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89、龙椅之重

  养心殿
  谢景亨端坐龙椅之上,下面立了好多户部的官员。
  户部尚书林肃愁眉不展:“这些年朝廷三征柔然,前前后后耗费了许多的军费,再加上先皇为稳定民心轻徭薄赋十数年,国库本来就不充盈。”
  “如今大灾之年,一下子要拿出上千万两银子,微臣实在是……没办法啊……”
  户部侍郎也说道:“一个月前为护国公筹措的军费,还是东拼西凑凑起来的,现在国库空虚,臣等也万分焦急——”
  “不如……”有人建议道:“暂时让北征的那五万御林军回京来驻扎,将军费冲做救灾之用?”
  户部的官员们对看几眼。
  军费都不过百万两银子,就算追回来能干什么用?
  而且护国公死的十分蹊跷,对外只说是被沽溏那里的乱民和匪宼给击杀了。
  怎么可能?!
  护国公戎马一生,什么样的乱民和匪宼能要的了他的命!
  而且护国公死了,护国公的副将二品骁骑将军江护没有回京来禀报皇帝,竟然带着御林军一路往北去了。
  朝中官员可都不是傻子,都猜到,护国公之死,或许和龙椅上这位有点关系。
  现在想把那放出去的军费收回来,这不是开玩笑吗?
  提这个建议的官员显然也知道自己闹了个笑话,僵着脸静默下去,尽量降低自己在这养心殿内的存在感。
  谢景亨垂着眼沉吟片刻,问:“户部现在能拿出多少银子?”
  “最多——”林肃思忖了一下,慎重地说道:“百来万两。”
  “粮食呢?”
  “二百万石,如今已经是户部所有存粮了。”
  谢景亨眉心皱起,“二十几万的难民,这些银子够干什么?!”
  官员们大气也不敢喘。
  他们当然知道,这些银子、这些粮食,什么都不够。
  但这就是如今朝廷户部的现状。
  谢景亨吸了口气,又问:“上次抄了张家的银子呢?”
  半年多前,张家所有男丁诛灭,女眷冲为官奴,抄没所有家产。
  那是他外祖家,他又怎会不知道,张家这些年有多少家底?
  一时间官员们都大气也不敢出,只有林肃,硬着头皮上前说道:“抄得现银……八十万两,还有些古玩字画都不能折算,现银上个月皇上要为黑甲军调拨军费,已经支出去了。”
  “……”
  谢景亨陷入长久的沉默之中。
  这个江山,真的支离破碎,要说是个烂摊子也不为过。
  而他对这个烂摊子,尽管早有心里准备,此时依然措手不及。
  朝廷内的权利可以制衡,不忠之人,挡路的绊脚石都可以杀之而后快,可没有银子,这又要如何解决?!
  户部赈灾,需要千万两银子啊!
  这绝不是个小数目。
  此时他忽然想,若有人能在这个时候对他点拨一二,教教他,帮他一把——
  可这份心思只是一闪而过,谢景亨便自嘲地一笑,将这心思丢在脑后。
  谢景亨站起身来,从龙岸之后朝下走:“从就近的各州府先调拨钱粮支援,能调拨多少调拨多少,另外,朝中官员,公侯之间,享了朝廷的爵位恩赏,现在也是时候该回报朝廷了。”
  林肃低声问:“陛下的意思是——”
  “朝中那么多的一等公爵,都要为此次救灾做出表率来,有钱捐钱,有粮捐粮,宫中从现在也开始缩减用度,还有私库——”
  皇帝富有四海,但天下间的东西,少数是无价的,张口即得,但许多却都是有价的,想要也得花钱来买。
  因此皇帝有私库。
  先帝的私库,养着天地玄四队冥卫,太后的私库养着自己的羽卫。
  如今冥卫已不知所踪,谢景亨无令牌也调不动。
  羽卫,也被江楼月诛灭了。
  有没有他们已经不重要。
  私库的银子,这个时候当然要拿出来用在紧要的地方。
  私库的内管家一向是皇帝身边的贴身大太监。
  当初常喜管着先帝的私库。
  常喜办事谨慎认真,再加上,先帝多年来也算节俭,极少见奢华,因此,即便是养着天地玄三队冥卫,银子依然是充盈的。
  先帝既把皇位留给谢景亨,自然把私库也留了给他。
  谢景亨登基之后,私库也有他身边的小良子掌管了。
  谢景亨看向小良子,问:“库中有多少?”
  小良子恭敬地回道:“前几日奴才才点算过,加起来,少说也得有五百万两,还有太后那里,苏嬷嬷留下的,能有六百多万两。”
  “好,那把银子拿出来。”谢景亨看向林肃:“还差四百多万两,这些银子,林大人去想办法,若想不到办法出来,你这户部尚书就换个人来做吧!”
  林肃连忙应声:“微臣惶恐——微臣一定尽力!”
  其余官员没想到谢景亨竟然把私库都能拿出来用,相互对看几眼之后,高呼道:“皇上圣明!”
  “都退下。”谢景亨说道:“少说话,多办事,只要能想到办法赈灾,安抚难民,保证明年的春耕,朕必有重赏!”
  “是!”
  这一回,官员们也不敢拍马屁了,都恭敬地欠身退了出去。
  等殿内只剩下谢景亨和小良子之后,谢景亨吸了口气,手缓缓抚上了额头去。
  小良子赶紧上前扶着谢景亨的手臂:“皇上,您、您没事吧?”
  “朕能有什么事?”谢景亨冷冷一笑:“朕好的很。”
  “……”小良子哪能没从谢景亨的声音里面听出疲惫?
  他小声安抚道:“皇上,您也别太担心,朝中的官员都是有能耐的,一定能想到办法。”
  谢景亨脸色很冷,这点安抚,已经无法让他放松心情了。
  他忽然有点理解,当初父皇坐在这个位置上,不管是对着官员和是他们这几个儿子,永远的严肃冷沉。
  这把龙椅,不是一个能让人快活幸福的东西。
  这把椅子很沉重,重不可言。
  他稀里糊涂就坐了上来,如今,却也只能咬紧牙关坐下去,把它坐稳!
  当初父皇尚且是一个没有半分势力的皇子,一样可以坐稳,剪除所有门阀世家,平衡朝局。
  他也一样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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