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节

  迦蓝无语地翻翻眼,人果然都喜欢拿软柿子来捏,难道她真的这么像软柿子,可以任人拿捏吗?
  本想说些什么反驳,但是她知道,一旦她出声,凤天策肯定会察觉出异样,说不准认出她来。
  他来潮音寺相亲,她也跟着突然到了潮音寺,他会怎么想?
  迦蓝过不了自己心里这关,于是选择了沉默,只是拿眼神看向凤天策,如果他现在还将她当作他的妹妹的话,自己的妹妹受欺负,他不至于不管吧?
  她完全相信,以他腹黑的级数,肯定能斗倒皇后。
  在她亮闪闪的无辜眼神注视下,凤天策心神微动,接着皇后的话道:“皇后,您开口闭口丑事,我很好奇,到底什么才叫丑事?是一男一女私会算丑事,还是众多男女混杂在一起算丑事?”
  他一副虚心求教的神态,气得皇后浑身瑟瑟发抖,怎么什么话到了他的嘴里都变了味呢?
  都说凤少荒唐极品,思维处事从来都不按常理来,她算是彻底领教了。
  气急之下,她忍不住爆了粗口:“你这个混小子、小变态!你就是这么对待长辈的吗?你的家教呢?你身为凤家大少爷的修养在哪里?”
  凤天策的表情蓦地一收,突然严肃认真起来:“皇后,你骂我?”
  不是控诉,而是陈述。
  “本宫就骂你了,怎么着?你这个没有教养没有修养的混小子!”皇后怒声道。
  二公主顿时懵了,母后怎么真的骂起了凤少?难道她忘记了他们此行的目的了吗?他们可是来与凤家联姻的,若是就这么将凤少给得罪了,那联姻的事……
  “母后,您消消气……”二公主想要劝阻她,被皇后给拂去了手,“今天谁也别拦本宫,本宫就要替凤家好好地骂一骂他,让他知道什么叫尊敬长辈!”
  凤天策散漫地顺了顺自己的长发,直到皇后骂完,他才慢慢悠悠地说道:“我在凤家生活了二十五年,我的家教来自哪里,修养来自哪里,可想而知。现在,皇后你说我没有家教没有修养,你岂非是在怀疑我凤家的家教和修养?凤家从上到下,都没有人说我的家教和修养有问题,唯独皇后你说有问题。我是否可以理解为,皇后您对我凤家从上到下的家教和修养早就不满了?或者说,你们皇家早就对我凤家不满,欲除之而后快?”
  他这话相当有份量,一旦皇后应声,那便是挑明了皇家与凤家的矛盾冲突。皇后若是不应声,就只能是想办法挽回,如此一来,凤天策就占据了上风。
  的确是高招啊!
  迦蓝暗地里竖起了拇指,他果然没有令她失望,论无耻耍赖的功夫,他凤天策称第二,没有人敢称第一。
  皇后顿时一惊,清醒了过来,虽说凤天策所言确是事实,皇家早就对凤家不满,但目前的皇家是绝对没有足够的实力与凤家相抗衡的,这也是为何这一次他们来这里与凤家联姻的主要原因,她一时气愤,竟将如此重要之事给忘记了。这个罪名一旦落实,皇家必然动荡,她首当其冲就会受到凤家的讨伐。即便凤家不动她,皇上也非迁怒于她不可,因为就是她挑起了皇族和凤家的争端。
  她勉强扯出了一抹笑容,放低姿态,企图挽回道:“凤少言重了,这是哪里的话?我们皇家怎会对凤家不满呢?都怪本宫方才一时气盛,说错了话,你大人大量,就不要跟本宫一般计较。”
  凤天策才不理会她堂堂一个皇后肯放下架子来跟他服软有多难得,他顺着杆子就往上爬,不冷不热道:“皇后的话哪里错了?我从小是老祖宗带大的,又是我干爹教的我武功,您说我没有教养没有修养,也就等于是说老祖宗和我干爹没有教养没有修养……”
  他有意顿了顿,突然神色一变,露出了愤慨:“你说我没教养没修养,我忍了;你说我干爹没教养没修养,我就不能忍了;你说我的老祖宗没教养没修养,我忍无可忍!”
  越过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的皇后,凤天策把头微微一侧,对着她的身后,高喊了起来:“老祖宗,您可听到了?她说您没教养没修养……”
  皇后顿时脸色煞白,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她吓得不敢回头。该死的凤天策,他一定是故意的,明知道凤老太太来了,他故意挑这时候捉她的语病,挑起事端。这可怎么办?
  “老祖宗、皇奶奶?”二公主回头看到了来人,心中暗暗庆幸,来的不止凤老太太一人,还有她的皇奶奶也一道来了。这下好了,有了皇奶奶坐镇,就不怕凤老太太借机发难了。
  “拜见凤太君、皇太后!”众人齐齐对着两位老人家跪拜。
  迦蓝注意到了,大家对两位老太太的称呼,是凤太君摆在前面,皇太后摆在第二位,可见凤老太太的地位,以及凤家相对于皇族的地位,难怪皇后会如此痛恨凤天策的嚣张行为。
  身为皇族,却要向一个家族的人低头,换做是谁,都会心里不甘。
  凤天策几步快走,来到了左边一位身穿紫罗兰华服的老太太身侧,亲昵地挽上她的手臂:“老祖宗,您可来了,您要再不来,您的孙儿可要被人欺负惨了!”
  迦蓝看得两眼发直,凤天策这家伙居然撒娇,太厚颜无耻了!从方才到现在,分明就是他一直在气人,差不多将在场的大部分人都气了一遍,他居然还敢倒打一耙,说自己被人给欺负了。
  还有没有天理了?
  “小天策,不怕,有老祖宗在,没人敢欺负你!”凤老太太心疼地摸着他的手背,哄孩子一般,声音轻柔。等她抬头,瞪向其余众人时,她的面色一沉,粗着嗓门厉声道:“到底是哪个吃了豹子胆,敢欺负我的小天策?一个两个大晚上的不睡觉,专门跑来欺负我的小天策,都得了失心疯不成?”
  几乎相同的口吻!
  迦蓝奇了,终于明白凤天策那性情是怎么得来的了,原来在他的上头,还有一个滚刀肉的鼻祖,管你到底有理没理,反正护着自己的孙子绝对是没有错的!
  皇后整个儿气得发抖,满腹的委屈还没有地方诉说,面对这一对不讲理的祖孙俩,她是有理说不清了,越解释只能是将事情越抹越黑,她只能将求助的眼神投向了皇太后。
  谁知,皇太后看也不看她,凑着笑脸,安慰凤老太太:“凤姐姐,您稍安勿躁,哀家这就好好地训斥他们一番,给您和策儿好好出出气!”
  凤老太太鼻中哼哧了一声,拍着孙儿的手,仰头看天,一副你看着办,满不满意,再由她来评说。
  看着祖孙俩如出一辙的跩样,皇太后面色微微一僵,知道招惹不起,只得冲皇后斥声道:“皇后,哀家看你平日里温驯懂事,怎的今日说出这般浑话?还不快给凤太君和策儿赔礼道歉?”
  皇后更觉得委屈了,怎么人家老太太不问是非,一上来就护着自己的孙子,到了她这里,恰恰相反,皇太后也不问是非,一上来就训斥她。
  不是自家的血脉,果然待遇就是不同。
  “赔礼道歉?我可不敢当!我不就是个混小子、小变态吗?我这等身份的人,怎么配让皇后娘娘这等高高再上的皇族道歉?”凤目一眯,凤天策摇着凤老太太的手,委屈道,“老祖宗,您不知道,她方才骂我是混小子、小变态。如果我是混小子、小变态,那您又是什么,您不就成了……”
  皇后不由地急了:“凤天策,你休要胡说八道,臣妾绝对没有污蔑凤太君的意思!臣妾对凤太君是发自内心的崇敬,臣妾可以对天发誓!”
  凤老太太沉了沉脸,怒声道:“你以为你不骂老身就没事了?你骂了小天策,就等于是骂了老身,而且比当面骂老身还要可恨!小天策是老身的心肝宝贝,你骂了他,就是戳老身的心窝子!”
  “草!反了你个娘皮!皇妹妹,是不是整个后宫真的找不出人来了,挑这么个不懂事的娘皮来当皇后?存心来气老身的,是不是?”凤老太太动了怒,连脏话都爆出来了。
  凤天策抿着笑,一边给老祖宗顺着气,一边窃笑着,活像只偷了腥的猫儿:“老祖宗,别生气,咱们凤家是最有修养的,不要跟那些粗俗不文雅的人一般见识。”
  “策儿说的对,咱们是有修养的人,不跟他们一般见识。”
  祖孙俩一唱一和,弄得皇太后一阵尴尬,心里暗骂,还说什么有修养,连粗口都爆出来了,你还有修养个屁?
  迦蓝看得连连乍舌,这对活宝祖孙,真不是一般的奇葩。遇上他们,该栽的都得栽!不过,她倒是越来越喜欢凤老太太了,一心一意护着自己的孙子,性情直爽,也不像其他家族的老人,时不时地端着架子,故装文雅,实则心底不知有多粗俗。
  皇后气得浑身的热血冲到了头顶,心里不甘,更是不服,她毅然跪了下去,顶着被皇太后责骂的风险,硬是挺身道:“回皇太后的话,臣妾说出不该说的话,的确是臣妾的不是,但事情的起源,归根究底还是凤三小姐不顾礼仪廉耻,夜里自此与男人私会,做出不干不净之事,而且这个男人还是……”
  她痛心地看向了天逸大师的方向,那意思不言而喻。换做普通的男子,男未婚女未嫁,还说得过去,现在对方是一个得道的高僧,这意味就大大不同了。
  她也是个聪明人,知道什么才是致命的要害,她此刻若是不反击,她的皇后之位怕是也难保了,她不敢肯定,皇太后会不会惧于凤家的威慑,将她的皇后之位给夺了去。
  低眉处,她露出了半分得意。
  皇太后打量了天逸大师一番,眉头轻轻一蹙:“天逸大师,可有此事?”
  迦蓝下意识地扭头,盯向了天逸大师,果然不出她的所料,他的回答还是那一句:“阿弥陀佛!”
  这么一来,他岂非是变相地承认了?
  她腾的一下热血冲上大脑,此刻恨不得狠揍他一顿,这人到底有没有半点被人当场捉奸的觉悟,都这个时候了,还在那边打佛语,他存心是要害死她不成?
  面对她怒气冲冲的狠瞪,天逸大师只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做了个双手合十的姿势。
  迦蓝更加火大了。
  这边皇太后眉头蹙得更深,对凤老太太道:“凤姐姐,您看这事儿该怎么处理呢?若是宣扬出去,对三儿的闺誉影响不好,但若是就这么草草过去,又怕是不妥,您看是不是让三儿到皇宫里去住一阵,哀家派个有经验的嬷嬷好好地教教她礼仪规矩,让她尽快断了不该有的念想呢?”
  皇太后听着每句话都在询问凤老太太的意见,实则自己心里有主见得很,她用故意示弱的方式捧着凤老太太,主意却是拿得精精的。什么让凤三小姐去皇宫里住一阵,分明就是变相的软禁,还让嬷嬷教她礼仪规矩,那就是对她的看守和惩罚。
  皇后听着皇太后的话,心底暗喜,还是皇太后有办法,先将凤三弄进宫里去,到了她的地盘,还不是她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凤老太太眉头一皱:“规矩?三儿的规矩,是老身亲自调教的。皇妹妹,依你的意思,你是认为老身的规矩教得不好,还是你认为老身本身就没有规矩?”
  皇太后面部微微一抽,暗暗咬着银牙,果然是一家子出身,胡搅蛮缠的本事都是一样的厉害。现在她说的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好不好?偏偏她就喜欢断章取义,挑不重要的来说。
  凤天策轻笑着插话道:“老祖宗,您别听他们胡言乱语!他们说天寻跟天逸大师私会,天寻就跟天逸大师私会了?哪门子的道理?难道他们有看到天寻和天逸大师两人脱光了衣裳,在月下私会,或是在草地里打滚?我看他们两个衣裳都穿得好好的,关系纯洁得很!拜托你们思想不纯洁,不要把别人也想象得思想不纯洁好不好?不要随便看到一男一女站在一起,就认为是有问题,有不干不净的关系。按照你们的说法,我对皇后和二公主深夜带着众多侍卫在寺庙僻静处来回穿梭的行为也深表怀疑……”
  他的眉梢挑起,拿暧昧的眼神瞄视着皇后母女俩,气得皇后母女再度涨红了脸。
  “哦?老身从前怎么没看出来,你们皇家的风气竟是如此的……如此的……咳咳。”凤老太太轻掩嘴角,咳嗽了声,装作不好意思形容下去了。
  这么一来,在场的每个皇家的人,都纷纷中枪,一个个露出了吃了半只苍蝇的菜色。
  这对祖孙俩的思维也太重口味了吧?
  皇太后难得好脾气的,再次忍下了,她面不改色,眼底却是沉了一沉,下一刻,她微笑着说道:“姐姐,别开玩笑了,这玩笑可开不起。哀家猜测,这里面定然是有什么误会,哀家这就训斥他们。”
  她面向了皇后母女,严厉了起来:“你们这些人就是大惊小怪了,说风就是雨。回去给我好好地反省反省,以后若是再犯,哀家决不轻饶!”
  不痛不痒的训斥,给了凤老太太交代。
  她突然抬首,望向了迦蓝,温和的语气道:“三儿,哀家相信你是无辜的,不过,你是不是应该解释一下,为何深夜来此与天逸大师相会呢?难道你不知道这么做,很容易引起大家的猜忌,给佛门圣地带来不良的影响吗?”
  好一个皇太后,对于凤老太太祖孙俩的胡搅蛮缠,她没有办法,她的攻势于是一转,转向了她。她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私通之名就会重新冠到她的头上。
  现在的问题是,她到底该不该出声回答呢?
  她若出声,凤老太太和凤天策肯定会听出来,她根本不是凤天寻。不是凤天寻,他们还会如此尽力地保她吗?她若不出声,又如何来应对皇太后的问话?
  踌躇间,她拿期盼和求助的眼神看向了凤天策,眼波水光盈盈。
  凤天策也在看着她,眼底幽光一划,突然保持了沉默,没有打算要站出来帮她说话的意思。再观凤老太太,她的眼神看似平静,实则时有疑光划过。
  迦蓝慢慢意识到了,他们祖孙二人怕是早已看穿她并非真正的凤天寻了吧?也是,如果她是真正的凤天寻,依照凤天寻那强势明朗的性子,哪里会如此沉默地承受众人的冤屈诋毁,而不做出任何的反击呢?
  “怎么?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太后进一步逼问。
  迦蓝咬咬牙,心下一狠,决定来个釜底抽薪!
  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她突然扯掉了披在肩上的斗篷,手探到腰间,将腰带用力一扯,她身上的外衣就顺势敞了开去……
  动作干脆利落,颇有些英雄慷慨就义赴死的意味。
  啊?!
  一片意外的抽吸声惊起,谁也没有想到,她会当众脱衣服。这算什么?她是要宽衣解带,来证实自己的清白吗?
  在场的多数人纷纷尴尬地扭转了头去,那些侍卫们牢牢地闭上了自己的眼睛,凤家三小姐的玉体,他们哪里敢多看一眼?
  皇后母女,包括皇太后也是吓了一跳,不自觉地撇过脸去。
  “凤三,你疯了吗?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二公主一边扭头闭眼,一边气急败坏地叫了起来。
  “这成何体统,成何体统?”皇后重复地叫着。
  “三丫头,还不快将衣裳穿起来?”皇太后气恼道。
  身后渐渐没有了动静,二公主第一个偷瞄着回头,她惊呼了声,那里除了天逸大师和一件斗篷之外,哪里还有其他的人影?
  “不好,她跑了!快追!”
  “追什么追?”凤老太太突然出声喝止,凌厉的目光扫向了二公主,“寺庙就这么大,三儿能跑到哪里去?她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都已经这样了,你们还想捉到她,当面羞辱她吗?”
  “我……我不是这个意思。”二公主对上凤老太太突然凌厉起来的眼神,不禁有些害怕了。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哪个意思?老身原本瞧着你这丫头不错,跟我家的小天策有几分相配,若是日后嫁入了我凤家,为我凤家添个一儿半女,到时候咱们凤家和皇家可就是真正的一家人了。谁想老身看走了眼……罢了罢了,咱们两家的联姻就此作罢吧!”
  皇太后一听,不由地急了:“凤姐姐,您别生气!小孩子年轻不懂事,哀家回头一定好好地训斥她。您放心,哀家一定会将她调教成合格的凤家儿媳,不让她辱没了皇家和凤家的声誉。”
  两家联姻,可是他们此次来到潮音寺的重要目的,若是就这么吹了,岂不可惜?
  正如凤老太太所言,一旦二儿嫁入了凤家,为凤家添个一儿半女,到时候他们皇家不就在凤家内部真正扎根了吗?这绝对是对皇家百利而无一害之事。
  二公主欣喜若狂,她一直以为跟凤少相亲的是她的姐姐才是,没想到凤老太太看中的是她。若是换做之前,她或许会对凤少不屑一顾,但不知怎么的,经过今晚之后,她突然对凤少有了心动的感觉。如果能嫁给他,也很不错呢。
  “凤太君,二儿知错了,二儿也是一时心急,才会口不择言,请太君原谅我,给我改过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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