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节

  苏传雅顺从地跟着苏婉娘走出前厅,苏婉娘小声对苏传雅说:“你要好好听施郎中的话,多读书,别惹事。”
  苏传雅抬头问:“段哥哥的话就不用听了?”
  苏婉娘想到段增要跟着沈汶一起走,就迟疑着说:“还是要听施郎中的,也听你师哥的。”
  苏传雅使劲点头:“好好,我一定两个都听。”
  苏婉娘看着只比自己矮了一头的弟弟,又欣慰又伤感,说道:“小雅十岁了吧?是大孩子了,能照顾自己了。”
  苏传雅心中暗恨:姐姐这是准备不打招呼就把自己单独留在这里,那就别怪自己折腾了。他笑着说:“可我还是个孩子呀!生病了怎么办?受伤了怎么办?姐姐就不管我了?”
  苏婉娘心里一抽一抽的,使劲眨眼,以免眼泪出来,勉强笑着说:“怎么能不管?姐姐……会照顾你的。”回去要跟沈汶说一下,找个人人时常来看看苏传雅。
  肯定是托付个什么人!苏传雅暗自撇嘴,可还是笑着对苏婉娘说:“那太好了,我就知道姐姐不会扔下我自己走的!”
  苏婉娘吓一跳,仔细看苏传雅的眼睛,见苏传雅直愣愣地看自己,不像是有别的意思,就挪开眼睛,说道:“我……先回去了,有空再来看你。”
  苏传雅点头,像是发现了什么似地说:“姐姐,你有心事?怎么了?你要是有什么事,肯定是会告诉我的,对不对?不会不理我的,是不是?”
  苏婉娘被弄得心乱,忙道:“没事!怎么会不理你?净瞎想什么?好好的,别淘气。”匆忙告别,上了马车离开了。
  苏传雅咬着牙看着马车走远——哼!敢蒙我?咱们没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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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侯府里,沈汶去找严氏。
  严氏让沈汶进了门,眼睛亮亮的:“你就要十四岁了!是不是快走了?我早就等不及了!”
  沈汶点头说:“二嫂是等不及见二哥吧?”
  严氏啧声:“当然了!这还用说吗?”她双手抚着胸口:“你这么一提他,我这里就咚咚地响,你听见了吗?像鼓一样!”
  沈汶被严氏这种“无耻”再次击败,叹气道:“你这次去了边关,到处是男人,你会不会觉得二哥没那么厉害了?”
  严氏严正地说:“当然厉害!多少人在旁边,你二哥也是最那个的。”
  沈汶不解:“哪个?”
  严氏做梦般地微笑:“就是最让我受不了的那个!我一见了你二哥,就觉得世上男的都没有了!天上地下,就他一个人……”
  沈汶举手:“好了好了!我还没有及笄呢!不该听这些……”
  严氏推沈汶:“别假正经!我们家里的姐妹们,谁不在及笄前谈论这些?不然一及笄,还没想清楚自己要什么人就定了亲,那可就麻烦了,一辈子都不知道怎么过的。你快对二嫂说说,喜欢什么人?”
  沈汶心说,别说没有,就是有了,我哪里敢告诉你?你一知道了,还不大家都知道了?就把那个寺庙的地址给了严氏,说:“二嫂,咱们得说说到时候怎么配合,你好跟我一起走……”
  沈汶十四岁的生日,与前几年一样,过得默默无闻,既没有邀请朋友,也没有请个乐班子。可在她生日那天晚宴上,老夫人的一番安排,不久就让沈汶的名声再次传遍了京城。
  侯府的晚餐现在是一色女的外加三个小毛孩,沈卓早就受不了“万红丛中一点绿”的醒目,在自己的院子单起灶了。
  晚饭后,老夫人喝了口茶,说道:“汶儿十四了,可以去庙里住住,为旱灾祈个福,也能得个好名声。”
  杨氏皱眉:“娘!汶儿一个女孩子,又没有干什么错事,怎么能去庙里?”
  老夫人叹气道:“你是忘了前些年的那些事了?你以为别人也都忘了?”
  杨氏想起沈汶那么小的时候,名声就被人损害,接着是皇后,又是四公主,近期,还有人想把沈汶诳出府去,也知道沈汶还被人惦记着,一时锁着眉头不说话。
  沈汶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左看看老夫人,右看看杨氏。
  老夫人见杨氏不搭腔,带了些火气说:“现在都旱了好几年了,人们到处都在求雨。让她去庙里住住,祈雨求福,她不就得了个好名声?明年一及笄,也能找个好人家了。”
  杨氏带着些不同意说:“一个女孩子,住到庙里,万一出什么事,那还了得?”
  严氏眼珠子一转,笑着说:“娘,要说小姑去庙里住段时间也没什么。人说,在庙里住过的姑娘,能嫁个好夫君呢!您看,这不应在我身上了吗?”
  谁不喜欢夸自己的儿子,杨氏有了一丝笑容。严氏接着说:“要不,我就去陪着小姑一起住吧?反正我在家待着也没事,到外面还能……跟小姑做个伴儿。”
  杨氏叹气:“若是有个安全的寺庙,也不是不可以……”
  严氏忙说:“我去的那个地方就特别严实,平常人去不了,又安静,又舒服,一般人都不知道!”
  杨氏笑起来:“哪儿有这个地方?”
  严氏点头:“有啊!就在京城西南边的山里——哦,这地方的名字可不能随便说呀,那里都是女眷,要是被人知道了多不好!就是在咱们府里,也不能明白讲出来!流传出去可不好。娘,您让我来安排这事吧!我认识那里的姑子,联络好了,就带着妹妹去住段日子。”
  杨氏犹豫了,看看大家,柳氏自然眼观鼻鼻观口,不搭话。沈湘蹙着眉,不知道该说什么。
  杨氏问沈汶:“你要去庙里吗?”
  沈汶想了想:“无所谓啦,娘看着办吧。”
  严氏心中暗骂沈汶装相,笑着说:“别怕,有二嫂带着你,就是去清修,山里空气好,人会越长越漂亮的。”
  老夫人拍板道:“就这么定了吧。二媳妇去跟庙里的姑子说说,下个月就让她们姑嫂一起去。让三公子带人送一路……”
  严氏忙说:“可得是可靠的人,不能把地方给露了。”
  老夫人点头说:“好好,就让老关跟着吧,他在府里有年头了。”
  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从头到尾,沈汶没说几句话,看着就是个被动的羔羊,被赶庙里去了。
  沈汶回了屋子,忽然哽咽了一声,外面的人以为她哭了。可实际上,是因为沈汶悄声对苏婉娘说:“你记着带上你给我姐夫做的那些护膝什么的,我们从那边路过,可以给他。”
  “就你多事!” 苏婉娘脸红,狠狠地掐了沈汶一下。
  这件事办得非常迅速,等到京城的人们听说镇北侯沈二小姐为了祈雨要住到庙里时,严氏已经得到了庙里“姑子”的回信,信中热情欢迎沈二小姐前来清修祈福,并保证会很好地照顾沈二小姐,镇北侯府开始为沈二小姐的出行准备行装及日常用品了。
  因为是去庙中祈福,不能带太多的下人,沈汶说只带苏婉娘,严氏也只带贴身丫鬟鲫鱼。
  随行人员不多,带的东西也少,看着就是趟短暂而简单的出行。
  “沽名钓誉的贱人!”百忙之中的太子听到消息不由得骂道。随着年纪渐长,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多地开始使用母亲用过的词句,觉得解气而贴切。
  太子说道:“不能让她得了便宜!”
  ☆、离府
  ?  太子现在深感人心险恶。
  三皇子门下从一清二白,变成了幕僚云集,那些趋炎附势的家伙!
  叶中书等几个以前简老夫子的门下,明显地站到了三皇子那边不说,许多京城豪门子弟也成了三皇子的羽翼。那个京城著名的纨绔叶大公子,现在竟然成了三皇子的左膀右臂,帮助三皇子草拟奏章等,可见他当初隐藏得多深!
  镇北侯第三子沈卓,俨然是三皇子的侍卫长,平日里为三皇子布置防守,安排沿途警卫。镇北侯亡我之心已经昭然于众。
  三皇子没有谋略,在朝堂上,每次建言,都看得出来是在背诵事先就准备好了的说辞。遇到不懂的事,三皇子肯定不会开口说话,唯一能让三皇子暴跳的,就是有关边境或者镇北侯的事。
  太子只要对他稍一刺激,三皇子就上蹿下跳地要增加军费、补充兵员。无论皇帝多少次当众斥责,他从不悔改,下次还会冲动而幼稚地口不择言。
  太子原以为如此能让三皇子脸面尽失,失去朝臣的信任,可渐渐地,却有人说三皇子有一片维护江山社稷的热血,一些奏章书说什么这三四年连年削减军需,北戎却兵强马壮,边境危机四伏,不得不防,明白地在应和三皇子,和自己作对!
  如果有一天皇帝听了这些人的话,真的增兵北疆,太子认为那就是他失去太子之位的序幕,而这对他而言,等同死亡。
  自从三皇子入理朝事,太子就格外盼望初荣赶快把孩子生下来。如果是个男孩,自己就多了一分保障。后宫的人都不怀孕了,很可能是太子妃做了手脚,现在无法和她公然翻脸,只能采取迂回的方式解决这个难题。太子对太子妃平生一段怨恨:这个女子这么狭隘计较,真是太狠毒。
  另外让太子纠结的是,从北戎回来的人说根本没有见到四公主。太子觉得四公主也太不懂事了!隔着这么远闹什么脾气!可入夜后,太子做了一个噩梦,梦里四公主浑身是血,对着他张着嘴说什么,可他听不见……
  太子从冷汗里醒过来,黑暗中,感到四公主大概有了祸事,明日要再派人去北疆。次日,太子果然再派遣了人去往北戎,这次,他下了死命令,必须见到四公主,不然就不要回来了!
  虽然那批人马上就启程离京了,可太子却一直心绪恶劣。现在又听到了沈二小姐去庙里祈福,被京城人们广为称赞的事,自然很气愤。
  “这次,她肯定是要出城了吧?找人除了她!至少,要毁了她的清白!”
  这些都成了老生常谈了,幕僚少见地反对了:“太子殿下,这次却是不可。沈二小姐是为祈雨才前往城外庙中。现在旱情未缓,满地饥民,民众谁不期盼降水?若是杀了她或者毁了她,只要人们有一丝怀疑是太子殿下动的手,太子殿下的声誉就全完了!弄不好,若是旱灾延续,有人还会中伤太子殿下!”
  还一个人说道:“说不定这是镇北侯府的诱敌之计呀!上次想将她诱出侯府,钱氏暴露了身份。侯府那边可能提防太子这边动手!若是他们埋伏下了人手,到时抓住了前去行动的人,就是当场杀了,然后对人说这些是太子殿下的人,太子殿下也洗不清嫌疑了。”
  太子焦躁地说:“那就让她这么安全地去庙里?让人找到那个庙寺,在那里动手!”
  幕僚摇头:“不可不可,道理是一样的,不能打断为祈雨而进行的清修啊。”
  太子咬牙:“不能就这么放过了她!”
  一个幕僚说:“去庙里,也不是什么好事!为何不让她在那里住着回不来?”
  太子皱眉:“怎么能让她回不来?不是有人说她的母亲现在已经为她物色人选了吗?”
  幕僚回答:“殿下放心,那是平远侯府的远亲,平远侯遇刺后,皇上就不会容这两府结亲的。现在只需让人放出流言,说沈二小姐发了宏愿,旱情不解,她不回京!既然她要祈雨,怎么也得把旱情解了再说吧?”
  太子点头,可说道:“那万一很快就下雨了可怎么办?”
  幕僚说道:“现在已经是秋末,气候干燥。冬天就是有雨雪,也不能说旱情得解。明年春夏若还是干旱,那她不得在那里待上一年?弄不好,两年!女孩子转眼就及笄了,一耽误,可就没有机会嫁人了。”
  太子终于吐了一口气:“好吧,就这么传出话去!”提到了沈二小姐,太子就又想到了自己的妹妹,问道:“派往北戎的人传没传回四公主的消息?”
  幕僚回答说:“完全没有。殿下说让他们没见到四公主就不要回来,也许他们还在等着见四公主呢,见到才能让人传信。”
  太子焦躁:“这都多长时间了?!怎么也该见到了!若是一个月他们还不回来,也没有信,就接着派人去!每两个月去一批人,本宫就不信没人能见到四公主!”
  幕僚忙应了,将话题转到更重要的事情上去:“殿下,皇上在朝上说赈灾不力,殿下可以请命前往灾区,视察灾情……”
  太子怒道:“本宫是一国太子,怎能轻易离开京城?更何况现在京城里许多人投靠了三皇子,本宫怎知会不会有人趁着本宫不在京师之时,妄行不轨?!”
  一个幕僚说:“太子殿下多虑了。殿下所提精简官吏已经被圣上完全认可,又由户部牵头,吕太傅埋下的户部人脉真是非常有用,凡是对殿下不利或者不支持的官员,都以精简之名,与以剔除。殿下就是不在京城,朝事也不会有变。皇上对殿下日益重用,殿下所提之遣散驿卒,皇上不也采纳了?驿卒被裁剪了十之七八,驿站关闭大半,以勉强能支撑信件的传递为准。日后只需除去几个,就能完全切断与北疆的联系。殿下如果能出京赈灾,那么就可以锦上添花……”
  太子不耐烦地打断道:“本宫不想出京!现在灾荒严重,多地粮仓已空,遍地流民。本宫现在出去,谁能保障本宫的安全?!”
  马上有人顺着太子的话说:“对呀!如果带大队军兵护送,反而劳民伤财,殿下不能出京。”
  另一个幕僚说道:“殿下,有三皇子在殿上参事,殿下不能有片刻松弛。前日三皇子向皇帝建言,要将流民征集入伍,为边关备兵。殿下如果不出京赈灾,就要驳斥三皇子此论,向皇上另议流民安置之策。”
  一人出主意道:“殿下可以提倡修建水利,比如一条通达南北之河渠,一来可以有利运输,二来,可以将流民召集在一处,供给粮食,有利管辖……”
  “太子殿下,不可!这项工程之大,肯定是耗费巨资,经年不成。若是流民同时发难,开河之处,就是民乱之地啊!”
  “可如果不由朝廷招募流民,这些人到处游荡抢劫,不一样祸乱遍起?”
  “殿下……”
  太子的脑子里嗡嗡响——他真的烦死了这些无休无止朝事政见!他勉强保持着镇静,听了两边喋喋不休的争论,最后说道:“就建议修河吧,不然那些人不都成了兵丁了?”
  两边幕僚都有些不满。被太子拒绝的一方自然可以理解,可倡议修河的一方觉得太子是因为要与三皇子作对才选择了这个建言,一旦三皇子有什么变化,太子这边也会随着改主意。
  建议兴修运河水利是一个重大的建言。若是在朝廷上提出,肯定会引起朝臣们的激烈争论,将大力提升太子善于思考的形象。可太子似乎没在意。
  大家私下里都觉得太子有些轻重颠倒,不好好研究一下怎么在朝堂上出彩,反而总因为三皇子或者镇北侯的那个什么二小姐而神不守舍。当然,谁也不会傻到指出这一点来。
  另外,有风闻说吕太傅让人为三皇子给自己的一个嫡孙女提亲,这可是非常不妙的消息。几个幕僚私下商量,弄不清这是吕太傅在表示对太子慢待太子妃不满,还是真的想转移支持对象了。现在他们正在找人核实这个消息的准确性,不敢随便就告诉太子。谁都想得出来,太子知道后必然勃然大怒,弄不好会把火发在太子妃身上,这样会让本来就已经出现隙痕的与吕氏的关系恶化。如果这只是空穴来风,根本是个没有影儿的事,让太子生气岂不是得不偿失?可如果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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