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节

  丹青一时语塞,但很快便反应过来,忙道:“奴婢明白了。”彩簪放在丫头堆里的确算出挑的,可自家姑娘却是阖府最漂亮的人,凌公子更是生得天神下凡一般,又怎么会看上区区一个彩簪?是她着相了。
  陆明萱点点头:“你既说她们两个好,那我明儿便去回了老夫人,将来带她们两个过去罢。”
  翌日陆明萱去给陆老夫人请安时,果真便找机会回了陆老夫人将来带夏荷和彩簪过去之事,陆老夫人因说道:“你张嬷嬷正与你挑人呢,要不你瞧过你张嬷嬷挑的人之后再做决定?”
  陆明萱忙道:“很不必麻烦张嬷嬷了,夏荷与彩簪素日都挺老实本分的,就她们两个罢,至于另外两个人选,丹青自然是要算一个的,还有一个,却是……”
  压低了声音,“却是凌大哥见我几次三番的遇险,与我找了个会些拳脚功夫的丫头来,如今人已在我们家了,我打算以后便让她贴身服侍,未知老夫人意下如何?”
  陆老夫人正打算问陆明萱还有一个一等丫鬟的缺由谁补上呢,不想凌孟祈已帮着将此事解决了,虽觉这样有些于礼不合,但想起前两次陆明萱遇险之事,到底还是疼爱孙女的心占了上风,点头道:“孟祈虑得极是,以后就让那丫头贴身服侍你罢,只此番你家去以后得让段嬷嬷好生调教一番才是,不然将来进府后没规没矩的,既丢你的脸,也难以让其他的丫头口服心服。”
  听这话的意思,是打算让自己在陆明芙出嫁以后,仍回府常住了?
  平心而论,陆明萱还真不想再回来常住了,如今是有个陆明芙,她还算有个说话的人,将来就真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天长日久的,又岂有不寂寞的?而且府里正经的姑娘一个都不在了,就她一个旁支的还在,又算怎么一回事儿呢?
  但见陆老夫人病了一场后,整个人一下子衰老了许多,陆明萱又有些不忍心说自己不回来了的话,自己在,多少还能为她老人家解解闷儿什么的,自己若也出去了,她老人家岂非就只能日日与张嬷嬷作伴了?
  陆明萱犹豫再三,到底还是没将自己过完年后不回来了的话说出来,只是笑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此番家去除了丹青以外,连同段嬷嬷杭妈妈也一并带回去,两位妈妈都是能干的,除了能帮我调教人以外,还能帮上我们太太不少忙呢。”
  陆老夫人就笑了起来:“你倒是打得好算盘……”
  话没说完,老国公爷回来了,待陆明萱并众服侍之人与他见过礼后,他便将众服侍之人都打发了,又令张嬷嬷去门外守着后,才自怀里掏出一个小匣子来递给陆明萱:“这是贵妃娘娘给你的见面礼,今日皇上特意召我进宫给我的,看来皇上已对孟祈的态度大有改观了,以后虽不敢说会提拔孟祈,至少也不会随意迁怒他了。”
  陆明萱忙双手接过匣子打开一看,本以为里面会是珠宝首饰之类的东西,却不想竟是一张地契,一个在京城近郊,足足有千余亩的温泉庄子的地契。
  饶陆明萱对庶务不甚精通,也知道这样地段这样大的一个温泉庄子,少说也要值万两之数,如今皇上却亲自将其交给老国公爷,令老国公爷给她,说是罗贵妃给她的见面礼,且不论这到底是罗贵妃给她的还是皇上给她的,皇上至少是允准了的,不然罗贵妃也不敢这般大张旗鼓的给她,看来真如老国公爷说的那样,皇上对凌孟祈的态度已经大有改观了。
  可皇上又分明不是那等心胸宽广之人,至少在对待凌家人上称不上心胸宽广,如今却能为了罗贵妃做到这一步,皇上待罗贵妃也算得上是情深意重了!
  只这样贵重的礼物,陆明萱却不好随意收下,至少在征得凌孟祈的同意之前,她不能收下,——比起区区一个庄子,她自然更在乎凌孟祈的感受。
  陆明萱因将地契放回匣子里,放到了桌子上,才看向老国公爷迟疑道:“无功不受禄,贵妃娘娘赏下这般贵重的礼物我原不该辞,但只他们母子之间的事老国公爷与老夫人也知道,凌大哥心里一直……有些个意难平,只怕不会高兴我收下贵妃娘娘这般贵重的礼物,所以东西就先放在二老这里,待我问过凌大哥的意思后,若他点头了我便收下,若他不点头,只怕……”
  “只怕什么?”老国公爷沉声道:“皇上与贵妃娘娘金口赏下的东西,又岂有你们说不要的份儿?你们是想抗旨不尊吗?到时候你们倒是有骨气了,这一大家子人却要跟着你们遭殃!”
  陆明萱也是想着自己若是不收下这地契,老国公爷难道还敢拿回去退给皇上不成,所以‘只怕’后面的话才没有说出口的,如今听老国公爷语气不善,就更不敢说了,只能沉默以对。
  老国公爷见陆明萱还不算不受教,面色稍稍缓和了几分,语重心长道:“孟祈那孩子心里意难平也是人之常情,这种时候,你便要劝着他才是,我们且不说他与贵妃娘娘改善了关系后能得到多大的好处,若孟祈为了这些好处反而上赶着去讨好贵妃,我们反而要看不起他,他也不是我们都熟知的孟祈了。可你却不能不顾忌若他惹了贵妃娘娘伤心之后,皇上会对他怎么样,他家里的爵位家产是怎么没了的你难道忘了不成?如今皇上之所以没动他,还让他风风光光的做他的千户,说穿了都是看的贵妃娘娘的面子,你觉得若让皇上知道你们此番竟欲将娘娘给你的见面礼退回去,会怎么想怎么做?”
  老国公爷每说一句,陆明萱的脸便更苍白一分,等到老国公爷终于说完,她的脸也已是苍白如纸,一个字都再说不出来了。
  陆老夫人见她唬住了,忙嗔老国公爷道:“萱丫头也是想着以后孟祈才是一家之主,尊重孟祈,所以才会说要先问过孟祈的意思,又没说真要退回去,你只管好生与孩子说便是,白吓她做什么?”
  又看向陆明萱:“你祖父也是为你们两个好,才会与你说这些的,你只安心将东西收下便是,孟祈那里,自有你祖父与他说,他自来聪明,想来不会省不得其中的厉害关系,你就放心罢。”
  话说到这个地步,陆明萱也不好再说不收的话,只得将匣子收下,与老国公爷和陆老夫人行了礼,默默的退了出去。
  余下老国公爷看着她走远了,才沉声与陆老夫人道:“以前还觉得这孩子挺聪明挺识大体的,却不想竟也是个短视糊涂的!她也不想想,贵妃娘娘若安了心要赏孟祈这啊那的,只要皇上下了旨,难道孟祈还敢抗旨不成,便再不情愿也只能收下,可贵妃娘娘却没有赏孟祈偏赏了她,是为的什么?还不是为了通过她达到缓和彼此关系的目的,只要她做得好了,现下未必能看得见好处,将来宁王上位,贵妃做了太后以后,好处却是无穷无尽的,还说什么若孟祈不点头,她便只能将东西退出去的糊涂话儿,皇上赏的东西,也是她想退就能退的?”
  陆老夫人自然能看明白这一节,因说道:“萱丫头一时想不到这上面去也是有的,待我明儿与她细细分说之后,她自然明白了,您就别操心了,倒是孟祈那里,择日不如撞日,你这便打发人去请他回来一趟,亲自与他说了罢,也省得他真因此与萱丫头生分了。”
  “嗯。”老国公爷闷声应了,又与陆老夫人道:“给萱丫头庄子少不得还得借用你的名义,不然若是让有心人知道了,便是一场祸事,你索性趁过几日挑一日大家都在时,当众给萱丫头罢,算是与她过了明路,也省得将来她凭空白地多出个庄子来,还是个值上万两银子的庄子,不知道该如何与旁人说。”
  陆老夫人应了:“就怕难以服众,毕竟当初连凤丫头与四丫头出嫁,我也不过只给了价值万余两的财物而已。”
  老国公爷闻言,皱眉沉吟道:“说是难以服众,长公主府如今与这边是井水不犯河水,老二媳妇新进门的,谨言慎行尚且来不及,且她自己又还没个一儿半女的,说到底也就是怕老大媳妇不服气而已,我会与老大说,让老大敲打她的,你就别担心了。”
  当下老国公爷又与陆老夫人说了几句话,眼见时辰已不早了,便起身往外院,着人即刻请凌孟祈去了。
  如此到得晚间,陆明萱在与往常差不多的时间里,等来了凌孟祈。
  一见面,陆明萱便发现凌孟祈的情绪不对,虽与自己说话的语气仍是一如既往的温柔,也一如既往在笑,那笑却一直没有抵达眼底。
  陆明萱知道他是因何在不高兴,暗叹了一口气,正欲拿自己斟酌了一个下午的话来劝他,不想他已先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老国公爷都已与我说了,没事儿,她给你你便收着便是,一年少说也能有几千银子的进账呢,你若是高兴呢,就用来买衣裳打首饰,若是不高兴呢,就拿去外面布施,大小也是功德一件。”
  话虽如此,他语气里的冷意还是掩饰不住泄了几分出来。
  陆明萱就轻轻握了他的手,柔声道:“你也别生气,我想她之所以给我这个庄子,也是出于一番好意,只她的好意于我们来说有些多余而已。我们既不能退回去,那便先收着罢,就像你说的,将来将收益都拿到外面去布施,也算是功德一件不是吗?”
  手背上柔若无骨的触感,让凌孟祈紧锁着的眉头稍稍舒展开来一些,有些气闷的点头道:“不然还能怎么样呢,便是我们的命,人家也是想拿来便能拿去的,何况如今人家不但不要我们的命,反而还有后赏?”
  “人活在这世上就是这样,不如意之事总是十之*的,我们若时时都沉浸在不如意里,那日子也没法儿过了,你说是不是?”
  陆明萱笑着说完,便有意岔开了话题:“对了,我也与老夫人说过那李姑娘的事儿了,老夫人也同意让她年后随我入府了,本来我是想着待姐姐出嫁后,府里就我一个姑娘,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不想再回来常住的,可想着老夫人身体不好,我在多少还能与她解解闷儿,不回来的话便又说不出口了。”
  凌孟祈点头道:“你虑得极是。”反正对于他来说,陆明萱住在国公府其实更方便,陆家毕竟还是太小了一些,稍有动静便阖家都知道了,不像国公府,每个主子都单独住一个院子,院子与院子之间又隔得极开,且他又是来熟了的,怎么也不怕被人发现。
  陆明萱又道:“我姐姐出嫁,我想让迟师傅打四套赤金头面两套赤银头面送给她,另外再总从积芳阁提两千两银票给她压箱,不知道你意下如何,你毕竟是积芳阁的股东之一吗,我总得先问过你的意思不是?”
  “我当初答应收你那三成干股,不过是想着将来横竖连你都是我的,所以才暂且收下罢了,如今我的一切包括我的命都是你的,你自己做主就好。”凌孟祈想起自己当初的那点小心思,眼里总算有了几分笑意。
  陆明萱就佯怒道:“好啊,原来那时候你就已在打我的主意了,真真是衣冠禽兽……”
  话没说完,已被凌孟祈抱了个满怀:“说我禽兽?那我今儿个禽兽给你看!”说着已行起那偷香窃玉的勾当来。
  陆明萱知道他心里不痛快,也红着脸与他耍花枪,只他心里到底还是有根刺,再高兴也不若往日那般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只得再四嘱咐了他一番回去后好生歇息,别尽去想那些不高兴的事,还是多想想高兴的事云云,早早送走了他。
  所幸翌日晚间凌孟祈再来时,情绪看起来已好了许多,想是已将那些不愉快的事抛下了,陆明萱看在眼里,方暗自松了一口气。
  而陆老夫人果然也挑了一日大家都来给自己请安时,当众递给了陆明萱一个匣子:“……这里面是城郊一个庄子的地契,算是将来你出嫁时,我给你添的妆,也不枉你这几年在我跟前儿尽孝一场。”
  众人也果然如老国公爷预料的那样,段氏新进门的媳妇子,又是填房来的,还是庶子媳妇,夹着尾巴做人尚且来不及,又岂敢有半句二话?陆大夫人倒是有几分不痛快,但因事先陆中冕已与她说过此事,顺道还敲打了她几句,她便有不痛快也不敢表现出来,而陆大奶奶与陆二奶奶则是见婆婆都不发话,她们做孙媳妇的再不痛快又如何,也只能将不痛快压在心底,这事儿便就这么揭了过去。
  ——罗贵妃的真实身份虽兹事体大,但老国公爷也没有一直瞒着陆中冕这个当家人的道理,所以早已找机会告诉过陆中冕了,陆中冕自然乐于见到罗贵妃赏陆明萱东西,罗贵妃越看重凌孟祈,将来于定国公府便越有利。
  但这事儿他却一个字也不曾在陆大夫人跟前儿透露过,不是他信不过自己的枕边人,而是陆大夫人与徐皇后和恭王的关系实在太密切了,如今他们的女儿又做了恭王妃,一旦让陆大夫人知道了一星半点蛛丝马迹,她又岂有不告诉徐皇后的道理?到时候后果不堪设想,是以昨儿夜里陆中冕敲打陆大夫人的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严厉,不然陆大夫人今日也不会这般安分。
  陆老夫人见大家都没有对自己给陆明萱庄子之事表现出不满来,也没有说淡话,更没有像上次陆明萱生辰时,听得老国公爷与陆中冕赏了她东西,就挤兑她打开让大家都瞧瞧,虽知道大家心里未必这么想,但也算满意了。
  陆老夫人见大家都没有对自己给陆明萱庄子之事表现出不满来,也没有说淡话,更没有像上次陆明萱生辰时,听得老国公爷与陆中冕赏了她东西,就挤兑她打开让大家都瞧瞧,虽知道大家心里未必这么想,但也算满意了。
  因与陆大夫人商量起为陆明芙践行的事来,“……虽说芙丫头就嫁在京中,以后大家也时常能见面的,到底做女儿家与做人媳妇子大不相同,芙丫头这也算是出远门了,你明儿便吩咐人整治一桌酒席,再让那班小戏子般唱几出热闹的戏,让芙丫头高乐一日,过几日好高高兴兴的家去,你们说好不好?”
  谁会在这时候傻到去拂陆老夫人的意呢,众人自然都说好,于是定了明日摆酒为陆明芙践行之事。
  到了次日,陆大夫人果然在后花园摆了一桌酒,让家里养的十几个小戏子们隔着中间的水渠搭了个戏台,大家一边吃酒一边赏景一边听戏,好不快活。
  一时用过午宴后,陆大夫人先拿出了自己给陆明芙的添妆,却是一套以九十九两黄金打造而成的头面,放在紫红色的绒垫上,金光闪闪的晃得人有些睁不开眼睛。
  金子本身加上做工,少说也得值个一千二百两以上,陆大夫人出手也算是大方了。
  陆明芙见东西贵重,忙要推辞,可想起这是长辈给自己的添妆,没有推辞的道理,只得屈膝郑重的向陆大夫人道了谢,双手接过匣子,递给了落霞。
  轮到段氏,段氏既没有陆大夫人家底厚实,与陆明芙也没什么交情,便只送了套满池娇的分心,样式虽有些陈旧,也有十来两的样子,也不算太寒酸了。
  陆大奶奶与陆二奶奶则一个送了对赤金嵌宝石的镯子、一对羊脂玉的玉璧,一个送了支赤金点翠的步摇,一对碧玺串成的手链。
  又有萧氏与李姨娘萍姨娘等人也各自遣丫鬟送了自己的礼物来,除了萧氏的一对赤金绞丝的镯子贵重一些以外,其他的不过都是应应景罢了,毕竟太贵重的她们拿不出来也舍不得,可不给又说不过去。
  陆明芙一一道了谢,因见落霞双手已捧不下,便遣她先捧着东西回去了,自己则留下陪着陆老夫人等人看戏。
  大家直乐呵至晚间用过晚宴后方散。
  自次日起,陆明芙便开始领着自己屋里的人收拾起东西来,在空翠阁一住便是三年多,不收拾还不觉得,一收拾方发现东西实在有够多,所幸有陆明萱帮着收拾,且一些东西一时没想到的也不怕,反正以后陆明萱还要回来的,让陆明萱与她收着即可。
  如是忙乱了几日,方算是收拾妥帖了,陆明芙便传话给陆中显,让他择日进府来接自己姐妹。
  陆中显接到信后,便趁最近一个休沐日,穿戴得齐齐整整的进府,先领着两个女儿去给老国公爷和陆中冕都磕了头,又与陆老夫人陆大夫人磕了头,与平辈们郑重道别后,父女三人方满载而归了。
  ------题外话------
  今晚上要弄那个yy讲课,好紧张,早知道当初不答应了,嘤嘤嘤……
  ☆、第二回
  陆明萱与陆明芙随着陆中显回到家中后,少不得忙乱了两日,当然主要是陆明芙屋里在忙,好在无论是桑嬷嬷吴妈妈,还是落霞落梅四个陪嫁丫头,都是能干之人,又有段嬷嬷与杭妈妈相助,一应事宜很快都井井有条起来。
  桑嬷嬷等人一开始还以为以后少不得要跟着陆明芙过次一等的生活了,——定国公府的吃穿住行满京城除了皇宫王府,还真没几家及得上的,陆家连算中等人家都勉强,而陆明芙过了年后便要去的夫家也只勉强算中等人家,想也知道一应衣食住行都远远及不上在定国公府时。
  却没想到,在姐妹二人回来之前,陆中显已先将隔壁一家邻居的宅子买下来打通了,着人将其后院两个都有五间正房带耳房的院子好生粉刷洒扫了,陆明萱与陆明芙一人一个。
  至于姐妹二人原来住的正房的东西厢房,则设为了安哥儿与定哥儿的卧室,安哥儿过了年的四月里便实岁三岁了,也是时候该有自己的卧室了,定哥儿虽还小,至多也不过就是两三年的事,陆中显也是想着两个儿子都大了,两个女儿出嫁后少不得要归宁,难道到时候让女婿也与他们夫妻两个都挤在正院不成,那也未免太不成体统,所以闻得隔壁邻居整好要卖方子,才会咬牙花了三千两,将其买了下来。
  也所以,陆明萱与陆明芙的卧室比先时宽敞了一倍尚有余,陆中显又不舍得委屈女儿,一应家具幔帐乃至陈设都是挑的好的,也是想着将来两个女婿送女儿回来住对月时少不得也要跟着回来住上三五夜的,横竖届时也要置办,倒不如现在就置办得齐齐整整的,将来也能省好些事儿。
  桑嬷嬷段嬷嬷等人过来陆家之前,已自丹青与落梅落霞口中得知了陆明萱与陆明芙的卧室都只得一个小小的三间,已做好了届时要打地铺的准备,却没想到显老爷竟为两位姑娘各准备了一个院子,除了正房五间,还带耳房并抱厦,她们不但不用打地铺,差点儿还一个人捞着了一个房间,实在是意外之喜。
  再看从主子到下人屋里的家具陈设,虽及不上国公府的,也算是上好的了,又有戚氏待她们都客客气气的,尤其桑嬷嬷与吴妈妈,像颜家的人过来量陆明芙嫁妆里家具的尺寸,以便收拾屋子等事,还会请了二人去商议。
  二人被先前陆明萱毫不客气将伴香伴琴打发出去了之事吓得不轻,本就存了巴结奉承戚氏之意,一厢里是着意笼络,一厢里则是着意讨好,主仆之间的感情突飞猛进,二人竟觉比在国公府时还要如鱼得水几分。
  而旁人将二人的转变看在眼里,段嬷嬷与杭妈妈是心里有了底,落梅落霞几个则是见两个妈妈都这般行事了,她们少不得只有更小心谨慎,于是心里那几分或多或少的意难平便都烟消云散了。
  如此陆明芙便只需要安心的绣自己的嫁衣即可,除此之外的一应事宜自有戚氏领着桑嬷嬷吴妈妈与她打点。
  陆明芙忙着绣嫁衣,陆明萱也没闲着,也要帮姐姐打下手。
  虽说嫁衣按礼只能新娘子自己绣,然因颜十九郎是举人,盛国公府又是一等一的勋贵人家,所以陆明芙届时可以穿戴凤冠霞帔,能穿戴凤冠霞帔了,嫁衣自然也要相应的更华丽繁复一些,包括真红通袖衣、红罗裙、红罗褙子等,陆明萱若不替姐姐打下手,陆明芙直至出嫁前也未必做得完。
  做嫁衣的料子也是颜家送来的,遍地金的刻丝,一送便是六匹,别说做一套嫁衣,做两套都绰绰有余了,依照陆中显的本意,是打算让陆明芙将没用完的再陪嫁到颜家的,陆明芙却坚持一人送了陆明萱与戚氏一匹。
  陆明萱与戚氏却不过,只得收下了。
  “……这衣裳可真漂亮!”陆明萱看着陆明芙手里已快要成形的、红得像在雪地里跳动的火的真红通袖衣,赞叹之余,眼眶也禁不住有些发热起来。
  上一世无论是她还是陆明芙,都没能穿上这大红的嫁衣,她是因被陆明珠蒙蔽,傻乎乎的去给贺知行做妾,一辈子都不能再穿正红色而只能穿象征妾室身份的粉红色,陆明芙则因被她连累,只能留在家里招赘,直至十八岁都未能嫁人,自然也不可能穿上大红嫁衣。
  所幸如今姐姐终于能穿上大红嫁衣,风风光光的嫁人,她自己也将在不久的将来穿上她上辈子梦寐以求的大红嫁衣,姐妹二人都不会再重复上一世的悲剧了,叫她怎能不喜极而泣?
  陆明芙见妹妹眼里一片水泽,虽不知道她因何会这般动感情,自己却也忍不住动了感情,放下手里的针线轻轻抚摸着膝上的衣裳轻声喟叹道:“是啊,这衣裳可真漂亮……这一切都是妹妹给我的,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说完不待陆明萱说什么,已拔高了声音笑道:“妹妹不必羡慕,这漂亮的衣裳你很快也要穿上身了,妹夫如今已是五品千户了,再过两年没准儿还要往上升,哪怕不往上升,届时妹妹也是五品宜人,可比姐姐这名不正言不顺的凤冠霞帔强多了!”
  陆明萱见她眼里一片戏谑之色,方才的伤感瞬间去了七七八八,笑道:“姐姐的凤冠霞帔哪里名不正言不顺了,后年姐夫再下场时必定就要高中了,到时候别说五品宜人了,连一品夫人于姐姐来说也不再是梦想,到时候姐姐可得多罩我一些才是。”
  说得陆明芙红了脸,眼里却满是向往之色:“如此就承妹妹吉言了。”
  姐妹两个说着,携手去廊下走动了一回,又吃了茶与点心,才做下继续忙活起来。
  陆明萱一边帮着陆明芙打下手,一边分神说道:“我打算明日出门一趟,下个月卫姐姐就要出嫁了,我们当初答应了她她出嫁时要去给她添妆的,所以我想出去瞧瞧有没有什么好东西,她虽什么都不缺,大小也是我们的心意。”
  “这话很是。”陆明芙闻言,忙点头道:“说来自那次三皇子乍然出事时我们去瞧过她一次以外,之后虽偶尔也有书信来往,到底没再见过面,如今她就要大婚了,以后便是堂堂王妃,我们越发不好与她往来了,这次一定要亲去与她添妆才是,只我不得闲与你一道出门,我待会儿给你五百两银子,你看着也帮我挑几样东西罢。”
  陆明萱知道如今姐姐大小也是财主一个了,且这是给卫玉华添妆的东西,是得她自己出银子方显诚意,便没有推辞,只点头道:“嗯,那我便看着也帮姐姐挑几样。”
  晚间去正院吃饭时,陆明萱便趁机回了陆中显和戚氏自己明日要出门一趟之事,“……我和姐姐的一位好姐妹不日便要出嫁了,想出去挑几样东西届时与她添妆,还请爹爹与太太允准。”
  陆中显闻言,道:“这是好事,我与你们太太岂有不允之理。”想起两个女儿这几年养在国公府,能结交到的好姐妹必定都非富即贵,东西若太寒酸了哪里伸得出手去,因又命戚氏,“去取五百两银票来给萱儿。”
  戚氏与陆中显想到了一块儿去,应了一声:“我这就去。”便起身往内室去了,九十九步都走了,戚氏自然不会傻到在最后一步时掉链子。
  陆明萱忙道:“爹爹,您不必再给我银子了,您往日给我的银子还没用完呢,此番老夫人又赏了我一个庄子,一年也有几千银子的进项,我真的不缺银子,您让太太不必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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