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不过因为白秀珠的这场大闹,让金燕西暂时不能到落霞里来。这对正处于热恋中,和恋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冷清秋来说很是不习惯,呆在家里,不时的走出房门,望向隔壁。相比于冷清秋的坐立不安,对金燕西没能按日过来的担心,陆轻萍自在极了,对她来说,金燕西就此永远不来了才好呢。
  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藏蓝色西装的李浩然来落霞里接陆轻萍出门的时候,陆轻萍正站在窗台前,左肩撑着小提琴,眼睛看着用架子撑起来摆在眼前的一册琴谱,右手拿着琴弓,拉着一首琴曲。陆轻萍看到李浩然来了,手没有停,只是以目示意让他在一旁稍等一下。
  李浩然径自在旁边的休闲藤椅上坐下,凝神注视着陆轻萍,耳边萦绕着小提琴扬起的音符。一曲终了,静静的在一边听陆轻萍拉琴的李浩然鼓掌叫好,说道:“拉得真好,可谓是‘绕梁三日’,让人听了之后有‘三月不知肉味’之感。”
  “扑哧!”陆轻萍忍俊不禁,笑道:“不懂别在这里给我装懂,我刚才拉的不过是练习曲,今天第一次拉,不熟悉,拉错了好几个音符。”娇媚的瞥了李浩然一笑,嗔道:“露怯了,闹笑话了吧?”
  被陆轻萍戳破了的李浩然并没有觉得不好意思,反而笑了笑,不以为然说道:“谁的笑话?我的吗?这算什么笑话。我说的是实话,反正不管你拉没拉错,拉的是什么,我都觉得好听。这念头,难道说实话也算错了?”
  被李浩然的厚脸皮给“震住”了的陆轻萍无奈的翻了个白眼,没有搭理他,拿着琴进屋换衣服去了。陆轻萍穿着一身鹅黄色纱长旗袍,领口绣着梅花的旗袍出来,头发从上到下编成蜈蚣辫,露出饱满的额头,头顶的头发松松的,蓬蓬的,带着一股不经意的慵懒,发辫斜斜的垂在右侧,让一向穿着洋装,显得干练张扬的陆轻萍变得温婉内敛起来,以至于看呆了李浩然,一颗心满是柔情。
  两人坐上车,来到了李浩然的同学徐家,报上名讳后,在招待员的带领下来到了汇聚了诸多年轻人的花厅。徐家是个世禄之家,今日来宾极多,所以就按照来宾年龄及其亲近程度分开在三个大厅里招待。李浩然和这里的好多年轻人显然是认识的,因此一进来之后,不少人过来跟他打招呼。陆轻萍的身份被问起来后,虽然李浩然说只是朋友,但是他们在表示明白的同时看向李浩然和陆轻萍的暧昧眼光让“朋友”这个词明显多了一重含义。
  陆轻萍听人议论说,说是新娘是童家的小姐,生的很漂亮,徐家的这位新郎也是俊秀少年,所以两边事先约好了,婚礼上的男女四位傧相,非要找四位俊秀的不可。而两位男傧相穿一色的西装,女傧相则穿一色的水红衣裙,这样一来,等举行婚礼的时候,四位傧相穿着成对的衣服,往礼堂上一站立,越发显得花团锦簇,以此来衬托新郎新娘的同时更增添了喜气。
  虽然陆轻萍知道这不过是有钱的人,在乐中取乐,但是听屋中的女客聚在一起议论两位男傧相,交口称赞,说来宾中无人能比时,陆轻萍看着身旁宛如青松玉竹的李浩然,心中为他不平起来,低声问道:“都夸男傧相好,我看也不过如此。你不是说举行婚礼的是你的同学吗,他怎么没请你做傧相?难道眼睛被糊住了不成?还是你们两个交情不好?”可是若是不好的话,你为什么又来参加他的婚礼?
  李浩然笑笑,解释道:“要说好,也称不上多好,不过是中学在一起呆了几年,后来读大学的时候就分开了。不过徐家和我们家来往的还不错。我父亲这次去南京办事,我母亲也跟着去了,所以家里没人,我这次出席,算是代替我家里面来的。再说,我若是作了男傧相的话,岂不是把新郎的风头给抢去了?宾压主,主家怎么可能会犯这个错误!”然后耍宝般说道:“承蒙小姐夸奖,小生不胜荣幸。因此小生决定,小生的风采只给小姐一人欣赏……”
  “哎哟!痛——”陆轻萍见李浩然又不正经,碍于周边都是人,不好出声,伸手在他的腰侧狠狠的拧了一下。李浩然忍不住,呼痛出声,见自己的喊声将花厅里人的目光都引了过来,又赶忙摆手,说道:“没事,没事!”
  虽然李浩然如此说,但是在座的又不是聋子,他刚才的喊声又不是没听到,因此还是有不少目光落到他和陆轻萍身上,并窃窃私语起来。陆轻萍被那些富有深意的目光看得不自在,觉得芒刺在背,心中暗悔自己刚才行为造次。李浩然看出了陆轻萍的窘迫,拉着她走出花厅,来到外面。
  李浩然来过徐家几次,将她带到一处回廊坐下。陆轻萍拉着利李浩然的手说她口渴了,因此他又回屋去帮陆轻萍拿喝的东西出来。陆轻萍坐等李浩然回来,拿出手绢擦了一下汗,然后把它当作扇子摇,努力的挥着风,正等得百无聊赖的时候,远远的看到祝鸿才往这边走来,她愣了一下,迟疑的喊道:“祝先生?祝老板?”
  知道徐家办喜事,好不容易托人弄了一张帖子过来的祝鸿才听到有人喊他,抬头一看,陆轻萍正站在他的前路上。走到近处,祝鸿才小眼睛滴溜溜的转着,悄无声息的打量着陆轻萍,鼻尖嗅着穿过来的袭人衣香,咧着大嘴,笑道:“陆小姐,好巧,没想到竟然在这里遇到。”真是有缘。
  “祝老板也是来参加婚礼的吗?”陆轻萍用眼缝遛了一下,发现祝鸿才今日的穿着打扮不同以往,身上的西装已经是根据他的身材特意定做的,很是合身,粗粗的怀表金链子从上衣的口袋里露了出来一截来。虽然有可能是因为今日祝鸿才来徐家的缘故,所以才打扮得这么体面,但是到底鸟枪换炮,非同一般了。如果是以前的祝鸿才,就算能够借钱置办出这一身衣裳来,但是他绝对没有门路弄到徐家的请帖,进不了门。
  “呵呵。”祝鸿才笑道:“要是别人问,我老祝一定说是来参加婚礼的。但是陆小姐不是外人,我也就实话实说了。老祝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到帖子,又送了两百块的重礼,可不是为了吃席的,新娘和新郎哪边的人我都不认识。我这是为做生意探探路来了。吃我们这行饭的,整个大上海有钱人家,都是我们的客人,所以有机会,自然要过来看看。”
  正和祝鸿才说着话,李浩然过来了,扫了一眼和陆轻萍相谈甚欢的祝鸿才,见他年纪老大,人看上去很是猥琐,对他构不成威胁,这才放下心来,将手里的橙汁和汽水拿给陆轻萍看,问道:“有汽水和橙汁,你要哪一个?”
  陆轻萍挑了橙汁,然后对祝鸿才和李浩然作了介绍。虽然李浩然不知道祝鸿才是干什么的,但是他看不上他这副样子,因此只是神色淡淡的和祝鸿才说了几句。祝鸿才来参加徐家的婚礼是为了结交人脉,拓展客户的,不过是因为遇到陆轻萍这才耽误了。但是在李浩然出来后,虽然陆轻萍介绍李浩然身份的时候并没有多说,不过根据他在证券市场历练出的眼力,又怎么会猜不出这一是一位出身优越,受过良好教育的青年才俊,而且人家绝对不是像他这样,百般请托弄来的请帖,绝对是徐家专门送到府上去的。
  若是平时祝鸿才结识了李浩然,哪怕李浩然给他的冷脸再冷,祝鸿才也不会在乎,一定会想法设法尽力结交。不过看到陆轻萍和李浩然站在一起,赫然是郎才女貌,非常般配的一对,祝鸿才有种自己的东西被李浩然夺走的感觉,但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惹不起李浩然,况且出席这个婚礼的达官贵人还少嘛,他也不缺李浩然这一个,所以和李浩然客气了几句,就转身离开了。
  虽然李浩然自认祝鸿才不会对他造成威胁,但是他绝不会错认祝鸿才看向陆轻萍那觊觎的眼神,知道眼前这个长相丑陋,气质粗俗,年纪一大把的家伙对陆轻萍不好好意,因此他忍不住问道:“你从哪里认识的这么一个人?不像是走正经路数出来的不说,而且怎么长得那么奇怪,好像……”李浩然斟酌着想想出一个恰当的形容词来形容祝鸿才。
  “是不是不笑的时候像老鼠,笑起来像猫?”陆轻萍飞快的替李浩然把下面的话说了出来,然后笑道:“放心,不管他是不是走的正经路数,和我都没关系,我和他不过是在证券市场见过几次面罢了,没什么交情。至于刚才,不过是因为今天他也过来参加婚礼,碰到了,因为认识,所以说了几句话罢了。”
  祝鸿才远远的听到陆轻萍和李浩然的笑闹声,心中充满了嫉妒,心中暗骂道:“呸,妈了巴子的,不过是个仗着有个好爹的小白脸,又长着一张巧嘴,惯会哄女孩子欢心罢了,有什么好得意的。呸、呸、呸!”
  自从见了陆轻萍第一面,祝鸿才就对陆轻萍上了心,觉得他和陆轻萍有夫妻的缘分,但是被带他出道的王老板警告一番之后,又见到陆轻萍眼睛眨都不眨的一下子换了一万块的黄金,他好像终于死心了,但是其实心中还是有那么一丝微弱的希望的,希望他在陆轻萍还没有找到合适对象之前大赚一笔,然后能够把陆轻萍这朵花给摘回家。
  但是今天见到李浩然之后,祝鸿才终于不在痴心妄想了,因为事实已经摆在眼前,除非陆轻萍眼睛瞎了,不然怎么也不会选他。祝鸿才失落之余,深知自己无法在现实中对这两个人做什么,只能在心里对李浩然和陆轻萍一通大骂,骂李浩然是窝囊废,无能;骂陆轻萍见异思迁,水性杨花;骂他俩怎么不去死,臆想出两人出门被车撞死,被人杀死等各种死法,以此来找心里平衡。
  对祝鸿才的此刻的阿q心里不管是陆轻萍还是李浩然都不清楚刚才还对她俩笑容满面的人,一转脸会在心里这么恶毒的咒骂他们。李浩然和陆轻萍参加婚礼,没有跟着其他人闹新郎和新娘,早早的告辞离开。两人坐车,回到了落霞里。李浩然把陆轻萍送到家门口,正准备离开,宋世卿从后面过来,看到李浩然,忙把他叫进了屋。李浩然其实心里是舍不得离开的,但是陆轻萍没有邀请他,他也不好意思跟着进去,如今宋世卿这么一说,正中下怀,就跟着进了院。
  陆轻萍进了屋,见冷太太正带着人摆饭,纳闷的问道:“舅妈,都这个时候你们吃的是哪会的饭呀?不早不晚的,中午你们没吃吗?”
  “今天快到中午的时候清秋作了玫瑰糕,端出来后,我们大家用了不少,到了午饭的时候谁也不饿了,因此就没吃。到了这会又饿了起来,偏离晚饭的时间还早,所以也就不等晚饭了,做了先吃。到不了晚饭不吃了,和夜宵连在一起好了。反正都是自家人,哪有那么多的讲究。”冷太太讲完缘由,笑着对李浩然说:“倒是让李先生见笑了。”
  李浩然赶忙说道:“哪有,其实冷太太这话说的很是,饿了自然就要吃饭,又何必非要规定时间才能用饭呢。身体要紧,要是饿坏了,岂不得不偿失。”
  说话间,韩妈和梁嫂快手快脚的将饭菜摆好。陆轻萍看到桌上是一碗炒三仁,乃是栗子莲子胡桃仁,一碟虾米炒豌豆苗,一碗清炖云腿,一碟白菜片炒冬笋,一碟鸡丝拌黄瓜和龙须菜。陆轻萍笑道:“很清爽,我看着食欲都上来了。”然后招呼梁嫂,给她拿过一个碗来,她也要吃。
  冷太太听了赶忙拦住梁嫂,说道:“你就是看人吃饭,眼馋肚子饱,不是刚从婚礼上吃完席回来吗?怎么这会就又要吃起来?要是吃多了,回头肠胃又该不舒服了。梁嫂,不许给她拿。”
  陆轻萍将韩妈手里盛的饭截了下来,找个凳子坐下,拿起筷子说道:“快别说了,虽然是去吃席,但是这么热的天,虽然不是一定要吃素,但是也该吃清淡点才好。可是我眼前的除了蹄髈就是烧鸭,全都大鱼大肉,油腻腻的菜,太远的,我也不好意思伸长胳膊去够,所以我根本没吃几筷子,就放下了。因此下次再要我去参加婚礼吃席,谁愿意去谁去,反正我是说什么也不去了,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折腾半天,却饿着肚子回来,这也太遭罪了。”
  “看你这孩子,说什么话呢!”冷太太忙看了李浩然一眼,担心他生气,嗔怪的说道:“人家李先生好心好意的带你出去,参加婚礼,你要是不愿意去,一开始就别答应,既然答应了下来,哪有回来之后抱怨这抱怨那的。这话让李先生听了又该有多生气,早知道就让李先生不带你去了,免得最后没落到好,反而落个埋怨!”
  不等陆轻萍说话,李浩然忙道:“怎么会生气,我绝不是那么小心眼的人。其实冷太太,你别怪轻萍,她说的没错,今天筵席上的菜确实是过于油腻了,我也没吃好。若不是家父家母都在外地,家里没人,我不得不代替他们出席,不然我也不会去。对这种乱糟糟的场合,我也不是很喜欢。”
  宋世卿听李浩然说他也没吃好,于是说道:“既然这样,要是不嫌简陋的话,浩然,你也跟着用点吧。”然后,不等李浩然答应,就让阿娣赶紧拿碗拿筷子。
  桌上这几样菜都是家常菜,而且以素菜居多,若是请李浩然吃的话,未免有些不像话,但是宋世卿已经这么说了,冷太太当然不能直截了当的说不行,她对李浩然无奈的笑笑,说道:“让李先生笑话了……”
  “就是这样才好呢。这说明宋先生没有把我当外人。”李浩然在阿娣拿过碗筷之后,接了过来,一点也不客气的坐到桌前,笑道:“冷太太,今后也别李先生、李先生的喊我了,太疏远了,和宋先生一样喊我浩然好了。”
  好不容易有拉近两家的关系,让他和陆轻萍显得更亲密的机会,李浩然怎么会肯放过,不要说他本来确实没有在婚礼上吃好,就算吃好了,他冒着吃撑的危险也要坐下来。
  冷太太看到李浩然从善如流,显然也没有把自己当外人的模样,忍不住抚上额头,只是家里头其他人不把李浩然当外人,她不能。上门就是客,哪怕陆轻萍真的嫁给李浩然,李浩然成了她的外甥女婿,女婿是娇客,何况还是外甥女婿,所以冷太太赶紧让梁嫂到厨下再烧个鲫鱼,做个溜肉段送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我看了一下书,发现金燕西真是渣呀,渣到什么程度呢,前一章刚拿着戒指和冷清秋求婚,下一章他五姐问起他和冷清秋关系的时候,不要说恋人关系,就连句普通的男女朋友都不承认,只说是间隔的朋友,他是因为起诗社,认知了宋世卿,然后通过宋世卿认识的冷清秋。难道冷清秋就那么见不得人吗?真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肯在其他人面前承认他和冷清秋的关系?何况,那也不是外人,那是他的亲五姐,搞不懂!
  ☆、第88章
  陆轻萍和李浩然相约去玩,跑到公园划船。因为旁边划船的人撩起水来互相嬉闹,陆轻萍无辜受到牵连,被泼了一兜水。虽然对方已经道歉,但是陆轻萍除了头发被打湿之外,半边身子也沾上了水,幸亏因为是背对着对方的缘故,水都落在了后背上,不然这会是夏天,大家都是穿单衣的时候,而且穿的又薄,要是打湿了衣前,陆轻萍可要丢丑了。
  因为这一小插曲,陆轻萍和李浩然结束了下面的游玩计划,走出公园,坐上汽车,李浩然让司机开车送陆轻萍回家。陆轻萍和李浩然坐在车后喁喁私语,汽车突然来了个紧急刹车,停了下来,因为作用力,陆轻萍和李浩然身子往前冲去,李浩然手疾眼快,在伸手抵着前面的座位后靠背,缓冲冲力,一只手将陆轻萍抱在怀里。
  “哎哟,我的腿,我的腿一定是断了。你们撞伤了我,必须赔钱,赔钱……”倒在车前穿的破衣烂衫的中年人抱着自己的大腿,坐在地上大声哭喊起来。
  “你胡说!”司机听到对方的话,气不打一处来,下了车,反驳道:“我开车开得好好的你自己撞上来,我踩了刹车,根本没撞到你,你的腿怎么会断?你这根本,根本就是讹诈,你个无赖——”
  “啊,大家看看呀,大家快来看看,这有钱人开车撞了人还不负责,不肯赔钱。哎哟,我的腿哟,我的腿断喽,做不得活,拿什么赚钱养家呀,可怜我那一家老老小小……”那中年人听了司机的话,立刻大声哭诉起来:“你们这些有钱人,自以为有几个臭钱就了不起,就这么欺负人,还给不给我们这些穷人活路了?你们这些有钱人,撞了人不肯赔偿,就想一走了事,这世道还有没有天理了……”
  李浩然和陆轻萍坐在车上将下面的情形看了个一清二楚,李浩然皱了皱眉头,拉着陆轻萍下了车,跟司机说了几句话之后,然后对赖在地上不肯起来的无赖说:“我有钱就算丢到水里也不会给你们这种专门招摇撞骗,设局骗人的无赖。我已经让人去找警察来了,事情最后是个什么样子的,等警察来了问个一清二楚就明白了。”
  “哼,找警察就找警察,警察来了又能怎么样?难道警察就可以不讲理吗?撞了人就能不赔偿吗?”那无赖听李浩然说叫警察来,眼中不禁闪过一丝慌乱,似乎有些害怕,旋即想起什么来,又有了底气,抱着腿大声哭喊起来了:“哎哟,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我的腿呀……
  李浩然不理会那个无赖的叫嚣,丢给司机一句“你在这里等着警察来处理,我们先走了。”然后拉着陆轻萍挤出围观的人群。走出一段距离,陆轻萍没有见到有人出来阻拦,忍不住回头看了看,问道:“我们就这样走了,没问题吗?”
  其实车到底撞没撞人,陆轻萍在车上也不清楚,只是因为听了司机和李浩然的话,先入为主,才以为那中年人是设局讹诈。但是李浩然带她离开,如果真是设局讹钱的话,应该有人出面拦阻才是,可是并没有人出来。所以陆轻萍见他俩顺利离开,心中不免有些疑虑,担心那中年人是真的被车撞了,而并不是蓄意讹诈。
  “没事。”李浩然看着陆轻萍,叹道:“你还真好骗,如果真的把人撞坏了,那人哪里还有那么强的中气说话,而且你没听见他口口声声咬着‘赔偿’不放。这些个无赖,总是玩这种骗局,他们不过是些不上数的小角色,没什么后台,只是和附近的巡警勾连起来弄些钱财罢了,所以你态度强硬,他们以为你背景雄厚,就不敢轻举妄动,自然不敢拦我们。”
  叹了一口气说,“当然,为了以防万一,我把司机留下,让他等警察过来处理完事情再走。如果真是我们撞的,我不在,只是司机出面的话,这些警察还能秉公处理,如果我留在那里,那才糟糕呢,一旦被那些警察知道我的身份背景,就真像那人说的那样,没公理了。就算我有错,最后也变成没错了。”
  “好了,不说那些烦心事了。”李浩然拉着陆轻萍的手,说道:“这会没有汽车坐了,离你家还有段距离,我们喊辆黄包车吧。”说着就要路边的黄包车招手,陆轻萍阻止了他:“算了,离我们家也不算太远了,我们不坐车了,走回去吧。”对李浩然来说,这会自然是陆轻萍说什么是什么,何况他巴不得和陆轻萍多相处一会呢,因此就没有叫车,和陆轻萍手拉着手往落霞里走。
  走到自家的那条小巷子,陆轻萍觉得眼瞅着就要到家了,离家没有几步了,就让李浩然回去,李浩然不肯,坚持非要把她送到家门口。陆轻萍拗不过他,只得答应下来,走过依萍家门口的时候,依萍家的门“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准备去大上海上班的依萍从里面走了出来。
  依萍看到陆轻萍,呆了一下,目光落到和她拉着手的李浩然身上,最后落到他俩拉在一起的手上,看了半晌,脸上露出一个带有恶意的微笑,先是亲亲热热的喊了一声轻萍,然后又转过头和李浩然打招呼,装作一脸好奇的问道:“你好,你是和轻萍是什么关系?是她的男朋友吗?”问完之后,仿佛才想到什么似的说道:“自我介绍一下,我是陆依萍,我和轻萍同父异母的妹妹,轻萍只比我大八个月。我的父亲一共娶了九个老婆,我妈是第八个,轻萍的妈妈是第七个。前阵子我父亲生病了,我喊轻萍去探望,并且照顾一下爸爸,被轻萍拒绝了,她说她很忙,抽不出时间来。那么你是不是这阵子轻萍‘忙’的原因之一呢?”
  听到依萍的话,陆轻萍的脸色一下子沉了起来,嘴角笑容凝固起来,看向依萍的目光很是不善。依萍这是什么意思?陆轻萍不想把她和陆振华之间的恩怨把陆家其他人扯进来,所以在依萍找上门来让她去和陆振华和好的时候,她按捺住性子和依萍说了个清楚,她自认已经说得非常明白了,但是这就是依萍对她的答复吗?她和陆振华的恩怨又关她什么事?明明不关她的事,依萍为什么非要从中掺一脚?她这是在替陆振华打抱不平?她说这些,对她又有什么好处?……陆轻萍自认依萍没什么过节,但是不可否认,这次依萍将她惹毛了。
  陆轻萍对着依萍笑了笑,眉毛轻挑,故作惊讶的问道:“哎呀,依萍,原来你和佩姨还住在这里呀?真是让人意外。我还以为雪姨走了之后,你和佩姨会搬到福煦路那边去,结果……”
  如果依萍不来惹她,陆轻萍也不会专门捡依萍的痛处戳。陆轻萍相信,此刻,依萍对她和她妈依旧住在这边,没能搬回去和陆振华住在一起心中是忿忿不平的。依萍倒不是一定非要搬回去住不可,但是这是傅文佩一直以来的心愿,她当然希望母亲能够达成这个心愿。本来王雪琴出事后,依萍觉得妈妈的愿望很快就能实现了,但是陆振华却只是过来探望了一下母亲,绝口不提让母亲搬回去陪在他身边的事。这对依萍来说,是个非常大的打击。
  因为这在依萍看来,哪怕王雪琴背叛了陆振华,给陆振华扣了一顶“绿帽子”,并且让他帮着别人养孩子,而且挖空了陆家,……这样一个作了这么多错事,劣迹斑斑的女人,哪怕她都已经离开陆家了,陆振华竟然还不肯让傅文佩回到他身边。这岂不是意味着,在陆振华的心里傅文佩的地位远远不如已经如同“落水狗”一般的王雪琴吗?这对依萍来说,绝对是一种无法接受的侮辱。所以陆轻萍一说,依萍立刻如同炸了尾巴的猫一般跳了起来,反应激烈。
  依萍是当局者迷,陆轻萍旁观者清,早就将事情的个中缘由看了个清楚。不管傅文佩本质上是个什么样的人,但是傅文佩表现在外的个性软弱无能,耳软心活,在陆家她处处与人为善,就算被人欺负到头上也选择隐忍退让,是个十足的老好人。
  只是杀伐决断,行事雷厉风行的陆振华看不到傅文佩的这份善良美好,并不是很喜欢她这副个性。若非傅文佩肚子争气,生出个得陆振华喜爱的心萍来,在陆家大宅的时候,她早不知道被挤到哪去了。因此,等心萍死后,她留下的那点遗泽也消耗光后,傅文佩在王雪琴的步步紧逼下,毫无招架之力,事事靠依萍出头,最终被不耐烦的陆振华扫地出门。这都是意料之中的结果。
  王雪琴的奸/情因为陆轻萍的原因曝出来要远远早于剧情,这个时候,陆振华并没有像剧中那样,因为王雪琴的四处折腾,到处蹦跶而弄得不耐烦,其中她对李副官一家做出的坏事也没披露出来,而陆振华也没有因此和傅文佩有了接触,从而再次见识到她的“善良美好”,进而如同重新认识一番,对傅文佩的印象越来越好,自然也没兴起搬出来和傅文佩一起住的念头。
  没了剧中王雪琴不断减分,傅文佩不断加分的过程,陆振华虽然对王雪琴的所作所为恼怒,但是他对傅文佩的印象依然不好。陆振华是高傲、自负、要强、好面子……所以在他病倒之后,依萍让陆轻萍去探望他,想着以亲情来抚慰他因为王雪琴和如萍“背叛”而受伤的心,但是陆轻萍拒绝了。其中她说的那个“陆振华不会愿意让我看到他这个落魄的样子,而且说不定会将我的好心探望看做是去笑话他的”理由并不是单纯说说而已,因为根据陆振华的性格,他有绝大可能就是这么想的。
  同样,在面对傅文佩的时候,哪怕傅文佩不会笑话陆振华有眼无珠,留错了人,将王雪琴那么个玩意留在了身边,并且任由王雪琴将对他一心一意的她撵了出去。但是傅文佩的存在,本身就会提醒他这个错误,陆振华不需要傅文佩出现在她的眼前,不时提醒他犯的错。更何况,对陆振华来说,只有他不要的女人,不能女人不要他,所以当年傅文佩被撵出去,他对傅文佩的态度就如丢出一块抹布一般,弃如敝履,这么些年都不曾去看过一眼。
  在遭受王雪琴背叛后,这个时候他将傅文佩接回身边,好像在说,他已经落魄到只能将以前不要的女人再捡回来的地步。这事如果被王雪琴知道了,她一定会在上海的某个地方大肆嘲笑他的。陆振华怎么可能让王雪琴旁边嘲笑他。所以不要说在剧中原本已经决定搬去和傅文佩一起住,但是在王雪琴的丑事曝光之后,这事陆振华也就不再提起,两人继续分开各住各的,何况,现在陆振华对傅文佩还没上心,自然也不会松口让傅文佩搬回来的。
  其实不仅陆振华不愿意,就连重新回到陆家的陆尓豪、如萍和梦萍也不愿意。他们在被陆振华撵出去,在何书桓和杜飞租住的地方借住的日子里,除了恨王雪琴的绝情之外,更是探讨是谁向陆振华揭露了她和魏光雄之间的事情来的。三人一致的怀疑对象都是依萍,之所以没有怀疑陆轻萍,是因为陆轻萍死活不肯跟陆振华回家,并且摆出一副和陆家划清界限的姿态。既然这样,那么她就没有难为陆家的必要,何况,他们也觉得他们这边和陆轻萍没仇,所以这事不可能是陆轻萍做的,但是依萍不同,依萍不仅和他们有仇,而且誓言要报复来的,并且付诸于行动,把如萍的男朋友何书桓抢走了。
  不同于陆尓豪和如萍的沉稳,虽然猜疑是依萍,但是他俩还是商量着要在看看,好进一步做出判断,暴躁的梦萍恨依萍觉得是依萍破坏了他们家的安稳,破坏了家里的幸福。所以在回到家之后,就和依萍爆发了争执,并且将她借住在何书桓那里听到的依萍在大上海舞厅里上班的事情抖露了出来。不要说一脑袋老式思想的陆振华,就算他接受了新思想,这个时代歌女也不是个好职业,依然被人瞧不起,视为下贱,所以陆振华极力反对,要求依萍辞掉工作。但是依萍和大上海是签有合同的,而且违约金定得很高。
  陆振华本来打算将被王雪琴挖空了大半,只剩下几万块的存折拿出来帮依萍赔付。但是被依萍拒绝,并且说这些钱都花了,家里以后怎么生活,到时说不定还要她继续去唱歌挣钱养家,将陆振华气得要死。靠女儿在娱乐场所赚钱养他,陆振华哪里肯接受,在说不通依萍的情况下,他迁怒到傅文佩身上,觉得她不会教女儿。在找上傅文佩,让她阻止依萍到大上海唱歌未果后,陆振华更是因此熄了让傅文佩和依萍搬过来一起住的念头。不然,传出去,靠着女儿唱歌养活他,陆振华丢不起这个人!
  听了陆轻萍刻意拉长了音的“结果”两个字,对上轻萍充满嘲讽的眼睛,依萍果然炸了,轻萍这话正说到她的痛处。她气冲冲的说道:“你什么意思?我和我妈住在哪里又关你什么事?又不用你帮着掏房租,你不觉得你管的太宽了吗?”
  陆轻萍不知道自己坚持不肯回陆家的行为让她摆脱了被陆尓豪他们怀疑,如果知道的话,一定会很意外,没想到她不肯回陆家竟然还有这样的好处。不过,不管知不知道,她都不在意。对上“炸毛”的依萍,陆轻萍勾起嘴角,毫不客气的反唇相讥:“你也知道说我管的太宽了?那你不觉的你也管的太宽了吗?我去不去那边,忙不忙,因为什么忙,又关你什么事?用得着你来‘闲吃萝卜淡操心’?你是吃饱了撑得没事干了吧?”
  就在陆轻萍和依萍剑拔弩张的时候,李浩然拉着陆轻萍的手挠了挠陆轻萍的手心,陆轻萍转头向李浩然望去,李浩然回给她一个安心的笑容,然后往前走了一步,将陆轻萍挡在身后,对依萍露出一个和煦的笑容,笑道:“谢谢你,依萍,轻萍并没有告诉我这些,如果不是你说给我知道,我对轻萍这方面的事情还真是不清楚。虽然你没有详细说明,不过一个茶壶配九个茶杯,想来事情一定非常错综复杂,轻萍也是碍于这个才不好向我开口的吧。毕竟现在民国了,都是一夫一妻,家庭情况像你家这样的,恐怕很少,所以她应该觉得很难为情,很难启齿……”
  听了李浩然的话,陆轻萍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李浩然似乎没有看到她的脸色变化,依旧一本正经的说道:“其实这也没什么,毕竟谁家没点糟心事呢。只是你问我是不是轻萍忙碌的原因之一,我不知道,但是我很希望我就是。”
  虽然李浩然没有旗帜鲜明说出他支持陆轻萍的话来,但是态度和言语中都透露出了这个意思。被李浩然这么打脸,依萍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不应该是这样的,哪怕现在是民国,但是“孝”还是被提倡的,她都已经说了陆轻萍不肯认父亲,不理会生病的父亲,怎么李浩然还会是这个反应?依萍满心不解,很是纳闷,转而想到她和何书桓相处的情景,觉得李浩然应该是生气的,只是碍于在她面前,不好对陆轻萍发脾气罢了。对,一定是这样,就是这样。依萍越想越觉得她想的有道理,因此在心里就这么认定了。
  李浩然看了看依萍手里拎着的包,笑道:“看样子依萍你这是要出去,是我们阻碍了你的路。这样的话,我们就不耽搁你了,你有事就先忙忙你的去吧。”说着,拉陆轻萍后退了几步,将道路让给依萍。依萍咬咬唇,不甘心的看了陆轻萍一眼,没说什么,飞快的走开了。
  目送着依萍消失的身影,李浩然转头问陆轻萍:“轻萍,刚才的事情你不解释一下吗?你怎么突然冒出了一个妹妹还有父亲来?而且听她那话的意思,你父亲就在上海?我都被她的话给弄糊涂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你父亲还在世,而且就在上海,你为什么和你舅母他们一起住?”
  和李浩然把关系定下来的时候,陆轻萍觉得那个时候她和陆家已经撕捋清楚了,陆家和她再没有半点关系。陆家现在败落到除了那处房子之外,只有一张还有几万块的存折了,哪怕傅文佩和依萍不想陆家要钱,但是靠这点钱,养活陆振华、陆尓豪、如萍和梦萍四口人连带家里的佣人,继续撑着原来的场面,维持日常柴米油盐开销,养车养佣人,还有陆尓豪三人的婚嫁事宜……虽然看起来陆振华手里的钱不算少,但是必须要节省着过日子了。
  这种情况下,陆振华未必愿意再认回陆轻萍这么一个没多少感情的女儿。陆轻萍觉得只要陆振华对她不认他没有异议,那么她和陆家就真的一点关系都没有了,所以在和李浩然交往的时候,对陆家的事一字未提,因此李浩然还以为陆轻萍的家人都不在了,或者留在了东北,没在上海。
  陆轻萍简单的将她和陆振华之间错综复杂的恩怨纠葛讲清楚,说道:“其实不是我不告诉你,我也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好开口的,我只是觉得我和陆家已经彻底了断了。今后陆家是陆家,我是我,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各走各个的,再也没有任何关系。”苦笑了一下,“但是显然我想错了,似乎陆家那边还不放过我呢。我从来没觉得我做错了,当然,如果你认为我不对,想要劝我和陆家和好,认下陆振华这个父亲,那么我劝你还是省省力气吧,那是绝对不可能的事,我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事而改变主意,其中包括你!”
  陆轻萍目光炯炯的盯着李浩然,显然只要李浩然张嘴替陆家说一个字,他们之间的关系就玩完了。李浩然没想到其中的内情这么狗血,面对陆轻萍后面强硬的态度,举起手来,作投降的姿势,苦笑着说道:“我这还什么都没说,能不能先别判我‘死刑’?都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像这种家务事,都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我不是法官,不是要非得表态说出个孰是孰非来。作为旁观者,我并不认同你父亲的所作所为,但是我也不赞同你和你的父亲断绝关系的行为。关于你和陆家的是是非非,我保持中立,我的原则是不不支持,不反对,不掺和,除了这一次,今后绝不对这事发表任何意见。”
  哪怕已经民国了,但是传统的忠孝思想依然占据社会主流,人们普遍还是认为“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所以陆轻萍这种不认父亲的行为若是被人知晓,还是会被人诟病的。李浩然并没有因为他是陆轻萍的男朋友就偏向她,但是也没有因此站在道德制高点上指责她,毕竟他哪怕接受的是新思想,新教育,还是一样受传统思想影响的。李浩然能够保持中立,对陆轻萍来说已经足够了,她已经很满意了。
  送陆轻萍到了家门口,李浩然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想法设法跟着一起进去,而是目送陆轻萍进院后,直接转身离开。转过身,在陆轻萍看不到的地方,李浩然脸上露出一抹苦笑,今天这事给他的冲击真是大,他虽然理解并接受了陆轻萍的行为,但是这事如果被他的父母知道,绝对会引起轩然大波。本来陆轻萍曾经有过婚姻这事就是卡在他和她之间的一道难关,如今又来一件,就冲陆轻萍和陆家这么个复杂的情况,母亲若是知道,哪怕陆轻萍没有结过婚,母亲都不会赞同,一定会大力反对!李浩然心情烦乱的用手指抚上眉心,心中暗道,难道这是老天看他从小到大一路顺遂,所以看不过眼,所以才降下难题,让他的情路变得这么难走吗?
  回到家,陆轻萍和坐在堂屋里闲聊的宋世卿、冷太太以及冷清秋打过招呼,就赶紧到后院的浴室洗澡。洗完澡,换过衣服,陆轻萍一面拿着毛巾擦着头发,一面从后门进屋。
  冷太太看到她,问道:“不是说和李先生出去玩去了吗?还说晚饭都不一定回来吃,怎么这会子就回来了?是出了什么岔子还是……”
  陆轻萍捡了张椅子坐下,拿着毛巾擦拭着发尖,叹道:“别说了,本来我们玩的好好的,正划船呢,旁边也划过来一只船,不知道船上的人怎么想的,打起水仗来,泼了我一头的水。真是无妄之灾,玩兴被打断,所以就回来了。”
  宋世卿接口笑道:“赶得早不如赶得巧,轻萍你回来的正好,今天金七爷过来,送了两张戏票,正是报上现在宣传的一个好戏,极难得,如今一票难求。等吃了晚饭,回头跟着我们一起去看戏去。”
  陆轻萍摇摇头说道:“还是算了吧,我对那玩意可不感兴趣。那些角在台上咿咿呀呀半天,我在台下也听不出他们唱的是什么,跟着干着急,而且他们唱得是好是坏我也听不出来,让我去也是浪费,舅舅还是把那张票送给喜欢听戏的人去吧,左右还能落个人情。”
  宋世卿听了遗憾的咂咂嘴,说道:“你当时我们看戏买的散座呢,那是包厢票,到时金七爷和我们坐在一起,不好往外送的。”头一次,宋世卿因为东西好而觉得遗憾,觉得这包厢票要是换成散座的话就好了,那样的话陆轻萍不去,不说送给同事,拿去给“黄牛”,还能得几块钱。听人说,如今这票因为难买,卖的可高了呢。
  正说着话,顾太太从外面进来了,进屋,看到众人在座,笑道:“哟,这人可真齐,竟然都在呀。弟妹,你们这坐在一起在聊什么呢?”目光盯在摆在桌上果盘死死的看了一眼,心里颇不是滋味,酸溜溜的说道:“还是弟妹你的命好,你说我和你一样没了丈夫。都是守寡,可是我忙里忙外,比不得你整日呆在家里,但是就这样,家里的日子过得连吃顿饱饭都难。看看你这里,点心和水果什么的都有,真是让人羡慕。”
  冷太太早就知道顾太太是个什么成色,因此听了她这粗俗而又直白的话也不生气,只是淡淡的笑着,说道:“这都是轻萍还有秋儿他舅舅买回来的,我跟着沾光而已,我哪有那个闲钱买这个。”然后招呼阿娣,让她包一包点心和一包果子,拿给顾太太,让她带回家给年纪还小的小五小六两个孩子吃。
  “这怎么好意思,怎么好意思。”顾太太嘴里客气着,但是手却早已经伸了过来,将阿娣递过来的纸包牢牢的攥在手里,眉开眼笑的说道:“偏了她舅母的好东西了,我替我们家小五小六谢谢他们舅母了。”转过头又对坐在一边的陆轻萍,涎着个脸,以长辈的身份苦口婆心的教导她道:“轻萍呀,你也比老记着孝敬你的舅妈,可不要忘了,这还有你一个姨妈呢。你姨妈家可是困难,都要吃不上饭了,你也发发善心,多接济接济我们。少买几次点心和水果,那东西既不挡饥,又不档饿的,不过是甜甜嘴罢了,省下的钱就够你姨妈家吃好几天饭了。”
  陆轻萍也不吱声,低着头把玩着手里的头发,宛如没听到一样。看到陆轻萍又摆出这个“死样子”,顾太太气上心来,正要端出长辈的身份好好训斥陆轻萍一番时,冷太太看出不好,她可知道,虽然顾太太身份上是陆轻萍实打实的二姨,但是陆轻萍不待见她这个二姨,而顾太太行事也不像个长辈的样子,两人又是从他们搬到这里才认识,没什么亲戚情分,如果顾太太真要惹烦了陆轻萍,陆轻萍才不会顾忌顾太太是不是她长辈呢,绝对会刺回去,到时又要起风波,赶紧拦在前头,问道:“二姑太太这次过来有事吗?”需要帮忙赶紧说话。
  顾太太这才好像想起来似的,忙说道:“弟妹,我这次来跟你借点钱用用。我们家来客了,是我婆婆那边的远亲,原来还曾经和我大女儿订过婚,只是……有这么几层关系在里面,人家找来,说不得要在我们家住上几天,我们这边自然要好生招待一番。可是你也知道我们家什么情况,每天的饭钱和菜钱都是可着人头,量入为出的,手里根本没有闲钱。偏曼帧还在上班,总不能等曼帧下班回家我再去买菜吧?所以你跑过来跟你借点钱,不然,总不能让人家跟着我们一起吃糙米,吃咸菜吧?那可是笑话了。”
  陆轻萍听顾太太说和曼璐订过亲的,立刻就知道是谁了,原来是张豫瑾来了。只是顾太太不肯把话讲明,明明顾家和张家现在只是一层远亲的关系。当初和曼璐订婚,随着曼璐下海,张家早就把婚约解除了。所以张豫瑾这次来顾家,顾家好好招待他,也可以,不招待,也行。但是让她这么一说,因为冷太太这边不明内情,以为是因为曼璐过世造成婚约无效,张豫瑾还顶着个“姑爷”的身份,和顾家依然保持来往,因此对顾家想好好招待张豫瑾很是理解,又见顾太太说的可怜,叹了一句“这小伙子倒是有心。”然后回房拿了五块钱借给顾太太。
  顾太太拿着钱,又拎着两个纸包走了。男人考虑问题和女人不一样,看着顾太太离开,宋世卿不像冷太太那么感性,说道:“这来的虽是客,也是没眼色,不知道没分寸的恶客。难道他不知道顾家现在什么样子?竟然还留在顾家做客?他在顾家吃这么一顿,估计就够顾家吃一天的了。顾家也是,既然没钱,又何必‘打肿脸充胖子’,装什么大头蒜呀,为了请人吃顿饭,还四处借钱,回头为了还上这钱,又不知道要勒紧裤腰带过几天了。人都已经死了,两家早就没什么关系了,这又是何苦!难道他家还想着把曼帧嫁过去不成?”
  听了宋世卿的话,陆轻萍心中一动,可不是,按照剧情,顾老太太和顾太太可不是打过这个主意,而且张豫瑾也愿意,只是因为曼帧交了男朋友,这才罢了。或许让宋世卿蒙对了,说不定顾老太太和顾太太真是这么想的,打的就是这么个主意。
  靠着曼帧赚的那几个钱,大家过苦日子,还不如让曼帧找个好丈夫,然后大家跟着一起享福!反正曼帧也到了婚嫁的年纪了,再说,嫁人也没什么不好!张豫瑾现在是一名医生,医生的社会地位高,收入也不菲,而且又和自家有着渊源,这不正是天上掉下来的好女婿嘛!陆轻萍觉得自己的猜测八/九不离十,事实大概就是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和点击低的都让我没有了写下的意思,不是太难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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