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7)

  二人回到马车, 微风从窗缝飘进来,将花吹得摇头晃脑。裴慎低头看着手中花, 觉得那花格外得香。
  兴许是自己是个瓶子精的缘故?
  你今日没有戴手链?江无阴看着他的手腕, 问。
  今早出门太急,忘了。再说了, 跟你一起出门戴什么手链。裴慎随口回道,但话落, 他便有些不好意思地移开目光。
  这话怎么听都有点
  江无阴收回目光, 不知是什么感情, 声音也低低地:嗯。
  马车里忽然陷入了安静,裴慎感觉自己拿着花的手有些发烫,好在很快便到了山下,沉默隐入吵闹中。
  夜幕轻垂,窗外是绽放的烟花,裴慎很快沉浸,他抬头看向夜空,明星挂在夜空,似乎随时会跌落人间。
  热热闹闹的街头,世间最普通不过的议论,裴慎靠窗看着,沉浸而享受。
  江无阴则在旁看着他。
  回到府上,裴慎将江无阴送的花好生打理,然后放在柜上。
  裴慎低头打理细心地打理着花瓣,抬头往外望去,院子被月色笼罩,很温柔。
  他简单收拾了下,便准时去给江无阴贴腿,江无阴褪了狐裘,着件薄衫,好在屋里有暖炉,不至于太冷。
  方才江澜来寻江无阴,似是聊了什么,裴慎进屋便见江无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裴慎给江无阴贴腿,江无阴低头看着他,也未说话,裴慎知他有心事,便问:有心事?
  江无阴回:江怀病重。
  江怀是大江皇帝的名字,这么说来,江无阴除了在外人面前唤大江皇帝一声父皇,私底下却都是直呼其名。
  裴慎手一顿:怎么回事?
  江无阴淡淡道:不清楚。
  江无阴这副淡漠的模样,似乎皇帝是死是活都不重要,但裴慎方才进来分明看见他有些失落。
  裴慎没能看完这本书,在男主角被天月花救回后便没看了,所以对后面的剧情走向也不清楚。
  他正想着,江无阴忽然将他抱了起来。
  对抱起来。
  江无阴低头看着他,眼神有些复杂:怎么还是变小了?
  裴慎抬头,知道自己变成了花瓶,这几日事情太多,他都忘了自己变小这件事,可能是这件事并未影响到他的生活。
  江无阴抱他上床:明日我带你去见个人。
  裴慎抬头:什么人?
  片刻:可是明天我要开店。
  江无阴似是知道他在想什么:我明日让林雕去跟白老说一声。
  裴慎没有拒绝的余地,他觉得江无阴就是仗着自己现在不会说话。
  小瓶子气鼓鼓地背过身去,江无阴似是看出了他的情绪,手指放在他瓶身上挠了挠:就一天,不会耽误你太久。
  裴慎:好吧。
  翌日一大早,江无阴便和裴慎出门,今日比昨日暖和些,裴慎抱着暖炉坐着,问旁边剥柑橘的江无阴:我们要去见谁?
  江无阴很久没有说话,裴慎以为他不会说,他突然开口道:一个朋友。
  裴慎看着他,朋友?
  江无阴看着窗外风景,又道:她是我母妃的朋友,自小便同我母妃交好。
  裴慎从头到尾,至少在他所看过的书部分中,都没有见过江无阴有什么朋友。
  你是母妃给我的。江无阴垂下长睫。
  她常年跟着母妃,关于你的事一定知道些什么。
  裴慎回神,看向江无阴:那她现在在何处?
  在城外。江无阴回道。
  裴慎问:为何在城外?
  江无阴垂眸:因为江怀下令,让她永远不得踏入京城半步,她不放心我和母妃,所以就在城外附近住下。
  裴慎没再说话,马车继续行驶,裴慎靠在窗边,竟觉有些困,没忍住竟闭眼沉沉睡去。
  马车停下时,裴慎还未醒,江无阴欲伸手将他抱下去,手伸到一半又收了回去。
  裴慎被江无阴叫醒,掀帘看了看窗外风景。
  窗外是无尽的绿,遥遥一望便能望见田埂,有幼童手牵手在田埂上奔跑,也有老者在田边树下聊天。
  裴慎觉得眼前一亮,跟着下了马车,村里人见了他们,都投来好奇的目光。
  裴慎推着江无阴,跟着江无阴的指引来到了一座屋子前,一少年在门口抹眼泪,见了二人:你们是谁?
  江无阴:我们找沈秋。
  少年打量着他们:你们是谁?我从未见过你们。
  裴慎看见少年这副模样,觉得有些好笑,从兜里摸出手帕递给少年。
  手帕上带着淡淡的桃香,少年抬头,看见跟前人时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手帕擦了擦脸。
  恰好屋内步出一红衣女子,对着门外道:阿晋,在门外做什么呢?快进来了。
  女子疑惑走来,看见江无阴时竟红了眼眶:殿下。
  女人应当是江无阴所说的朋友。按理说,那人自小便同江无阴母亲交好,年龄应当很大了,但从她身上,看不到半点岁月的痕迹。
  沈秋生得很漂亮,但她的长相和大部分大江人不同,她的五官很精致,眼睛很深邃。
  江无阴唤她一声:沈姨。
  沈秋请他们进了屋,少年在门外时不时瞅几眼。
  为了不产生麻烦,江无阴很少到沈秋这里,听江无阴说,他有时一年只来一次,有时候一年也不会来。
  他已经许多年没有来了。
  沈秋对于他们的来到感到很欣喜,进了屋,沈秋便给他们倒茶。
  倒茶的间隙,沈秋多看了裴慎几眼,手一滞:殿下,好久没见你了。
  江无阴应声,又同沈秋聊了些天,后道:关于瓶瓶暖的事,我有些想问你。
  沈秋微惊,接着叹气道:不必问了。这么多年了,我是该告诉你了。
  沈秋转身进里屋,而后她抱着个小箱子走了出来,将箱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黑色的玉佩。
  漆黑如墨,黑色的曼陀罗雕刻在玉中,箱子一开,黑玉周围散发出的冷气卷袭了空气。
  黑玉旁躺着几封信,沈秋轻轻摩挲着信封,眼眶竟有些红:
  这件事,要从二十年前说起
  二十年前,大陆上掀起血腥风雨,大江率领各国一举讨伐长渡国,长渡国被围攻,最后在这片大陆上凋零。
  烈火烧天,长渡国皇城倾颓不堪。
  那夜黑得令人绝望。
  狂风放肆地拍打,火烧得树枝往下坠。一女人抱着个盒子从城里逃出,她身后跟着个红衣女子,手握利剑,掩护着女人。
  那女人就是江无阴的母亲,傅酒。
  傅酒身着兜帽长袍,面容瞧不真切,她怀里紧紧抱着盒子,红衣女人护着她,竟有些哽咽:殿下
  皇城周围缓缓长出黑色的玫瑰,缠绕在一起,将后面的路封了起来。
  二人一前一后往前走,终于逃到了一处无人之地,傅酒坐下,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个绿油油的小瓶子,但小瓶子很小,只有人巴掌这么大。
  然后傅酒将小瓶子放在了一个花盒里,花盒内花枝缠绕,围着小瓶子,似乎是在守护着它。
  此次各国进攻长渡国,是为了铲除长渡国,亦是为了极其珍贵的血灵兽。
  长渡国血灵兽极其珍贵,几十年才孕育出一只,怀胎十二月,血灵兽出生后,需在皇宫天灵花坛里养育七天。
  就在前不久,长渡国终于迎来了他们第十只血灵兽。
  明泽和檀曲是长渡国两只血灵兽,相濡以沫十几年,终于怀上了小血灵兽。血灵兽到了一定年龄可以变成人形。
  这样遁入人群之中,方可掩盖身份。
  得知血灵兽檀曲怀有身孕,长渡国上下举国欢庆。
  奈何几天后,各国进攻。
  沈秋看着小瓶子,眼眶不自觉地红了:明泽和檀曲都死了
  檀曲在战火中产下了这只小血灵兽,明泽为了保护她,永远倒在了血泊之中。
  傅酒将箱子收进锦囊便往外走:沈秋,我们现在赶紧离开这里。
  沈秋望着她,坚定道:嗯,殿下。
  长渡国皇室世代守护血灵兽,血灵兽给他们庇护,檀曲临死前,将小血灵兽‖交给了傅酒。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沈秋望着傅酒的背影,傅酒今年才十九,也是陛下皇后的掌上明珠。
  小公主一路从长渡国出来,没有叫过半点苦,她背负着身上的使命,走了那么长的路。
  可沈秋不知道的是,在不太清晰的黑夜,傅酒也曾偷偷地抹去脸上的泪。
  两人往北走,越走离长渡国越远,她们来到了茂密的树林,夜里树林静谧,二人准备坐下休息,林中突然飞出利箭,直接向他们刺来。
  林中突然蹿出许多黑衣人,腰间皆备利刃,似是跟踪了她们许久。
  二人已经精疲力尽,突如其来的黑衣人根本不是对手,沈秋握紧利剑:殿下,你先走。
  傅酒拔剑,一声不吭。
  黑衣人冷笑,拔剑向二人砍来,其中一人盯中傅酒,从后向其砍来,傅酒腹背受敌,挨了一刀。
  二人被逼得节节后退,天边忽地飞来利箭,利箭势不可挡,直接刺穿了黑衣人胸口。
  马蹄声自远处传来,来人身着深灰轻袍,手持弯弓,他的眉眼冷冽,漆黑的瞳如墨,在这黑夜里竟分外夺目。
  待傅酒再次回神,黑衣人已经倒在地上,那人骑马停在了傅酒面前,他的声音被夜风送过来:
  你没事吧?
  沈秋说到这里有些哽咽:当年我们在路上遇见江怀
  沈秋顿了顿,没再谈这事:血灵兽出生后必须得在天灵花坛养育,但瓶瓶暖当年并未养育,所以化形之后本来原貌会越来越小。
  裴慎在旁边听得震撼。
  我居然是那个血灵兽?
  *
  作者有话要说:
  第40章 等我站起来,我就可以抱你了。
  二十年前, 所有人都以为长渡国灭,血灵兽也一齐消失在这片大陆。
  世人皆知,血灵兽是千年难遇的灵兽, 史上传其为天降之神,只是这天降之神偏偏落在了长渡国, 其余国家难免有所不满。
  血灵兽是天上神鸟,有强大的治愈能力,金鸟乃吉祥之兆,金色羽翅在空中一挥, 落下柳絮般的金羽, 熠熠生辉。
  长渡国百年来被血灵兽庇护,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各国窥窃已久, 最终偏偏挑了血灵兽最弱之时,檀曲生产之日下手。
  长渡国自然敌不过。
  血灵兽的画像在世间流传百年,无人不识, 但只有长渡国皇室知道, 他们可以在必要时刻对其幼兽形态进行干预。
  长渡国灭,无数人都在寻找血灵兽, 傅酒将小血灵兽带出, 抱着刚出生的小血灵兽从皇宫暗道逃出。
  将其改变,需要长渡玫瑰和长渡国皇室鲜血结合, 傅酒摘下长渡玫瑰混着鲜血,在漆黑的夜里将小血灵兽变成了个瓶子。
  傅酒将小瓶子放进花箱, 长渡玫瑰会守护它。接着她将箱子装进了百格锦囊里, 这么大一个箱子, 只会引人注目。
  世人找遍了血灵兽,可他们大概永远不会猜到,血灵兽会是个瓶子。
  这也是小瓶子能安然无恙地生活这么多年的原因。
  没人会相信血灵兽是个瓶子。
  沈秋眼睛微湿:当年江怀将我们救下,我们原以为他是好心救下我们,没想到他也是为了血灵兽。
  接着沈秋冷冷地笑了:但二十年了,他都没有找到血灵兽。
  裴慎陷入了沉默。
  江无阴也没有说话。
  在江无阴的印象里,江怀从来不是个好父亲,甚至很少来看过他。
  傅酒从来都是冷言少语,对于以前和江怀的事,也从未讲给江无阴听过。江无阴唯一知道的,便是傅酒出生低微,是个不起眼的小宫女,只是因为意外和江怀生下了江无阴。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傅酒也曾是父皇母后手里的掌上明珠,也曾是长渡国的小公主。
  她曾是长渡国第一美人,江无阴随她,自然相貌不差。
  殿下为了保护血灵兽,整整用了两月的时间来维持其形态,这两月来,殿下的手指上都是新口子。沈秋说到这里,已经有些哽咽,也是这两月的时间,血灵兽将永远是个瓶子。
  江怀这种人,殿下怎么会让他得逞?这一辈子,江怀的病怕是治不好了。谈及此处,沈秋凄凉地笑了声。
  沈秋想了会儿,又看向江无阴:只不过如今血灵兽已化为人形,我之前以为你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想来也不是。
  裴慎也跟着望过去,江无阴垂下了眼睑。
  他是个瓶子,但是没有解除封印,他将永远是个瓶子。
  然而这个封印从何而解,沈秋没有继续说下去。
  血灵兽的鲜血极其珍贵,可以治好所有奇伤怪病,这也是为什么大家都想得到血灵兽的原因。
  裴慎之前寻找治好江无阴腿的方法,便知道血灵兽的血可以治好他的腿。但是忽然有一日裴慎检查江无阴的腿的时候,他发现江无阴的腿竟有了好转趋势。
  难道是江无阴偷偷喝他血了?
  血灵兽的血虽可治疗,但有一点需谨记。沈秋续道,饮血者,需心无旁鹭,并且要同血灵兽分开一天,不然很有可能会跌入血灵兽梦境。
  在梦境中,发生什么都有可能,因为人在梦里不会掩饰本心。
  裴慎微顿,想起他划破手指的那夜,他和江无阴躺在床上,恰好做了一个羞耻的梦。
  当时他并未注意,很有可能他的血滴进了药里,也就是说江无阴喝了他的血。
  所以说那不是梦境,那是江无阴被他带入了梦境,那是真的。
  裴慎难以置信,为什么那个梦境里江无阴双腿完好无损,还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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