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节

  听到他的话,她身体颤了颤。她看着他,只见他面色阴沉,双眼透着愤怒。她知道,他此时已经怒到至极了。
  可自己还能怎么解释?现在被戳穿了,无论怎么说,都是错。可自己又不可能将前世的事告诉给他,就算说了,他也不会信的。
  想到这里,齐玉湮重重将头磕头下去,在地板上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回皇上的话,一切皆是嫔妾的错,嫔妾,无话可说。”
  她额头撞在地板上的声音,“咚”的一声,像是敲在他心上,让他的心猛地一紧,竟然有些心疼。看着她纤细的身影伏在地上,他顿了半晌,然后咬了咬牙,质问道:“你,无话可说?你不为自己辩解吗?”他想要她的一个解释,难道她真无任何解释,还是有什么想要瞒着他。
  “是,嫔妾没有什么可辩解的。”她的声音此时已经慢慢变得平静:“只是,这一切都是嫔妾一人的主意,与任何人无关,请皇上不要迁怒于嫔妾的家人和嫔妾的侍女。”说到这里,她的眼睛一热,眼泪便流了出来,掉落在地上。
  她不想因为自己,让无辜的人被牵连。此时,她别无他法,她只能赌一把,赌李璟对她还有情意。前世,就算他认定了自己与钟毓通.奸,也没有动自己一下。如果这一世,他还是对她有情意的话,他应该不会对自己太绝情。
  “元宵之夜,你骗朕在香粉铺外,傻傻等了你半个时辰,你却偷偷地从后门溜走,这个,你也没有什么说的吗?”李璟说这句时,声音因为愤怒而变得有些颤抖。
  “回皇上,当时嫔妾不知你是皇上,嫔妾待选入宫之人,自然不能与外男有太多接触。当时皇上救了嫔妾,嫔妾也不好拒绝皇上相送的好意,只好偷偷离开。”齐玉湮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嗯,这么说,好像她说得过去。
  李璟轻轻哼了一声,又问道:“那入宫后,你为何要将自己真面目掩盖起来,不示于人前?”
  闻得此言,齐玉湮一噎,这个确实不好圆过去。她怔了半晌,才回答道:“皇上,嫔妾,是因为,生病,才会如,如此的。”
  听了她的回答,李璟沉下脸,冷笑一声:“齐玉湮,你真以为朕是傻子吗?”
  她身子轻轻一颤,立即收了声。
  “齐玉湮,你不怕朕治你一个欺君之罪吗?”李璟厉声说道:“你不怕你齐氏满门被你所累吗?”
  听到这里,她猛然抬起头来,怔怔地望着李璟。想到前世齐家所遭受的灭门之祸,眼泪迅速地积聚到她的眼中,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掉了下来。
  半晌,她才用带着哭音的嗓子说道:“嫔妾求皇上开恩。此事都是嫔妾一人之错,嫔妾家人同是被嫔妾所骗,他们对嫔妾所作之事并不知情。如果皇上要降罪,嫔妾愿自己一人承担。如若皇上心中忿恨难平,嫔妾愿以死谢罪,只求皇上能放过嫔妾的家人。”
  说到这里,齐玉湮早已是泪流满面。话毕,为了表示自己的诚意,她将头不停地磕在地板上,发出一阵阵“咚咚”的声音。
  听着她的头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他的心又是一阵发疼。他两步走上前去,俯下身子,抓住她的手腕,猛地一把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待她站直,他看了看她的额头。还好,只是有些发红,没有磕破。
  他心中微安,面上却仍然是一片阴沉之色:“好!朕不要你的命,也不要你家人的命。朕就想知道,你为何要骗朕?”
  为何要骗他?因为前世的遭遇,让她不敢靠近他。可这个原因,又怎能跟他说呢?
  齐玉湮抬起满是泪痕的脸,望着李璟,半晌才哽咽着说道:“回皇上的话,奴婢身心淡泊,不愿卷入皇宫争宠纷争,只愿意过平淡的生活。奴婢怕自己进宫受宠,会,会惹人嫉恨,惹祸上身,甚至祸及家人。所以……”
  被自己所宠,对她来说,是一种祸事吗?听到这里,李璟心中气极。未等她将话说完,他便冷冷一笑,打断她道:“所以你便假装丑陋,不想让自己的真容为朕所见,原因就是不想受宠?”
  她张了张嘴,看着他满是怒容的脸,却未敢再说出话来。
  李璟紧紧盯着她,嘴紧紧抿着,牙齿咬得咯咯直响。
  一想到她如此大费周章,只是为了不想受自己所宠,他心里便隐隐发痛。他是皇帝,他也有自己的尊严。他冷笑一声,放开她的手腕,将她轻轻往后一推,她便从自己身前退了出去。
  她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抬起头,惊讶地也望着他。在记忆中,他从未如此对待过自己。
  看着她愕然的面庞,他冷着脸,咬牙笑道:“齐玉湮,你也太高看自己了?你凭什么以为自己一定会得宠?”
  听他如此说,齐玉湮面色一白,抿着嘴,呆呆地望着他。
  “你做这么多事,不就是不想受宠吗?”他冷笑:“既然这样,朕也不勉强你,朕如你所愿便是!”
  说完,他冷冷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过身,迈步大步便向屋外走去。
  背影是从未有过的绝决。
  看着他的背影,她的眼泪一下便滚掉下来。她不是不想要他的宠爱,她只是不敢要。她可以不要自己的命,但她不敢用自己家人的生命来赌这一把。
  前一世,你负了我。这一世,就让我负你吧!
  想到这里,她将眼睛轻轻闭上,任由泪水在自己脸上肆虐。
  见李璟离开后,竹韵忙进了屋来,看着无声音哭泣着的齐玉湮,她脸色陡然一变。竹韵上前轻轻推了推她,轻声问道:“贵人,皇上说什么了?”
  齐玉湮慢慢收起眼泪,擦了擦脸,说道:“他,他没说什么?”
  “皇上是不是很生气?”竹韵小心地问道。
  生气?齐玉湮苦笑一声:“他应该是很生气吧。”
  “他没怪罪贵人?”竹韵又问道。
  她默了一下。虽然他很生气,倒真没说过要降罪的话。她摇了摇头,说道;“没有。”
  听到这里,竹韵松了一口气,说道:“贵人这么骗皇上,他都没治你的罪,看来他对贵人还是有几分情意的。”
  他对她,还有情意吗?想到他那绝决的背影,她心里却没有竹韵那么自信。
  李璟走了没多久,梅香便被放回来了,脸上的药膏早已经被洗净。据她所说,李璟并未为难她。齐玉湮见梅香回来,心才完全放了下来。
  这一夜,对齐玉湮来说,注定是个难眠之夜。
  次日一早,竹韵便给齐玉湮带了一个消息。
  昨天李璟从昭纯宫离开之后,便招了梁紫云侍寝,今日一早,便晋封她为贵仪。
  听到这个消息后,齐玉湮的头一时有些发懵。呆了半晌,她才回过神来。
  说不难受,是假的。毕竟她对他,前世的情意并无半分虚假。
  如今,他招梁紫云侍寝,难道这就是他昨日所说的如自己所愿?自己不愿受宠,他便去宠别的女人?
  想到这里,齐玉湮心底一片哀伤。鼻子一酸,眼泪便掉了下来。
  看着齐玉湮伤心的模样,竹韵忙劝道:“贵人,你也别伤心了,只要你跟皇上服个软,皇上一定会消气的。”
  齐玉湮摇了摇头,抬头望着竹韵,浅笑道:“我没事,这样,也挺好的。”
  既然自己不想与他在一起,他为什么不能跟其他的女子在一起呢?他是皇帝,不可能为谁停留的。
  竹韵见齐玉湮态度依然坚决,叹了一口气,也不多说了。
  过了几日,又有消息传了来。
  皇帝又招了嫔妃侍寝,这一次他宠幸的人,是潘莠君。
  齐玉湮听见的时候,气得差点没背过气去。
  她可以忍受李璟宠幸罗巧儿,甚至忍受他宠幸梁紫云,可就万万接受不了他宠幸潘莠君。
  她无法忘记,前世潘莠君设计陷害自己与钟毓有染,害自己被废不说,她的父亲更害了自己全家,连自己视若生命的暄儿也未能幸免。虽然这一世的潘莠君,还未对她做过龌龊之事,但她心里对这个心肠歹毒的女子,仍然充满了深深的恨意。
  可是,现在的她,对潘莠君受宠一事毫无说话的余地。年初所选的四个嫔妃,除了她,其余三人都已经受宠。在众人眼中,她只不过是一个不受皇帝喜爱的冷妃而已。
  看着齐玉湮的面色苍白,身体轻轻颤抖。竹韵知她心中难受,便上前劝道:“贵人,虽然现在皇上的嫔妃中,只有你未能侍寝,但凭皇上对你的情意不会比她们少,只要你主动向皇上示好,皇上一定会……”
  未等竹韵将话说完,齐玉湮便摇了摇头:“竹韵,我上次就说过,这样挺好的。”她转过脸来,看着竹韵,轻笑道:“我不是一直希望自己被皇上冷落吗,现在不是正合我意?”
  “可是,贵人,没有皇上的宠爱,在宫里生活会很难的。”竹韵叹了一口气。
  “还能有多难?”齐玉湮轻轻笑了起来:“更难的事情,我都难历过,现在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前世在那阴森潮冷的冷宫里,她一个人也不是过了大半年?她相信,没有什么日子会比冷宫的日子更让人难捱的。
  “对了,皇上还晋封潘嫔为姬了。”竹韵又说道。
  现在,自家的贵人既没有侍过寝,又没有晋过位份,在这宫中,委实有些尴尬。
  齐玉湮对此似乎不太在意,对着竹韵浅笑道:“她晋位份便晋位份,干我何事?”
  听她这么一说,竹韵呆了呆,没有说话。
  “对了,竹韵。”齐玉湮又说道:“你去找花匠要些花来来,我想在院子里种种花。”
  竹韵问道:“贵人现在还有心思种花呢?”
  “种花与练字一样,都可休心养性。我反正闲来无事,种种花也好。”齐玉湮笑道。
  “是,奴婢晚点便去找花匠。”竹韵只好应道。
  齐玉湮点了点头,说道:“最好要些要开花的。”
  “嗯。”竹韵点头应道。
  宫里都知道齐玉湮病已好,容貌已经如常,她也不好以养病之名再窝在昭纯宫,便也每日去向郑皇后请安。
  郑皇后生性嫉,见齐玉湮病好之后,长得花容月貌,心中甚是不喜。多几日,又见她似乎并不得李璟宠爱,一直未招她侍过寝,也就不怎么理睬她了,把满腹的心思都放在了另三个受过宠的嫔妃身上。
  这样一来,齐玉湮日子也好过多了。每日去坤阳宫应个卯便离开,其余时候就只呆在昭纯宫里,养花弄草,弹琴绣花,日子倒也过得悠然。虽然偶尔听到李璟招其他三人侍寝之时,她心里还是会有些难受,可转念又想,自己如今这样也算求仁得仁了,慢慢也就想开了。
  ☆、第38章 召见
  这日,李璟处理完政事,刚回到乾阳殿,朱源便上前禀报道:“皇上,马平大人一早就过来了,想要求见皇上。”
  李璟眸光一闪,急忙说道:“快传。”
  “是。”朱源行了一礼,便退了下去。
  未几,马平便进了殿来,对着李璟行礼道:“臣马平,参见皇上。”
  “免礼。”李璟抬了抬手,便急忙问道:“朕让你打探的事情如何了?”
  马平低头拱手说道:“关于齐贵人入宫之前的事,臣已经打听清楚了!齐贵人幼年便被齐将军夫妇送回眉阳老家,与幼弟一起陪伴齐老夫人。除了齐家人,并没有听说她在眉阳与其他外男有任何来往。她回京之后,在齐府中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在新年之时与父母兄弟去了淮阳侯府拜年。对了,臣还得知,淮阳侯家的五公子钟毓拜齐将军为师,经常出入齐府。”
  听到这里,李璟眉头轻蹙:“这么说,她唯一可能经常接触的外男,便是钟家五郎钟毓?”
  马平顿了一下,低头回答道:“回皇上,应是如此。臣还打听到今年元宵之夜,齐贵人本来与钟毓及其妹钟巧珍相约同游灯会,不曾想在去的路上,钟巧珍被马车惊吓摔倒受伤,钟毓因送她回府而中途离去,未能与齐贵人同游。后齐贵人独自来的灯会,才遇到皇上的。”
  李璟听到这里,心里一闷。
  心中所有的疑惑,在这一刻,似乎一下都解开了。
  原来无宵之夜她之所以出现在灯会上,是与钟毓相约。难怪她会去月老庙求姻缘,难怪她会偷偷甩掉自己,难怪她会故意扮丑不想与自己亲近。这一切都是因为,在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另一个人。
  她的心里没有他。
  想到这里,他的手在身下紧紧握成拳。
  可自元宵之夜始,她便已经铬进了他的心底。难道自己就要这么放弃吗?他不甘心。
  李璟紧锁双眉,沉吟了半晌,抬眼问道:“钟毓在宫中负责值守哪一片?”
  马平回答道:“钟侍卫负责值守琼芳湖之南一片。”
  “那不是正好在昭纯宫附近?”李璟说道。
  马平点头道:“是,昭纯宫也在琼芳湖之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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