之理,习惯性地便要伸手,却被婉苏制止。
  “少爷!戴上手套,擦药膏。”婉苏有些嗔怪,心道王取是为着心上人才这般急,你何必如此,没准备好便动手,若是染了什么不好的病可就不妙了。
  王取此时才注意到婉苏,见专心致志的冷临忽地探身向前去看,婉苏手上的药膏落了空,一下子抹到他的耳根处。冷临这才回过神来,回头看着尴尬讪笑的婉苏,目光温柔。
  婉苏忙屏住呼吸拿了帕子去擦,继而赶紧将药膏擦到他的鼻下,又将手套为其带上,这才恢复呼吸自己擦了药膏,规规矩矩站在一边,一丝惧意也无。
  王取有些失神,一直以为婉苏是冷临开了脸的丫头,转而想到自己身边若是有这么个人陪着多好,即使不能做那真正的夫妻,但这般说说话也妙。忍住心里的酸涩,王取晓得自己不能害人,便压抑着心头的失落,看冷临验尸。
  死者是个妙龄女子,看样子不过十三四岁,脸上涂抹了厚厚的胭脂,虽已失了颜色,却也能看出生前是个美貌的。死者j□j着,胸口有细细的齿痕,就如那日茹嫣身上那般,像是同男人欢愉后的模样。婉苏吁了一口气,再看其j□j,也如茹嫣那般,并无伤痕,这世道是怎么了?不是说这里都是贞洁烈女吗?为何这么多主动承欢的。婉苏跟着冷临也算见了几次尸体,且这丫头的死状并不恐怖,便壮着胆子揪着冷临的后襟,伸头继续看。死者左右手可有一只指甲断裂,上面刮着一丝布料,仵作记录显示,正是陆秉烛的衣衫。
  死者胸前有几处瘀痕,脖子上的掐痕才是致命处,仵作验过之后,结论是被人掐颈窒息而亡,死前行过房事,且是自愿。既然自愿,又为何撕扯?婉苏有些不解,冷临显然也想不通。又看了一眼死者脖颈上的瘀痕,婉苏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本已看过,冷临又返回瞧了瞧,只见承春脖子上的瘀痕呈现大片的颜色,伸手比划一下,正是一双宽大的手掌,才能覆盖上去。
  轻轻抬起其脖颈,只见瘀痕延伸到后面,凶手显然是下了大力气的。
  冷临同仵作的判断相同,看样子这个环节是找不到什么疑点了。好容易出了验尸房,婉苏狠狠吸了口气,又伺候着冷临洗去鼻下的药膏,见王取一人,便恭敬说道:“奴婢伺候您吧。”
  王取也是一个人惯了,见婉苏好意,因对其印象不错,便点头同意。
  王取没有冷临的觉悟,只觉得下人伺候自己是应当的,又因心里有事,便急着问道:“如何?”
  “下官想看看那那衣衫和鞋子。”冷临刚说完,顺天府尹早遣了人来将证物奉上。
  冷临拿起那衣衫看了看,新做的,有被刮裂的痕迹,与死者指甲上的痕迹吻合。衫子下摆有鞋印,仵作记录里显示,正是那死者所穿绣鞋的鞋底印。衫子肩头部位还有胭脂痕迹,同死者脸上擦的相同。再看鞋子也是新做的,一只在案发现场,一只在缉拿陆秉烛时带来。灰绿色,两只都被水浸湿过,且沾有大量泥浆。
  “可是要见那陆秉烛?”王取还算了解冷临,见了死者证物,通常便要见嫌疑人了。
  “不,先去他屋子看看吧。”冷临一反常态,婉苏不懂,王取自然也跟着,一起来到学堂。
  按照上次的路,三人一同进了大门,下人便在前引路。走过两个院子,只听得训斥的声音越来越高。细细听去,便听一个尖细的声音传来,走到一处窗口前,见里面一个先生模样的人正一板一眼地训着一个小童。“读书方能明事理,给我抄书抄一百遍,抄不完不许吃饭!”
  屋子里的学生们噤若寒蝉,一个个板着小脸背着手,低头看着桌子上的课本,老实极了。
  “这个也姓陆,叫陆仁,学生都不喜欢他。小豆子那样的惯会以貌取人,还是喜欢陆秉烛那般生得好看的。”婉苏想起那日被他欺负,便出言调侃。
  冷临忽地勾起嘴角,忍住笑继续走。走在稍前位置的王取也不禁莞尔,回头正好看到冷临的笑意,有些意外。自己同冷临也算是老相识了,却几乎见不到他的笑容,在自己记忆中,自从这位怪才进了西厂,甚少见他有什么情绪和表情。当然,他也很少到西厂衙门来,督主特许的,只在特殊案子时,他才会出马。
  西厂里,每个人的来头都不小,唯有这个冷临叫人摸不着头脑,似乎是个孤家寡人似的。不过他能力确实强,只要相查,还没有破不了的案子。有些不能再明面上摆出来查,督主也会叫他暗地里寻访,因此,督主也在万岁跟前得了不少脸面。
  正想着,众人来到陆秉烛居室所在,仍有人把守着,王取不觉一愣,一拍脑门说:“那顺天府的衙役撤走后,我便叫了人来看着,这几日忘记了,人都带走了,早该撤了的。”
  “一直有人把守着?”冷临问道。
  “一直有人把守着,我派的人。”见守着的人还是自己指派的,王取肯定地说。
  “如此甚好。”冷临笑容淡淡,走进屋子。
  婉苏也跟了进去,说道:“那日,奴婢是跟着衙役大哥们来的,那陆秉烛就坐在床上,揉着太阳穴刚睡醒。”婉苏指了指陆秉烛的床。忽地好似想起什么似的,只觉得其中一环有些不对,但又不敢肯定,毕竟不能因此一点便断定什么。不说又有些不甘,说了的话怕别人注意到自己。
  冷临回头看,婉苏的模样很是认真。
  “哦?如此说来,那日你是亲眼瞧见陆秉烛被抓了?”冷临目光柔和下来,屋子里没有任何疑点。
  “是,王大人也在的。”想了想,婉苏决定做给冷临看,至于这家伙能不能察觉到,就不是自己的事了,便说道:“少爷您看着,奴婢给你现场重现。”
  “现场重现?”冷临觉得很新鲜,便道:“那你便给我和王大人演演吧。”
  婉苏说完便出了屋子,退了几步远后,说道:“那日衙役大哥来拿人,却不想拿错了人。这学堂里还有个姓陆的,便是方才路过时瞧见的陆仁。待弄清楚之后,陆仁很是配合地带了衙役大哥们来到陆秉烛的屋子,见其门窗紧闭,那陆仁赶在衙役大哥们前面,便这般。”婉苏说完,紧走几步,走到门口飞起一脚,将屋门踢开。
  话说不是婉苏多聪明,实在是这种桥段见得多了,推理节目里也被用滥了。果然,冷临见了婉苏的描述之后,原本柔柔的目光渐渐冷了下来,随即转头看了一遍屋子的摆设,将目光落在窗口处的那盆枯萎的花上。
  “大人来了?小的照顾不周,才听人说大人来了,这便赶来伺候。”婉苏见冷临看那盆花,忽地脑子里有些乱,待细细分辨后,只觉得又有些发现,只是不知从何说起便是。正想着,便见陆仁火急火燎地赶了来,一进门便殷勤模样。
  婉苏很是厌烦此人,但主子和王取都未说话,便退到一边默不作声。
  “你是这儿的下人?”冷临踱了几步,那盆枯萎的花旁边摆着衣衫架子,另有屏风,地上有两朵枯萎的花。
  陆仁一阵尴尬,面色僵硬地挤出一个笑,说道:“大人说笑了,在下是鲁先生的学生,先生身子抱恙时,在下也代为授课,也是要走仕途的。”
  冷临听了又问:“你同陆秉烛相熟吗?”
  “都是一个先生,我同他也算是同窗,只不过他那人日常总喜独自一人,也不知做些什么,在下要备考,倒不常在一处的。”陆仁谨慎说道,不知为何,婉苏只觉得这陆仁一看便是想要给陆秉烛抹黑,但又不敢说得太过头,免得被人怀疑。
  “哦,保不齐便是寻花问柳去了,你瞧瞧,一个书生,不似人家头悬梁锥刺股,偏倒腾些花花草草的,成何体统!”冷临说完指着那盆枯萎的浅草兰,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摇头说道。
  陆仁一听冷临的话,便来了劲儿,上前几步诚心诚意附和道:“可不是,我是他师兄,也曾劝过多次,怎奈人家是官宦子弟,脾气大得很,听不进去。就这花,还是他从什么地方淘登来的,风雨无阻的,每早必然采了来放到屋里,待第二日再换新的。”
  陆仁走到那花前面,指着说道:“你说这花,不能吃不能喝的,一早刚采下来的话,不到半日便会枯萎,还不如那竹子来的妙,既能常青又有文人的傲骨。”
  “莫动!”冷临喝道,阻止了陆仁捡起地上掉落的枯萎花瓣。
  陆仁一愣,站在原地不知所以。冷临见了笑道:“下去吧,没你的事了。
  第三十七章 现端倪苦无证据
  第三十七章现端倪苦无证据
  陆仁忙应了,出了屋子转到僻静地,起初有些慌张,细想之后又觉得没什么,便放心走了。
  婉苏很兴奋,见冷临呵斥陆仁不得碰那枯萎的花,终于想到关键点,为了掩饰锋芒,便上前说道:“少爷,当日众人进屋时,地上很是干净,并无这些枯萎的花瓣。”
  冷临点点头,再次走到那盆花前面,只见地上有两朵枯萎的花,盆里却有五只花茎。
  又找了学堂里负责洒扫的婆子来,确定那日的陆秉烛,一早又采了浅草兰,想到第二日答应了要开始授课,用了午饭便自去休息,因此一直没有下人进房去打扫。至于有何人出入前后门,却是要等后门的婆子回来才能再问,左右前门是未见任何人进出,这几日学堂都是闭门的。
  “小婉,你……”冷临话未说话,被打断了。
  “少爷,奴婢又立功了吗?这个赏赐先攒着,奴婢日后想到了再同少爷您讨要。”婉苏猜到自己的提示是对的,方才当着王取的面,不想太惹眼,如今乘了自己马车回府,自然可以承认。
  冷临听了,张了嘴半晌没说话,末了算是默认了。看着她的后脑勺,冷临只觉得很想上手拍一拍。
  王取听了冷临的分析,也觉此事有疑,便放手叫冷临彻查,自己则又去了关府附近,想着总能瞅着机会瞧上一眼,哪怕只是个轿子也好。
  冷临只觉得这学堂里一定有鬼,想起关小姐身边的一个丫头,曾到学堂后门寻陆先生,便将学堂里的婆子都见了个遍,却不见当日的婆子。再一问,原来有个婆子前几日告假回家,说是家中的媳妇生了,要娶伺候月子,怕是要些许日子才回。
  冷临一面叫人去将那婆子找回来,一面准备从关府入手。
  “少爷,您想去关府的话,可要顾这些王大人。”婉苏好意提醒,生怕冷临得罪人。
  “哦?为何?关府同这王大人有什么干系?”冷临故意问道。
  “少爷您,看不出来吗?那王大人对这件案子很是在意,少爷您绝顶聪明,想想这里面的因由。”婉苏不想把话说得太明白,若是因此惹了麻烦倒不好。
  “王取旁的事做得干脆利落,倒是遇到这情字,便不谨慎了,连你这小丫头都看出来了。”冷临摇摇头,看着婉苏整理书案,将自己的镇纸擦了又擦,就是为了提醒自己。
  “少爷您看出来了啊,还故意引着奴婢说这羞人的事。”婉苏心道果然他不通人情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能在西厂平平安安混着的,又怎会有痴人!
  “你可不觉得这是羞人的事,你胆子大着呢。”婉苏想到两处破绽,冷临很是另眼相看。
  婉苏是跟得久了耳濡目染,加之本身也是有兴趣,便拿着抹布打岔道:“少爷,您说那陆仁,是不是凶手?”
  “至少大有干系,先假设他是,我们要找到证据,没有证据都是白费力。”冷临也头疼,如今发现了明显的破绽,似有而无却又无法指证,只晓得陆秉烛有可能是被冤枉的。
  “出发吧,咱们去关府,你也精神点,瞧见什么不对劲的就同我讲。”冷临说罢起身,着了常服。
  婉苏很是兴奋,待一想到又要见生人,不免有些紧张。
  “去吧,快去快回。”冷临见婉苏模样便知又是要去“毁容”,便笑道。
  好容易出了门,两人直奔关府而去,待到近前才看到关府府门紧闭。
  “少爷,您看那是何人?”婉苏要搜查自己可能的仇家,所以认真看了一遍,便看到街角的王取,正静静站在树下,仰头看着府院里的飞枝斜荫。
  “王大人。”冷临下了车,叫车把式自去敲门,自己则来到王取面前。
  “哦,冷大人啊,本官这是。”王取话未说话,便听冷临笑道:“王大人,下官想到关府探查一番,昨日我那小婢提醒了下官一句,指不定这凶手有可能在府里,抑或是府里的丫头有同凶手勾连的,不然怎地专杀一人,却留了瞧见自己的丫头的性命?这来瞧瞧,也是谨慎。”
  “这?如此对姑娘家名声不好,若不是被人瞧见,我瞅着关府都是想将此事抹去不了了之的。毕竟会对家里小姐的名声,不好。”王取似有犹豫。
  “哪家府里的丫头没有不明不白没了的?不见得会对小姐有何影响。若是查到此种,便瞒下不报便是,若是小姐身边真藏了歹人,可就是追悔莫及了。”冷临说完,王取也下了决心,一是担心关小姐的安危,二是也想再见她一面,哪怕听听声音也好。
  王取同冷临来到门口,便见府门大开,管家模样的迎了出来,只知是官府来人,并不知什么衙门。
  不论什么衙门,总归是为了这案子,关老爷脑门上满是官司,看着两人说道:“先前也问了,我那丫头知道的也都说了,不知二位还有何吩咐?”
  说得客气,面上却带了不耐烦,冷临看着关老爷,兴趣很大。如此说了许久,那关老爷还是一副不客气的样子。
  “关大人,我等还想再问问那丫头,哦,名唤观荷是吧?”冷临说完又说:“还有个小姐身边的丫头,名字本官不晓得,但请关大人行个方便,将所有的丫头集合,本官一看便知。”
  关老爷听了摆了脸色,不悦道:“虽说是丫头,但那也是小姐身边的丫头,大人此举不妥,恕本官无礼了。”
  “关大人,你想阻扰本官办案吗?”冷临不悦,冷冷说道。
  “哼,这位大人好大的官威啊,本官虽只是个钦天监小官,却也不是那等没有体面的。宫里尚衣局的关公公,是在下堂叔公。”关老爷面上带了得意,此番想叫女儿悔婚,便是那关公公给寻的好亲事。
  “关公公?没听督主提起过,恕我二人在西厂孤落寡闻了。”王取自是查到了一些名目,也知这关老爷平素里最是欺软怕硬,早些年竟有心思将自己的庶女拿了去给得势的太监做小,便觉心上人此番婚事不顺,定有他的缘由,于是出言不悦。但毕竟是关小姐老爹,王取硬是压着火。
  关老爷只当二人是顺天府的,不晓得此案已经转给了西厂,听了王取的话,敛住心神坐直了,这才尴尬问道:“恕老朽眼拙,敢问二位贵姓?”
  “这位是西厂同知王大人,在下免贵姓冷。”冷临自然得为上司介绍。
  关老爷立马换了一副嘴脸,恭敬说道:“老朽眼拙,还请二位海涵。二位不知,那死的丫头是从小伺候小女的,小女得了这信是茶不思饭不想,这几日病了,老朽也是心烦,这才出演得罪,还望二位莫怪。”
  王取听到关老爷说关小姐病了,一个没把持住,刚要站起身,却又生生忍住了,只掩饰着情绪问道:“哪里话,都是我们的职责所在,此番也是为了这案子而来。”
  关老爷感激涕零,立马叫出了当日瞧见凶手的丫头,名唤“观荷”者。
  晓得王取的心思,冷临先是问了那丫头,关小姐如何,只为给王取听。
  “小姐只是愁绪不展,并不是中毒。”观荷说道,心想这大人还真是会联想,身边只不过死了个丫头,他还怀疑是否有人要对小姐下毒。
  王取松了一口气,安心了。
  冷临继续问道:“将那日的经过细述一遍。”
  观荷跪在地上,微微抬眼拿眼缝儿看了看一旁坐着的关老爷,这才如背书般说道:“当日奴婢在后院做活,偷眼瞧见承春将什么裹到衣衫里,偷偷到了后门处,说是替小姐买胭脂,出了府门。奴婢觉得奇怪,小姐的胭脂还足着,便偷偷跟着,见其一路到了流盼河,往那西亭去了。奴婢不敢跟得太紧,待遮遮掩掩走到近前时,唬了一跳。原来那亭子里走出一人,不是承春,是个男子。穿了身灰绿色的衫子,灰绿色的鞋子只剩了一只,慌张跑开。奴婢心里害怕,却也慢慢走近,却见承春她,死在亭子里了。”
  “你可看清了,那男子是何人?”冷临问道。
  “正是陆秉烛陆公子,顾大人提审时,奴婢已在堂上指认了。”观荷微微往后靠了身子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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