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温承光赶紧来救场了:“没想到奶奶这么厉害,赶得上爸爸家的大厨。”
  严芸这才脸色缓了缓,慢腾腾地把头发撩到肩后。其实馅和皮都是阮清歌准备好的,严芸只不过是把馅放在皮里面,随手捏一下。
  只是没想到,加了点蒜头酥、醋和葱,这看起来不起眼的小混沌会这么爽口。
  阮清歌向儿子使了个赞赏的眼神,又听温锦言说起给承光制作的锻炼计划。除了晨跑外,温锦言还计划给承光报个剑道培训班。
  不顾儿子投来的求救眼神,阮清歌对着温锦言嫣然一笑。在外她永远是一只温顺的小绵羊。“锦言,我全听你的。”
  **
  温锦言窝在被窝里,一边研究阮清歌今天画的设计稿,一边替她把床熨热。
  阮清歌擦着湿漉漉的头发从浴室里走了出来,见他看的入神,紧张地问道:“我想用立体的贴布花、绣花和印花做一个花荡的主题。总监,给点意见?”
  温锦言放下设计稿,神情显得格外的郑重,可是说出的话让阮清歌哭笑不得:“你叫我一声老公,我就给意见。”
  阮清歌切了一声,索性不理他了。走到梳妆台前,吹起了头发。温锦言似乎在抗议着什么,可是吹风机的噪音太大了,阮清歌听不清。
  “阮清歌,我要你立刻、马上叫我一声老公!”
  阮清歌这下是听清了,可是她故意做出无奈的表情指着吹风机,示意自己听不到。别看这男人在外人模人样,私下可是幼稚的很。此时此刻,他像极了吃不到糖的小孩,委屈又无奈。
  “你故意的!因为我从镜子中看到了你在偷笑!”温锦言叫嚣着从床上蹦了下来,拔掉吹风机,讨个说法,“叫,还是不叫?”
  看吧,这个男人就是这么幼稚!
  “你小时候也这么幼……可爱吗?”阮清歌很有心机地转移话题,“锦言,我想看你小时候的照片,一定超级可爱。”
  “好的,老婆大人!”温锦言摇着尾巴,翻箱倒柜找相册了。
  看吧,这个男人就是这么好哄!
  温锦言废了九牛二虎的力气,终于从书架里翻到一本相册,随手一翻——
  温锦言觉得自己可能是眼花了,明明是自己的照片,可他却分明看到了承光的影子。太像了,像到他有一瞬间的错觉,他就是承光的亲生父亲!
  他陷入一阵窒息般的恐慌中。或许,自己可能真的就是阮清歌痛恨的那个男人!
  ☆、第59章 回忆往事
  三月的深城,阳光明媚,春和景明。
  “爸爸,你等等我!”温承光双手叉腰,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温锦言听到声音,回头一看,小家伙已经被甩到身后很远的距离。
  “爸爸,要不这样吧,反正都是跑,要不你背着我跑吧?”温承光的眼里闪着狡黠的光芒。
  “好。”温锦言点点头,走过去,给儿子的脑门敲了一记,“你妈妈当我是傻佬,你也当我傻佬吗?给我跑起来!”
  温承光怏怏地撅起嘴,不情不愿地甩开小短腿跑了起来。
  路过公园时,一群老太太老爷爷正在打太极拳。为首的老爷爷见温锦言跑步经过,笑着用广东话打招呼:“后生仔(年轻人),带着儿子来跑步啊。”
  若是以往,温锦言不会放在心上。可是联想起种种惊人的巧合,他顿下脚步,认真地询问着:“我和这小孩看起来像父子吗?”
  “难道不是吗?你们长的很像啊。”这下换晨练的老爷爷吃惊了。
  “是父子。”温锦言心情复杂地带着承光继续往前跑,绕公园一圈后,开始往回跑。考虑到承光的小短腿,他特意放慢了步伐。
  岸边的湖水映照出一大一小两个身影,穿着一样的深蓝色运动服,有着一样的浓眉大眼。温锦言瞧着瞧着,突然眼神就柔和得一塌糊涂。
  或许,这个小家伙就是自己的亲生儿子,一个被自己遗忘了多年、阴错阳差之下认回来的亲生儿子。
  回到温家时,阮清歌已经准备好了早餐——粽子、紫菜肉包和黑豆豆浆。
  温锦言去冲了个澡,穿好衣服后就下楼用餐。休假期间他素来日夜颠倒,可是为了承光的身体,还有阮清歌每天变着花样的早餐,他过起了有规律的生活。
  温锦言剥开粽子的青叶,晶莹剔透的糯米散发着软玉的亮光。咬一口,甜甜的、黏黏的、软软的,香气顿时充盈了整个口腔。
  他微微眯起眼,一副享受至极的表情,唇角也荡漾开笑来,仿佛品到了世间珍馐。
  “清歌太能干了,这些粽子和包子全是她昨晚做好的,豆浆也是她一大早起来磨的。”玉婶啃着个紫菜包子,夸赞道。她暗暗纳闷着,这样好的媳妇,打着灯笼都难找了,可为什么太太还是挑三拣四呢?
  温弘满意地点点头。温锦言更是心花怒放,得此一妻,夫复何求?
  “外面买的不好,还是自己做的最卫生最有营养。”阮清歌微微一笑。她愿意为家人做着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只要他们吃的开心,她也开心。
  小夫妻俩送承光上学后,温弘把玉婶叫到跟前,询问着那对小夫妻的近况。
  “已经睡在一起啦。非常恩爱。”玉婶犹豫了一下,咬咬牙,还是一吐为快,“倒是小小少爷很奇怪。他会自己把内裤袜子洗好,被子叠的整整齐齐,房间也是自己打扫的干干净净。从来没有麻烦过我一次。他才七岁,太乖了,乖得有点不正常。”
  温弘深深地蹙起了眉头。这天中午,他没有在公司用餐,而是让司机载他回家。
  十米长的餐桌上,就只有承光一个人孤零零地吃着午饭。他一勺又一勺地挖着米饭往嘴里送去,怀里还抱着那只粉色的嘟嘟猪。
  见到温弘,温承光嘻嘻一笑,诉说起了学校的事:“今天陈老师选班干部,没有同学愿意当劳动委员。我就自告奋勇要当劳动委员。爷爷,我很乖吧?”
  温弘突然就鼻子酸酸的,揉了揉他的头发,“乖。”
  吃完后,承光把用过的碗筷端到厨房,站在小椅子上,拧开水龙头洗了起来。
  “承光,这些留给玉婶做就好了。”温弘阻止道。
  承光乖顺地回道:“她很忙,我不想麻烦她。”
  温弘冲掉他手上的洗洁精泡沫,拿毛巾擦干他的手,把他抱了下来,柔声说:“承光,你老实跟爷爷说,这个家里是不是有人欺负你?奶奶她又打你了吗?”养小孩的过程中,不怕孩子闹,最怕孩子把所有话都憋在心中,这样迟早会憋出病来着。
  承光摇了摇头,“没有。爷爷的家很漂亮,爷爷家里的人都对我很好。”
  温弘听出了他话语中的异常,叹息道:“承光,这里也是你的家。”
  承光低着头,瘪着嘴,眼睛泛了一圈红,就是不肯再说话。过了好久好久,像是所有积蓄的委屈就此决堤,他放声哭了出来:“妈妈迟早会生小弟弟,生爸爸真正的孩子。我怕我表现的不乖,你们到时就不要我了。我不是这个家真正的孙子,所以我没有资格撒娇。”
  温弘在商场滚爬多年,风里来雨里去,早就练就他金刚般的心。可是,在这个厨房,他却是抱着他的亲孙子,老泪纵横。
  造孽啊!
  晚上,他把小夫妻叫到书房,关于承光的事来了一次促膝长谈。在小夫妻的目瞪口呆中,温弘下了指令,为了承光能够健康成长,夫妻俩不用再要孩子了。
  阮清歌打开儿子的房间,他正抱着嘟嘟自言自语。那个小小的身影什么时候竟变得如此孤独?阮清歌陷入深深的自责,她原以为给儿子更好的物质条件和教育环境,儿子就会幸福。可是,好像恰恰相反。
  “承光,”阮清歌蹲下身,拉起他的双手,郑重地说,“你听好,妈妈可以没有爸爸,但是不能没有你。不管什么时候,你都是妈妈放在第一位的小宝贝。”
  承光缺的是身份认同感和安全感,阮清歌要让他明白,不管什么时候,她都是他可以依靠的后盾。
  **
  深城剑道馆。
  温承光穿着深蓝色上衣和裙裤,双脚一前一后站好,双手握着竹剑的剑柄,举过头顶用力向下砍。
  “不对不对。”温锦言过去纠正他的动作,然后让他练习这个基本动作……一百下。
  宁南星脱下护具,同情地望着不远处的承光,对着好友说:“悠着点,别摧残祖国花朵。”
  温锦言拉着好友坐下来,把近来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他。
  宁南星拍了拍温锦言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承光他的经历非常特别,注定他比别的小朋友都要成熟和敏感。你这个半路爸爸,任重而道远。”
  “南星,我怀疑其实我就是他的亲生爸爸。”温锦言想了想,说出了困扰在心中的疑惑。
  宁南星震呆了,又听温锦言非常认真地分析着:“一,承光长的和我很像,像极了我小时候的模样。二,我背上有道伤疤,清歌说和那晚占有她的男人完全一样。三,清歌结婚那一天,我应该在苏城。”
  “应该?难道你连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吗?”宁南星只想对苍天吼一句:妈妈咪呀!
  “南星,我不是一直梦到一个女人吗?我怀疑那个女人就是清歌。我应该是缺失了一段非常重要的记忆。可是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想不起来。”温锦言懊恼地敲了敲脑袋瓜,怎么偏偏是这段记忆!
  宁南星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轻声提着建议:“要不要做下亲子鉴定?”
  温锦言置若罔闻,他将十指深深地插|入头发中,声音不可抑止地在发颤:“要是我真是那个人渣怎么办?我该怎么面对他们母子俩?清歌她一定不会原谅我的,说不定她还会和我离婚!”
  宁南星拍了拍他的肩膀,无声地安慰着他。
  剑友们心照不宣地把视线投向他们这边,os的声音大的就快撞破他们的耳膜:快看,那对好基友。锦君果然是迫于舆论压力找了个女人形婚了,难得星妹还是如此温柔体贴地安慰着他。至于那个锦君买一赠一的小孩,原来是他们来幽会的挡箭牌。啧啧。
  温承光挥了挥发酸的胳膊,走过来,可怜兮兮地问温锦言:“爸爸,我能换个动作吗?”
  “不行!”温锦言自觉语气过重,放柔声音说,“这个动作包含了步伐、挥动时的弧度、威力和力道控制,几乎包含了剑道的一切。你想像爸爸一样帅气使剑的话就要练好这个动作。”
  承光嘟着嘴,担忧道:“可是再练下去,手就不能写字画画了。”
  “男子汉畏首畏尾,怕这怕那的,注定一事无成。”温锦言教育道。
  温承光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跑回道场,继续枯燥无聊的基础练习。
  温锦言被自己的话点醒,现在的他不就是畏首畏尾吗?他想起曾经结识过的一位催眠大师,或许,他可以试着找回那段记忆。
  **
  催眠大师其实是个心理医生,姓高,和温锦言聊了一会儿,让他闭上眼睛,心无杂念地听从自己的指示。
  “你在一个黑暗的轨道里慢慢地走,前面有亮光。你往前走啊走,终于,你走到了出口处……你看到了什么?”
  “桃花,非常非常多的桃花。”
  温锦言还看到了,漫天的桃花下,坐着一个女孩。
  他慢慢走近,看清了,那是阮清歌。
  ☆、第60章 真相大白
  八年前。
  温锦言随父亲温弘来到苏城时,这里下起了绵绵细雨。雨丝很细,映着阳光,像千万条丝线缠缠绕绕,将整座静谧的古城包裹进了晶莹的轻纱里。
  缓缓流动的小溪上架着一座石头砌成的桥,上面长满了青色的苔藓。古老又婉约的房屋在淡淡的雨雾中若隐若现,与地面上的雨花石交织成了一幅江南水乡图。
  这里是因刺绣闻名也因刺绣繁荣的青湖镇,家家户户的女子都会刺绣。温锦言撑着一把油纸伞,沿着河岸一路往下走。镇里几乎所有的女人都坐在长方形的竹绷前,手里拈着闪亮绣花针,挑针娴熟,落针密实,兢兢业业,一丝不苟。
  那时他在国外学习,接触到的都是西方的制衣理念,认为人工刺绣费时又费成本。对于消费人群定位为中低层的天弘来说实在不是理智的选择。所以即便温弘让他好好考虑下刺绣在成衣上的应用,温锦言并没有放在心头。
  前阵子,天弘接到了一个来自奥体中心的大单子。事关天弘的企业形象,温弘为此亲自来到宋锦的原产地——青湖镇,想征订一批上好的宋锦。
  青湖镇有两家老字号工厂仍保留着宋锦的制造工艺,一是西边的锦绣织造纺,二是东边的宋氏织锦。
  温锦言从路人们的闲聊中得知,这两家将在今天联姻。至于新娘子,虽然是个残疾人,但那模样,放眼整个苏城都找不出第二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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