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0节

  徐子青微微一笑,却是直接将他那孩儿接过,放在怀中,把起脉来:“此为医者本分,夫人不必如此。”
  云冽手指一弹,那妇人便不由自主,站起身来。
  一旁百姓见状,各自震惊不已。
  平日里见到的武者,似也不及那般厉害!
  这些个寻常百姓,也不曾见过多少真正厉害的人物,云冽那一手出来,叫他们惊讶一番后,也是更信了几分。
  试想那有本事的人伴着的,该也是极有本事的人罢?
  就连那妇人,起身以后,也是满怀希冀。
  其余诸人,也都盼着这年轻医者当真医术高明。
  再说徐子青,他并非什么真正的医者,但他司掌万木,主生死轮回之道,修炼时对人身经脉五脏六腑早已了解得十分明白,纵使非医,也不差什么。
  更何况,徐子青他原本便未准备只用那凡人医术,更无须担忧了。
  当下里,他把脉之时,就将一缕极细木气探入到那孩童体内,细细查探一周。
  木气本有唤起生机之能,很快一路顺畅,直至寻到了个筋络纠结处,方才停下。而这一处,正是孩童生有烂疮之地,恶气淤积,方会如此。
  徐子青从容收手,笑道:“并无性命之忧。”
  那妇人急切道:“我儿的腿呢?又是如何?”
  徐子青一怔,旋即反应过来:“自也是无妨的。”
  这烂疮于他看来再容易治疗不过,却忘了若是凡人医者遇上,说不得还要锯了腿去,才能彻底根治。
  妇人一听,顿时露出满面感激。
  徐子青也不多言,他作势在袖口里探了探,便摸出一柄小小木刀,对着那烂疮,便切割下去。
  这些百姓平日里在这灾难之中,也曾见过不少医者锯手锯脚,现下倒没有太多惧怕,只是纷纷凑近去看,想要知晓结果而已。
  倒是那妇人,紧张得几乎要颤抖起来。
  徐子青动作不疾不徐,手指微微用力,已把那烂疮切下,他另一手半搂那孩童,也早已输入木气进去,极快唤起生机。
  因此待他收了刀,创口处亦无多少血迹,再被他摸出个小瓶儿,往上头滴了几滴青色水珠,那创口便有收拢,孩童的面色,也红润不少。
  显然,是已然无事了。
  徐子青就把孩童交予妇人之手,温和说道:“此子已无事矣,夫人将他好生照料,过不得数日工夫,便可痊愈。”
  妇人喜极而泣,又要叩头:“多谢公子大恩!多谢公子大恩!这求医的资费,妾身定然早日筹到,奉于公子!”
  她心里激切,却忘了这医者原本的说法了。何况这救命之恩,哪怕她日后要再辛劳数倍,攒钱还恩,她亦情愿!
  徐子青却摇头一笑:“既为义诊,哪有收费的道理?夫人不必挂怀。”
  说罢,他便又回了桌后,施施然坐了下来。
  到此时,那些观望的百姓之间,便是哗然。
  这公子竟是妙手神技,只不过这些许时间,就已然诊断出来,更已治好了!且这般怕要死人的烂疮病症,便是良医往往也难治得,他居然轻易施为,真是、真是叫人难以置信!
  紧接着,就又有好几位身患重病者,试探而来。
  徐子青来者不拒,一一治过。
  这些人等,多半都是水毒入体,生疮溃烂,以至于生机微弱,性命危殆。但他们眼中求生之意那般强盛,徐子青自不会放任不管,只将木气稍一运转,那许多的病气恶气,便多可驱逐了。而生机微弱更不必忧惧,只待木气转过,自能唤起,从此好转起来。
  过不得多时,这些人等,也皆是治好了。
  那些本在挣命之人察觉自身舒坦许多,四肢力气也已回转,俱是大喜。且他们如今精神颇足,旁人看了,可不是又更确信了一些?
  下一刻,涌来求医者,便是簇拥起来,竟将徐子青生生围在其中,都是急迫无比。
  云冽见状,身形微晃。
  眨眼间,他便已站在徐子青身侧,再将手中宝剑稍一转动,一股气劲迸发而出,那所有涌来之人,就都被推了出去,并不能来到桌前三尺之地了。
  霎时间,这些求医之人想起还有位武者侠客守着那医者,方才那些热切就如同被淋了头冷水般,再不那般盲目了。
  徐子青便是笑道:“诸位且做个次序,一个个来。”
  众多病患闻言,面面相觑一阵。
  很快,似有长者出面,便按那病症轻重,排了个队伍。
  随后,再一一而往。
  徐子青诊治极快,将这许多病患快速医来。
  这些百姓之间生机愈浓,对这年轻医者的感激之情,也越发浓了。
  痊愈者与人说道,渐渐传得远去。
  到傍晚时分,此处重症之人皆已好转。
  徐子青稍一思索,便对众人笑道:“如今在下所配药物不足,恐怕要去准备一番。如今诸位都在此处聚集,也是阻了这道路,实为不美。待明日起,在下便到那山头处坐诊行医。”他一指那被洪水冲刷过的荒山,续道,“尔等也明日再来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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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15章
  后几日,徐子青便当真在那后山上行医。
  他说是配药,不过是以一些促人生机的草木茎叶粗浅炼化,得了汁液,对于修士而言自是毫无用处,可对于凡人来说,却可以愈合外伤,十分神妙。
  因此这些伤病者,若是内里有恙,以木气逐之便可,若是皮外之伤,驱除恶气后便可用那汁液弥合。
  如此每每出手都有神效,那名声自也是传到城里。
  那许多难民便纷纷听说,有一位神医正在城外义诊,只要守着规矩,便可得治。只因那医者还有个实力极强的武者侠士守护在侧,若是不懂规矩想要争抢的,往往不知不觉间就给那侠士制住,又是不知不觉间,就落到了队伍后头,反而要重新排过,好生辛苦。
  还有许多传言,都在扩散。
  “那医者十分亲切,妙手回春,竟没得病症不能治好的!”
  “前几日有个全身都溃烂的病者过去,神医竟也不嫌弃,只消小半个时辰,便叫那病者好了大半,日后只消静养啦!”
  “有得了痨病的,也已好了!”
  “那被锯了手臂日日伤痛的兵爷,去过一回后,神医便给他做了个木手拴住,如今动起来虽不能一如往常,平日里一些简单活计,竟是能做的了。”
  “神医的那个侠士也极厉害,我昨日见到有人闹事,侠士目光一扫,那人便不动了。后来有人去看,你猜怎么着?他竟吓尿了裤子,狼狈得逃走啦!”
  被治愈的伤病者也逐渐到城里找活计谋生,传言也越发多了。而在那荒山之上,来等候医者诊治的病患,自也是越来越多。
  徐子青往往卯时便来坐诊,待到子时方才借配药之名离去,这般经心,又有妙术,就得来许多称颂。
  每每见伤病者痊愈后那般喜悦之情,于他心里,也有几分安慰。
  间或便不由想起前世之事,那时他缠绵病榻,何尝不想求生?只不过父母兄长尽了全力,却是命数到了,难以回转,终究只能不甘而去。
  现下他转世之后,虽经历许多磨难,最终成仙有望时,却又因要磨砺道心,在这红尘之内,见到了与自己当初一般的求生之欲。
  心里,不得不感慨万千。
  徐子青难得道心微动,也不知是在打磨,还是有所动摇,竟进入了一个极玄妙的境地里。
  他眼中温和依旧,手中动作也是依旧,其实却与最初不同了。
  这一点不同,自也被云冽看在眼里。
  他素来了解这位师弟,两人成婚多年,也早已是心意相通。天地有转时,而云冽心意不转。师弟既已入了那炼心之境,他便只管随同就是。
  到此时,他并不言语,只在一旁伴着,却不去干扰师弟心境。
  徐子青的气息,像是在一瞬间与天地更融合了些。
  还在列队等候医治的病患们,隐约也觉得这位神医更是亲切,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更加平和。
  如此,又过了半月之久。
  这州府之内,许许多多濒死之人在此处医过,便都活了过来。而有重症者,也大多痊愈。
  故而在那府城之内,许多伤病难民都焕然不同,各自有了气力,亦投身到灾后重建中去。那各自的精气神儿,也都越发健旺了。
  没了许多难民百姓哀苦求医,这府城里的医者们,也轻省不少。他们平日里忙碌,如今突然见到仿佛没了事情,心里便觉得有些奇异。
  府城里气氛为之一新,颇有些欣欣向荣之相,城中上下官员逐渐察觉,欣喜于政绩之余,也是觉得怪异。
  原以为这赈灾之事再如何顺利,也总要有不少百姓死去,恐怕接连要有不少尸身处理,还得防止瘟疫,该是极艰苦的一场差事。
  孰料这短短时日里,居然不曾发生那等事情,反而一切好转得极快,这、这怎么能叫他们不好奇?
  待这府官下令查明后,城中许多城卫便去打探,而这一打探,方知究竟发生何事。
  那府官听闻,竟是一位年轻神医在这城外义诊,顿时惊异。
  随后再听得神医一番事迹,心里将信将疑之余,便有意亲自前往一探了。
  略想了一想后,府官领了几个府内武者好手,微服而行。
  一路上,他也是打听起来,又有更多神医传言,都进了他的耳中。
  他心里,更觉奇异。
  想他如今知天命的年岁,辗转地方为官,也曾入得京城,做那二品大员。莫说是平常的医者,纵使御医,也见识许多。却不曾听说有这等妙手医者,往往只诊脉施术,再佐以一种奇药,已然使得病患痊愈。
  这府官心里更犯嘀咕。
  莫不是哪里来的江湖骗子,用了虎狼之药欺瞒民众?若果真如此,可是要将这等趁灾难发民财的作孽之人抓将起来,以儆效尤才是。
  于是这府官速速行走,快步来到城外那一座山头之下。
  此处他原本见过,颇是荒凉,而如今看来却有许多百姓难民,三五成群,携家带口,都是在那山下等待,列了好长的队伍。
  府官极目远眺,见得在山腰上,果然有一位身着青衣的医者,正在为一名老叟诊治,他身侧也确是立着个白衣侠士,神情疏离,只一心守在旁处,对其余人等,从未正眼相看。
  这两人虽说衣着不显,但气度俱是不俗。府官这一眼看过之后,对这医者便多信了几分,只觉他两个倒不像是那等作恶之辈,恐怕当真有些门道的。
  这般想着,府官与几位武者护卫,也跟在那队伍最后排上。
  一面等待,他一面低声询问:“杭午,那白衣侠士与你等相比,实力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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