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节

  “专心点,”雷修的声音有点生气。
  费澜在心里抗议,不用每次都这样吧!借位懂吗!
  费澜的抗议还没有念完,对方伸手一拉将费澜拉到怀里,本来就是坐在沙发的扶手上的,这样一带就正好坐在了雷修的怀里。
  “走了吗?”费澜轻声问。
  雷修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门口,低头吻上费澜的唇:“……没有。”
  “唔……”费澜本来是敷衍一下的,没想到雷修怀抱着他的身体越来越紧,而两人原本只是相碰的唇,却变成了更深入的湿吻。
  年轻的身体一下子就起了反应,费澜下意识地想要挣扎,但是在对方怀里这样的挣扎倒想是在引诱对方。而臀部压在雷修的腿上,也感觉到了对方两腿间坚硬的东西正抵着自己。
  怎么会这样,费澜悲愤地想,正准备看看高永凉走了没有,却听见雷修开口:“你死了以后,我一直忘不了你。”
  费澜怔了怔,脑子中一片空白。
  他再次看向雷修,对方黑色的眸子紧紧盯着他,早已没有了他所熟悉的那种满不在乎的冷淡。
  仿佛是明了了一下,他转过头,暖房的门口空空荡荡的,没有一个人。
  xxx
  费澜心烦意乱地喝着咖啡,笔尖在纸上写了一段小节,又把它烦躁地划掉。
  “雷修呢?”
  “不知道!”费澜恼怒地回答,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在生气。回答完才发现是妹妹的声音,他转过头,发现高永凉用狐疑的目光看着他。
  他随手把桌子上的曲谱团成团,扔到一边的纸篓,看着妹妹说:“那个……我不是故意这么大声的。”
  高永凉过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她好像刚刚睡醒,但是顶着一对黑眼圈,幽怨地看着费澜。
  费澜被她看的心虚,从咖啡壶里给她倒了杯咖啡:“那个……咖啡?”
  高永凉点点头,打了个呵欠,接过费澜递过来的咖啡杯。
  费澜继续试探:“给你煎个炒蛋?”
  高永凉继续点头。
  费澜给她煎了荷包蛋附加两片培根。
  高永凉看了看盘子里的早餐,问道:“早上不上课?”
  “今天早上没有课,”费澜回答说,不过他知道雷修有,所以雷修现在应该不在这里。
  高永凉忍不住抱怨说:“昨天雷修拉着我喝酒,你看我的黑眼圈!”
  费澜怔了怔,看向高永凉:“说……说什么了?”
  高永凉摇摇头:“小修就是……喝闷酒,反正什么也没有说,让我陪着他,还不让我玩手机!”特别霸道!
  费澜点了点头,看别人喝酒的确很无聊。
  高永凉继续说:“你知道他以前吸毒的事情了?他解释了吗?”
  费澜本来也没有想追究,以前还算是雷修的老师,现在……好像没什么立场去追究,于是胡乱地摇摇头。
  高永凉悠悠地说道:“你别介意,这个家伙就是……”她说到这里停了下来,看向费澜说,“你知道他爱你的对吗?”
  费澜郁闷地看着高永凉,好像他如果不答应的话,后面的对话就继续不下去了一样。
  看到费澜郁闷的眼神,高永凉似乎思考了一会儿说:“他以前的老师,也就是我的哥哥去世了以后,他才发现他其实喜欢我哥。”
  晴天霹雳,对费澜来说,但是却没有什么违和感,就好像事情虽然意外但又是意料之中的事一样,费澜发现自己只是听到的时候惊讶了一下,随后就觉得事实就是这样的。
  高永凉吃掉荷包蛋,用叉子摆弄着培根说:“我也是之后才知道的,可能他觉得没有在我哥哥生前告诉他这件事情,是挺遗憾的吧……”她想了一会儿才说,“他以前的感情,有点儿……男女不拘,而我哥哥吧,也是很迟钝的一个人……”她的眼神有些迷离,似乎在回忆以前的事情,“他是那种别人不告诉他的话,他自己永远也回不过神来的类型。”
  “我……听雷修说起过一些,”费澜发现自己也没法跟高永凉谈论以前的自己,他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一点也不了解自己。
  “我哥哥很喜欢音乐,弹琴,”高永凉的语气有点淡淡的嘲讽。
  费澜谦虚地说:“很了不起啊。”
  高永凉凉凉地说:“除了弹琴什么也不会。”
  费澜:“……”
  高永凉漫不经心地说:“事情已经过去了,你也别揪着不放,他现在是真心喜欢你,过去的事情……就算了吧。”
  费澜胡乱地点点头,犹豫了一会儿才说:“那么你从欧洲过来,找雷修有什么事?我……能帮上忙吗?”
  高永凉摇摇头,反而说:“过两天就走了。”
  高永凉好像不打算说,看样子也好像不会跟雷修说了。
  这是为什么呢?
  费澜试探着问:“雷修也帮不上忙吗?”
  高永凉抿着唇,眼神倔强:“这是我自己的事情。”
  费澜皱皱眉头,高永凉一直是一个固执的小女孩,认定的事情别人是劝不了的。他张了张唇,最后还是沉默了下来。
  早晨的阳光斜斜地照进餐厅,开放式的厨房里还弥漫着烤面包和水果的香气。天气已经慢慢暖和了起来,高永凉支着下巴,双腿无聊地晃来晃去,好像在想什么心事。
  这个女孩曾经陪伴了他很多年,在这个偌大的世界里,是唯一的依靠。
  费澜迷迷糊糊地想起医院里,他躺在病床上,半睡半醒间,看到妹妹亲手关掉了供氧系统……
  那个人是她吗?费澜看着坐在眼前的女孩,她的眼神干净而清澈,皮肤白皙,穿着一件宽松的贸易,金色的长发简单地束起来。拿着小提琴的时候,她利落而傲慢,在音乐的国度里,她是卫冕的女王,她的指尖轻按,带动着所有人的情绪……那双手也结束了他的生命吗?
  在他重生以后,他甚至没有勇气去问,没有勇气再去回忆那件事情,无论雷修怎么问他都不愿意再提起。他想要忘记,但是这是没可能忘记的,他只能避免那些区域,只想着他们快乐的日子。
  他也不愿意再想,高永凉因为投资失利而需要他们全部的钱,也不去想他们之间因为这个争吵过多少次,那些记忆……如果消失就好了。如果他们还是像以前一样,在安静的餐桌边,女孩无聊地吃着早餐,而他则喝着咖啡看报纸。
  可他,已经是费澜了。
  “我……你别告诉雷修,”高永凉忽然开口说,“因为我不想你们再吵架,雷修看起来真的很爱你。”
  费澜忽然有些不想听了,他想,那么高永凉过两天走了,也好。现在本来跟雷修的关系就够乱的,慢慢理也好。
  高永凉又沉默着不说话了,费澜给她倒了杯咖啡:“能帮忙的话,我一定帮忙,钱面上的事情,我是没问题的……”因为他现在就是富二代!
  高永凉听到费澜的话,有些意外,随即苦笑着摇了摇头:“不是钱……是我哥哥的事情。”
  “你哥哥不是已经……”
  “被杀的,找凶手呢,”高永凉说。
  费澜怔了怔:“凶手……不是医疗事故吗?”
  高永凉喝了口咖啡,淡淡地说:“不是。”说完放下咖啡,走了。
  xxx
  雷修纠结地站在费家大宅前,靠在门口抽烟。
  费家的门卫也纠结地看着他,不知道这位少爷又怎么了。
  铁门忽然打开了,雷修看了一眼,高永凉正要开自己的车出门。
  “去哪里?”他走过去,敲了敲高永凉的车窗。
  高永凉按下车窗:“随便逛逛。”
  “带我一起吧,”雷修出手迅速地去拉车门,没想到对方比他还快,一把把车门锁了。
  雷修:“……”
  高永凉轻蔑地看了他一眼,后者举手投降。
  “以前就算了,现在还是这个样,”高永凉戴上墨镜看不出什么表情,“你还是真没野心。”
  雷修不满:“小姑娘家知道什么。”
  高永凉懒得理他,开车走了,差点让靠在车窗口的雷修摔跤。
  “开车不能悠着点吗!”雷修怒道。
  “回来了吗?”
  雷修转过身,看到费澜正走出来,看起来似乎是跟着高永凉出来的,于是连忙说:“她说出去逛逛。”
  费澜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对雷修招招手:“过来,跟你说件事情。”
  虽然之前高永凉说过这件事情不要告诉雷修,但是费澜也没有答应,所以就把事情完完整整地告诉了雷修。
  雷修听完,表情复杂。
  “你之前应该告诉我的,”雷修说,“是谁杀了你?”这句话说着好别扭啊!
  费澜把杯子在手里倒来倒去:“不知道啊,小凉没有说啊,她……”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转头看向雷修,“她只说了你的事情。”
  雷修刚才正想着有件事情转移开费澜的注意力也不错,至少不需要那么尴尬,依照自己的性格,这件事情也就当做没有听见,就这么算了。虽然是一件大事,毕竟关系到前世被杀死的事情,但是对他们两个人来说,都是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对那时候的事情并不是很执着。雷修虽然很惊讶,但是心境上并没有那时候的起伏,但对昨夜的事情有些介意,可是谁想费澜的话锋一转,居然向自己看来。
  雷修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有什么事?”
  费澜放下杯子,脸色古怪地看着雷修:“我一直不知道你以前喜欢我。”
  雷修更结巴了,他忽然有种想要跑回门口的冲动:“我、我原来也不知道。”
  费澜点点头,问道:“现在该怎么办?”
  这叫雷修怎么回答,他对方的那双眼睛清澈而明亮,在阳光下对方的容貌清秀而精致,与很久以前那个弹钢琴的人重合在了一起,时光飞逝,他的目光依然追随至此。他寻寻觅觅那个人生活过的痕迹,听那个人弹过的琴,然后在某个下午,在一所学校的走廊里,他再次听到了……
  “交往吧,”雷修轻声说,“我一直喜欢你。”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那些午后的钢琴开始陪伴着他度过了人生中最寂寞的时光开始,他就喜欢上了这个男人。有着修长手指和干净笑容的男人,他本能地想要靠近,却不明白那是为什么,他的人生里缺少一个长辈告诉他一些事情,而直到对方意外死去才明白,原来这是一种爱情。
  他站起来在费澜面前单膝跪下:“男神,求交往。”
  费澜的表情似乎有些苦恼,顿了顿他才开口说:“……我想问你,小凉的事情怎么办。”
  “啊,原来是这个啊……”雷修郁闷地看着费澜。
  看起来就算经历了重生,高咏夏的性格还是没有变,这种事情对他来说,还是禁区啊。雷修下意识地顺着费澜伸过来的手站起来,抓了抓头发说:“那个……我再去问问小凉吧,你的事……”
  费澜摇摇头:“不要告诉她,高咏夏已经死了。”
  雷修叹了口气,指指门口:“那我去找她……”他走到门口,身形顿了顿,转过头来看着费澜。
  费澜似乎在思考什么,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斜斜地遮住了眼睛,手指在桌面上无意识地敲击着,节奏缓慢,是雷修没有听过的节奏。
  这是拒绝吗?可是为什么自己一点也不难过呢……只要能这样看着他,好像就是最好的回报了,看着他偶尔弹弹琴,看着他无聊地抱着一本砖头一样厚的经济学一副瞌睡的样子,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戴着耳机,视线不在任何地方停留。
  只是因为失去过,所以这些就很珍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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