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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不得不仰卧起坐 第94节

  林和鸣的行为倒不是很难理解。林辰疏现在是三品御前侍卫,如今朝政局势齐言储、方守乾纷纷倒台,年轻的皇帝已然皇权在握,御前侍卫算是皇帝身边的大红人,林辰疏的地位必然非同一般。京城中看准风向的,都想借这个机会和林家牵上线,而牵线的手段里面,最能巩固关系的自然就是联姻。
  仅仅知道林辰疏当了御前侍卫,林家的门坎都被来打听消息的媒婆踏矮了一截。林和鸣还从没有如此风光的时候,那些平常看林家不入眼的官家都纷纷前来巴结,端的是扬眉吐气。
  谁能想到在一年多前他林和鸣就是送一份礼都还走投无门,而现在自己居然变成了收礼的人。
  于是,林和鸣一边收礼,一边盘算着怎么让自己这个长子成婚。他心中已经有好几个不错的人选,有的还是和尚书扯上关系的人家,若是能联姻,那他的林家在京城的地位算是彻底稳固了。
  但这一切都只是普通人的想法。在场的廷尉左右监和荆楚却都是经历过承山宫变的事情——这三品御前侍卫可以说是林辰疏拿命换来的也不为过,而且更为关键的是,当林辰疏在所有人面前倒下的时候,现场最紧张的不仅仅是他们这些和林辰疏有过交集的人,而是那位本应该高高在上的年轻帝王。
  荆楚说自己会点医术,想帮林辰疏查看病情的时候,看到的却是林辰疏昏迷在解臻怀里,解臻慌乱颤抖地搂紧林辰疏,哑声呼唤的场景。
  当今的皇上和林辰疏的关系恐怕并不那么简单……
  在场的三人面面相觑,唯独邵玉平反应最快,俯身捡起掉落的卷轴,摊开来观看。
  “哎呀!这不是鲁总督的女儿嘛!”他一边看一边道,“我记得鲁总督自视甚高,居然来和我们林大人来说亲了?”
  “你倒是知道的多。”林和鸣听到此言,自得地点了点头。
  邵玉平见状,嘿笑了一声道:“不过这鲁总督只是个河道总督,虽然是二品,但前途哪比得我们林大人啊!我看这个不合适!”
  说着,他把卷轴直接丢在了一边。
  林和鸣一愣。
  旁边的倪晋也已经看葫芦画瓢,从桌上拿起一份卷轴摊开,他为人倒是没有邵玉平这么多心思,打开后硬是看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了几个字。
  “嗯,这个不好看。”倪晋也把卷轴扔到了旁边。
  林和鸣:“……”
  此时杨戊已经走了过来,邵玉平见状又摊开一个卷轴冲着他道:“这家的女儿和我们林大人完全没有夫妻相嘛,倒是和你脸型挺配的。”
  杨戊走的脚步一顿,便见林和鸣转过身来,也打量他:“敢问你是什么身份?”
  “我?我是廷尉衙役。”杨戊道。
  “……”
  听到“衙役”两个字,林和鸣脸色一变,终于明白前面这两个人是来捣乱的,气不打一处来道:“够了!够了!林辰疏你成天都和什么人厮混?这是为父好不容易挑出来的好人家,你今天必须给我个态度!”
  林和鸣再怎么和林辰疏不合,但到底是林大人的父亲,眼见林和鸣发脾气,邵玉平等人也不由得缓了缓手中的动作,不约而同地看向林辰疏,当目光触及林辰疏的时候,他们也不由得一愣。
  只见林辰疏此时也正慢慢地打开桌上的卷轴,他眼睫在脸上落下淡淡的阴影,目光低垂着在每一幅画上都停留了很久,竟然是十分仔细的样子。
  大概看了两三幅画,他的动作终于顿了顿,目光却又是盯着虚无处看了一会儿,随后慢慢恍神又继续卷起画轴,将画轴放到一边,继续打开下一幅。
  第103章 听说你要娶亲与君同袍【3】
  他没有马上回复林和鸣的话,旁边的荆楚等人再度面面相觑。
  在他们林大人出事之前, 林辰疏做事向来有自己的主张, 无论是查方守乾的案子还是对峙江湖录上的人都是雷厉风行、杀伐决断,但林辰疏重新回来, 给人的印象确实变了很多。
  他们一开始还以为,林大人会因为和皇上的关系直接拒绝林和鸣。
  不过……林辰疏确实也到了适婚的年纪。厉朝一般年满十八便可娶妻生子,林辰疏已经二十有余,若没有坊间那些热热闹闹的议论八卦, 他这时候也理应当娶个妻室。
  邵玉平互看一眼, 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倒是林和鸣见林辰疏难得听话,立即清了清嗓音道:“你手上拿着的这个是工部尚书的侄女,人长得还可以, 你若是娶了她也算有脸面。”
  “……”陈殊看了卷轴一眼, 随后又阖上放到一边,拿起新的。
  “这个是塞北军元帅的亲闺女,有将门风范,你若和她结合, 日后军政方面必有提携。”林和鸣又道。
  他说完, 又见到陈殊拿起卷轴又放下。
  发了一次呆以后, 陈殊倒是没有再继续出神,只是不厌其烦地翻看卷轴, 时而盯着画像,时而皱眉,一刻钟后竟然将桌案上的女子画像都翻了一遍, 还包括邵玉平和倪晋扔掉的三幅。
  “我看完了。”翻到最后一幅画,他才说话。
  “可有中意的?”林和鸣问道。
  陈殊缓缓卷起最后一幅画,用绳子重新束好:“暂时没有。”
  林和鸣没想到陈殊看了半天居然蹦出这样一句话,一口气又呕上心头:“你说什么?那你想要什么样的人?”
  “……”陈殊束绳的手微微一顿,目中眸光微动,却没有答话。
  他一副不冷不热的样子,气得林和鸣恼怒:“林辰疏,你是故意来气我的是不是!这么多好人家的姑娘你不要,你还想要怎么样的?”
  “……”陈殊皱了皱眉,只是垂眼将手中的画放回图堆。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姻的事情本来就由父母定下,我这番来找你都算给你个面子。”这似乎又回复到以前林辰疏在林府的时候到处躲着自己的态度了,林和鸣心中一口气怒不可恕,呵斥道,“哪有哪家的儿子像你这样忤逆长辈的,你这个没娘教的逆子!”
  林和鸣的声音又嗡嗡响起,说到“没娘教”的三个字时,陈殊眼色一厉,话终于说出:“林和鸣,我已经给足了你面子,下次再送这些东西过来,莫怪我将它们都丢到大街上!”
  “你、你……!”林辰疏脾气变了,这样的事情也不是做不出来。林和鸣涨红了脸,他早知道过来是触林辰疏的霉头,便决计不会过来看着逆子一眼,他胸口急剧起伏,气得反笑道,“我就知道你这人本性难移,这番恶相,怕不是还惦记着你在外面厮混的那个男人吧!”
  他气到头上,竟然又把一年前林辰疏在坊间穿得众人皆知的断袖事情搬了出来。当年林辰疏一份写与男人的情书被梁度公布于众,虽然不知道那男人是谁,但情书情意绵绵,辞藻如同女人一般与人缠绵,至今让林辰疏即便是现在都遭受非议。
  在场的人没想到眼前父子之间的吵架居然还搬出大家一直忌讳在林辰疏面前提起的事情,皆纷纷一愣。邵玉平看着势头不对,正要上前拉架,却见林辰疏的面色竟然几度变化,竟然露出一丝狠意。
  “那你就当我是断袖吧!”陈殊道。
  “……”
  纵然传闻再怎么纷纷扰扰,但林辰疏本人却从来没有在人前说起过自己的私事,也从来没有承认这些传言属实。谁都没想到今天林大人居然直接说出这样话来。
  邵玉平上前的脚步顿时尬在当场,林和鸣也一愣,脸上涨得通红。
  陈殊说完,也是微微一愣。他蹙眉,忽地渐渐松开,忽地又重新蹙起,随后募地转过身。
  “又不是没被当过断袖。”陈殊低声道,人已经往自己的房间走去,头也不回地关上房门。
  *
  京城天气渐渐寒冷,却依旧挡不住官绅圈子里的传得火热的消息。
  方守乾的府已经在几天前彻底被查抄,昔日权倾一时的宰相最终落得身败名裂的下场,让众人一阵唏嘘,但大家的焦点很快落在了扳倒方守乾的林辰疏身上。
  林辰疏荣升三品御前侍卫,以他平步青云之势,官运亨通,又得新帝器重,再过几年就是二品的官职。平时不起眼的林家这回是彻底成为众人眼中最瞩目的家族,就连岑玉凤现在出门都有不少大门户的妾室巴结抱团,无限风光。
  而林辰疏没有妻妾,被不少氏族相中,想攀结联姻,然这媒婆上门投递了女儿家的画像之后,却很快又被人退了回来,林家的老爷林和鸣面上倒是和颜悦色,待媒婆问起原因之时,只是道自家的长子沉迷于事业,暂时无心成家。
  二十多岁的男人,已经官到三品,无心成家这事说出来谁信啊?
  大家一开始以为是林和鸣这种精明的商人在给儿子挑媳妇,可当塞北军兵马大将军严旭的女儿画轴都被退回来的时候,众人这才惊奇,开始交头接耳起来。
  这林辰疏难道真的不想成亲?男子在厉朝有妻有妾是正常,难道林辰疏他……
  众人再度想到之前的传闻,这讨论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再加上有人问起岑玉凤,岑玉凤面色也尴尬起来,也没有详说;一些三品以上的官员如翰林院学士说起林辰疏,也是一脸讳莫如深劝家人暂时不要去打这个男人的主意,这让人对于揣测更加笃定了几分。
  林辰疏,怕是不喜欢女人,所以才把那些婚事给拒了的。
  沉寂了有一会儿的传闻又重新流传开来,只是一年前林辰疏是众人耻笑的对象,而现在这个“耻”是没有了,笑话还是有很多人看的。
  据传闻,严旭家的千金大小姐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放言要让恶心的林辰疏好看。
  传言一来二去,终于慢悠悠地飘进了皇宫里。
  宫中御书房,有炭火驱寒,房内温度如春。
  一支笔慢慢地落在砚台上,将满满的墨汁熏了一半,随后轻轻落在宣纸之上,晕染开大片墨迹。
  “陈殊,朕听闻你最近在忙着婚事?”室内的人穿得单薄,解臻身着一件金龙玄衣,提着笔,坐在桌案边缓缓道。
  桌案上,还摆着各式的点心和水果,但基本还是维持着最初的陈列,并没有人吃食。
  皇帝的声音落下,房间里并没有人回答。
  解臻抬起头,只见陈殊正站在自己案前,一手卷着袖子,一手拿着墨条,正机械地磨墨。
  陈殊穿着红衣劲装,是御前侍卫统一配发的内衫。男人身形瘦削,即便是劲装在身,也显得衣服空荡荡的,倒是腰带束紧,显得男子的腰比女人还要纤细。
  “陈殊、陈殊?”见陈殊分神,解臻一愣,又唤了两声。
  “嗯?皇上。”陈殊原本凝视在一处的目光终于快速地回神,应道,“皇上有什么事吩咐?”
  “……”
  解臻原本要说的话还是忍了忍:“你的墨磨得太多了。”
  陈殊:“……”
  陈殊低头看去,果然看到手中的墨条已经矮了一大截,砚台里面的墨汁滩了大片。
  他今日在宫中当值,半路被叫道解臻的御书房。陈殊一开始以为解臻有事找自己,却没有想到对方只是让自己陪着他研磨……
  自打从天行藏回来,陈殊得知自己无法回到现实世界,许多事情便无从再去仔细思考意义,注意力也难以集中,尤其是耗时间的事情。
  他微微一愣,只好将墨条放下:“皇上息怒,是臣不小心走神了。”
  解臻盯着墨看了会,终于放下笔道:“陈殊你最近是否有心事?是在想婚事?你想娶哪家的姑娘,若有碍身份可以与朕说,朕或许能撮合你们。”
  “……”陈殊一愣,看着解臻,但见眼前这个男人容颜依旧,眉宇间还是清俊,说话的神态也还是冷峻。
  但自打从天行藏回来,解臻似乎又有点和以前不一样了。
  “你救过朕,你有什么想要的尽管与朕说。”解臻道,“朕可以下诏书给你们订婚。”
  陈殊:“……”他是认真的吗?
  “臣没有什么心事,也没什么想要的。”陈殊回道。
  “既然没有心事,那就不应该老是走神。”解臻低头应了一声,声音再度传来,“朕今日无法息怒,陈殊,你说怎么办?”
  息怒只是一时之言,解臻竟然将它惦在心上了?
  “……臣不知。”陈殊道, “皇上想怎么息怒?”
  解臻容颜还是依旧,抬起眼端详了陈殊的红衣身段:“你且先过来。”
  陈殊顿了下,想到刚刚解臻说起撮合的话,还是走到解臻身边。
  解臻身上冷峻的寒雪之意还在,伴随着室内的香炉氤氲气息,他见陈殊走过来,便也从座椅上起身。
  两人身高差不多,只林辰疏的身量稍稍矮些,解臻起身的时候,陈殊还感觉到对方身上衣袂间带起的清冽。
  他下意识地忍不住后退一步,却见解臻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别动。”男人低低说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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