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8节

  “曲璃,看透了生死,你确实拥有了很多人未曾拥有过的东西,但这却并代表你就真正的没有软肋。只要你还有想要的,有你在乎的,你就不是无敌的,打败你,并非做不到,也仅仅只是要花费一些功夫罢了。”
  曲璃微微一笑,道:“慕容侧妃,我不得不说,你是我生平所遇到的第一个对手,也将会是我的最后一位对手。慕容侧妃,你真的很厉害,这点我承认。但是,对于你刚刚的几点看法,我却是无法苟同。”
  “是想说自己其实已经没有了在意的人或者事情,是吗?”慕容卿接着问道。
  曲璃对此没有露出任何的意外,只是笑着道:“对于一个连死都不怕的人,还有什么事能让我在意的呢?”
  两人侃侃而谈,像是多年好友,那份悠闲自在,轻淡无物,让在场的人都快要傻掉了。
  她们是敌人好不好,要不要聊的那么投机,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是好友重逢呢。
  “慕容侧妃,不知你以为我还在意谁呢?”曲璃轻笑着问道。
  见到慕容卿的视线直勾勾的落在了夏侯奕的脸上,曲璃笑着摇头,“慕容侧妃,你不会想说那个人是殿下吧?”
  慕容卿好笑的耸了耸肩头,道:“难道你心里并不是很在意殿下?”
  曲璃笑了,道:“慕容侧妃,你这样说,我确实没有办法否认。不错,我是很在意殿下,但是,这与当下的事情根本就是两回事,起不到任何的作用。”
  “所以我并未开口,不是吗?”慕容卿与曲璃相视一笑。
  随即,她又扭头看向了曲中恒,道:“他作为你的父亲,自然是你所在意的。”
  曲璃诧异的挑了挑眉头,道:“我以为慕容侧妃你怀疑我的时候就该查清楚我的所有事情,如今你却这样说,那我只能感慨,慕容侧妃你并没有我所想象的那么厉害。”
  如此被人小觑,慕容卿本人却是没有露出丝毫不满之色,倒是她身侧站着的红叶忍不住道:“曲璃,你该不会以为我们侧妃真的在无的放矢吧?侧妃既然那样说就必定有她的道理,你也太小看我们侧妃了。”
  曲璃温柔的笑,那双美丽的大眼睛中也满含着羡慕。“慕容侧妃,不管你是不是言之有物都好,能够让自己的丫头如此倾慕,你已经赢了。”
  “但我想要得到你的倾慕呢。”慕容卿眨眨眼,笑道。
  曲璃玩味的笑,抬起左手撩起颊边的头发,姿态娴雅,仿佛是在自己房中那么的自在。
  一时,众人看着她的表情都有些古怪,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啊,她是没心的吗,这种情况下居然一点不害怕,她到底是怎样做到的?
  红叶两个丫头便去见自家的主子,果然在她的脸上看出了一丝兴奋跟挑战,看来,今天的事情是不会这样轻易的结束了。
  两个女人棋逢敌手,不能分出一个高下来,哪里会这样轻易就结束?
  “慕容侧妃,如此,我很想知道,你到底是凭何来确定我会在意父亲的生死?既然你查过我的事情,那想必你也应该知道,我不喜欢我的父亲。”
  慕容卿摆摆手,“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但却不是不在意。”
  “这话说的到也有些道理,可是,你也应该知道,我对父亲可不仅仅只是不喜欢,我恨他,非常的恨。”
  曲中恒愕然,满脸的不敢置信,“你,你说什么?你恨我?”
  曲璃回头,冲着他温柔的笑,明明是那么温柔的笑,但不知为何,落在曲中恒的眼中却有些可怕的味道,脊背上爬满了鸡皮疙瘩。那一刻,他真的是有点害怕了。
  “父亲,你认为我不该恨你吗?出生就有眼中的心漏病,那不是我能选择的事情,谁不想要有一个好身体?可是,作为父亲,你非但没有想办法治好我的病,你反而抢走了母亲从娘家借来给我治病的钱。我清楚地记得你跟母亲说的话,你说,反正早晚都是要死的,早死跟晚死又有什么区别?你说,不过就是一个赔钱货,就算是养大了那也是人家的,与其浪费粮食,浪费钱,反倒不如把钱省下来给你疏通上下关系,升官发财。父亲,我说的对不对?”
  曲中恒彻底黑了脸,简直就想一巴掌挥过去。就算是真的,那也能在这种情况下说出来吗?
  “父亲既然不愿意承认,那我就继续说好了。那个时候,母亲自然是不愿意将那些钱给你的,母亲不愿意,你就打她,抢走了那些钱。你可知道,因为没了那些钱,我无法吃药,差点就死了?可是,你这样还不满足,因为那些钱根本就不够你疏通的。你想了个法子,利用替我治病的理由跑去外祖母家借钱。不错,外祖母家的情况是不错,但也无法长期负担下去。时间长了,自然会慢慢的跟我们疏远。你可知道这给母亲带来了怎样的打击?有娘家不能回,经常抱着我痛哭,你知道那是什么滋味吗?我恨你,从你自母亲手里把那些钱给夺走开始我就恨你。”
  “够了,不要再说了。”曲中恒恼怒的吼。
  曲璃却是淡淡的笑着,道:“父亲,你知道吗,如果你真的能够利用那些钱升官发财,我心里倒能够好受一些。毕竟,你说的也有道理,我的病就像是无底深渊一样,根本就是填补不完的。但是,你根本就是一个草包,废物,钱到了你的手里全都被你给浪费掉了。那一刻,我很不满,为什么你宁愿将那些钱给浪费掉也不愿意给我治病?我不怕死,但是我舍不得死。我死了,母亲会难过。你或许不知道,其实在外祖母家跟我们疏离以后,外祖母还是经常的动用自己的体己来接我们。他们都很疼我,所以,我绝地不能死。从那之后,我就开始利用自己还算清醒的头脑去帮助你。我想,你当时也应该是有些后悔的吧?要是早知道我如此聪明,你哪里会浪费那么长时间,一早就开始榨干我的剩余价值。”
  曲璃讽刺的笑,世上的父亲做到这一种地步,确实太悲哀了。
  “之后的事情就顺理成章了,在我的帮助下,你的位置越来越高,得到的好处也越来越多。所以,你也不再吝啬钱财,倒是真心实意的要治好我的病。因为你知道,想要飞黄腾达就要依靠我,所以我不能死。至少,在你满足之前,我不能死。父亲,对于你来说,我不过就是一个能让你不停往上爬的工具罢了。活着,那是因为我现在还有活着的价值,可一旦我没有了利用价值,我必定会被你瞬间抛弃。父亲,对于这样的你,不知你认为我是应该不应该恨呢?”
  曲中恒目瞪口呆,傻傻的看着曲璃,许久后,怒吼道:“你,你到底是在胡说些什么?”该死的,她当着外人,怎么,怎么什么都说出来了?
  看着他那个表情,曲璃讽刺一笑,转头看着慕容卿,道:“慕容侧妃,你不会以为对于这样的人,我还会有所谓的在意吧?”
  慕容卿笑着道:“自然还是会有在意的,抛开血缘关系这一层说法,你的在意来源于你的骄傲。在你的帮助下,曲大人的位置越爬越高,这让你心中涌出了无与伦比的自傲跟存在感。你从小就有心漏病,长的比人弱小,又不被人放在眼中。一开始,你是自卑的,但是,当曲大人成功之后,你便找到了自己的存在感,自己的骄傲。你知道自己并不输给任何人。在这种感觉i啊,你对于曲大人的恨意也就开始慢慢的减弱,你将他当成了证明自己存在感的工具,你们合作愉快,你日渐接受对方。更何况,曲大人虽然抢走了你治病的钱,但却并未克扣你的其他用度。别的小姐应该有的,你也都有。他并未将坏事做绝,是以,你纵然恨他也是有限。当你发觉他其实也是个可怜人之后,那些恨意就更稀少了。”
  说着,慕容卿转头看向了曲中恒,“其实,曲大人并非没有真才实学,但是,他是一个读死书的人,不会转弯,人情世故也不通达,所以迟迟爬不上去。我想,他一定在你的面前哭诉过,说自己没有本事,当不了大官,赚不到大钱,没办法替你治病。他说的应该是真心话,你如此聪明,不会感受不到。如此,你还能如何恨他?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又是你的父亲,只怕你一早就原谅他了吧?所以,你说你生无可恋,没有在意的人了,这一点,我是不相信的。”
  曲中恒惊恐的望着慕容卿,完全想不明白,为何她会知道的如此清楚,就仿佛,她在曲府生活过,亲眼见到过这些事情一样。尤其是在说到他哭诉的时候,那简直就是事发经过啊,几乎一字不差。为什么她能够说的如此清楚?莫非,她有预测的能力?
  但是,怎么会呢?
  此时,就算是曲璃也是微微有了些诧异,对于慕容卿,又是高看了几分。
  她可不像曲中恒一样认为慕容卿是有什么未卜先知的能力,她不过是洞悉了人性,善于分析罢了。不得不说,慕容卿在这一方面很厉害,就算是自己,也不见得就能够比得上。
  “如何,曲璃,不知道你现在可否承认你还是关心着曲大人的?”慕容卿笑着道。“如果你不关心曲大人,那你根本就不会在这种紧要的关头跑下来。你很清楚我定然在注意着你,所以,一开始你根本就不敢冒险,因为你很清楚,只要让我发现一丁点线索,你就输定了。”
  曲璃垂头,看着夏侯奕,手里的匕首在他的脖子上轻轻的动了动,“殿下,不得不说你是一个有眼光的人,慕容侧妃确实很厉害。但是,纵然如此,我也不会轻易言败。所以,如今也只能暂且委屈你了。”轻笑着,她又抬头去看慕容卿,道:“慕容侧妃,你说的有些道理,我自然是不想让父亲就这样出事。但如果力所不逮,我也不会强求。我是一个将死之人,很多事情力所不及了。如今我的愿望就只有一个,跟殿下多多相处一些日子。”
  “你说的倒也有些道理,人力有限,既然已经知道自己做不到,何必还要再坚持呢?到了这一步,你如此坚持还有何意义?”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慕容侧妃,你不会明白我的想法,更加不会了解到我此刻的心情。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情,这一刻是我想要做的,我知道自己要那样去做,已然足够。对了,慕容侧妃,你到现在还未回答我的问题呢,你为何会认为殿下没有被送出府去呢?”
  慕容卿无奈摇头,到现在曲璃依然还要坚持下去,她很是不解,这样坚持有何意义?难道,她仅仅只是为了能够跟夏侯奕这样进一步接触吗?
  如果是的话,那她真的是有些疯癫了。
  “慕容侧妃,为何不回答我的话?在我临死之前,难道就不能让我死个明白?”
  慕容卿静静的望着曲璃,事实上,她是有些欣赏曲璃的。她是个难得的明白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知道自己能够到达怎样一个地步。
  她与柳园园不同,虽然两个人同样的心狠手辣,但柳园园却很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或者说,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那样做是否有意义。但曲璃却不同,她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也明白自己的实力,从来不会冒险去做什么事情,而且,她会珍重自己的对手。
  这是曲璃跟柳园园的最大区别,所以,慕容卿会将柳园园当做对手,但却不会对她升起棋逢敌手的兴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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