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 第27节
她被自己的想法惊出一身汗,移开视线,伸手要去提旁边的蛇皮袋:“我该走了。”
邢况先她一步把装着水果的袋子提起来,又把她喝光了的矿泉水瓶接过来,随手扔进路边垃圾桶里。
“跟我来。”他说。
男生身高腿长,一只手轻轻松松地提着蛇皮袋,好像提了袋棉花。
徐未然在他旁边跟着,不时偷看他几眼。
她对名牌服装这种东西并不是很熟悉,也没有特意关注过,但是直觉邢况穿的衣裳应该都是很贵的,不是普罗大众能买得起的那种。看上去版型很好,料子也舒服,虽然只是一身黑,却比那些花里胡哨的衣服都要有设计感,看起来简单利落,把他的身材优势完全展露了出来,随随便便往大街上一站都像是在拍画报。
这样一个像是画报里走出来的男生,现在却提了个灰色的蛇皮袋,看起来极其突兀。袋子上有很多尘土,袋口尤其多,不可避免蹭到了他胳膊上。他全不在意,也并不在乎旁人看过来的眼光,始终目不斜视地往前走。
到了地下车库,他把蛇皮袋放进后备箱,过来把副驾驶车门打开了。
是要让徐未然坐进去的意思。
他的动作太自然,让徐未然有了一瞬的恍惚,开始想这是合理的吗?他以前就给她开过车门吗?
好像没有啊,都是她自己把车门打开的。
她抿抿唇,坐进副驾驶座。邢况把车门关上,从另一边上车。
车子驶出车库,徐未然往后看了看,见后排座位上仍搁着很多大大小小的盒子。
“那些是什么?”她跟他说话自在了些,不再像以前那么紧张了。
邢况往后看了眼,眉眼微动,说:“李章和钱蒙买的,不知道是什么。”
“哦。”徐未然轻易就信了,把安全带拉出来系上。
他胳膊上带了些灰扑扑的尘土,她看了会儿,从口袋里掏出纸巾,抽出一张给他。
“这里,”她指了指他蹭了尘土的地方:“擦擦吧。”
邢况已经把车开出地库,两只手都扶在方向盘上。闻言瞥了眼女生软软小小的手,喉结滚了滚:“腾不出手,你帮我擦下。”
徐未然心跳漏了一拍,嗫嚅着说:“好……”
她不敢怎么碰他,力气极小地拿纸巾在他透着青筋的小臂上擦了两下。
邢况嗓子里又痒起来。
下了车,徐未然要去后备箱把桃子拿出来。邢况把照明灯打开,往袋子里看了眼,说:“这些我买了。”
他从口袋里一掏,掏出一张刚才去买水时,在便利店里换的一百元现金,交到徐未然手里。
“不行的,”徐未然跟他解释:“这些桃子有些是烂的。”
“知道是烂的你还买?”
“因为,”徐未然随口胡诌:“我喜欢吃烂桃。”
“……”
邢况看她一会儿,向来铁石心肠的一颗心在她面前轻易又软下来,像是被她揉了一把。
“巧了,”他说:“我也喜欢吃烂桃。”
“……”
他从袋子里挑出一个最大最红,又完好无损的桃子出来,放到她手里。
“这个不怎么烂,我不喜欢吃,你替我吃了吧。”
徐未然:“……”
“走吧,”邢况关掉后备箱,往楼道那边走:“我送你上去。”
徐未然在他后面跟着,脸上越来越热。
她有种轻飘飘的感觉,唇边忍不住浮起了笑。
到了四楼,她拿钥匙把门打开。意识到自己进门后他就要走了,她有些舍不得,不想跟他分开。
她拼命地想该怎么样能再跟他待一会儿。终于想起什么,回身说:“你先等一下,我把你的外套拿给你。”
邢况:“好。”
她去拿了装着外套和鸭舌帽的纸袋,交给他。
这个理由也并没有留他太久,他还是很快会走。
徐未然摸摸耳朵:“那你回去吧,开车小心。”
邢况问她:“手机买了?”
她点点头:“嗯。不过是中奖得的,”她生怕他会误会她在家里藏了钱:“不是买的。”
“中奖?”他努力让自己的表情表现出些许惊诧:“这么幸运?”
“是,我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她的样子看起来很开心:“这是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中奖,以前都是连安慰奖都中不了的。”
邢况唇角勾了勾,露出一个稍纵即逝的笑。
他笑起来的时候脸上会变得温和,不再像平时那么冷。
格外得好看。
“那以后应该会时来运转。”他安慰她。
徐未然见他相信了,微不可闻地松口气,点头:“嗯!”
她满脸都是高兴,圆滚滚的眼睛里好像在发光。
邢况对钱这种东西一向没什么概念,从来都没有在乎过。今晚是第一次发现,原来钱是真的有用的。
他只不过让营业厅的人办了个抽奖活动,给了她一部手机,她就可以这么开心。
他无声地笑了下,把自己的手机拿出来,问她:“你电话多少?”
语气很随意,可是要电话的举动,还是让徐未然感觉到了,两人之间存在的那点儿朦胧的暧昧。
她低了点儿头,掩饰住脸上的红晕,把手机号码说了出来。
邢况存上,又问她:“微信号是这个?”
“是。”
邢况在手机上点了几下,若无其事地说:“以后你下班我去接你。”
“啊?”徐未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用了……”
“今天那个醉汉可能会去找你麻烦。”他解释,给自己上句话找到一个合理的支点:“我要是不去,你被人寻仇了算谁的?”
原来只是担心她会因为他而被寻仇。
她有点儿落寞,心情在这儿短短两句话间经历了大起大落,连“醉汉会来寻仇”这件事都没怎么放在心上了。
心情恹恹的,没再继续说什么。
邢况低了点儿头,仔细看了看她额上的伤:“会留疤吗?”
这句话太突然,徐未然反应了会儿才明白他是在说什么,伸手摸了摸额上的纱布,说:“应该不会的,医生说好好敷药很快就好了。”
“还疼不疼?”
怎么也没想到的一句话。他的语气甚至称得上温和,像是触手一样攀爬在徐未然心口,带起一阵酥酥麻麻的感觉。
“不疼了。”声音小小地回答。
邢况从口袋里掏出一盒药,交给她:“纱布拆了后用这个。”
是一管国外很有效果的祛疤舒痕的产品,医生曾经给她推荐过,但是价格太贵,她没舍得买。
她拿不准自己该不该要:“这个很贵。”
“我朋友把你打成这样,理应付你医药费。算我替他赔的。”
他几句话打消了她的顾虑,她伸出手,把东西收下了。
女孩乖乖巧巧地站在他面前,从他的方向往下看,能看到她发顶蓬松,发丝细密。隐隐地有一股洗发水的香味透出来,混着她身上淡淡的茉莉香,似能磨人心智的毒。
他想伸手在她发上揉一把,最后还是没有做出这个动作,隐忍着:“我走了,把门锁上。”
“……好。”徐未然听话地关上门。
邢况下楼坐上自己的车,拿出纸袋里的外套。
衣服上带着清新的洗衣液的味道,能看出来版型并没有被破坏,并不是机洗,是她手洗的。
他把衣服放回去,准备走时又想到什么,把手机拿出来拨通徐未然的号码,想让她把他的手机号存上。
一阵铃声响起,车里亮起一小簇光。
他侧过头,看见副驾驶上,徐未然的手机掉在上面。
屏幕上亮着他的电话号码,刚买没几天的新手机,他的号码本该是陌生来电来对,可上面却显示着她给这个号码编辑的名字。
[不要打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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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况走了以后,徐未然的脸仍是很热,心噗通噗通跳着。
她拿手捧着自己发烫的脸,觉得今天晚上好像是一场梦,美好又真实。
她把药放好,去流理台那边洗了桃子。
可是洗好又不舍得吃了,她发愁地坐在椅子里,看着这颗桃子,甚至在想有没有办法能把这颗桃做成标本。
门上被人敲了两下,邢况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是我。”
她赶紧过去开门。
邢况把她的手机给她:“掉车上了。”
“哦。”徐未然接过来。应该是口袋太浅,掏纸巾的时候不小心掉出去了。
邢况眉目舒展,唇角带了点儿若有似无的笑。但也并没有说什么,把手机还给她就走了。
徐未然没怎么在意,回屋后又盯着洗好的桃子看了会儿,怕留着会坏,最后还是吃了。
她从来没有吃过,这么甜的桃。
洗过澡后她做了套卷子,又练了会儿画。差不多两点的时候上床睡觉,习惯性把手机拿过来玩了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