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晚间的球队训练时间，舒柚明显有些心不在焉，平常总能乾净俐落地接起来的球竟然一直漏接，罕见地追着球满场跑，看上去有些狼狈，在不知道第几次从隔壁球场捡球回来后，简直连辞职的心都有了。
  好吧，他知道分心去想别的事情是自己的问题，但是对面发过来的球也太频繁了，一颗接着一颗的，这要到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啊？而且今天队里的自由球员没来，平常还能帮他分担一点接球的工作，今天少了一个帮手不说，飞过来的球还比平常密集，这是想搞死他吗。
  「小柚你还好吗？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先回家休息？」
  一到休息时间，那个熟悉的问句三连又响起了。
  舒柚直接瞪了对方一眼，他刚刚捡的那些球里面有一大半都是这个浑蛋扣的，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把这个人黏在球场的地板上，让这人用脸接扣球。
  见自己询问的人没有答腔，黎昀光并没有就此打住，而是继续说道：「你好像从研究室出来后就心事重重的样子，是我说了什么话让你不高兴了吗？」
  摇了摇头，舒柚闷闷地吐出语句，「跟你没关係，只是突然想到一些事情。」
  「如果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说给我听呢？」黎昀光微笑着循循善诱，「多一个人帮你分担或是给你一些建议，应该会比一个人硬扛来得好吧。」
  「学长他们要集合了。」舒柚看着不远处的系排球员，岔开了话题。
  「管他们的。」黎昀光完全没有要跟上队伍的意思，反正他已经跟球队的人打过招呼了，不会有人过来打扰他们。
  看青年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听听他想到的事情，舒柚无声地叹了口气。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没有放弃，有些事情搞不好会变得不一样。」
  虽然那天之后他就一直在检讨自己会错意的愚蠢行径，但在那之前，他根本没有踏出过半步，而是选择转身就跑，躲回自己的壳里面。
  世界上没有早知道，但人类的通病就是在做出一个决定后却又会回过头去思考其他选项的可能性。
  搞不好、或许、有可能，明明知道这样想不现实，却还是会忍不住去推演，如果那时候直接和对方摊牌，搞不好能有一个更圆满的收场；如果他早一点告诉对方自己的想法，或许他们之间还有机会；如果他也有某人那种鍥而不捨的韧性，有可能就不会到现在还躲着对方。
  「我倒是觉得，有时候放弃不一定是坏事喔。」折起一隻脚，黎昀光把手靠在膝盖上，「搞不好有些事情不值得你坚持，或许越是投入就会伤得更深，也有可能是神为了保护小柚，所以设了一个停损点。」
  舒柚有点错愕地看向了身旁的青年。
  「而且啊，如果小柚没有放弃，那我现在就没办法坐在你的旁边了。」抱着单边膝盖，黎昀光侧过头，伸出手指戳了下大男孩的脸颊。
  「你......你知道我在说什么事？」舒柚难得没有还手，一双圆睁的黑色眼睛里带着不可置信，他刚刚应该没有说自己放弃的是哪方面的事情吧，这个人讲出这种理所当然的话是纯属巧合还是真的知情？
  黎昀光露出了毫无破绽的完美笑容，「嗯？知道什么事？」
  移开视线，舒柚很快便收起刚刚的情绪，「没什么，当我没问。」
  就算这个人真的是从高中时期就开始注意他，也不可能什么事情都鉅细靡遗地掌握住了吧，果然还是用不科学的巧合来解释比较说得通。
  「反正啊，我们能把握住的就只有现在，与其检讨过去，还不如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黎昀光揉了揉大男孩的脑袋，接着话锋一转，开啟了新的话题，「对了，小柚妹妹最近还好吗，那个电脑病毒应该没有造成什么麻烦吧？我上次去你家的时候看到她，好像就跟普通人差不多，完全看不出来被操控的痕跡。」
  「小橙很好啊，病毒人格偶尔才会上线主导，不然一般都是像这样相安无事的，就跟平常没什么两样，因为看起来太过正常，我有时候还会忘记这回事。」说起自家妹妹，舒柚耸耸肩，除了前面几天带给他的衝击比较大之外，之后就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不过当他快要忘记自己身上还卡着个攻略任务时，那个黑色的凤梨或是ai妹妹总会很适时地让他想起来。
  「那就好。」只是随口关心一下的黎昀光笑了笑。
  「说起来，你跟小橙以前就认识了吗？」想起了自己被载回家的那天，舒柚忍不住问道。
  「为什么这么问？」黎昀光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了句。
  「你们那天的互动给我的感觉不像是第一次见面。」舒柚微微瞇起眼，那晚这个人和他妹虽然只有短短几句话的交流对谈，乍看之下好像很客气，但却没有初次见面应该要有的生疏感，总觉得像是在刻意营造出陌生的氛围，当下没有多问不代表他就这么算了。
  「小柚会在意我和你妹妹的互动啊，该不会是吃醋了吧，真可爱。」往大男孩面前凑近了些，黎昀光的唇角弯起了玩味的弧度，「虽然你们长得还满像的，但我还是比较喜欢小柚喔，所以不用担心。」
  有些轻挑的句尾让舒柚感觉自己的理智线好像处于一个濒危的状态，「谁担心这个了，我是要叫你不准接近小橙！」
  「欸，所以就是在吃醋嘛，好乖好乖，小柚不生气喔。」
  「不要碰我！」
  ***
  在几乎没有什么学生会经过的楼梯转角，一名女孩与一名高大俊逸的青年正对峙着。
  舒橙按了下额头，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耐烦，但很快便被社交礼仪掩盖过去。
  「路学长，我应该已经跟你说过了，你跟我哥是不可能的，天涯何处无芳草，你何必这么执着呢？」
  「如果真的不可能，那你让我见见舒柚也无妨不是吗。」青年——路永齐并没有因此被劝退，而是露出了热情不减的笑容，「他在高中的时候突然就跟我断了所有的联系，现在有了这个机会，我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
  「像你这种从高中就开始玩异性的人，切断联系不是很正常的吗。」不大客气地哼了声，舒橙环起手，她可没有忘记自家哥哥在那段时间里失魂落魄的样子，原本一直不明白前因后果，在听了某跟踪狂的转述后，即便已经过去多年，她的火气还是噌噌噌地直往上涨，只可惜她当时不在现场，不然她肯定先帮她哥出气再说。
  路永齐的面上闪过一丝尷尬，「我已经很久没参加联谊了，也没跟别的女孩子有什么不清不楚的关係，如果不信，你可以去我们班上打听。」
  舒橙忍住了想翻白眼的衝动，谁管他联不联谊啊，让同学来作证私生活的清白，可信度还没她哥的情商高呢。
  在她开口前，另一道懒洋洋的男声在楼梯间响了起来，「是哪个不长眼的人缠着我们家的女主角不放啊？」
  不用抬头也知道那是谁的声音，舒橙内心暗喜，总算来了个救兵帮她摆脱这个烦人的学长了。
  从上层楼梯晃下来的褐发青年不紧不慢地站到自家学妹身边，一双看着有些无神的眼睛扫了下另一边的人，「我们剧团的主演可是很忙的，如果没有要紧的事情，麻烦不要占用我们排练的时间，哪边凉快哪边去吧，慢走不送。」
  见来了个不速之客，路永齐也不好当着第三者的面继续刚刚的话题，只能朝两人点了点头，然后离开楼梯间。
  「团长你来得太及时了。」伸出拳头和自家学长轻碰一下，舒橙咧出笑容，「要是你没过来，我真的很怕我会一个衝动就把人推下去了。」
  「那个人就是对你哥勾勾缠的渣男啊。」望了下楼梯口，柳正荀搔搔头发，打了个哈欠，「看起来不太好搞，如果需要帮忙，整个剧团借你也没关係。」
  他们剧团在舒橙入学前就一直关注着她了，没想到还真的盼来了对方的加入，而对方的哥哥时不时就会带东西来慰劳团员，之前还曾帮他们剧团设计网站，而且每逢大大小小的演出也都会亲临捧场，所以出动剧团义气相挺肯定不会有人有异议的。
  「谢啦。」甜甜一笑，舒橙爽快地收下自家学长的好意。
  「对了，那下礼拜的合宿怎么办，放你哥一个人在家没问题吗？」想到剧团接下来的安排，柳正荀忍不住问道。
  他第一次见到舒柚的时候还把对方认成高中生，后来才知道那个可可爱爱的小朋友老早就成年了，而且只比自己小了一届，平常看他家学妹跟兄长的互动，与其说是兄妹，那两人更像是姊弟，久而久之，整个剧团的人都在潜意识里把对方的哥哥当成小弟弟一样的存在了，反正从外表上来看也没有什么违和感，基本人人都疼得下手。
  「我已经安排好保鑣了。」早早就联络好那个暗恋自家哥哥的傢伙，舒橙停顿了下，又接着说道：「不过我现在比较担心保鑣会对我哥出手。」
  柳正荀无言地拍了拍学妹的肩膀，深深觉得这对兄妹从各方面来说都满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