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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真军 第75节

  但是这里很有生活气息,也很有艺术气息,墙上有几幅古典油画,屋里还摆着钢琴和博古架,博古架上不光有艺术品,还有很多书,都是大部头。
  最显眼的地方挂着凌笳乐母亲年轻时候的照片,穿着tutu裙摆出优美的姿势,旁边一张小照片是一家三口的合影。
  沈戈走到那幅合影前,指着中间那个眼睛大大的小男孩,问道:“你小时候?”
  “是呀,那是乐乐十岁的时候照的。”
  沈戈转过身来,礼貌地喊道:“叔叔阿姨好。”
  他们在视频里见过几次,都是两人一起读剧本的时候赶上凌笳乐和家人视频, 沈戈同他们打过几次招呼,不算生疏。
  张媛本人比在视频里看到的更显年轻,神态和体态甚至还有几分少女的感觉。凌宗夫则比视频里看到的更高大、更严肃。
  不过凌宗夫不端长辈的架子,他对待沈戈就像对待平辈那样同他握手,问他这里好不好找,来的路上有没有堵车。
  张媛则更热情,从他手里接过花束后很开心地道谢,并同沈戈拥抱了一下:“谢谢!真漂亮,我很喜欢!”搞得沈戈还挺拘谨,心想着,凌笳乐总喜欢动手动脚,是不是就是跟妈妈学的,还是说他们跳舞的人肢体动作都是这样丰富?
  张媛又说:“沈戈穿得这么正式?那我们也得换一下衣服,不然太怠慢了。”
  凌笳乐忙问:“饭做好了吗?”他可知道自己父母做饭的本事。
  张媛嗔了他一眼,“你还挺操心的,怎么不见你去厨房帮忙?”
  有沈戈在,凌笳乐格外要面子,“我是怕错过门铃嘛~做成功没?没成功的话我赶紧订外卖。”
  当着客人的面,张媛也是很要面子的:“这是我最拿手的菜,怎么可能失败?”后面的话是对沈戈说的,“今天我们吃红菜汤,就是你们电影里吃过的那道菜,乐乐给我拍过照片。你们导演很浪漫,那时候的西餐厅真的是最有情调的约会地点。”
  沈戈笑着点头,顺便用余光瞟了凌宗夫一眼。
  看起来严肃古板的凌宗夫并没有因为“约会”二字显出尴尬和不悦,反而似想起什么美好回忆,眼里浮起丝浅笑,柔和地看了妻子一眼。
  说实话,在此之前沈戈对凌笳乐的父母是有几分怨言的,认为他们对凌笳乐的要求太高、关心却不够,埋怨他们没有保护好他们的小孩,没能教给他足够的生活技能和识人的本领。
  但是此时他突然想明白一件事,或许张媛和凌宗夫在为人父母方面确实有做得不好的地方,但他们一定是尽力的。他们爱自己的孩子,他们彼此也真心相爱,甚至包括总让凌笳乐唠叨抱怨的施时,他们都给了凌笳乐足够的爱,所以才让他始终保持单纯和善良。
  或许凌笳乐在某些方面的运气真是背到极点,但他能沐浴着爱长大,这就是最大的幸运。
  张媛和凌宗夫上楼去换衣服,连施时也去换衣服。
  凌笳乐捻了两下花茎,指指沈戈的领针:“这个比你现在用的这个好,水晶适合镜头,不适合近看。”
  沈戈低头将领针摘下来,从凌笳乐手里接过那支花,却不知道怎么别。
  凌笳乐凑近了一看:“咦,是假花孔啊?”
  他拿着那支花在沈戈领前比了比,将它cha进旁边的胸兜里,并用手在兜前抚了抚,抬头笑道:“这样也行。”
  第一个换好衣服出来的是施时,正好看到两人的相视一笑,不由又怔了一下。
  “乐乐,你也去换一下衣服吧。”
  “哦!”凌笳乐应了一声,脚步欢快地上了楼。
  这真是沈戈吃过的最有情调的一顿饭。
  天还没黑就拉起窗帘,餐桌上方的灯很暗,桌上铺了精美的桌布,摆了烛台,几丛烛火摇曳,还放着音乐。尤其桌边坐的几人都是礼服正装,坐姿都是或端庄优美、或笔挺端正,把稍显“简陋”的饭菜吃出米其林的效果。
  沈戈看出凌笳乐的父母果然没有吃晚餐的习惯,都吃得很少,施时也是如此,衬得他像个饭桶。
  他吃到一半就不好意思再动筷子了,凌笳乐将自己盘里带肥膘的牛肉丢到他面前,“你怎么不吃了?不好吃?”
  “……怎么会?”沈戈只好重新拿起筷子,并对凌笳乐的父母说:“很好吃,叔叔阿姨辛苦了。”
  张媛笑,凌宗夫说凌笳乐:“怎么能把自己不吃的东西放客人盘子里?”施时则默默地来回看着两人。
  “哎呀习惯了嘛,沈戈爱吃肥的,是吧?”
  “是,是,没关系的,我和乐乐是很熟的朋友了。”
  咦?乐乐?凌笳乐咬着筷子尖,飞快地瞟了沈戈一眼,没想到沈戈也在瞧他,似乎在用眼神询问能不能这样称呼他。
  凌笳乐很憨地笑了一声,用唇语说道:“成成。”
  两人都低头扒饭,嘴角翘得老高。
  饭后,沈戈主动要求收拾餐桌,凌笳乐也想掺和,被张媛撵走,施时也要帮忙,她也拒绝了。
  沈戈脱了西装外套,穿上张媛给他找围裙,挽衬衣袖子的时候,他意识到张媛是有话要单独和他说。
  因为心虚,他以为张媛是要兴师问罪的。
  由凌笳乐推及张媛,他们虽然看起来不是很通人情世故,可一旦敏锐起来,第六感可以准得惊人。
  沈戈戴着手套洗盘子,张媛在旁边用布把盘子擦干,摞到一起。
  “沈戈,你和乐乐关系很好,是吗?”
  开始了。
  沈戈压下心头的紧张,节奏不变地冲洗着,应了一声:“是的阿姨,笳乐很热心,我新入行,很多东西不懂,笳乐教给我很多,帮了我很多忙。”
  张媛轻笑:“刚还喊‘乐乐’呢,怎么又变成‘笳乐’了?”
  沈戈拿出百分百的演技,坦荡地笑道:“‘乐乐’这个小名真可爱。”
  张媛闻言停下手里的动作,很是惆怅地叹了口气。
  两人说了很多话,直到凌笳乐探进头来:“还没洗完呢?”
  张媛把干布放到一边,“洗手,学着干点儿活。”
  凌笳乐不乐意了,“我本来就说干来着,是你不让我干的呀。”
  这时沈戈看了张媛一眼,张媛顿了顿,在凌笳乐脑袋上揉了一把,“有进步,提出表扬。”
  等张媛离开厨房后,凌笳乐莫名其妙地看眼门口,“你跟我妈说什么了?”
  “我僭越地向阿姨提了个建议。”
  “什么建议?”
  “我建议她以后多夸夸你,我说你是顺毛驴,得顺着捋毛才能进步。”
  凌笳乐“啪”地拍了他一下,“嘿你这什么说法呀真难听!”
  沈戈笑起来,“洗手,干活。”
  他们吃饭很早,凌笳乐当然舍不得沈戈立刻就走,再次用剧本做借口,让他在自己家多待一会儿。
  他们在沙发上看剧本,施时则在凌宗夫的指导下弹琴,像是给他们伴奏一样。
  很快凌笳乐就坐不住了,想到沈戈对自己小时候的照片很感兴趣的样子,就把以前的相册都搬到沙发上,和沈戈一起翻看起来。
  “这是你吗?”沈戈指着舞台上一个戴着金色假发、穿得像个小王子一样的男孩子问道。
  “是我!这是《胡桃夹子》!”凌笳乐兴冲冲地找出一张光碟,用笔记本电脑播放起完整的视频。
  在旁边看书的张媛也挪过来,和他们一起观看,满目怀念,“这是乐乐第一次正式登台表演吧?”
  凌笳乐转头看了妈妈一眼,指着屏幕告诉沈戈:“这个是我……这个……你看,我又出来了……”
  其实不用他指,沈戈总能认出他。十二岁的凌笳乐已经有未来的影子了,他是那群调皮的男孩子里最出挑的,无论是外形还是舞姿。
  “这些小孩里面是不是你跳得最好?”
  “当然啦~我戏份最多,你发现没有?”
  这男孩子太调皮了,把小姑娘的玩具抢走了,还吹号吓唬她,蹦蹦跳跳,腿一弹就轻轻松松跳出去老高。
  沈戈看着装扮成西方贵族少年模样、笑得极为欢快的凌笳乐,突然意识到凌笳乐在他面前跳过很多种舞,他自己也经常吹嘘说自己什么舞都“略会一二”。
  沈戈却从没看过他跳他从小学到大的最擅长的芭蕾。
  “你们小点儿声,影响到施时弹琴了。”凌宗夫突然出声,又说施时:“你是不是最近都没有练琴?”
  施时惭愧地将手从琴键上收回,“前阵子编新舞太忙了。”
  凌宗夫没有多言,“继续。”
  凌笳乐故意拖延时间,又是看照片又是看他以前表演的视频。他一共有十七本相册,每本相册都几十张、上百张照片;一场芭蕾舞表演,短则一小时,长的能有两小时。
  经他这样故意拖延,终于到了可以说出那句话的时间:“哎呀这么晚了!沈戈你要不晚上别回去了,你爷爷奶奶肯定已经睡了,别吵着他们,你就在我家睡吧。”
  沈戈隔了一秒才抬头,却是看向张媛:“……可以吗?”
  张媛热情地说道:“当然可以,家里有客房。乐乐,你晚上和你师哥……”
  凌笳乐立刻摆手:“我不和他睡,他打呼噜!”
  钢琴声戛然而止。
  凌笳乐想留沈戈住宿其实不是为了干点什么。他就是看着沈戈穿着白衬衣、打着领带、挽着袖子的模样实在太英俊了,就想多看他一眼,再多看他一眼。
  沈戈想留下同样也不是为了干点什么。他就是想在凌笳乐从小长大的地方再多待一会儿,好像每看到一样新事物,就多看到一些凌笳乐的过去,他就对这个人多一分了解,同时也多一分喜爱。
  在凌笳乐家留宿比在沈戈家留宿方便多了,枕头、被子、甚至只下过一次水的新睡衣,都有现成的。
  他们闭着眼睛,面对面躺在床上,安静得像高中宿舍里床对床的普通同学。
  卧室绝对是个私密的场所,它是最充满个人气味的地方。
  这是凌笳乐从小到大睡觉的地方,他这几天放假亦是天天睡在这里。这个房间的气息就是由凌笳乐平时用惯的香水、沐浴露、洗发水、护肤品、洗衣液以及他的吐息、他淡淡的汗和他身体散发出的荷尔蒙组成。
  沈戈第一次躺到这张床上,鼻端的味道却是熟悉的,心里安稳得好像回了家。
  门被叩响了,两人同时睁开眼,不由一笑,意思是:原来你也没睡着!
  凌笳乐下床开门,看到施时后不满道:“都睡了,什么事啊?”
  施时小声说了什么,被凌笳乐回绝了,“不用不用,你也赶紧睡吧。你今天弹成那个样子,明天肯定早早被我爸薅起来。”
  凌笳乐回到床上,沈戈问道:“你师哥经常来你们家是吗?”
  “他啊……唉。”凌笳乐叹了口气,“他家是外地的,他老早就在这边上学。他以前说过他爸妈老吵架,他就不太爱回去,也怪惨的。”
  沈戈想他一向是面硬心软,嘴上怎么说着嫌弃,其实应该对施时不错。他以前也在别人家寄宿过,知道被主人家的孩子欺负是什么感觉,那是宁可回自己家挨饿都不想在那里多待一天。
  “乐乐……”他忍不住喊了一声,对凌笳乐的喜欢几乎要从这两个字里溢出来。
  凌笳乐动了动,侧躺过来,一只手蜷在耳朵旁边,“哎,我问你,今天我妈跟你说什么了?”
  沈戈想了想,对他透露了一部分:“你妈妈觉得很对不起你——”
  只说了这一句,凌笳乐的表情就变了。光线这么暗,他看不出他是不是已经红了眼圈,但知道他一定在忍耐。
  “你妈妈说,她和你爸爸都是没有童年的,一个是运动员出身,一个是部队文工团出身,习惯了那种严厉的教育方式,工作又一直太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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