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臣不得不仰卧起坐 第118节

  陈殊怎么可能会让鸩安予离开。
  “别走!”陈殊反应迅速,见鸩安予要逃离,立刻再运轻功追上。他二人速度都非常迅速,但陈殊的长明力量更高一筹,不一会儿便追上荼毒生,一把拉住对方的后领。
  “咳咳——”鸩安予脖子被衣领勒住,俊美的容颜立刻涨红,只好停下脚步重重地咳了几声,在空中挣扎道,“林辰疏,我这回总没得罪你什么吧?”
  “你是没得罪我什么。”陈殊抓到鸩安予后不敢有丝毫的松懈,快速道,“但你会用毒,毒医一家,你应该也会治病。”
  “……”
  鸩安予本就打不过陈殊,他徒劳地在空中又挣扎一阵,这才冷笑道:“你让我治病?治谁的病?看你的样子,是解臻出事了?”
  鸩安予之前对解臻带有明显的敌意,陈殊皱眉低声道:“解臻快不行了,你若能治好他,我便会放你离开。”
  鸩安予听到解臻的状况,面色僵了僵,但听到陈殊后面的话,随即冷笑道:“合着你现在好像在求我,这就是你求我的态度?”
  “只要你能治好他,我陈殊随你发落。”陈殊道。
  “……”鸩安予错愕地抬头看了眼陈殊,但见对方的脸又熟悉又陌生,他仔细地又看了对方的容颜一眼,终于开口问道:“你哭过了?”
  陈殊:“……”
  荼毒生鸩安予!!!
  “我还以为你的心是石头做的。”鸩安予看着陈殊僵住的神情,哈哈笑了声,“怎么,你这一回终于在意他了?”
  陈殊只觉得鸩安予话里有话,但此时并没有心思细分,他擦了下眼睛,直接问道 :“鸩安予,你救还是不救?”
  鸩安予吃回陈殊一局,心情舒畅,只是冷笑不语,任由陈殊拎着衣领在空中荡来荡去。
  陈殊见状不再停留,立刻提着对方往村落赶去。他脚程虽快,这一来一回也花了将近一个时辰,他将过半的长明力量留给解臻,行到后面近乎脱力,几乎是颤着小腿肚将鸩安予带回村中。
  这时已经黑夜,村子里的灯火寥落,老夫妇的院子里一片黑暗,只有解臻的房里还依稀有一点亮光。
  陈殊松开鸩安予的桎梏。
  鸩安予这才活动了一下自己的经络,他看看旁边的简陋院子,目光露出一些嫌弃,随后又有点洋洋自喜,边向房屋里面走边笑道:“你们就住在这里?真是时来运转啊林辰疏。”
  “……”陈殊皱了下眉,没有应话。他勉力跟上鸩安予,却突然按住胸口,撑住一边的竹竿,低头俯身吐了口血。
  鸩安予已经行进屋内,没有看到陈殊的状况。
  粘稠的血拉成一丝液体挂在唇上,陈殊站在原地喘了口气,这才快速地擦去脸上的血,跟着走进屋内。
  屋子里,鸩安予已经站在了解臻的床边。
  解臻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身上穿着单薄的白色里衣,外有老夫妇特地准备的床被掩着,他面色平静,容颜没有生气,正静静地躺在床上。
  鸩安予站在旁边看过,他熟练地翻开解臻的眼皮看了一眼,随后又翻开对方的里衣,查看伤势。
  解臻没有反应,就像是被随意操控的人偶。
  鸩安予看完解臻的伤,这才捏了一个手诀,在解臻的印堂处轻轻一点。
  有白光渐渐从解臻身上浮出。
  “他怎么样了?”陈殊看见白光,终于忍不住向鸩安予问道。
  鸩安予这才松了手诀,他拾了束自己的头发,看着解臻边说边把梳着,慢慢道:“他身上的伤势是挺严重的,不过你好像给他渡了真气,一时之间倒是出不了什么问题,只不过……”
  鸩安予确实有些本事,能够知道自己将长明的力量给了解臻。但陈殊听到后半句,心却猛地再度悬起。
  “只不过什么?”他追问道。
  鸩安予看了陈殊一眼,原本的声音也慢悠悠地沉了下来:“只不过他魂已经快散完了。你就算是治好他的伤,他恐怕又会变得和以前一样,六识不通。”
  第134章 寄宿狄夷
  六识不通——按照盗骨韩珩此前曾经提及的说法, 岂不就是口不能言、耳不能听、鼻不能闻、意不能通,平常只能走路发呆的废人?
  解臻是秦霜寒的孩子, 传闻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是这个样子。
  “……怎么会?”陈殊心中发紧,茫然地看着解臻。
  “怎么不会?他以前就是那副要死不活的模样, 秦姐也是被他折磨死的。”淡薄已到了透明的白光在解臻额前微弱地闪着光,鸩安予看着, 笑了声道:“你要是受不了他这副样子,我劝你趁早收手,让他也好走得利落一点。不然日后后悔, 你难堪,他就算没有意识,也会比现在更难堪。”
  “他不能走。”陈殊看着解臻熟悉的侧脸,浑身打了个机灵,连忙回道, “不管他变成怎样,我都不放他走。”
  他说完一愣,只觉得自己口中的话似曾相识。那时候他决定彻底离开解臻的时候, 解臻也曾经这样对他说过。
  而现在物是人非,解臻濒临消亡,说出这话的人竟然变成了自己。
  陈殊难受地哑了声音。
  鸩安予嗤笑了一声,抱胸饶有兴趣地看着陈殊。
  陈殊知道鸩安予此时就在看自己笑话, 他连忙重新忍住悲痛,喑哑开口道:“鸩安予,你不过是想我出洋相, 我承认解臻出事我很难受,恨不得自己代为受过。今日你只要能帮我,你想要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他话说到这份上已经是主动认输,鸩安予和林辰疏对线这么久,每每落得下风,对林辰疏时常咬牙切齿,可这次陈殊服输,鸩安予此时又忽然觉得意兴阑珊。他掂量了陈殊一眼,啧啧道:“你可是堂堂天下第一人,又是江湖录上第一人高徒喜欢的人,我哪敢吆喝你呀。”
  鸩安予的说话还是惯有的腔调,陈殊听着蹙眉,正想怎么让鸩安予帮忙,却见对方的手势一抬,一手已经抬手去解下身后发带上系着的铃铛。
  “叮铃铃。”铃铛上发出一阵清响。
  铃铛骤然发出响声,解臻额上的白光显然颤了一下。
  “这是?”陈殊目光顿时看向鸩安予手中的铃铛。
  “天行藏的招魂铃。”鸩安予又摇了一声铃铛,道:“这是第一像的东西,可以召唤魂灵,我虽不学第一像的玩意,但三像本是同源,应该还是能唤回一点散魂。”
  他说的三像,是天行藏的三尊异像。一像骷髅,一像虫物,一像怪蛇。
  “!”陈殊又惊又喜,看着鸩安予。
  “不过你也别高兴得太早,如果诡云谲知道他就是天行藏那尊白衣像,肯定也会来抢夺。”鸩安予说着,冷笑道,“论术法,我这招魂之术可比不上他。”
  诡云谲的术法确实诡异,且很可能继承自天行藏。陈殊身边若非有长明出现挡住天罚,他和解臻恐怕都已经殒命。
  而长明挡住天罚的代价,是彻底消逝……
  陈殊蹙眉,只觉得胸口难受发闷,有一口心血复又涌上喉头,他心复又悬起,连忙咽下口中的腥味,开口道:“若是魂魄被他抢夺,我便再去抢回来。”
  鸩安予闻言一愣,随后上下打量着一本正经的陈殊,嘴边露出一丝玩味的笑容:“夺回来是可以,不过我猜诡云谲应该忘了白衣像的样子,没有第一像的记忆,毕竟那年第一像是莫名其妙地被人打死的。”
  陈殊:“……”鸩安予先抑后扬,竟然又从他这里取悦。
  陈殊默了默,倒是忍住没有回嘴,只是紧紧地盯着解臻。
  鸩安予看陈殊对第一像的死没有反应,慢慢敛了笑。他回头看了眼解臻,没有再犹豫,一边摇着铃铛,一边咬破指尖,在解臻的左肩下划下血阵。
  那鲜血宛如有不灵力一般,闪溢着蓝色淡光,结成阵符。阵符出现后,原本悬浮于解臻额顶的白光立时落回解臻体内。
  屋外,也有一点零星的白光正在往屋内飘进。
  但解臻还在躺着,他的头陷入枕中,没有束发的青丝散落在颊侧,让他脸上的死青之气更苍白了几分,那白光的回归并没有让他清醒,也没有让他气色好上一点。
  鸩安予看到有魂灵开始回归,这才收回铃铛,道:“前面的招魂引我已经帮他做了,接下来他的魂魄如果能受到我阵法感召,会慢慢回归。”
  解臻当初在天罚之下白光也不知道散了多久,陈殊心中一紧,追问道:“那他要多久才能醒来?”
  “这我就不知道了。”鸩安予道,
  “你得看他还剩下多少魂魄在这世间。不过我这阵法只能维持七七四十九天,等日子到了,能召回的也就都召回,召不回的就再也召不回。”
  陈殊沉默,他几次握紧拳复又松开,这才低声道:“多谢,有劳了,等解臻事了,我便来找你。”
  “哼,我是看在这怪物是秦姐留在世上最后的骨肉,这才帮忙召魂。”鸩安予冷哼一声,“你一臭石头,谁会要你?也就这怪物会这么稀罕。”
  陈殊:“……”陈殊的面色再度一僵。
  鸩安予在衣襟前掏了掏,随后甩给陈殊一页纸道,“这是我给路通明开的方子,这怪物的皮肉伤口和路通明相似,你照着这药方配就行。”
  陈殊接住纸张,打开一看,果然看到上面满满的药材名字。
  “路七在你那里?”天罚一劫太突然,解臻、长明和他相继出事,陈殊几乎没有休息喘气思考其他人的余地,此时闻言微微讶然。
  说起来,西山天罚的时候,鸩安予也提到过路七,说是因为他才来找的自己……
  鸩安予却没有回答,只是唇角勾着一丝不屑的笑,转身往外走去:“时候也不早了,我也有病号,得回去了。”
  陈殊没有再做阻拦,他看着蓝白身影行出房间,往外行了几步,身影忽然一纵,人已经飞快远去。
  空中只留下铃铛的回响。
  陈殊拿着药方站了一会儿,终于低头将纸张折好,放进衣襟里,随后走到门口,掩上房门挡住外面的寒气。
  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解臻。有人息,让寂冷的温度慢慢回升。
  陈殊回身,无声地看着解臻,随后拾起疲乏的脚步一步一步重新走到床边,静静在床沿坐下。
  解臻没有往日冷峻的模样,此时的他眉目平和,闭着眼睛,睫毛在青白的脸上落下阴影。他呼吸平淡,只有注视了很久,才发现胸前尚还有人息的起伏。
  陈殊小心翼翼地替解臻重新拉好被子,果真在解臻身边坐了好一会,这才轻轻抬手,慢慢拂过解臻的脸颊。
  “解臻,你醒过来吧。”隔了一会儿,他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
  “你醒过来,只要你不嫌弃我……”
  “……我们便在一起吧。”
  陈殊的声音低哑,湮灭在空荡荡的四周中。
  油灯灯光晃了两下,终于嗞一声熄灭,深夜彻底降临。
  空旷的天地里,风渐渐停止,还有几片雪花在飞舞。有人阖目长眠,有人俯身趴睡,而在这偏僻的村庄上方,有零星的白光无声地漂泊过长夜,萦绕着往村中飘进。
  *
  狄夷的丘镇是临近厉国的边陲小镇,因着附近的大山封了国界,将边境的战乱隔离,并没有受到多少战火的影响。但近日狄夷和厉国两军开战,边境线封,不少厉国和狄夷的商人、江湖客借着大山过路,将丘镇作为落脚点。
  大山山势复杂,雪天封路,再加上边境境况不佳,不少行客为确保安全,纷纷雇佣镖局的镖师进行护送。镖局镖师本是越有经验越受欢迎,身手越高越得人信任,而近日丘镇上镖局来了个姓姬的镖师,不仅身手好,而且做事稳健,十分受富商行客的青睐。
  这姓姬的镖师名字叫做长明,是个长得眉清目正的青年,他来镖局不过半个月,便混得风生水起,不少行客点名要他护送,让人羡煞不已。但让人意外的是,姬长明虽然单子多,可每护送完行客至他处,便匆匆忙忙往回赶,就算是客商想出重金让他到自己府上做拳脚师傅,还没开口就被他以有事为由,直接给回绝了。
  这一来二去的,镖局里面也有不少镖师眼红、好奇、心痒难耐的。
  “我说姬师傅,你身手那么好,别人有意让你去当食客,你怎么老是回绝啊?”刚做完一个单子,同行的一个镖师看到姬长明回绝了客商的好意,终于忍不住问道。
  当食客混日子那是多少镖师的梦想,也就姬长明这小子居然直接回绝。
  “我在狄夷有亲人要照顾,走不开。”陈殊熟练地将自己绑在身边的镖师令牌解下,递与旁边的镖师道,“刘师傅,我还有事要忙,你明日回到丘镇帮我领下这趟的镖钱,和上次一样三七分,我后天来取。”
  “好勒!”一听到可以分钱,那同行的刘镖师立刻笑呵呵地拿过姬长明的令牌,道,“还是你小姬爽快,你放心,钱肯定一分不少地给你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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