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善祥 第62节
胡善祥暗中学着易容术,因夫妻恩爱如昨,朱瞻基不再防备她离开,胡善祥身边再无眼线,她又从唐赛儿那里弄到了好几本户籍文书,男女老幼皆有,并借口出宫玩耍散心,用新户籍买房置地,狡兔三窟,藏下金银细软,以备他日之用。
初夏的时候,孙太孙嫔生下一女,母女平安。
“又是个女儿。”太子妃不喜,“当初彭城伯夫人(太子妃的母亲)极力在我面前举荐你,说请过名僧相士看过,说你易男相,八字好,能生儿子,天生富贵命,是太孙妃的最佳人选,我才保你进宫,你肚子怎么这么不争气?”
“胡善祥也无子,但她心志坚定,勤俭持家,贤惠善良,又会做人,宫里宫外,民间朝野都喜欢她。你呀,两头都图不到,幸亏当初没选你当太孙妃。”
期盼已久的皇孙盼不到,太子妃失望的拂袖而去。
孙太孙嫔泫然欲泣。
胡善祥当年生女儿时,太子妃还是以安慰为主,因为太孙妃是正妻,是她的正经儿媳妇,婆婆仁孝皇后教导她善待儿媳。
现在轮到孙太孙嫔,太子妃对待一个侍妾就没那么客气了,又不是什么正经儿媳妇,不过是为了生儿子借来的肚子。
月子里不能流泪,孙太孙嫔躺在炕上,强逼着自己把眼泪收回去,正妻侍妾,天壤之别,一步错,步步错!没有名分,就处处低人一等,处处受屈。
得知是个女儿,朱瞻基也很失望,这意味着他又要播种去了,他与妻子除夕才刚刚和好,努力修补裂痕,结果又来这一出,旧伤未愈,又添新伤,裂痕怕是越来越大,心结难解了。
在必须生孩子,尤其是要生儿子的规则下,无论男女,无论嫡妻侍妾,都是被压迫的对象,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二胎催完催三胎,永无止境。不过,这一回太子妃没有再找胡善祥谈话了,已经开了头,她以为不需要自己催促,小夫妻只会比她更着急,何必讨人嫌、唠唠叨叨说个没完呢。
鉴于上一次打破头的惨烈教训,胡善祥没有再明言要朱瞻基去侍妾房里播种撒雨露,无需她开口,朱瞻基也会为了子嗣去拼第三胎,只是时间的问题。
胡善祥小心翼翼,怕触龙之逆鳞;朱瞻基也同样赔着小心,怕失去好容易挽回的妻子。
她等着他行动,他等着她开口。就这么互相耗着。
两人各怀心思,互相猜测。夫妻依然抵死缠绵,热情如昨,亲密无间,他们无疑还是互相爱着的,心里的隔阂也是在滋长着。
第95章 升职 除了生三胎,朱瞻基还要操心北伐……
除了生三胎,朱瞻基还要操心北伐,这一次北伐不再捷报频传,倒不是永乐帝老了不能打,而是鞑靼部在上次吃了败仗后,不敢和永乐帝的北伐军交锋,拔营跑了,茫茫草原,北伐军找不到对手,独孤求胜。
史书记载。“周回三百余里,无一人一骑之迹”,北伐军一仗都没打过,全在草原疯狂找人,连对手都没有,当然没有捷报。
比捷报更令人的担心的是永乐帝的身体,每况愈下,到了六月二十一日,一代雄主永乐帝再也撑不下去了,接受了无功而返的现实,宣布班师回朝。
到了七月五日,永乐帝连床都下不了了,意识到了政权交接的问题,当即命礼部尚书吕震先轻骑回北京,密报给监国的太子,要他做好最坏的准备。
永乐帝并不满意太子,但是有个好太孙朱瞻基,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将皇位传给太子。
然而,路途太过遥远了,鞭长莫及,七月十七日,榆木川,吕震还在疯狂赶路时,永乐帝已到了弥留之际,恍惚中,他看到一个军医模样的走进大帐,温柔的摸着他的额头,“四表叔,我来接你了。”
只有一个人这样的叫他,那就是仁孝皇后,他的妻子徐妙仪,按照辈分,他是她的四表叔,妻子以前经常借此打趣他。
两人邂逅之时,朱棣是大明开国将领、未来老丈人魏国公徐达账下一员小将,徐妙仪女扮男装,在是父亲账下一名军医,她救过他的命。
徐妙仪一摸,永乐帝立刻并从病榻上坐起来,变成了一个少年郎,没有病痛,没有衰老,两人携手,消失在榆木川烈烈北风之中。
与此同时,紫禁城,端敬宫,星汉灿烂。
朱瞻基处理完政务,拖着疲倦的身躯回到寝宫,夏虫窃窃私语,胡善祥还没睡,她在庭院纱帐里仰望星空。
自从跟着马蓬瀛学习星象,观星成了胡善祥的爱好。
“你在看什么?”朱瞻基问。
“这是紫薇恒。”胡善祥指着一片星空,“马尚宫说,这里代表天上的紫禁城,刚才有流星滑过……你看,又有一颗!这一颗流星好亮啊。”
朱瞻基顺着胡善祥的手指看去,只见一颗如碗大的流星划破了星空,是红色的,绚烂夺目,瞬间的闪耀,晃得他眯缝了双眼,这颗流星滑过的轨迹越来越亮,然后在末端蓦地炸裂开来,整个星空似乎都为之一震。
那一刻,朱瞻基的心也跟着莫名一震,有种不好的预感。
且说千里之外的榆木川,太监马云第一个发现了永乐帝崩逝,连忙把大臣们叫来商议。
为了稳定军心以及政权顺利交接,最终一致决定先掩盖大行皇帝(帝王死后没有上谥号之前都称为大行皇帝)去世的消息,将大行皇帝的遗体安置在锡制的酒器之中,一日三餐照样端进去,就像大行皇帝还活着一样。
另一边,悄悄派人疾驰进京报丧,要东宫做好准备。
七月三十日,凌晨,朱瞻基夫妻被唤醒了,已经是大明将领的蒋信风尘仆仆赶来报信,“太孙殿下,皇帝崩天了。”
两人赶紧起床,东宫太子太子妃也被叫醒,父子两个储君的利益是一致的,当即分配任务,监国的太子坐镇紫禁城,保护京城;皇太孙朱瞻基连夜出城,去迎接大行皇帝的龙体回京。
皇帝已死,皇权自然落在监国的太子身上,太子当机立断,写了诏书,“……行营大小官军,悉听皇太孙节制。”
上阵父子兵,居然把接管北伐军的军事大权直接交给了朱瞻基,除此之外,太子还把自己的一枚藏书的印章作为信物交给朱瞻基,上面刻着“东宫图书”四个字。
太子说道:“这是大兴皇帝给我的,现在传给你,你拿去,凡有密报,皆用此章,以后也交给你保管,不用还给我了。”
朱瞻基接过东宫印章,说道:“父亲,汉王那边不得不防,大行皇帝崩天的消息还需继续隐瞒,待儿子掌控了北伐军再对外公布不迟。”
太子顿首,对太子妃和胡善祥说道:“此事连张贵妃也不能告诉,你们不要立刻穿着素服,就像平常一样穿着打扮即可,以免露出马脚。此事关系大明江山社稷,祖宗们不会怪我们不孝的。”
婆媳两人应下。
朱瞻基拿着“东宫图书”的印章和接管北伐军的诏书,带着幼军匆匆出发,去迎接大行皇帝。临走之前,朱瞻基把一件事交代给胡善祥,这时候,妻子是他最信任的人。
过了三天,胡善祥按照朱瞻基的交代,密会朱瞻壑,把大行皇帝崩天的消息告诉了他。
朱瞻壑听了,当即对着西北方向跪下,泪流满面,唯一疼他的长辈也没有了。
胡善祥说道:“太子那边要一直瞒到确定太孙接到了大行皇帝龙体才会公开宣布,但是你不能被汉王怀疑一直被蒙蔽。所以太孙要我三天后就告诉你,你好传情报给汉王,让汉王觉得他比别人早知道,你才能继续被他信任。”
朱瞻壑忍痛给汉王写密信,说大行皇帝崩天,太子隐瞒消息,此时京城防守空虚,只有数千守军,天赐良机,要汉王立刻起兵进京夺嫡。
从北京到偏远的山东乐安州需要时间,等汉王收到密信,招兵买马凑了十万军队,赶往京城时,朱瞻基已经在接到了大行皇帝,控制住了北伐军,并大声旗鼓的举哀,朝着北京而去。
两军在京郊碰面。
披麻戴孝的朱瞻基带着几十万北伐军质问气势汹汹的汉王,“二叔意欲何为?”
汉王深知,他的十万军队是打不过朱瞻基庞大的北伐军的,无疑是以卵击石。
我还是来迟了啊!若早一天,攻下京城,得到国玺,伪造诏书继位,宣布太孙朱瞻基毒杀了大行皇帝,贼喊捉贼,尚能赌一把。
现在连上赌桌的机会都没有了。
不过,汉王也有第二手准备,他命令军队全部放下武器,并脱下盔甲,里头穿着粗麻孝衣,他率先
跪下,哭天抢地,“父皇!不孝儿来送父皇!”
十万军队皆是一片哀嚎之声,就这样,夺储变成了奔丧。政权有惊无险的交接成功,避免了动荡。
按照规矩,藩王的军队不能进城,至少退回三十里驻扎。汉王只身走进紫禁城,长子朱瞻壑眼睛都哭成肿眼泡了。
汉王恨不得一脚把长子踹飞,跪在他旁边低声道:“你是怎么监视紫禁城的?你要是早一天……不,就是早半天把消息传到安乐州,过几天登上龙椅的就是我了。”
朱瞻壑哭得声音沙哑:“爹啊,不是儿子不努力,实在东宫太狡猾,瞒得一丝风也无。儿子还是通过发现城中幼军大营采购肉禽蔬菜的数目骤然减少,太反常了,便派人潜入幼军大营刺探情报,发现大营几乎空空如也,平日五万人只有巡逻的两千人在,才晓得皇太孙唱了空城计,推断定是大行皇帝出事了,就写信告诉父王的。”
汉王听了,叹道:“时也,命也,怪不得你。这次欠点运气,下次我们再战,我就不信了,我们父子斗不过这对窝囊废父子。”
朱瞻壑心里冷笑:有我在,你休得如愿!
大势已去,汉王不得不扮演大孝子,参加国丧,并且装模作样的上了劝进表,说国不可一日无君,求太子大哥登基当皇帝。
多年媳妇熬成婆。当了二十几年太子还能顺利登基为帝的东宫并不多见,大部分不是被废、被杀就是压力太大病逝了。
按照规矩,东宫太子要三请三辞,等待第三次上了劝进表才会装模作样的说“哎呀,既然你们都如此诚心,我就勉为其难登个基吧!”
但这一次,太子当了太久的太子,扭捏过头,自称还无法走出丧父之痛,居然拒绝了第三次的上进表!
群臣都很崩溃,就连朱瞻基都觉得父亲演的太过了,差不多行了!还有一堆国事要办呢!
汉王心中大骂:这个死胖子就是矫情!太虚伪了!父皇都驾崩了,还在这演呢!演给谁看!
其实太子喜欢仪式感,他觉得八月十五中秋节是良辰吉日,以后大家过中秋节,都晓得这是他登基的大日子,永远都不会忘记。
所以,到了八月十四日,群臣第四次集体上表劝进,太子终于点头同意了,并如愿在中秋节那天登基,为自己挑选了年号,洪熙。是为洪熙帝。
洪熙帝登基之后,封了妻子张氏为皇后,封嫡长子朱瞻基为太子,胡善祥妻凭夫贵,封了太子妃。
胡善祥搬到了东宫所在的端本宫,正殿设有香案,并有抱着乐器的女子乐队,因还在国孝期间,只是摆设女乐,并不演奏,做出仪式感就行了。
胡善祥穿着隆重的礼服,接受了册封,捧着高两寸,宽五寸,重达十斤的太子妃金册。
若没点力气,怕是连金册都拿不动。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可是我根本就不想要啊!
但是没办法,若要实现目标。她必须牢牢捧住太子妃金册,还要把金册变成皇后的宝玺。
第96章 矛盾 太宗皇帝的葬礼上,太子朱瞻基和……
太宗皇帝的葬礼上,太子朱瞻基和汉王世子朱瞻壑两人哭的最伤心,别人在演,他们堂兄弟是真心实意的悲伤。
祖父去世,作为嗣子要守孝三年,不过君不一样,背负着开枝散叶的责任,不用禁欲,意思一两个月就行了。
太子也是君,东宫现在只有两个小郡主,东宫再次面临子嗣的问题。
但太子朱瞻基和爷爷太宗皇帝感情深厚,比亲生父母还要亲密,虽然身为君,不用禁欲,但他还是决定半年不碰女色,清心寡欲,诚心为皇爷爷守孝。
夫唱妇随。太子妃胡善祥把端本宫一应华丽的幔帐摆设等等都收进了仓库,宫殿洗净铅华,她的穿戴也极尽素淡,不施脂粉,与太子步调一致,以孝道为先。
张皇后为东宫的子嗣着急,但是孝也相当重要,东宫纯孝的表现在朝野之间都得到了赞赏。毕竟东宫也不是不生孩子,只是推迟半年罢了。
张皇后最近愁死了,长子太禁欲,皇帝又太纵/欲。父子两个走了两个极端。
洪熙帝当了二十二年太子,时时刻刻都在废太子的恐惧中,战战兢兢,用暴饮暴食来安慰自己,越吃越胖,越胖越吃。
都说饱暖思那啥,以前当太子的时候,汉王的人总是各种诋毁他,他为了名声,不敢多收美人,为了子嗣而睡妻妾。
现在当皇帝了,压抑了二十二年的洪熙帝不用再顾忌,彻底放飞自我,葬礼刚完毕就开始宠幸后宫。
已经生了十个儿子,不缺子嗣,张皇后担心洪熙帝的身体,就屡屡相劝,洪熙帝不悦。
宠妃郭氏封了郭贵妃,她为了讨好洪熙帝,不禁不劝,还为洪熙帝张罗新的美人,承乾宫里莺莺燕燕、燕环肥瘦,各种美人令人眼花缭乱,将洪熙帝牢牢栓在自己身边。
郭贵妃娘家是武定侯府,她又生了三个儿子,凭借洪熙帝的宠爱,后宫郭贵妃隐隐有与张皇后分庭抗议之势。
张皇后有深深的危机感,当了皇后,成为大明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居然还不如当太子妃时开心,这话说出去谁信?
除了封后大典那天短暂的幸福了一下,之后都是压抑不安。这皇后,不过如此,还是得看丈夫脸色啊!
以前丈夫迫于内外压力,对她这个正室相敬如宾,现在登上至尊之位,无人能管束他了,张皇后规劝他注意身体,洪熙帝觉得妻子嫉妒刻板,不如郭贵妃温柔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