渐渐 第31节
这几天观察下来,谷成真越来越喜欢徐未然,想给她和谷睿拉红线。谷睿那臭小子以前也谈过几次恋爱,有两个曾经还带到没趣里来玩过,谷成真怎么看怎么不满意。不明白谷睿为什么明明有个这么漂亮又懂事的红颜知己,却不知道把握,把人追到手。
“其实你不用这么辛苦的,”谷成真说:“你跟我们谷睿算是一家人,一天三顿饭而已,我们还管不了吗?”
徐未然撇清自己跟谷睿的关系:“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何况我跟谷睿只是朋友。”
谷成真没辙:“行行行,知道你不喜欢我们谷睿,也不用每次都这么强调吧。到下班时间了,你快回家吧,再晚就不安全了。”
“好。”
徐未然去后面更衣室换回了自己的衣裳。
手机里收到条微信,是邢况给她发的,时间在几分钟前。
邢况:【有点事耽搁了,会晚十分钟左右】
徐未然并不是喜欢麻烦别人的性格,邢况来接她一两次还好,这样天天来接,她有些过意不去。
给他回复:【你不用接我了,我自己就能回去】
邢况并没有回,可能是在开车。
她担心他过来后会找不到她,只好在外面等了会儿,又给他编辑了条消息:那我在门口等……
字还没打完,有人拿毛巾捂住了她的鼻子和嘴。
毛巾上的气味很刺鼻,她差一点儿就要晕厥过去,好不容易才保持清醒,睁开眼睛想看清身后的人是谁。
那人用蛮力把她塞进汽车后座,关车门的时候被挡住。徐未然把胳膊伸了出去,那人摔上的车门差点儿没把她胳膊夹断。
她忍着疼,仍旧要往外逃。抬头的时候,看清了外面那人正是前几天来过没趣,因为手脚不干净,被邢况打了一顿的醉汉。
从很久以前她就有了被害妄想症,但这些年来并没有遇到会因为一件小事而怀恨在心,回来对她进行打击报复的人。她以为确实是自己想得太多,太敏感。
可是今天,她确实碰到了这样的人。
胳膊断了一样得疼,头因为吸入了致迷药品而昏昏沉沉的。
外面那秃头男不费吹灰之力就把她推进了车里,绕到驾驶座准备带着她离开,嘴里不干不净地说:“小婊/子,老子今天玩死你!”
徐未然绝望下来。
车子还没启动,驾驶座窗户砰地一声巨响,被一块砖石砸烂了。
邢况手伸进来打开车锁,在中年男人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把拉开车门,揪着他衣襟把他掼到了地上,什么话都不说,赤红着眼睛一拳一拳往他脸上砸。
秃头男身材微胖,略显魁梧,本该有些力气才是。邢况虽然个子很高,但外表看上去有些清瘦,秃头男觉得他应该不难对付。
可试图挣扎了几下,秃头男发现自己根本毫无反击之力,甚至动都动不了,只能任凭邢况的拳头一下下如铁一般砸下来。
秃头男脸上疼得没有知觉,鼻子被打断,脑袋上破了个洞,耳朵嗡嗡的听不到了任何声音。
血流了一地,简直像是凶杀现场。
徐未然强撑着精神跌跌撞撞地从车上下来。
这条路虽然安静,但还是有路人听到动静朝这边看过来。他们都怕自己被波及,并不敢离得太近,只远远地站在一边拿手机拍。
徐未然见邢况几乎快把那男人活活打死了,赶紧上去拉住他,强忍着恐惧说:“你别打了,你把他打死怎么办。”
少年身体里似乎有暴力因子,一直到把男人打得晕厥过去才停手。
有人报了警,说这里有犯罪份子在当街杀人。
警察很快赶了过来,把瘫在地上一动不动的秃头男送上急救车。
邢况要送徐未然去医院,被警察拦下来。
警察要带他们去警局,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
邢况听得满脸不耐烦,语气生凉:“你没看见她胳膊伤了?出事了你负责?”
上了点儿年纪的警察这时候才发现徐未然脸色很差,一条胳膊疼得抬不起来。
他叫来两个医生,让人把她带去救护车,转而对邢况说:“你跟我们走。”
邢韦兆知道自己那个儿子成绩差得一塌糊涂,整天跟些纨绔子弟四处疯玩,不管他请了多少前辈教他管理经营,他从来都不会好好学。
这些邢韦兆通通都知道,但他没想到有一天警局会来电话,说他这个儿子差点儿染了人命官司,现在正在拘留中。
邢韦兆铁青着脸赶到警局。
他从来没有这么丢人过,要纡尊降贵地跑到警局来捞人,跟警察说好话。
秋琼跑了躺医院,等到那男人被抢救回来,可以探视时,立即让人进去拿钱跟他谈判。
没有人会跟钱过不去,何况秃头男本就理亏,在看到来人开出的巨额赔偿后,当即答应同意进行和解。
徐未然身上还好穿了件外套,起了一定的缓冲作用,胳膊伤得并不是很重。等医生给她抹了药,包扎过,她坐上警车去了警局。
被人带着走进一间休息室时,她看见邢韦兆当着警察局长的面狠掴了邢况一巴掌,并且情绪越来越激动,拿起桌上一个玻璃杯朝邢况砸了过去。
徐未然什么也没想地扑过去,挡在邢况面前。
腰上却一紧,邢况已经把她拉进怀里,拿后背替她挡住了砸过来的玻璃杯。
玻璃杯里有水,伴随着咚得一声闷响,浸湿了少年黑色的上衣,上面还挂着几片茶叶。
杯子落下地,摔得四分五裂。
邢韦兆仍要过来教训邢况,被秋琼拦住。
邢韦兆指着邢况鼻子开始骂:“你是疯了还是傻了!我每年砸那么多钱教育你,你就给我学成这个德行,整天地不学无术,就学了身跟人打架的本事!你快成杀人犯了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脸丢尽了,我上辈子真是做了孽,这辈子才摊上你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你怎么还有脸活着的,不嫌给社会添麻烦吗?”
邢韦兆的手往外边一指:“你给我滚,现在就给我滚,别再让我看见你!”
邢韦兆明明是在骂邢况,可邢况的神色始终都很平静,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波动,仿佛根本就听不见那些话一样。
反倒是徐未然,邢韦兆每一个恶毒的字落下来,都好像往她心上堆了块大石头。
邢况仍然站在她身前,是一副保护着她的样子。
她走出去,忍住鼻子里的酸涩,尽量镇定地说:“叔叔,邢况刚才是为了救我才会跟人动手,不是无缘无故跟人打架的。医院里那人,你们口中的受害者,他刚才想用药迷晕我,还把我塞进车里。如果不是邢况的话,我现在就被那人带走了,那我这辈子就完了。”
屋里的人都没想到,看上去瘦弱单薄的女孩会站出来说这些话,一时有些怔愕。
徐未然深吸了口气,继续说:“是邢况救了我,那个男人本来就该死,死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可惜。邢况如果真的打死了他,是为社会除害。没有把他打死,是因为相信法律会做出公正的判决。你们为什么能不问青红皂白就觉得他做错了,这对他根本就不公平。”
女孩子瘦瘦小小的,看起来弱不禁风的样子。眼里擒着泪,但一直都忍着没有掉下来。情绪并不是很好,身上在微微发抖,应该是还没从刚才的事情里缓过神,心有余悸。
但她说出的话却很有力量,至始至终都没有退缩的样子。
一边的吴局开口问她:“你说的都是真的?王健一开始是要绑架你?”
“是,”徐未然回答:“路上都有监控,你们可以去看。邢况并没有做错任何事,他是在救我。”
吴局叫了人过来,小声吩咐了几句。很快耳机里传来消息,路段监控确实可以证明王健有要绑架徐未然的行为。
事情陡然翻转,受害人变成了嫌疑人,而邢况反倒成了见义勇为的那个。
秋琼松口气,开始在一边劝邢韦兆:“我就说我们儿子不是那种人,一定是有苦衷的。你看,现在还他清白了,你就别气了。”
邢韦兆把目光放在徐未然身上。
女孩长得很漂亮,一张脸水灵得不行,我见犹怜。但能看得出身上穿着平价的衣裳,是普通人家的打扮。邢况平时的朋友圈子非富即贵,怎么会认识这个女孩?
“你跟邢况认识?什么时候认识的,现在是什么关系?”
邢韦兆直截了当问了出来,语气可以算得上有些无礼,根本没有把徐未然放在眼里。
邢况脸色沉了沉,冷冷瞥向邢韦兆:“跟你有关系吗?你高高在上的样子是给谁看的?”
邢韦兆并没有气消,不管怎么样,他都不愿意让自己儿子手上沾染一点儿血腥。今天来警局这一趟,对邢家来说已经是很丢人的一件事了。
“怎么跟我没有关系!你是我儿子,你平常都交了哪些朋友我不管。可你不要忘了,你能交往的女生只有俞筱一个。”
邢况像是听了个笑话,喉咙里溢出一声冷嘲。
徐未然生怕他会跟邢韦兆再吵起来,往前走了一步,挡在他们两个之间。
“叔叔,我跟邢况其实并不熟的,只是同学而已,顶多也就是知道对方的名字,私下里并没有来往。”
她一脸认真地跟邢韦兆解释:“今天晚上是他刚巧从那里经过,看见我遇上了坏人,他就帮了我一把。邢况一直都是很好的人,不会见死不救的。就算他跟我根本就不认识,他也还是会帮我的,更何况我们是同学。”
徐未然能很明显地看出邢韦兆对她的鄙夷和不屑,与其自取其辱,不如自己在这里把话说清楚。
“希望您不要误会,我跟他只是普通同学,他真的只是恰巧路过才救了我。您也知道出事的地方对面就是地下天堂,很多年轻人都爱去的,他会碰见我并不奇怪。”
口供都已经录好,暂时没有其它的事需要留在警局。徐未然看了眼墙上挂的钟表,对着邢韦兆和秋琼礼貌颔首:“那,叔叔阿姨我就先走了。”
秋琼问她:“自己能回去吗?要不要我们把你送回家啊?”
“不用了,谢谢阿姨。”
徐未然没有去看邢况是什么表情,转过身逃一样地离开了警局。
夜色下,女孩的背影格外瘦弱单薄。
秋琼看了她一会儿,说:“这女孩长得还真是挺灵的,又干净又漂亮。”
“漂亮有什么用?”邢韦兆接口:“你没听说她在清吧里打工?这个年纪就在做工,家里指不定什么样子呢。不会投胎的人,这辈子能好到哪去?”
“哎呀,你这个人怎么总是这么世俗的呀,”秋琼最知道怎么跟邢韦兆抬杠又能不让他生气:“不会投胎的人就一辈子过不好了?我瞧着她就是个很有出息的孩子,人长得灵,性格又好,还会说话。”
秋琼想到之前的事,笑了:“而且我告诉你,我昨天晚上不是去没趣找邢况了吗,结果差点儿被人下药,后来是个女孩帮我解围的,那女孩就是未然。当时她二话不说就上去把我手里的酒给夺下来了,其实我能看出来,她也是有点儿怕的,可她还是出面帮我了。像这种女孩多难得呀,你刚才干什么要凶她,搞得我挺不好意思的。”
邢韦兆的神色温和了些,没再说什么。
秋琼看向另一边的人:“邢况,你这个同学人真的挺好的。哪天带家里来,阿姨做菜给你们吃。她昨天救了我,我还没好好感谢她呢。”
邢况知道昨天晚上没趣里发生了点儿麻烦,但没想到徐未然帮的人会是秋琼。
“不用。”他冷冷吐出这两个字,转身往外走。
秋琼追了两步:“邢况,你要干什么去?”
邢况并不回答,径直往前走,很快出了警局。
邢韦兆把秋琼拉回来:“行了,别管他,我们回家。”
第1章 ??夏蝉
徐未然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已经过了凌晨一点,根本没有公交车了,甚至路上连行人都很少能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