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易逢眨眼间的回复让本来还怒发冲冠的朝阳霎时瞠目结舌。
  “那就好,我也觉得以后孩子还是高点好^^”
  朝阳颤抖地举高手机,可是不论从东南西北哪个角度看过去,易逢的这条信息都惊悚的令人发指。
  大概是猜出了朝阳此时的心理状态,易逢那边又说道:“嗯,你猜的没错,我在向你示爱!”
  这理所当然的语气!这恬不知耻的行文!这毫无负担的感叹号!
  朝阳四仰八叉地摔在自己床上,冷静片刻后,战栗着回复道:“主管,你昨晚不是刚在老板面前承诺过你不是利用职权为难新人的上司吗?”
  朝阳忍了又忍,这才把“无耻”两个字艰难地删除了。
  “不要把单纯的追求和利用职权性/骚/扰混为一谈。”易逢的口气再正直不过。
  朝阳彻底静默了。
  隔了会儿,易逢的信息又弹了出来,“你猜猜我为什么喜欢你^v^”
  猜猜猜!你怎么不让我猜你的生辰八字回家替你扎小人啊!
  朝阳垂头丧气地盯着手机屏幕,半天不回复。
  易逢自说自话道:“你的入职手续是我经手的,我见过你身份证上的照片,素颜身份证照能拍得比你好看的女孩子,娱乐八卦里都没能贴出几个来,你却偏偏要把脸藏起来,如果你想当璞玉,我不介意做卞和。”
  朝阳阴恻恻地想,卞和为了证明和氏璧的价值,可是先后被砍断双腿的。
  见朝阳许久没有回复,易逢又问道:“你现在有什么感想?需要我给你打电话吗?”
  朝阳沉默半晌,最后阴森森回复道:“主管,我本来以为你只是过度热情,没想到你还是个颜控啊……”
  ☆、第3章 时不我待
  第三章时不我待
  朝阳没想到自己尚未从翟婷婷的阴影里走出来,迎面就又压上来一座名为易逢的五指山。
  下午到公司打卡时,朝阳特地向许多多打听了易逢的行踪,得到易主管今天要去分校区听课后,朝阳长长地松了口气。
  老天到底还是待她不薄的。
  路过打卡的同事似乎都知道朝阳是主讲人,几个和她同期的年轻人要么幸灾乐祸,要么拍着胸脯庆幸最初拒绝了出差,有两三位资历较长的前辈索性“安慰”朝阳,让她随便讲讲得了,这种例会本来就是走程序,无关紧要。
  等人走光,许多多用力把朝阳拉到身边,悄声道:“别听他们的!”
  朝阳自然不会把别人的话当真,但也忍不住问道:“为什么?”
  许多多斜睨朝阳,“你从小到大的营养都用来长个子了吗?智商发育不良也别丢人现眼。听姐的,好好准备这次会议。”
  前台文员隶属人事部,许多多又是个能说会道的老油条,在公司大堂站了四五年的岗,不管和谁都能攀点交情,但凡有点风吹草动,她都是员工里最早察觉的。
  朝阳嗅到苗头,好奇道:“怎么了?”
  “你们组长徐老师,”许多多瞥了眼四周,神秘道:“私底下已经向易逢辞职,易逢留她到下个月,正经辞呈还没交,所以没几个人知道徐老师要离职了。”
  朝阳立即明白过来。
  徐老师下个月一离职,语文组长的职位马上就会空出来,公司不会容忍三大主科群龙无首,语文组如今清一色全是年轻女人,资历差距较小的情况下,公司要么从分校区调老师,要么从自己校区提拔年轻人才,如果是后者,朝阳这一次的主讲无疑是展现自己的绝佳机会。
  朝阳当初同意接下旁人都推辞的出差任务,为的就是能在校区例会上主讲,锻炼能力,给新人期的自己画下圆满句号,万万没想到,如今这句号不仅要圆,还要扩大直径,最好能辐射到她的升职前程!
  机会总是留给有准备的人,此话果真不假。
  朝阳整个下午都在准备后天会议的主讲材料,时不时又要提防易逢的突然出现,神经之紧张前所未有,等她好不容易完成工作站起身,一阵头晕眼花,竟然差点没站稳。
  摸摸肚子看看表,原来是饿的。
  办公室的玻璃门被人推开,送水工扛着满满的水桶走进来,视线在满屋子的女老师里转了个遍,最后定格在朝阳身上,毫不客气道:“那位老师!你长这么大个,力气也不小吧?来帮我扶着水桶。”
  “……”朝阳冤屈的跟六月飞雪的窦娥似的,但她还是快步走到师傅旁边,帮忙扶住了沉甸甸的水桶。
  谁知她的手刚抱住水桶,斜边上忽然伸来另外一只手,熨帖笔直的藏蓝色西装袖子,手腕向外微微延展出一截衬衣袖口,袖上还别着枚淡蓝的方形袖扣。
  这只手沉默地接替了朝阳的工作,协助师傅置换了办公室里的水桶。
  朝阳退后一步,惊疑不定地看向莫名出现的陆湛澄。
  办公室里的其他老师也都看见了陆湛澄,要么直接站起身,要么偷偷伸长脖子,都在等待大老板发号施令。
  陆湛澄却只看向朝阳,平和却疏离地问道:“你的伤要紧吗?”
  朝阳摇摇头,有些警惕道:“没事的。”
  “那就好,下次找男老师来帮忙,自己不要动手。”陆湛澄生得好看是公认的事实,但他似乎并不爱笑,朝阳每回见到他,他都是这样一幅淡如凉水的神情。
  陆湛澄环视一周后,问道:“易逢呢?还没回来吗?”
  “我不清楚。”朝阳小心答道:“主管的办公室在另外一边。”
  “他不在那里,所以我才过来找。”陆湛澄若有所指道:“我以为他会去自己喜欢的地方呆着。”
  朝阳如遭电击,心里迅速分解陆老板的话中有话,一时无法回应。
  没听说易逢和陆湛澄的关系好到可以分享秘密啊。
  还是说易逢喜欢她这件事在公司压根不是秘密?
  天啊!
  朝阳前胸后背的汗毛都倒竖起来了!
  陆湛澄往朝阳头顶砸下个核弹后,甩一甩衣袖,风度翩翩离去,剩下朝阳呆立当场,待反应过来后,最紧张的莫过于陆湛澄的八卦有没有在全是女人的办公室里传开。
  朝阳悬着颗心颤颤回头,办公室里犹然沉浸在大老板如神突降却又平易近人的惊喜中,似乎没人把那句“喜欢”真正听到耳朵里。
  万幸。
  “一个家世优良事业有成长相英俊的年轻男人对待最底层员工还能如此平和照拂,远方第一男神的称号,果然不是浪得虚名!”女人多的地方最不乏花痴,果然,陆湛澄前脚刚走,办公室里后脚就兴奋起来了。
  “之前是谁说老板不苟言笑没有魅力!这如沐春风的关怀,这润物无声的风度!”
  “师傅!下回要帮忙搬水,请务必在老板面前让我帮忙!”
  朝阳哭笑不得,眼看陆湛澄的身影拐过走廊便消失不见,她心中微微叹息。
  这样优秀卓越的男人,一旦知晓了未婚妻不忠的真相,一旦被人知道翟婷婷劈腿的事实,不知要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老板的尊严和世界的和平。
  唉,当一名有秘密的孤胆英雄真的好难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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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晚饭,听说易主管从分校区回来了,朝阳立马夹紧屁股想要躲起来,转念想起自己的材料,又只能端正心态,灰溜溜敲响易逢办公室的门。
  易逢正在审核分校区公开课的教案,抬头见到朝阳,脸上随即露出玩味的笑容,“小朝阳。”
  朝阳头皮一麻,以为易逢就要针对早上的示爱在她这儿要一个结果,没想到易逢对此只字未提,开口便是询问第二天会议的主讲材料准备好了没有。
  朝阳赶紧将材料递出去,恭敬道:“都准备好了,您看看。”
  易逢花了几分钟看完全部材料,问道:“背下来了吗?”
  朝阳愕然道:“要脱稿吗?”
  那份材料总共三大部分七个要点十八个侧重点,其中穿插十多个教学案例,几万字的材料,让她全部背下来?
  尽管朝阳已经有所觉悟,但觉悟意识到底不够高啊。
  “我已经做了ppt。”朝阳嗫嚅道。
  易逢看她一眼,意味深长道:“明天的会议会有本市另外四个校区的老师来旁听,此外还会录像,提供给外省校区参考学习,你是想拿着一堆材料时而低头念书时而窥屏吟诵,还是侃侃而谈自信满满?”
  朝阳顿时明白其中的利弊,简单来说,她可以表现得不好,但是她表现得好,那这就是她在五大校区里锦绣前程的绚丽开端。
  五个月的新人期,想要和别人一样慢慢熬出头,通过拼成绩拼考核评等级后涨工资也不是不可以,只不过朝阳一开始的目标便不是普通的补习班讲师,她要的,远远超过这些。
  不等易逢多说什么,朝阳收起所有材料,认真道:“我会准备好的。”
  易逢后仰着靠在椅子上,哈哈笑道:“这才是朝阳,你可是我的一大王牌。”
  朝阳抬起头,疑惑道:“什么王牌?”
  易逢笑而不语,故弄玄虚的模样有点欠揍。
  公事已定,此地不宜久留,朝阳转身径直朝门口走去,易逢却大声唤住她,“朝阳,我早上说的话,不是开玩笑。”
  朝阳吓得原地炸起,忙关上办公室的门,回头怒视易逢,“主管,你确定你不是在开玩笑吗?你根本不了解我,你甚至没见过……”
  “你的脸吗?”易逢打断朝阳的话,站起身朝朝阳逼近,笑道:“要不是你提醒,我差点忘记你的秘密了。”
  朝阳腿长,几步退到墙角,用材料将自己的脸严严实实遮住。
  她倒不是一定要去隐瞒什么,只不过遇到易逢这种死缠烂打想要一探究竟的,她反而更不愿意束手就擒。
  狗急跳墙,更何况,她脖子以下可全是腿!
  易逢嘿嘿笑着靠近朝阳,一手去挡材料,一手就要去撩朝阳的刘海。
  朝阳看起来不停躲闪,视线却已经瞄准了易逢的膝盖,等她确定易逢不会善罢甘休后,她再顾不上其他,一脚踹向易主管的膝盖。
  易逢吃痛摔倒在地,气道:“你还真踹啊!”
  朝阳也生气,跳脚骂道:“你这就是性骚扰!下回再未经允许靠过来,信不信我踹折你的腿?”说完,她捂着气到发热的脸,快步跑出易逢办公室。
  朝阳没有直接回办公室,也没有下楼去教室查看晚自习,她独自跑到五楼的多功能会议厅,厅里黑漆漆鸦雀无声,她溜进门后静了会儿,猛地用力碾脚跺脚,用上全身力气发泄自己对易逢的怒气。
  等脚底下的空气都被朝阳踩烂了,她才长吐一口气,走到讲台前拧亮头顶上的小灯。
  一小束白光在寂静空旷的弧形阶梯会议室里笔直打在朝阳身上,她低头翻阅材料,阿喔呃咦唔余的开嗓,视线之外全是黑暗,她什么都看不清,却分外享受这种聚光灯下的荣宠感。
  没错,她要的就是胜利,在没有得到家中任何人的帮助下,靠着自己的能力胜利。
  战胜母亲,战胜父亲。
  她只要做自己的朝阳。
  材料是自己整理的,朝阳站在讲台上,牢记着这一份感觉快速记忆,从理论到教学案例分析,再到自己的理解建议,朝阳事无巨细,拿出高考背书的劲反复演练。
  不知过了多久,会议厅黑暗寂静的角落里忽然响起手机铃声,那铃声只响了一声就被摁掉,却还是惊动到了朝阳。
  “谁?谁在哪里!”白光下的朝阳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弓起瘦瘦的脊梁,双目圆睁,警惕地瞪向黑暗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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