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节

  “他是在拜祭谁吗?”
  “不知道。”
  奚画若有所思,“该不会是屈原老先生吧……”
  可端午不是过了么?
  她纳闷地皱了皱眉,却也没往心里去,两人看了一会儿,仍旧沿着小路回家。
  *
  傍晚,孟家府宅。
  忙了一天,孟捕头风尘仆仆地从外头回来,一进门,迎面就看到自家夫人和尚远坐在茶几前玩着一只半大的梨花猫。
  吓了一跳。
  “呀,老爷回来了。”
  孟夫人起身去倒茶。
  孟捕头忙喝了一杯压压惊,随即问道:“有寒呐,你怎么给弄了只猫回来……”
  “孟叔。”尚远把猫抱起,带着些许歉意,“这……我路上捡的,瞧着怪可怜就擅作主张拿了来。”
  “这小猫可爱得紧。”孟夫人在旁帮着说话,“有寒要养,就让他养吧。”
  “养猫……也不是什么大事。”孟捕头轻咳了一声,只得应下,“你喜欢,养一只也没什么。”
  “多谢孟叔。”
  孟夫人亦给尚远斟满茶水,瞧他抚弄那猫儿,眼底里尽是笑意,便问道:“有寒给这小猫想好名字了么?”
  “嗯,想好了。”
  “哦?”孟捕头听着却是来了兴趣,“叫什么?”
  尚远将猫抱在怀里,见它仰起头来,歪着脖子,一双眼珠子滴溜滴溜地也望着自己,唇边的笑容便怎么掩不住。
  他嗓音朗朗:“叫小四。”
  “喵呜~”
  ☆、第50章 【浮出水面】
  天气越来越热了,书院不让上课,奚画只得在家里看书,然而自己的小屋并不凉爽,太闷热也让她无法集中精神,索性搬了凳子跑到安放狗窝的茅棚去。
  眼下采花贼虽是没抓到,可也未见他再次作案,瞧那前几日都是一两天逮一个人,眼下连着四五日了都没动静。
  莫非当真是被官府日以继夜的搜查给吓住了?
  尽管不觉得这会是缘由,不过总算没有人再丧命,若那贼人就此收手,就是抓不到,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正不着边际地胡思乱想,门外突听到一阵骚动,似有许多人朝前头跑去,呼朋引伴的,不知是发生了何事。
  奚画心里好奇,也放下书走出门。
  “王叔。”
  她路上招呼了一个,问道:“出什么事儿啦?”
  “哟,小四啊。”对门家的王木匠被她拉住,回头就道,“你还不知道哇?官府逮到凶犯了,这会子正要开堂审案,大家伙儿都是过去瞧热闹的。”
  “抓到人了?”奚画登时愣住,怎么没个征兆,前些天不还见尚远一筹莫展的么?
  “是哪个?”
  “啊呀,就是住银铃儿隔壁的那个秀才嘛。叫做……叫做秦书的。”王木匠言罢就摇头叹气,“我说嘛,这事决计是外乡人干出来的,咱们城里头的,哪个有心下这么狠的手?”
  “秦书?秦先生?”奚画又是一愣。
  “对,是叫这个名儿……不跟你说了,我先去了啊。”王木匠连手里的活计也顾不得放下,随着一拨人嘚啵嘚啵地就往府衙方向跑。
  秦先生就是那个采花贼么?想想他的确有嫌疑,不过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才对。
  奚画在原地来来回回踌躇半晌,最后下定决心。
  “不行,我也要去看看。”
  *
  平江府府衙公堂,庄严肃穆。正中一副红日出海图,气势巍峨,十分精致。堂上左右竖着“肃静”、“回避”两块牌面,一干捕快规规矩矩立于两侧,手持堂棍,表情肃然。
  那平江刘知府则坐于高台案后,神色微凝,头上一顶乌纱,帽翅儿还在上下微动。
  衙门口挤挤挨挨围了一大群的人,等奚画拽着关何跑到这边时,早就没了好位置。然不寻个清楚之地如何能看得明白?
  她咬咬牙拼了命地往前蹭蹭蹭,奋斗片刻,总归是站到最里边儿。
  刚喘了口气儿,一抬眼,便见那跪在大堂上的秦书。
  他背脊挺得笔直,布衫整洁干净,只是发丝略有些凌乱,约莫是被押来时挣扎所致。
  耳边乍然听那惊堂木一响,一干捕快即刻喊道:威武——
  “堂下何人,报上名来!”
  “草民秦书。”
  “大胆刁民!”啪,惊堂木又是一打,刘知府横眉冷目,说道,“近日来我城中多桩采花掏肝案,可是你一人所为?有无同党,速速招来!”
  秦书猛然颔首,当下呼道:“大人,草民冤枉!”
  “哼,你还敢喊冤,证据确凿,我看你如何狡辩,来啊!”刘知府一声令下,便有人呈上一枚物件,秦书皱着眉瞧着那一方沾血的手帕,神色未变。
  “秦书,这绣帕乃是在你房中寻到的,你认是不认?”
  他咬了咬下唇:“是,不过……”
  话还没说完,刘知府就厉声打断:“这是沈银铃的帕子,你知是不知?!”
  他犹豫了一瞬:“知道是知道,可……”
  “既是知道,事到如今,你还有什么话说!?”
  秦书抱拳拱手,正色道:“大人,此物并非草民所有,定是有人想要陷害草民!”
  “可笑!你说是陷害,那我再问你几个问题。”刘知府不紧不慢地捋了捋胡,冷眸一扫,沉声道,“你可是一个月前来平江府的?”
  秦书点点头:“是。”
  “你所住之处,可在沈银铃家隔壁?”
  “是……”
  “沈银铃窗外留有一串脚印,连她院墙之上也有。而你那双鞋上正沾有她家院里的泥土!”刘知府句句掷地有声,一拍惊堂木,喝道,“你翻了她家的墙进去,是也不是?!”
  “我……”秦书蓦地戛然止声。
  奚画分明瞧见他似有难言之处,眉头紧皱,手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突起。
  他居然没有否认?这么说……秦先生当真翻过银铃的院墙?凶手真是先生了?
  “若说绣帕是有人栽赃于你,本官信得;若说泥土是你不慎沾上,本官也信得;然而你偏偏又如此巧合的,在案发前来到平江,诸多疑点凑在一块儿,那也未免太过巧合了!”
  秦书张了张口,大约想说什么,可良久又无言以对。
  这边公堂之上寂静一片,而围观人群里,忽然却闻得一人嚎啕大哭:
  “就是他!就是这个人面兽心的东西害了我家闺女!”
  奚画偏头一看,说话的竟是银铃她娘,再探探身子去瞧,连银铃她哥哥和小瑞都来了。
  那沈文斌表情悲恸不已,哭得是声泪俱下,捶胸顿足:
  “瞧他一副正经人的模样,举止文雅,不知的还当他是个君子,哪知道背地里竟做这样的事……怪不得时常瞧他偷偷往咱们家瞅,原来……原来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他此话一出,在场众人纷纷唏嘘,直向那秦书背脊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沈文斌!”秦书终是不堪侮辱,扭头喝道,“你莫要欺人太甚!”
  “哼,自己做了见不得人的事,还怪我欺人太甚么?!”
  “我是对不起银铃,可我……可我并不是你说的那样!”猛然间似是意识到什么,他抬头,“是你?原来是你……是你栽赃嫁祸!”
  “大胆秦书!”刘知府当即呵斥,“不得咆哮公堂!”
  秦书高声疾呼:“大人!草民是被他陷害的!”
  “废话!无凭无据,你以为随便嚷嚷,本官就会信你不成!”
  刘知府一声冷哼,将手中的惊堂木拍于桌上,喝道:“堂下听判!罪人秦书,口出狂言,胆大包天,杀我平江数名百姓,判斩邢,收监秋后问斩!”
  “大人!”
  秦书双目圆瞪,不可置信,却还是挣扎道:“草民冤枉啊大人!”
  “来呀。”刘知府被他嚷得头疼,抬手一挥,“带下去带下去。”
  “是!”
  “大人!大人……”
  两个捕快架着他就往后堂而走,秦书声音渐远渐小,终究是听不到了。
  轰动全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采花案就如此尘埃落定。
  站在堂外瞧热闹的平江城百姓垫脚瞧了半天,眼见没了好戏看,便也陆续散了,嘴上倒还不住议论。
  “想不到,秦书这么个文弱书生还干得出这种事。”
  “正所谓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呀,别说上回我还找他借过米呢,幸好他没割我的肝……”
  “那是你运气好啊。”
  “可不是么……”
  奚画微微侧身,正将随人群走时,又有些迟疑地回头望了一眼。
  “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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