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5、凌迟三千刀

  云妃紧紧地拽着他胸前的衣襟,哭泣起来,不断地喊着李云廷的名字。
  李云廷也不断地喊着“卿姐”,低声地安抚着。
  此时关雎宫寝殿的宫墙之外,站着几人。
  那里杂草存生,墙壁上,不知何时被人凿出了一个大洞。
  站在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到,关雎宫寝殿内的所有。
  那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多么深情?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了,必定觉得,他们就是一对苦命的鸳鸯,想要逃离枷锁,奔向幸福。
  可这副姿态,看在皇帝的眼中,眼前一片赤红。
  这就是他的爱妃。
  他捧在手心里,宠了十几年的女人!
  他为了她,几乎空置后宫。
  他把所有的爱情和恩宠,全部给了这个女人,可这个女人就是这么回报他的!
  皇帝的手在不住地颤抖,胸腔之内,血气翻滚上喉头一阵腥甜。
  他喉头发痒,在这个时候就要咳嗽出声。
  但他硬生生的忍住了。
  不可以。
  他不可以出声。
  他不能撞破这件事情。
  因为一旦撞破,这件丑闻,就要尽人皆知。
  他不能让人知道,自己的爱妃给自己戴了绿帽子,而自己竟然是最后一个知道的人,甚至蠢得还想把这个女人扶上皇后宝座,让这个女人的儿子当皇帝!
  他披荆斩棘,踩着血肉白骨上位,二十余年来稳固朝堂,辖制四大门阀,安定晋西,北驱柔然。
  一世英名,不能在此时毁于一旦。
  不能!
  皇帝闭了闭眼,极致虚弱地打了一个手势。
  跟在他身边的玄字辈冥卫首领立即领命,在最短的时间内,他们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片刻后,皇帝和常喜回到了养心殿。
  雨势已经越来越大。
  皇帝这一路而来,被玄字辈冥卫首领带着,龙袍的衣摆已湿,那绣着五爪金龙的云靴之上,也沾染了草屑和泥泞。
  噗——
  哽在喉头的那一口腥甜,终于在此时喷了出来。
  “皇上!”
  常喜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持:“太医、快传太医!”
  “不必!”皇帝抹着自己唇角的血渍,连连咳嗽,那身子明明已经如风中柳絮,不断颤抖摇摆,可声音却偷着十足的镇定,“玄翼,去把李云廷拿下——”
  “记住,要让他悄无声息的消失,然后——”皇帝顿了顿,声音几乎从齿封之中,一个字一个字的迸出:“凌迟三千刀,一刀都不能少!”
  “是!”
  玄字辈的冥卫首领玄翼领了命令。
  皇帝的身子,此时已经摇摇欲坠。
  常喜扶持在一旁,焦急地说:“万岁爷,您别急,要保重龙体啊万岁爷!”
  皇帝打了个手势,让他闭嘴,又吩咐:“传……八百里加急密信,去、去泸州……召、密召武安侯入京!速去——”
  吩咐完这件事情,皇帝身子一晃,朝前栽了过去。
  “皇上!”
  常喜惊叫一声。
  ……
  宫道之上,太监宫女来去奔行,每个人看起来都神情紧张。
  金伯跟在谢尧身侧,低声说道:“听说晌午那会儿,皇上身体忽然不适,传召了太医院所有太医入宫,现在都还在养心殿待着呢。”
  顿了顿,金伯又说:“太后也过去了。”
  张家出事,皇上病情家中,与朝廷而言,可算是风雨飘摇。
  大家都紧张了起来。
  谢尧今日入宫,依然是为太后请安而来,只是却扑了个空。
  道义上,他也该去看望看望那位皇上才是。
  于是,谢尧面无表情地说:“转道养心殿吧。”
  “是。”
  两人便往养心殿走。
  此时养心殿前,几乎被前来探望皇帝病情的王宫大臣们围的水泄不通。
  所有人看到谢尧上前,都赶紧见礼。
  养心殿大门紧闭。
  就在这时,常喜从里面出来了。
  “各位大人都回吧,皇上只是最近这几日操劳过度,所以有些昏沉而已,不是什么大病。”
  那些王公大臣各怀心思。
  但此时也不好继续在养心殿前逗留,便说了些“皇上万福金安,保重龙体”之类的话,退下了。
  瞧见谢尧立在不远处,常喜欠身上前,微笑说道:“殿下也来了。”
  “嗯。”谢尧颔首,朝殿内看:“既然皇上没事,那本王也退下了。”
  常喜微笑着冲谢尧行了个礼。
  离开的时候,谢尧不着痕迹地扫过养心殿周围,此处守卫都已经换上了戴面甲的御林军。
  转出养心殿上宫道之后,谢尧低声吩咐:“去查查,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老奴明白。”
  出宫之后,谢尧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往宸王府行进。
  谢尧低垂着眼眸,手指绕着扇坠上的穗子,无意识地把玩着。
  京城中的防卫一向分工明确。
  皇帝亲掌五万禁军,负责皇宫内部的安危和巡防,御林军负责京城的安全。
  照理说,无事御林军不可能接管禁军的事务。
  难道是李云廷之事暴发,皇帝才有了这番动作?
  九宫人手遍布各处,查探个消息,本来应该很快才是。
  但如今京城风声鹤唳,皇帝以前藏于暗处的冥卫,如今已经放在了明面上活跃,九宫消息网受到制约,这次的反应便慢了一些。
  等收到确切消息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你说——”谢尧沉声问道:“李云廷没回府?”
  “对。”莫宇禀报道:“他今日四更天入宫当值,巡逻一圈,午时就把宫城防卫交给了下一班的副统领。”
  “按照他平日的习惯,离开皇宫之后,一般直接回府,偶尔会去他府宅附近的小酒馆坐坐,但坐的时间不长。”
  “他在京中也没什么朋友,交际很少,这一两年以来,他从来没有一次,这个时辰还不回家的。”
  金伯在一旁听着,神色凝重道:“如果李云廷不是出了事,不可能不回府。”
  谢尧想了想,冷冷一笑:“只怕李云廷以后都不可能回府了。”
  这世上能让他悄无声息就消失的人,还能有谁?
  “公子的意思是——”金伯一凛:“宫中出了变故,皇上已经知道了云妃和李云廷的事情?只是……若真的知道,为何这般静悄悄?”
  “咱们这位皇上爱面子。”
  谢尧冷笑一声,“不静悄悄,难道要昭告天下,自己的妃子,给自己戴了绿帽?”
  就在这时,莫言的声音在外面响了起来,十分凝重:“公子,咱们关押在天泉山庄地牢之中的哑奴被人救走了,另外……刚收到宫五的飞鸽传书,小姐回来了。”
  “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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