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

  之后，跟邱枫的估计差距不大，参加联谊的近二十人在半小时后才集合完毕。身为女方代表人的叶子四处蒐集男生们的车钥匙，很好笑地扔在一顶全罩式安全帽里，再让女生们抽取。
  而坐在花台上的邱枫和顾思函仍旧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叶子将安全帽递到邱枫面前，挡住她的视线。
  「来吧来吧，抽一串，不可以偷看！」叶子笑嘻嘻地说。
  邱枫很随意地伸出手，往全罩式安全帽里捞了捞，而后轻轻蹙起眉，又摸索片刻，才狐疑地说：「好像只剩一串了。」
  「欸？这样吗？」叶子往安全帽里瞄了一眼，眉头挑起，接着伸手往安全帽里一抓，「真的只剩一串。这是命运的安排啊！来吧给你。我们五分鐘后出发喔！」
  于是，将钥匙塞给邱枫的叶子拎着安全帽风风火火地跑了。
  而邱枫拿着那串式样简单，没什么多馀装饰，只掛了个附有锁匠电话塑胶牌的钥匙，毫无选择权，只得坐在原位等人家来认。
  没想到紧接着，顾思函却拿过她手中的钥匙，拋出一句「走吧」便站起身来。
  「嗯？」邱枫一愣，几秒后才有丝了悟。
  「这串是我的啊。」顾思函轻拋了下钥匙，发出清脆的声响。随后他轻轻偏头，笑道：「得救了，我原本还在担心一路上要找什么话题跟载的人聊天。」
  ……他大概天生就没有这种能耐吧？邱枫腹诽。
  不过，的确得救了，因为她自己也没有同样的能耐，给个陌生人载，说不准会一路缄默到目的地。
  施施然跟在顾思函身后走到停车场，等看到他的车后，邱枫方才的庆幸顿时有点崩落的跡象。
  顾思函的车是很内敛的全黑色，看起来稳重，缺点是，这台车比较适合腿长、身形高挑的人，因为它比普通机车还要来得宽、高一些。这对鹤立鸡群的顾思函来说自然没有任何问题，可是对身高只有一五七的邱枫来说就有很大障碍了。
  这车，看起来就很难爬上去啊……她忍不住瘪嘴。
  等顾思函跨上机车，将车倒出车位后想把安全帽递给邱枫，才瞧见她一脸阴影。
  「怎么了？」看邱枫边戴安全帽，边盯着他的车若有所思，顾思函回头望了一眼，才理解般将车身稍稍倾下，同时取笑：「小矮人。」
  顏面神经一跳，忍住想搥人的衝动，邱枫走了过去，按着坐垫想攀上车又觉得姿势很不雅观。随后，顾思函的手臂适时伸过来，横陈在她眼前。犹豫了会，邱枫便搭着那隻手臂顺利上了坐垫，还很有礼貌地说了声谢谢。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目前处于弱势，绝对不能虚张声势，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道理她懂的。
  车队重新在原本集合的地方集合后，领队车便带头骑出了校园。上了路后，邱枫很轻易就能判断出各台车的气氛热络不热络，所幸，绝大部分男生还是会跟女生攀谈的，就算只有一、两句。
  到了餐厅后，一行人被引领到一张併好的长桌，放好东西、点完主餐后便可去取用沙拉吧。由于男生的数量比女生少两名，两位召集人商量后决定採穿插式坐法，邱枫刚好被安排在角落的位置，临座和对座都是男生。
  至于顾思函和另一名只是友情帮忙担任司机的男生，则坐在相隔一条小走道的双人座，两人交情似乎不错，稍早拆队时，邱枫看见那男生是直接揽着顾思函的肩将他拖走的。
  将随身包包放下，翻翻菜单点好主餐后，邱枫没多打量座位旁的人，就直奔沙拉吧区了。
  接着便是一连串吃东西、发言、吃东西、发言的循环。邱枫顾着吃，每次说话都很简短，好在主持之一的叶子很会带气氛，让餐桌上几乎没有冷场。
  邱枫原本意图藉着寡言的表现来隐形，让眾人忽略她，无奈每次问题都是轮流回答的，她没几分鐘就得固定要从美食里脱离一次。有回她抬头，正好跟斜对面的顾思函对上目光，对方的神情一整个愜意逍遥，看得邱枫想叹气。
  但平心而论，这间餐厅的食物的确很好吃，中途被打扰倒也可以接受。
  隔壁座男生找邱枫攀谈过几次，可能看她回话的态度心不在焉，起初表情虽然有些可惜的意味，但之后便自讨没趣转向另一边了。其实也不能怪邱枫，男生开口的时候她正在切牛排，切了老半天切不开，偏偏她又是个对某些事很执着的人，当时几乎所有精神都放在切牛排上。
  于是可怜的临座男生就被她选择性屏蔽了。
  然而试了很久，她终究拿那块带筋的牛肉没輒。都快放弃的时候，却听见靠走道方向响起熟悉的嗓音。
  「我帮你吧，不然你到宇宙毁灭都还切不开。」依旧是轻和的语气，但邱枫总觉得她又被暗戳了一记。
  也实在不能说主动过来帮忙的顾思函多事。如果有个人在视线可及之处不断重复同个切肉动作，久了任谁都会明白那种浑身不对劲的感觉，就好像那人切的不是肉，而是自己一样。
  至于刽子手邱枫则停下手上的动作，微微抬眸，用若有似无的哀怨眼神瞅着顾思函。
  然后她低声咕噥：「我才没有切不开。」
  闻言，顾思函差点笑出声。他一直都知道邱枫是个自尊心极高的人，话剧排练时只要说错一句旁白、唱偏一个音，拖慢了排演进度，她就会默默沉闷很久。其他人或许不晓得，但一同坐镇幕后的他再清楚不过了。
  邱枫忧鬱的时候，音控室完全是呈现低气压笼罩啊。
  于是顾思函摊了摊手，没跟邱枫唱反调。「好吧，我忽然很想切牛排，这个说法可以吗？」
  然后不等她回话，他便拿过她手中的刀叉，俐落地将困扰邱枫很久的带筋肉块切开。脑子里有点茫，邱枫的手还搁在桌面上，回神后才收到腿上放着。
  有人替自己服务，这种便宜不佔白不佔。她心想。
  途中，邱枫听见顾思函放在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两次，等将刀叉还给她后，手机又震动了一次。大概是简讯或line吧！不过……这么频繁？邱枫不自觉往顾思函的牛仔裤口袋瞥了一眼，由于没特别掩饰，当然也被他察觉了。
  「应该是我妹。」顾思函没有走开，直接拿出了手机解锁看新讯息，「下午在游戏里没抢到boss，被个剑客打走了，她找对方吵反而被笑，之后就一直闹脾气……嗯，网游术语你懂吗？」
  邱枫点头，毕竟她从高中就开始玩网游，只要不是自创词汇，普遍术语她都了解。
  「你玩网游啊？」趁顾思函在按讯息，她又多问了句。
  「嗯，我玩『云游』，满有趣的一款线上。」边回话，边瀏览讯息内容的顾思函蹙了蹙眉，表情略显无奈。
  云游！顾思函居然也玩云游？邱枫稍感惊奇。可是再想想，云游是目前国内最风行的线上游戏之一，顾思函玩的是云游也不奇怪。
  思及此，邱枫便迅速压下胸口原本窜升的讶异情绪。
  不过，刚刚顾思函说的……「妹妹没抢到boss，boss被剑客打走，妹妹找剑客吵反而被笑」，怎么让她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邱枫沉吟几秒，脑海中忽然「喀登」一声──这跟下午她不经意打到黄沙玄武的情形，怎么那么雷同？
  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无风无晴是韶光易逝的妹妹，而下午的时候，身为剑客的我笑悠然则剿灭了无风无晴想打的黄沙玄武，无风无晴便去找韶光易逝为她讨公道。
  难不成，顾思函是韶光易逝？可是，韶光易逝是名女祭祀呀。
  随后，邱枫又想到，我笑悠然是名男剑客。
  网游里，处处有妖人，处处有人妖。除了她之外，说不定顾思函也是其中的一员。
  但这只是她的猜测，还没有确凿证据可以肯定。况且云游有六个伺服器，天下、四海、寰宇、盛世、无涯、苍生，她所在的伺服器为「天下」。顾思函也许不在天下，而是另外五个伺服器的玩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