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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节

  ☆、第三十九章
  卢燕有些巴巴结结地说:“这,这不合适吧?”同居并不是说不好,现代社会,男欢女爱,感情浓到一定程度,这也是一件水到渠成的事情。卢燕并不是思想特别保守的老古董,她有过一段婚姻,对这方面的事情比其他人更加开明和包容。不过,从她和温嘉言确定关系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多月的时间,这样的速度太违背一般发展规律了啊。不过他们两个从一开始,似乎就没有按寻常的套路在走。
  温嘉言在自己家里,胆子特别大,行事也没那么多顾忌,他直接拖了她的手,往楼梯的方向走,“先上去看看。”卢燕跟着走了几步,手上轻按着扶梯,不由地回头看了一楼的客厅一眼。扶梯刷的是朱红色的漆,客厅里的家具多是花梨木的,这里面的摆设看着都有些年头了,不知道辗转经手了多少个主人,每个物件似乎都有自己的一段故事。时光荏苒,岁月变迁,但在这幢小洋房里,时间似乎是凝固不动的,那种岁月沉淀下来的古朴与优雅,让卢燕既赞叹又略有压力。
  卢燕红着脸,小声提醒道:“当心被人看见,到时候丢人的可是你。”现在的小朋友都人小鬼大,她很庆幸方才他们没有做过什么更加亲密的举动来。
  “我才不怕。”温嘉言在卢燕面前,偶尔会有一种恶作剧般的疲赖之气,他凑到卢燕耳边,温热的气息喷在卢燕脖颈间,卢燕身子微微向后仰,略有些局促,却也没有用力地推拒他。上次闪闪躲躲,温嘉言郁闷了好一阵子,所以之后卢燕就格外留意了些。
  温嘉言看到卢燕雪白的脖颈都渐渐红了,这才微笑道,“你说小磊呀,非礼勿视,姐姐会看着他的。”小磊就是温嘉言的外甥,大名石磊,是一个长得很敦实的孩子,石磊的父亲前两年意外过世了,石家的家庭状况有些复杂,温嘉言的姐姐温嘉瑜和石家人的关系处得并不好,于是她就带着石磊回家住了。家里的这些情况,温嘉言很久之前就一五一十地报备过了,所以卢燕倒是并不意外。
  卢燕的思绪略略有些复杂,温嘉言见她呆怔在那边不动,有些促狭地笑道:“走不动么?要不要我抱你上去?”说着便横过手臂,作势要抱她。
  卢燕忍不住东张西望了一下,而后轻轻地捶了温嘉言一下,嗔道:“越闹越上脸了。”说完便急急地往楼上走。她初来乍到的,还想在温嘉言的家人面前留点形象呢。
  温嘉言脸上俱是得逞后的坏笑,他若无其事地跟了上去,“房间已经准备好了,就在三楼。”转眼间,温嘉言就又是一本正经的模样了,卢燕有些哭笑不得,原来他不仅在节目中腹黑,在生活中尤甚,她先前怎么就没发现呢?卢燕恨恨地想,一定是他先前太会伪装了。
  温嘉言的口才堪比十个房屋中介,“这边闹中取静,交通很方便,房子虽然旧了点,但胜在宽敞,里面的东西都还凑合。我和姐姐、小磊都住二楼,三楼一直长期是空着的,放着也是浪费。用这些钱,攒着给孩子买玩具不是更好么?再说了,你们到这里之后,还有人可以当你们免费的车夫呢?我这个免费的车夫可是很尽职的,不但包接送上学放学,还可以陪吃饭陪聊天陪逛街,多功能全能型,你值得拥有。”
  卢燕听得扑哧一笑,小小畅想了一下在这里的生活,心里也开始期待起来。
  长长的走廊挂着好几幅画,卢燕起初也不怎么留意,等她瞄到落款之后,立刻肃然起敬起来。这位画家,生前就小有名气,死后才名声大噪起来,卢燕先前也附庸风雅地去过几次拍卖所,知道他的画作价格最近被炒得很高。眼前这一幅是人物肖像油像,画中的女子穿着一件高领旗袍,手上抱着一个暖手袋,以她这身衣着打扮在当时也算是很洋气的。人很富态,一看就是大家族出身,有一种大气雍容的气度。
  卢燕忍不住问道:“这是……”卢燕隐约觉得,温嘉言眉目间和油画中的这个人有些相似。
  温嘉言似乎喟叹了一下,“这是我奶奶。”温奶奶在的时候,正是温家正鼎盛的时候,这是她生日的时候,家里特意请了画师帮她画的一幅油画。也亏得画师妙笔生花,隔了将近上百年的时间,还能让大家领略到当年贵族女子的风采。
  卢燕心里有些震惊,既而又觉得理所当然。她也曾经跟着金少博出入各种豪宅,有些顶级富豪在艺术品上的投资往往都是惊人的手笔,虽然她没有太多的艺术细胞,但各大名家的画作她也曾见识过。然而,不论这些人怎么壕,这些艺术品如何地价值惊人,这些东西都得是他们自个儿花钱买下的,所以他们仅仅只能称作有钱人。贵族则不同,他们财力上不见得比这些富豪更有实力,但他们悬挂在走廊间的画作,画作里面的人物不是别人,正是他们家族中的某某某。温家祖上就是t市有名的富豪,即使温嘉言不再经商了,但那份家族的底蕴仍在。
  卢燕在这幅画作前默然无语,温嘉言很怕卢燕再搬出那套高山理论,赶紧声明道:“这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你也看到了,现在我们就是一般的人家。”
  卢燕微微一笑,“我没多想,你也别多想。”两人家世背景悬殊,曾是他们交往的一大障碍,也是卢燕一直迟迟未能下定决心的原因。然而,卢燕在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之后,这些事情已经看得不是那么重了。自打她决定和温嘉言在一起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是怎样的家族。既然决定了,便是面前有重重困难,她也会义无反顾地牵着温嘉言的手走下去。
  相较而言,三楼的装潢和家具就显得现代化了许多。先看给卢燕准备的那间房间,里面一应设施俱全,衣帽间很大,窗帘是卢燕最喜欢的米白色,床上的被褥看起来是簇新的,这样的空间和自由度,但是卢燕昔日在金家,也未必能享受到比这更多了。除却卢燕这间,金素妍的那个房间也经过了精心的布置,到处都是粉粉的颜色,有一种童话般的梦幻感。
  卢燕感动得有些说不出话来了,细节往往比其他什么更打动人,一个人对你有没有用心,这是很容易就能看出来的。
  看来温嘉言是蓄谋已久了,默默地把一切都打点妥当了,就等着她点头同意了。
  温嘉言见卢燕仍然一言不发,立刻加大火力,“请不要觉得住进来了就是在倚仗我。我们既然在一起了,我就理当照顾你,包括你的家人。我想这是一个男人都会做的事情。”
  不得不说,卢燕很喜欢这里,温嘉言把房间布置得处处妥帖她的心意。她曾经在t市漂泊过了一阵子,知道四处租房的滋味。人总是要有一个安身立命的地方,这样才会有安全感么。她需要这样的一个住所,只是——
  “你和家里的人商量过了么?”
  温嘉言正要答话,门外却忽然响起了敲门声,石磊很礼貌地站在门外,“小舅舅,妈妈说,既然客人来了,怎么不请人家到底下喝杯茶?”
  温嘉言应了一声,“就说我们这就下去了。”
  卢燕催着温嘉言下楼,温嘉言一个劲地对卢燕说不要紧张,可他越这样,卢燕心里就越紧张,夸张一点地说,她有一种丑媳妇要见公婆的感觉。温嘉言的父母均已过世,有很长一段时间温嘉言是跟着姐姐温嘉瑜一块过日子的,他们的姐弟俩的感情十分深厚。
  卢燕一眼就看到客厅里面站了一个身形高挑的女子,瀑布般的长发披在肩上,茶几上多了个花瓶,一旁摆放着几支新采撷过来的鲜花,只见她灵巧的双手在那上面不停地摆弄着,看起来神情非常专注。
  “姐姐。”温嘉言是知道温嘉瑜的秉性的,她平日没有什么爱好,就喜欢插插花,倘若没有什么别的事情,她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的。
  温嘉瑜手上微微顿了下,这才慢慢转过身来,她很有分寸地打量了卢燕一眼,微笑道:“卢小姐,过来喝杯茶吧。嘉言老是在家里说起你。”
  卢燕便走过去坐在温嘉瑜对面,目光一转,正好看到温嘉瑜方才摆弄的那盆插花,虽然还只是半成品,却已能看到里面的花草摆放得错落有致,彼此之间相映成趣,倘若完工后,绝对是件赏心悦目的艺术品。温嘉瑜泡茶的手势也很好看,她的手指本来就白皙修长,这样颇具古典气韵的美人烹茶本身就是一件很风雅的事情。
  卢燕在温嘉瑜完美而无可挑剔的礼仪之下压力很大,惟恐自己一个不小心,就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来。
  温嘉瑜说话不疾不徐,声音很是温婉好听,她和卢燕不着边际地寒暄了几句,其间既没有刺探卢燕的情况,也没有过多干涉温嘉言交友的情况,态度既不过分亲近,但也不至于太过疏远。温嘉瑜浅浅一笑,“嘉言的事情,一向都是他自己作主。嘉言前几天已经说过了,卢小姐要是搬过来住的话,这里也热闹一些。”
  ☆、第四十章
  石磊一直安静地坐在一旁乐呵呵地吃着自己的零食,大人之间在说什么,他既听不懂,也不关心。
  温嘉瑜留卢燕下来吃饭,不过卢燕家里一大帮人,大概还等着她回去张罗呢,于是卢燕便婉言谢绝了。温嘉言送卢燕出来,“怎么样?这下放心了吧。什么时候搬来?”温嘉言殷勤到不行,他一想到卢燕和金少博又同住在一个屋檐下就不舒服,于是又说道:“怕我吃了你啊。我住二楼,你们住三楼,这还有什么不放心的呢?”温嘉言开始在那边坏笑,“还是说,你其实是想和我一起住在二楼?其实也不是不可以,就当我吃点亏好了。晚上可以随传随到喔。”
  卢燕闻言立刻轻轻地踹了他一下,温嘉言夸张地大叫,“我这可是一片好心呢,我不是怕你晚上怕黑么。”
  卢燕被弄得哭笑不得,“真是服了你啦。这事光我同意不行,还得问问妍儿。”
  温嘉言信心满满,“那还用问?肯定没问题啊。她不知道多喜欢我呢。”过了片刻,温嘉言又有些不放心,“对了对了,她还喜欢什么样的玩具?我知道她喜欢吃冰淇淋,不过现在也太冷了啊。”
  卢燕立刻阻止道:“你可不要一直塞零食给她,小孩子蛀牙的话,以后牙齿再长出来就不漂亮了。”
  “知道知道。”温嘉言笑了笑,“不过前期还是要贿赂一下的。哦,不对,是小孩子还是需要哄的。我要不要把冰雪奇缘的玩偶都买回来呢?她来的话,看到那些玩偶都堆在床上,会很高兴吧。”
  “都不用了。”卢燕赶紧阻止温嘉言的疯狂行动,“需要什么再慢慢买,一下子买这么多,她以后看中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的。”温嘉言并不经商,只靠主持和广告的收入,她实在是不想他那么辛苦。
  卢燕回去就征求了金素妍的意见。金素妍不过是四岁的小孩,她对搬家这事懵懵懂懂的,只是好奇地问:“为什么咱们不和爸爸、爷爷奶奶住一块呢?我喜欢爸爸和爷爷。奶奶最近在家里老是哭。”小孩子对父亲有着天然的依恋,金父之前在家休养,老人在家寂寞,平时也经常和小孙女一块逗逗乐。
  卢燕不知道怎么回答,她想了想才说:“因为爸爸妈妈住在一起的话大家都会不开心,咱们搬去和温叔叔一块住好么?那里的房子也很漂亮,还有个大哥哥可以陪你玩。”
  金素妍看起来有点悲伤,“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继续住在一块了么?”
  卢燕很坚决地摇了摇头,只能对女儿说抱歉,她和金少博之间已经是再无可能了。
  金素妍想了想,“我不想妈妈不开心,我最喜欢妈妈了。妈妈喜欢温叔叔,那我也喜欢他。其实温叔叔也挺好的,我可喜欢艾沙公主了,棉花糖也很好吃。”金素妍到底是卢燕一手带大的,对卢燕最为依恋,无论卢燕说什么,她都会照着做。
  卢燕很快就把这个决定告诉了金少博他们,金少博嘴唇颤抖了一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实金少博心里倒不是说真有什么希冀,但她们人在跟前,总是好的,如今一走,更有人走茶凉之势。金父一向最为通情达理,处事也比较公正,他沉默了良久,“有好的去处也好。是金家留不住人,该留的人没能留住。”他摸了摸金素妍的后脑勺,“有空记得回来看爷爷。”
  卢燕赶紧表态,“会的。我一定常带她回来。”
  金母看着憔悴了很多,“也不知道我们还能多看几回呢。”金母这话其实多半是出于哀怨,她以前在家里养尊处优惯了,如今光景这么惨淡,她心里的愁苦总是时不时地流露出来。可是她不明白,这日子到底是自己过的,别人再怎么同情可怜,也只是能是一时,像她这般逮着人就要哭诉一番,再耐心的人只怕也要退避三舍的。
  金父呵斥了她一下,“少瞎说八道的。这事到现在,谁也不怨,燕子是个好孩子,这阵子劳心劳力,实在是辛苦了。是金家亏待了你。”如今境况已经这样了,再埋怨她溺爱儿子,把儿子教导得不成材也于事无补了。人他们肯定是留不住了,既然如何,何不做得潇洒点呢。
  卢燕开始收拾行李,原想着东西并不多,没想到真的收拾起来,零零碎碎的东西还挺多的,有些东西虽然没什么大的用处,到底是舍不得丢弃,最后满满地装了两大车东西。搬家那天,金少博不知所踪,金父金母出来送她们,卢燕也有些伤感,金素妍撇了撇嘴,有些想哭,卢燕在路上帮她准备了很多零食,金素妍吃着吃着,最后就把这事给忘了。
  金素妍到了温家已经渐渐开心起来了,客厅里面堆满了她喜欢的零食,房间很漂亮,她原本的那点不安也渐渐地淡化了。卢燕悄悄地松了一口气,而她和温嘉言的同居生活就这么开始了。
  其实,虽然住在同一幢楼,到底是在不同的楼层,不过平时吃饭什么的,倒是都在一块的。温家的厨子经常做的是上海菜,浓油赤酱的,卢燕她们一过来,偶尔也会换换别的口味。其实,人与人相处,饮食上的差别原本是很难调和的,好在卢燕在这方面并不苛求,上海菜吃多了,渐渐也有些习惯了。温嘉言除了关照厨子多学一些卢燕喜欢的菜式,偶尔兴之所至,也会尝尝鲜辣的菜式。第一次吃的时候,温嘉言被辣得猛喝水,心里嘀咕这世界怎么会有辣椒这么烦人的东西呢。而且这东西还这么多人喜欢。又过了几天,他吩咐厨子开始做些微辣的菜肴,卢燕觉得这种辣度简直和白开水差不多,她吃得并不过瘾,于是她经常停下筷子,笑咪咪地看着温嘉言在一旁狂喝水,温嘉言吃过辣椒之后双唇格外鲜红,看起来非常性感。
  征信社那边的调查仍然有条不紊地进行着。郭耀祥的财政状况果然出现了严重的问题,其实他的食品公司一直运营良好,之前股市行情很火爆,他一时眼热,也跟着投机了一把。这也怪不得他,做实业的一直很辛苦,现在物价飞涨,人工费用、原材料无一涨得飞快,食品行业门槛又低,这一行竞争激烈,利润不断被压缩,一年到头也不过一两百万的利润。股市就不同了,那个地方一向不乏一夜暴富的传说,郭耀祥的朋友们买了几只股票都赚了大钱,他看得心痒痒的,开始的时候投的资金也少,也赚了一点。后来渐渐有些大意了,又因为之前买的几只股票都有赚,胆子也大了,用所有的资金重仓买入了一只据说质地很好的绩优股。他原本是打算狠狠赚上一笔的,可是谁想到,他买的那只股票根本就是黑天鹅,最新一期的公告,公司业绩忽然大变脸,从赢利变成巨亏,打开股票软件,每天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跌停,此时就算想割肉都没地方出货。这一赔,几乎将郭耀祥的老本都赔光了。
  征信社正抓紧时间排除郭耀祥银行账户中的可疑收入,一般来说,银行对客户的资料是保密的。保密归保密,再严密的程序到最后都是由人来操作的,征信社在这方面自然有他们的特殊渠道。果不其然,他们发现在卢燕接下广告的前两天,郭耀祥的个人账户上多了一笔五十万的汇款。征信社现在正在加紧核查汇款人的信息,相信不到三天就事情就能水落石出。卢燕听到这个消息很振奋,这顶黑帽子她戴得太久太久了,她想念录影棚那个舞台了。
  征信社绝不仅仅只在一个方向上做努力。另一方面,他们也在积极寻找王秘书的下落。王秘书在祥发食品公司里面有个要好的朋友,她们两个不但经常一起逛街看电影,征信社派出的干将也是个能人,三下两下就取得了那人的信任,从她那里知道了王秘书老家的地址。然而王秘书并没有回家,和许多在外地拼搏的人一样,王秘书对家里也是报喜不报忧的,所以家里压根不知道她辞职的事儿。不过,她还是打了电话给家里报平安,并把自己的新地址一并告诉了家人。
  王秘书的家人是淳朴的乡下人,一听电话那头的人自称是王秘书的同事,有很要紧的急事想找她,当下没有任何怀疑,将王秘书的地址告诉了他。当然不用说,这个所谓的“同事”,也是征信社的职员扮的。地址得来不易,要说服王秘书更是不易。征信社先后派出了好几个人,结果开口没说上几句话,就被她赶了出来。
  征信社方面很是无奈,基于她的态度如此坚决,只好委婉地向温嘉言表示,王秘书这个方向可能行不通了。温嘉言自然也知道他们已经是尽力了,然而多少有些不甘心。倘若要帮卢燕挽回名誉,少了这个有力的人证,说服力会下降很多。温嘉言找征信社要到了这个女生的地址,他决定自己再努力看看。
  王秘书住的地方,温嘉言闻所未闻,他在t市住了这么久,第一次到这种鱼龙混杂,治安如此不好的小区。说是小区,其实并没有什么管理,所有的人都随意进出,经常有身材强壮,身上有刺青的人在这里出没,这样的人如果下一秒就掏出刀子似乎也不会让人意外。卢燕本来想跟着一块来的,但温嘉言没有同意,金素妍在家里需要她照料,更何况征信社的人提醒过他,那个地方不太安全。
  温嘉言庆幸自己这个决定真的是太英明了,他是男人,又常年健身,只要不惹事,自保肯定是没有问题。他在路上挑了几个看着比较面善的人问路,那人随手一指,叽哩咕噜地说了一通,温嘉言按着他指路的方向走,东拐西拐地很快就迷路了。他在里面绕来绕去,好不容易出来,才发现那条路的尽头除了一棵歪了脖子的桃树,根本没有一户人家。他完全就是被忽悠了。
  t市最近降温了,在路上行走实在是冷得很,温嘉言方才被忽悠得团团转,东奔西走地竟然出了一身的汗。这次他学乖了,再问路时找了个看起来很和善的阿姨。那阿姨虽然年纪有点大了,但她看到年轻的帅哥心情还是很愉悦的,她本来就面善,这么一来就透着几分慈祥。温嘉言一问王秘书在哪里,那阿姨笑得乐呵呵的,“你要问人,找我就对了,这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喔,她呀,刚搬来不久,人看着挺老实的。她可不住这头,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第一次来哦,你往左拐再走三十米,在第一个岔路口向右拐,那里新住了好几户人,她是左手边第二家。”
  温嘉言方向感其实挺好的,奈何这里的小胡同岔道非常多,巷子窄窄的,最多只能容纳两个人并排走过,他顺着阿姨指点的方向看过去,一时之间有些茫然。
  这位阿姨已经退休了,她是个极热心肠的,“听迷糊了?第一次来这里的人有哪个没绕晕过。没关系,我带你过去就好了。”
  温嘉言连连感谢,阿姨一边带路,一边开始八卦,“你来找她有事么?”那阿姨上下打量了温嘉言很多眼,总觉得这个小年轻人身上穿戴的都挺好的,不像是会在这种地方出没的。
  温嘉言含糊地说道:“找她有点事情。”
  那阿姨恍然大悟道:“你是她男朋友哦?对女朋友要好一点啦,她一个女孩子,住在这里实在不是很方便的。晚上这里,有时候不是很安全。我在这里住惯了,倒是无所谓啦。”
  温嘉言赶紧否认,“不是,不是,我没有……”
  阿姨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好啦好啦,你年纪还小,年轻人就是这样,还想着多玩玩是吧。有时候,花花世界见识过了就行了,还是要赶紧收收心才行。”
  这位阿姨,内心有着极丰富的心灵鸡汤,一看到年轻人,就迫不及待地泼了上去。温嘉言一脸苦笑,罢了,由她去吧,好像离她说的那个地方也近了。
  “到了。”那阿姨热情地代为敲门,“小妹,你男朋友来看你了。”说完又冲着温嘉言使眼色,“记得好好说话。”也不顾两人目瞪口呆的表情,自己乐呵呵地走了。
  王秘书开门之后就愣在了那里,她单身很久了,哪来的男朋友呢?不过她见温嘉言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便没有立刻关上门,而是疑问似地看了他一眼,“请问是你找我吗?”
  温嘉言赶紧上前,很诚恳地说:“王小姐,你好。我叫温嘉言,是卢燕的男友。之前新闻上的事情您大概听说了,我想您肯定比公众更加知道这件事情的真相。我有几个关于祥发食品老板郭耀祥的问题,想请您帮忙解答下。因为事出紧急,所以冒昧地上门打扰,还请见谅。”
  王秘书脸色不大好,“新闻上的事情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又不是法官,找我又有什么用?请你离开吧。我连自己都帮不了,也帮不了任何人。”
  王秘书态度冷淡,已经有了送客的意思,温嘉言有点着急,上前一步,“你从公司离职,说明你内心并不认同你老板那一套,不是么?我知道这事情对你来说有点困难,可是我们真的需要你的帮助。”
  王秘书冷冷一笑,“我最后悔的事情,就是一时冲动从公司里辞职,导致现在还没找到工作,又搬到现在这个地方。我现在连养活自己都成了问题,公平公理正义与我有什么关系?”
  “有关系。王小姐一个人孤身住在这样的地方不太安全,如果信任我的话,我可以帮你推荐份比较适合您的工作。”
  王秘书有些吃惊看着他,她见温嘉言衣冠楚楚的模样,心里已是相信了几分,于是态度有些松动,“那你先进来吧。”
  温嘉言这才跨进门来,这个地方就是寻常的小平房,房子大概有三十多平方米的样子,厨房只是用门简单地隔开了,大概为了租出去,先前曾经草草地粉刷过,但因为用工粗糙,白色的墙壁有些地方已经开始脱落了,周遭有什么响动,冲水啦,甚至说话啦,这边都能隐约听到一二。王秘书身上穿着一件半旧的羽绒服,头发只是简单地扎在后面,眉头在不经意间总是微蹙着,大约是为失业的事情在苦恼吧。
  房子虽然不好,但王秘书还是把里面收拾得很整洁,她倒了杯水给温嘉言,“先喝口水吧。”
  温嘉言把水杯端在手上暖手,“我方才说的那些话都是发自肺腑的,请不要以为我是拿这个作为交换条件,您若肯出面作证,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帮您一把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您所要做的,只是说出真相就可以了。”
  王秘书有些赫然地微低了头,她显得有些局促,“我最近失业搞得自己心烦意乱的,所以刚才态度不好,请见谅。其实我知道的事情很有限,估计也帮不到你们什么。”
  温嘉言说话很和气,“没事,就说你知道的就可以,这样就已经是帮我们很大的忙了。”
  王秘书想了想,“其实公司本来一直挺好的,郭老板这个人,平时对员工苛刻了点,但忍一忍也就过去了。我记得就在几个月前,郭老板把公司的流动资金都提了出来,大家都说这是炒股去了。你知道小公司,是没有什么秘密的。这事大家也都清楚。那段日子,郭老板整天春风满面的,偶尔和大家闲聊,还说要指点大家一下,买几只股票什么的。不过再后来,股市上的情形就很不好了,郭老板整天在公司里面发脾气。你知道,公司的流动资金原就是要平时周转用的,这么一来公司的财务状况就非常紧张了。我是他的秘书,有一天,我给他送文件,隐约听到他似乎要找人拍个广告,当时很是吃惊,以公司目前的状况,哪有余力再拍什么广告呢?当下就和其他人悄悄议论了一下,结果全公司上下,居然没有人知道这事儿。也就是说,就算要拍成这支广告,也没有会去执行。我当时就挺纳闷的。”
  温嘉言说:“然后呢?不要紧,您慢慢说,说得详细一点。”
  王秘书略略停顿了一下,继续说:“拍广告固然对提高公司的品牌形象有好处,可是一支广告要烧那么多的钱,这不是公司现在应该干的事情啊。不过当时老板脾气已经很不好了,他没说,我也不敢多问。就这样过了几天,老板就让我草拟份广告合同,我当时还很乐观地想,老板该不会找到合伙人了吧,不然怎么可能有这么大的手笔。我们公司和卢燕小姐签约的那天,我记得很清楚。她当时是一个人来的,我还进去给她送过咖啡。他们在里面是怎么商谈的,那些我就不知道了,只知道他们大约谈得非常顺利。然后老板约卢小姐吃饭,卢小姐也同意了。吃饭的地点也是老板叫我去订位置的,原本以为高级餐厅里面的包厢更适合,谁知道老板指定的是家酒店。原本老板只打算和卢小姐一块去,卢小姐估计是不想和老板私下单独接触,就提议多带几个人过去吧,于是老板就叫上了我。当时大家都觉得挺正常的,也许是他演技比较好吧,没露出什么破绽,只是喝了不少酒。我酒量不好,喝了一点酒,就有点上脸,不过意识还是很清楚的。散场的时候,因为老板喝得有点醉了,卢小姐人很好,怕我一个人照应不过来,就在一旁帮我看着点。老板喝得东倒西歪的,没走几步路就像是要摔倒的样子,我喝过酒反应有些迟钝,卢小姐在旁边就搀了他一把。我们老板虽然平时苛刻了点,但似乎也没有什么桃色新闻,所以当时不但是卢小姐,就连我也相信他只是单纯地喝醉了。那天那顿饭局挺平常的,后来我帮老板叫车,我们就各自回家了。我是过了几天才知道卢小姐被拍照了,心想这些娱乐八卦媒体也够可以的,我这么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被ps掉了,里面描写得绘声绘色的,搞得和真的似的。”
  温嘉言越听越气愤,重重地把水杯放桌上一放,那声响吓了王秘书一跳。温嘉言赶忙安抚她,“不好意思,刚才手重了。你继续说你的。”
  “当时我虽然不知道这是一个局,却也对这件事情有点留心。我们办公室里面的几个人关系都挺好的,有一天,财务里面的出纳就和我们嘀咕了句,说奇怪,明明公司上个月和达成集团没什么业务,为什么达成集团的出纳会汇了一笔五十万的款项过来,而且还是汇到老板的私人户头。后来有一回我去送文件,因为是催收货款的单子,比较急,我敲了一下门就进去了。当时听到电话里面老板在讲电话,好像说了一句张小姐,还请你多多照应什么的。后来达成集团果然给我们公司下了个比较大的订单,而且还预付了百分之二十的货款,这是以前没有过的。我以前闲得没事的时候,就很喜欢看些报章杂志,所以对这些娱乐新闻还是知道一些的。达成集团因为是我们公司的大客户,所以她们家的事情我就格外关注一些。她和卢小姐的新闻,之前娱乐线不是也炒得沸沸扬扬的么?当时我就隐约觉得,这个张小姐,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吧。然后我就和财务部门的那个女生问得有点多了,可能老板有所发觉了吧,后来就处处针对我,没几天我就有些干不下去了,就辞职了。没想到辞职之后,一时也没能找到像样的工作,只好搬到这里来住了。”
  温嘉言看着她,很郑重地说:“这些话,你愿意对着媒体说一遍么?不需要你添油加醋,只需要照实说就可以了。”
  王秘书连连摆手,“不不,我只是普通人,我没想过自己能上什么媒体。我也不要什么出名。说到底还是因为自己管了点闲事,结果才把工作丢了。我再也不想惹事了。再说就算我出面作证也许也不顶用,因为当时我已经离开了,之后的事情我也不可能作些什么证明啊。”
  “只要出面说明一下下就可以了,王秘书是一个仍然有赤子之心的人,您这么做了,能挽回一个人的声誉,也是好事一桩啊。如果媒体骚扰您,您可以回老家休息一阵子。”温嘉言许诺道,“您经济上若有什么困难,就请打电话给我,我一定会帮助您的。”
  王秘书考虑了十几分钟,终于道:“好吧。不过我不需要什么经济援助,我现在需要一份工作。我学历不是太好,一般学校毕业,能有份适合我的工作就好了。”
  “没问题,请相信我。”
  只要王秘书肯出面作证,那么这事就简单多了。本来么,郭耀祥在事态平息之后就出面作证,就是一件很诡异的事情,试想谁的道德标准这么高尚,等事情都过了n久之后还跳出来自己把自己的名声搞臭呢。当时也有少数几家媒体有发出类似的质疑,不过当时舆论汹汹,群体情绪就是这样,很容易被操控,一旦被否定,就有无数不真相的人开始跟风,最后,居然也成了定论。
  温嘉言把今天知道的一切仔细说给卢燕听,卢燕很是吃惊,张秀雅,怎么会是她呢?其实卢燕之前想过,这事会不会胡修沅指使的,毕竟以她家里的能量,能做的事情太多了。结果温嘉言一下子就给否决掉了。那次他们一块参加元静娴的生日宴会,温嘉言当时留意了很久,终于确定这不可能是她做的。以胡修沅的个性,估计也不会来阴的,直接让卢燕走人就行了,毕竟东风电视台,现在已经是胡家说了算。
  卢燕想不通,之前的事情不是早就已经翻篇了么?她都没有计较,张秀雅为什么硬要揪着她不放呢?过了两天,征信社那边也核实了这个消息,汇给郭耀祥五十万现金的是达成的出纳张惠英,而这个人,是张秀雅的堂妹。虽然事情的真相已经大致弄清楚了,但要让大家相信这个事实,还缺少一些确凿的足以驳倒一切的证据。
  卢燕微蹙了眉,“这能有什么办法呢?难不成郭耀祥会出来承认自己说谎么?又或者张秀雅会自己站出来承认自己是幕后主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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