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看得几清明
云雾舒卷,天幕低垂而下,与星湖相接。夜色尚沉,绵长似永无止境。许是被接踵而至的异象所扰,连带着时序也紊乱些。
“也不知何时可以恢复正常。”
这个念头在玉宸心上泛起一点涟漪,又很快沉入心底。少女散开的深墨色长发拂过腰际,直垂至脚踝,仿若绸缎般柔滑,又隐约流转着一层熠熠的光辉。
她倚在水镜前,任凭绯红的裙摆曳地,带着几分恍惚,望着镜中的自己。约莫是熟悉的面容,认真打量了一会儿,又隐隐陌生了起来。
梳理仪容向来不需圣人亲手施为,便是闲极无事,一个信手拈来的术法,所需时长,也不过是悠长岁月里最漫不经心的吐纳之间,连眨眼都不及的瞬息。
但楼外的人不曾催促,楼内的人也只于怅惘中等待。
她在等待什么呢?
玉宸睫羽微颤,微小的情绪一寸寸漫上眼眸,像是落了一场雪。不知源头,不知去向,只自顾自地下着,似是要掩下那万千的星光,成全一片纯粹无垢的白雪世界。
她试着攥紧颤抖的手,思绪又绵延入一片鲜艳刺目的血色。发坠落地的声音清脆悦耳,又显得沉重几分。
飘飘渺渺的叹息入了少女的耳畔,她怔怔地抬眸,又见素衣青年低垂着眼,一瞬不瞬地望着她,浅淡的眸里流动着笑意,又染上几分无奈。
“阿宸怎么这么不小心?”他难得褪去几分疏离,霜雪道袍轻轻曳落垂地,纡尊降贵地替她拾起了发坠,又微挑起眉梢,望着她近乎要落泪的面庞。
于是那份冷寂又淡得几近于无,像是要将全数的仅有的温柔奉上。
“……浮黎。”她茫然无措,任凭青年走上前来。
青年的面容拢在记忆的帷幕之下,似模糊几分,又真切地仿佛触手可及。他的眼眸沉寂在一片荒雪之中,又倒映着她的身影,一个小小的她。
玉宸定了定神,又恍惚起来,像是有无言的苦涩蔓延开来。
青年静默地立于她身前,动作细致地为她重新别上了发坠,想了想尚觉不满意,便又重新为她梳起长发。待到最后,他半蹲于她身前,袖袍微挽,露出修长的手,又不厌其烦地执起笔,蘸了丹脂,轻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真好看。”他的声音愉悦几分。
仿佛听到了什么有趣的回答,他又侧过头,眸底似有冰消雪融,转而轻轻笑开。
隔着久远的岁月,玉宸眨了眨眼,水色潋滟:“如果阿宸不想学,哥哥会一直照顾我吗?”
她又等了片刻,听着幻象轻声回答:“永远都会。”
少女倏忽掩了眸,唇角耷拉下来,眼前之景连带着所有的情绪一起,尽皆埋入心底。
可是,阿宸最后还是学会了呀。
月色疏离,延长了此间的孤寂。掉落的发坠仍静静地躺在地上,似在等待她低头去拾。玉宸静静地坐着,低垂着眉眼,又轻轻动了动指尖。
本来,就不需要那么麻烦的。
身前的水镜晃了晃,映照出少女发间嫣红的一点,轻盈的蝶迤逦着薄翼,安逸地栖息在她墨发之间。
而它仿若功成身退,渐渐消散了。
玉宸沉默了一会儿,微微提起裙摆,便踏出了阁室。
她的脚步很轻,像踏足云端,不落微尘之中。唯有裙裾在相互摩挲之中,窸窸窣窣地发出细微的声音。
两位道尊在相视无言的情境中抽身而出,一齐转过身,往身后看去。
少女披着微凉的月光,缓步走来。飞雪无声,只点缀着那抹极艳的绯红。岁月像是从未在她身边流过,将她的年华永远定格在含苞欲绽的那一刻,却丝毫未折损她的风华。
上清,玉宸。
两人的表情带上些许微妙,保持着缄默的姿态。
待她走至近前,四周倏忽静极了,云层轻轻遮掩住皎月,月影依次稀疏下来,只投落暗沉的一笔,像是不忍惊扰什么。
玉宸眼眸沉静,悄然收拢了万千星辉,她指尖轻按过掌心,若有似无地停顿了一下,仍敛眸行了一礼。
太清神色微动,抬手似要拦下,又转了心念,回了她一礼。
元始薄唇微抿,目光静静地望了玉宸一会儿。他垂坠的道袍不动如山,带出几分淡漠与孤高来。像是沉默了太久,少女目光轻移,直直地对上他眼眸。
似一望无际的海,平静无波。
他静了一瞬,依照往日的习惯,还了玉宸一礼。
这便算是,一场颇为正式的见面了。
*
三人绕着湖畔漫步,只闻衣袂迤逦之声。明月倒又探出头来,徐徐照亮前路。但见飞雪与星光交织,从容地为此景添上了一分静谧。
太清琢磨了几许,方想开口打破这沉寂氛围。便听见玉宸轻轻的一句:“请问师兄,不知我师尊……祂还说了什么不曾?”
元始倏忽停了脚步,偏过头看向一旁的少女。
玉宸眼帘微垂,掩下眸底波澜。在元始的角度看去,只见她纤细的睫羽微微颤动,不染纤尘。像是感受到他的目光,少女又抬眸看向他,仍是从容不迫的模样。
他眼眸沉了沉,探究地望向太清,却得到一个颇为无奈的眼神。
玉宸等了一会儿,说不清是否有失落之感,只微微一笑:“冒昧了。”那笑意却不及眼底,仿佛树了一层无形的屏障,隐约抗拒着什么。
太清微叹一声,在老实交代和胡编乱造间纠结了一会,正打算长痛不如短痛,便听见元始冷然的声音半道截入。
“其一,稳定心神。”
玉清道尊垂着眼眸,声调不见起伏地说道:“虽不知玉宸之前遭遇何事,以至于陷入梦魇之中。依道祖之言,愿玉宸早日认清本心,复归正道,不至于半途倾覆。”
玉宸微怔,下意识转过头,仰起脸专注地看着他。她的姿态太过于熟练,远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便已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太清顿了顿,若有所思地扫了两人一眼,好整以暇地听着元始现场训话。
元始神色不改,继续道:“其二,珍重已身。”
玉宸脸上的表情也严肃几分,听着元始娓娓道来。
元始:“暂定之约,并非永久。有朝一日,必将回归。”
他停顿了一下,声音丝毫不乱地往下讲:“玉宸流落此世,或为权宜之计,将来终会回去,不必在此事上纠结。但在那之前,尚且可听一听师兄的话——”
元始瞥了少女一眼,未见反驳之色,便自然地讲了下去:“务必要照顾好自己。”
玉宸默默地点了点头,眼眸间又闪烁着星辰粲然的光,看着颇为舒心。
“至于这第三点……”元始沉吟了一会儿,神色又肃穆了几分。他眼眸淡淡,上下打量了玉宸几下,又微微蹙起了眉,似是面对什么难题一般。惹得少女也茫然起来,困惑地等着他的话。
太清微挑眉梢,又换了个姿势。
元始拢在袖中的手略掐了下时间,估摸差不多了,方开口接道:“其三,认真微笑。”
太清:“咳咳。”
对上仲弟冷漠的视线后,长兄以袖掩面,微叹一声:“不好意思,方才想事情出了神。”
太清神色郑重,转而面向一脸迷惘的玉宸:“阿宸啊,道祖先前一直忧心你的身心健康,怕你忧思过度,惟愿你常常开颜,处世乐观。故言,愿汝多笑。”
他说着,又轻笑一声,“凡事没有笑一笑不能解决的。”
元始依旧板着脸,闻言微微点头,似是在佐证太清的话。他目光清冷,映着昆仑散落的飞雪,自始至终不改沉静。
是不一样的。
玉宸清晰地想着,但她眨了眨眼,望着两位道尊,像是倏忽失却了言语,不知如何作答。她忽然垂落了眼眸,指尖捻上一寸衣角,绚烂的绯红又充盈了她的视线。
一如,这世间烂漫善意。
太清仍半掩着面容,目光戏谑地望了元始一眼,随后传音一句:“仲弟啊,我好像明白在宥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习惯是哪里来的了,看样子我们这两个位面的渊源,还深得很呢。”
元始冷淡地瞧了瞧太清,隐隐带上几分威胁之色。
两人之间似有暗潮汹涌,又在玉宸的目光望来时,迅速平复下来。
少女眸光璨璨,仿若飞雪散漫开来,消融于暖阳之下。
忧思尚且未解,前路仍显迷惘。但她微仰起脸,又尝试着再次扬起唇角,露出一个粲然的笑容:“我没有问题啦,谢谢师兄们。”
太清莞尔一笑,自然地放下袖子:“那我们继续往前走吧,彼此聊聊熟悉一下。”
元始略慢上一步,侧首瞧着身旁的玉宸。他的神色照旧淡淡的,似乎丝毫不受之前的事情影响。少女却好似感觉到了什么,又回转过头来,正对上他的目光。
她仍含着笑意,那笑入了眸底,灼灼生辉。漫天的飞雪间又静静燃起一簇星火,平白夺去旁人的目光。
像是暂且放下了心间那份偏执。
元始心思微转:所以,另一个位面的太清与玉清,又做了些什么呢?
玉清道尊沉着眼眸,思虑未尽,袖子又被鼓起勇气的小姑娘轻轻拉住,也只是极为轻微地扯了一下,她迅速地收回了手,镇静地望着他。
元始静默了一瞬,眼眸微垂,不动声色地加快了步子。
他冷静地思索了半晌,到底给太清回了个传音:“是挺可爱的。”
元始想了想,补充道:“傻得可爱。”
元始:明明看上去那么难过,却依然会为善意动容。上清一脉,莫不是专出傻子?
道尊目光闪了闪:不过说起来……通天到现在都没回来,似乎长本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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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天:818那个鸽了我整章,最后还不忘强行安排我的鸽子精。
是我的剑拿不稳了,还是你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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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场-发试卷中】
咕咕拿起笔,看向第一题:请正面推导老子/元始→玉宸的亲情线。
咕咕:啊,这题我会。
刷刷刷落笔声。
第二题:请反面推导玉宸→老子/元始的亲情线。
咕咕神色凝重,写下一个大写的解,开始列提纲。
玉宸→封神(?)
咕咕握笔的手渐渐沉重......
数个小时之后,
一位不愿意看自己写了什么的写手,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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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打算第49章写到通天回来的,
后来...算了算了,教主习惯就好。
想起小说导论课上,老师说明代章回体小说,
以十章为一段叙述的暂时结束,和下一段转折的开始。
下意识自我代入了一下。
咕咕:哇,我原来没有在瞎写。【划掉】
所以,教主第50章才回来,是有科学依据的。【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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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武陵遗民”小天使灌溉的营养液。
读大家的评论好欢乐啊√
下一章不知道什么时候,今天继续写阅读报告去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