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节

  秦力使劲地点头。
  点头的动作尚没有停下来,在他一点准备都没有的时候,许慕晴很突然地凑上来,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
  秦力:……
  面前的女子笑靥如花,那是秦力这么久以来,从来没有在她脸上见过的笑容,清浅而温柔,带着一点小女人独有的娇怯和羞涩。
  他忍不住抬头望了一下天,天空最后一抹夕光已经消失了,白日的余晖已尽,映入眼帘的是陆陆续续燃起的城市灯光。
  他看不见星星,但是也猜到今夜的天气不会太坏。
  “我还以为天上落红雨了。”他笑着说,“早晓得你这么好讲话,那我就应该提个高一点的要求嘛。”
  许慕晴笑着白了他一眼:“都绿灯了,快开车吧。”
  她扭过脸看着窗外,没有看他。
  脸上的笑意慢慢转得苦涩,看到秦力那样开心,她会觉得自己很卑劣——她曾经以为,人的感情应该很纯粹的,喜欢就是喜欢,爱就是爱了,不会掺杂在别的什么东西中。
  但是今天,她却觉得自己利用了他,也有些欺骗了他。
  也许是鑫平的人过来找他让她有了危机感,她竟然也卑劣地开始用感情去试着套牢这个男人了。
  虽然秦力说,他和鑫平有过恩怨,很难有和解的可能,但是,未来的事谁知道呢?都已经走到这一地步了,许慕晴不愿意有任何失手的可能。
  为了那一天,她等于已经赌上了一切,然后在这时候,还赌上了自己的灵魂。
  ☆、第88章 对峙
  晚上厂里有加班,不过许慕晴没有再过去。
  她去也帮不了什么,还不如保存体力,白天好做事。
  回到家的时候,她发现家里多了一个不速之客——萧方舟。
  杨阿姨和许可如临大敌似地陪坐在客厅里看着他和隽东玩,见到许慕晴回来,两人都不约而同地舒了一口气,许可几乎是在听到门响时就冲了过来,抱着她叫:“姑姑,你回来了。”
  她个子长得快,许慕晴早已经抱不动她了,于是俯身回了她一个拥抱,笑着问了句:“可想我了吧?”
  许可点头。
  杨阿姨也在这时迎上来,悄声在她耳朵边说:“才来的,我正准备给你打电话呢。”
  许慕晴点点头。
  她看看时间,已经快八点半了,这个点儿过来,她不相信他仅仅是为了看儿子的。
  搂着许可一起进到客厅,隽东和萧方舟坐在客厅靠阳台那边的地板上玩积木,积木应该是他今天才带过来的,连包装盒都还丢在一边。
  隽东嘟着小嘴儿全神贯注地玩着那些东西,萧方舟一边对着图纸,一边帮他找积木块,父子两个长得有些相似,坐在一起做出一副相似的神情,看在不知情的人眼里,未必不是一个养眼温暖的父子天伦的画面。
  见到妈妈,隽东笑着朝她招了招手,献宝一样地说:“妈妈妈妈,你过来呀,爸爸给我买了这个哦,是个大飞机!”
  许慕晴冲着儿子笑了笑,低头问许可:“要和弟弟一起玩吗?”
  许可眼里有着掩饰不住的跃跃欲试,但看了一眼萧方舟,还是摇了摇头,说:“不要了。”
  许慕晴就也没再勉强,只是轻轻抚了抚她的头,说:“对不起,姑姑都不知道你喜欢这个,下次我给你也买一个好不好?”
  这样的愧疚是真心的,因为忙于生意,她在这方面很是忽略他们,只是按照惯性的思维,很懒惰地一律买一些自以为孩子们会喜欢的。
  而许可,又是个特别早熟的孩子,就算有很喜欢的,她不主动给她,她也是从来都不会问的。
  比如这会儿,她都这样说了,她还是笑着摇头,说:“不用了姑姑,你给我买本书就好。”她说,“老师说要我们准备这学期的课外书,有一本‘奇妙的数字王国’,家里没有呢。”
  许慕晴闻言不由得默了默,学校里每一学年的开始,都要孩子们准备一些课外阅读的书籍,这个她是知道的,所以每一新学年开学,她都会按照老师开的书单带孩子们上书城去挑书,但今年,她竟然把这个忘记了。
  “好。”她很快地点头,歉疚地望着许可问,“这么久书都没买齐,老师有没有批评你?”
  许可笑,露出洁白整齐的小牙齿,有些小小得意地说:“没有呢,今年我当班长啦,老师把检查的工作交给我做了。”
  因为是她检查,所以她有没有买齐老师也没有知道。
  许慕晴不由得再默了默,勉强笑了笑说:“呀,我们家可可还当班长了?真好!等姑姑有空了,我们好好庆祝庆祝。”话锋一转,很郑重地嘱咐道,“不过就是因为你是班长,以后作弊这样的事可不能再做了,老师要你们买什么,尽管和姑姑说,姑姑要是不在家,就和杨阿姨说,知道吗?”
  “嗯。”许可重重地点了点头。
  许慕晴又和她说了些话,等她到时间要洗澡了,这才应了隽东坐过去陪他。
  小家伙对她和姐姐说那么久的话有些不乐意,撅着嘴巴和他爸爸说:“爸爸你看,妈妈都只喜欢姐姐的。”
  萧方舟看一眼她,没说话。
  许慕晴却无视了隽东的撒娇,在他鼻子上轻轻刮了一下,说:“说这话真是没良心,姐姐不疼你么?有新玩具了也不叫姐姐一块玩儿。”
  隽东很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说:“我叫了啊,是姐姐不肯来玩儿。”
  “是吗?”许慕晴反问了一句,随即道歉,“好吧,是妈妈冤枉你了,对不起。不过下次姐姐不肯来,你也要记得拉她一起玩,她是你亲姐姐,有了自己喜欢的东西,就得和最亲最亲的人一起分享才有意义。”
  不知道有没有真的听到心里去,隽东一边玩着手上的玩具,一边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萧方舟却是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冷声说:“我倒不知道,什么时候,她成了我儿子最亲最亲的人了。”
  许慕晴没说话,连眼皮也没撩他一下,只是搂过儿子,陪着他一起拼他手里的拼图。
  那么大的积木玩具,今日是不可能完得成的,等到时间差不多了,许慕晴不顾隽东抗议,硬是让他洗澡睡觉了。
  等到忙完了儿子出来,客厅里杨阿姨在拖地,萧方舟还在,他和秦力两人一人个占了一个沙发,漠然地看着电视上的新闻。
  杨阿姨很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表明她已经尽力赶人了。
  许慕晴就安抚地冲她笑了笑,走过去,径直关了电视,和萧方舟说:“隽东已经睡了,你可以回去了。”
  她直接,萧方舟比她更直接,他抬起头,看着她说:“我还有话和你说。”
  两人目光对峙,许慕晴冷漠,他也没什么感情。
  他们认识了差不多快有半辈子了,有二十几年的时间算得上是彼此亲密的,如今分开不过两三年,她再看他,却只觉得这人陌生。
  陌生得让她心尖尖都发疼了。
  她扭开脸,没有再看他,走过去坐在了居中的沙发上。
  萧方舟又望一眼懒洋洋地坐在那儿的秦力,说:“这位秦先生可以先离开么?”
  秦力说:“不行。”他抬起头,笑得很玩味也很嘲讽,“把我支走好让你录音,然后又拿去陷害她吗?”
  萧方舟愤怒地看向他,轻蔑地问:“你算什么东西?”
  秦力却只淡淡一笑,说:“我是人,当然不算什么东西,至于你,自然就更不是东西了。”
  “你……”
  “我什么?”秦力还是笑着,只是笑得有些阴冷,“良心建议萧先生还是把你那只手指收回去比较好,因为上一个这样指着我的人,那只手指已经被削掉了。”
  说着话时,他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把小刀,在指间一个漂亮的旋转,刀锋弹出,在客厅灯光下,泛着刺目的光。
  萧方舟微微窒了窒,一时被他的流氓气势所迫,竟不敢当真对上他了,而是重新望向许慕晴,问她:“你也要他留在这里?”
  许慕晴口气淡淡:“萧方舟,我要是你,就一定不说这么多废话。”有些不耐烦地,“想说什么就快些说,不想说就滚,我不是隽东,不需要你花时间陪。”
  萧方舟:……
  他咬了咬牙,脸色几度变幻,最终还是开口:“许慕晴,我们之间一定要……”
  许慕晴站起来就要走。
  萧方舟起身拦她。
  秦力也几乎是同时站起来,将许慕晴拉到自己身边。
  看着这样的两人,萧方舟牙齿差点咬碎,他很清楚,要是再多说一句别的,她指不定真的会头也不回地离开。
  什么时候的事,她已经连他一句话都不想多听了。
  萧方舟心里涌上一股不知名的情绪,死死地盯着站在另一个男人身边的许慕晴,深吸一口气,他说:“好,你不想听我说别的,那我不说。我只问你一句,你现在是不是在做木材生意?还对上了鑫平?许慕晴,如果这样,那我宁可你还和我抢生意,这样至少你还能活得好好的,我们的孩子也不会有什么事,可如果对上鑫平,你知道会有什么结果吗?”
  对上他萧方舟,还能活得好好的,她还能活得好好的。
  许慕晴听到这话莫名就想笑,他居然以为,她对上了他,一直都活得好好的。
  然后她还真的笑了出来,像是听到什么大笑话一样,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待得笑够了,她才转过身来,望着萧方舟,抚着自己的心口问他:“萧方舟,说这话时摸摸你自己的良心,它安不安?嗯,它安不安?”劈手一指门口,“滚吧,别让我觉得你太恶心!”
  “许慕晴!”
  “滚!”她蓦地扬高了声音,“还要我说第三遍吗?”
  她目光凌厉,显见是不愿意再听他开口了,萧方舟无法,只好恨恨离开。
  临出门的时候,许慕晴却又忽然叫住他。
  萧方舟顿住身形,听到身后传来熟悉的,清婉的女声:“萧方舟,我突然觉得你挺可怜的,为了所谓的成功,你也算是机关算尽费尽心机了。但是那又怎么样呢?我不惧怕的鑫平,你却被他支使得像条狗似的,眼巴巴地跑到我面前来冒充中国好前夫,说一些你自己或许都会觉得恶心的话,还真是……有心呢。”
  我有心成人,你去有心去当别人手下的一条狗,萧方舟,还真是很有心啊!
  萧方舟狠狠握紧了手中的门把手,最终还是没说什么,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去。
  房门“呯”的一声,发出很大的声响,震得整间屋子都似乎震动了一下。
  由此可见,萧方舟离开时的怒气有多大。
  杨阿姨有些受惊地从厨房里探出头来,看一眼许慕晴和秦力后,又缩了回去。
  许慕晴吁了一口气,在沙发上重新坐下。
  秦力转回头看着她,眼神怜悯,声音却很轻柔:“其实你不用动气,他过来,这不是早就在你意料中的事么?”
  不然的话,她在送隽东回房后就不会再出来。
  许慕晴勉强笑了一下。
  这的确是在她意料之中,萧方舟和鑫平有生意往来,鑫平想要对付她,找上萧方舟帮忙那也是必然的事。
  她只是没想到,作为孩子的父亲,威胁的话,竟然是他亲自带过来的。
  他是想要干什么?如果有一天,廖老二真要他拿自己儿子来威胁她,他也能够做得出吗?
  她双手捂脸,几乎不愿意承认,这个男人就是她曾经深深喜欢过的。
  虽然他一再让他失望,但她还是以为,他身上至少还有一点起码的底线,知道不会伤及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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