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不回去,不回去,”小溪抱着他脖子,“哥哥不回去。”
  “叫舅舅,”程博衍纠正她,“妈,我……”
  “你跟他说吧,我这就走了,”老妈说,“我看我在这儿他尴尬得不行,都拿洗碗布擦地了……你今天不是休息吗?怎么跑医院去了,李妍病了?”
  “没,小溪摔了一下,胳膊脱臼了,没什么大问题,”程博衍笑笑,“妈你把电话给我朋友吧,我跟他说。”
  “嗯。”老妈应了一声。
  许阿姨把电话递了过来,项西赶紧过去拿过了电话,也顾不上别的,拿了电话就转身躲回了厨房里:“哥,程大夫!救命啊!你怎么不告诉我你妈会来啊!”
  “我不知道她今天会过去,”程博衍在那边笑了笑,“怎么了?”
  “还能怎么!多尴尬啊!”项西缩在冰箱边儿上压低声音,“还有我今天看电视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那个专家那个许主任是你妈!我操你也太……”
  “她一会儿就走了,”程博衍笑了半天,“你没跟她请教一下该怎么注意营养么?”
  “你快得了吧,我现在怎么办啊?要给她倒水吗?要聊点儿什……算了不能聊,我怕给你妈吓着,”项西叹了口气,“哥,我跟她说我是你朋友了,感觉可能已经给你丢人了,早知道我说是你病人了。”
  “没事儿,我说的也是我朋友,”程博衍说,“你晚上自己吃点儿没问题吧?我小外甥不让我回去,非得吃个饭。”
  “没问题没问题,你快别管我了,你……”项西听到客厅的门响了一声,他赶紧探出脑袋去看了一眼,“哎?许主任走了?”
  “许主任觉得你被她吓着了,所以走了,”程博衍笑着说,“那你自己呆会儿吧,出门儿的话放衣服的那个柜子里有套备用钥匙,你拿着吧。”
  “哟,备用钥匙都给我了,”项西啧了一声,许阿姨一走,他顿时轻松了,走回客厅往沙发上一倒,四仰八叉地躺着,“不怕我拿了钥匙自己去配一套,以后回来偷你?”
  “不怕,你搬走了我会马上换锁。”程博衍回答得很干脆。
  “靠……”项西笑了半天,突然看到鞋柜上还放着个小包,“哎许主任的包没拿啊?”
  没等项西再说一句我给送出去吧,门突然又被打开了,项西四仰八叉摊在沙发上的架式都还没来得及收,许阿姨走了进来。
  项西觉得自己今天是彻底丢人丢到家了,他都想说许阿姨你是不是故意的啊!
  “阿姨拿包啊?”项西从沙发上弹起来站到了客厅中间。
  “嗯,”许阿姨看了他一眼,“你坐着吧。”
  “我站会儿,站会儿,”项西说,一手叉腰扭了扭,“我抻抻腰……”
  项西能听到电话那头程博衍的笑声,他咬牙保持着礼貌的微笑,目送许阿姨关门之后才冲电话吼了一声:“笑什么啊!信不信我一会儿把你家搬空了。”
  “你看着搬吧,”程博衍说,“你那坠子还在我这儿呢,知道值多少钱么?”
  “……你去吃饭吧,我自己玩会儿,你那电脑里什么也没有,”项西坐到电脑前,“你平时都拿这电脑干嘛啊?”
  “你想玩游戏自己下了装上就行,”程博衍倒是马上就听出他的意思了,“要不你看电影也行,桌面上不是有个文件夹写着电影呢么。”
  “哦,有恐怖片儿吗?”项西看了看,拿鼠标点开了电影的文件夹,里面电影不少,他一路往下看着。
  “有,自己找吧,”程博衍说,“不跟你说了,我还……”
  “这个‘提神醒脑小片片’……里面是什么?”项西问。
  第19章
  “什么?”程博衍愣了愣,这文件夹他倒是没藏着,一个人住,平时也没谁会开他电脑来看,不过文件夹在最下边儿,项西就这几下就翻到了还是让他有些意外。
  果然是文盲,估计那些电影名字他都没细看,因为字儿都认不全……
  “提神醒脑……我没念错吧?”项西说,“应该不会错,赵家窑路口有个卖凉茶的,有个壶下边儿就写着提神醒脑……”
  “没念错,”程博衍笑笑,“你先看别的吧,这里边儿的你看不明白。”
  “你要说我认字儿认不明白我承认,看电影有什么看不明白的啊……还起个这么可爱的名字……小片片……是动画片儿么?”项西说着,听声音像是已经点开了文件夹,沉默了两秒之后,他啧了一声,“都什么玩意儿啊,全是英文和日本字儿,什么……束……博?”
  “说了你看不懂,”程博衍一手抱着小溪一手拿着电话感觉挺费劲的,也懒得再管项西到底会不会看,“你先看别的电影吧,都挺好看的,我挂了。”
  “哦。”项西应了一声。
  程博衍挂了电话,正要把手机收起来,小溪伸手抓住了他的手机:“手机机。”
  “手机,”程博衍把手机让她拿着了,“不是手机机。”
  “机机。”小溪说。
  “机机,就是机机,”表姐李妍笑着过来摸摸小溪的脑袋,“哥哥的机机。”
  “……你这妈当得真好。”程博衍无奈地叹了口气,“不说别老教她说儿语么,以后还得学着好好说话。”
  “好玩,”李妍拍拍手,“小溪自己走好不好?别老让舅舅抱了。”
  “自己走。”小溪抱着手机点点头。
  “小溪真能干,”程博衍把她放到地上,看着李妍从她外套领子里掏出了一根绳子,他马上把绳子拿过来了,“我牵会儿,我还没牵过呢。”
  这个牵引背带是程博衍买的,当时就是为了好玩,不过李妍说还挺好用的,一开始学步用,后来上街也牵着,不怕走丢。
  程博衍就觉得跟牵条小狗似的很有意思,他扯着绳子:“小溪,舅舅不认识路了,你带舅舅去吃饭好不好?”
  “好。”小溪回过头看了他一眼,然后慢慢在前面领着他走。
  “哎,”李妍用胳膊碰了碰他,“你家有人?”
  “有啊,有个朋友,”程博衍笑笑,“晚上他自己吃,你别担心,不影响咱俩吃饭。”
  “我才不担心,我是八卦啊,”李妍啧了一声,“什么朋友啊?”
  “一个病人,家里有事没地儿去,就上我那儿暂时凑合两天。”程博衍简单地解释了一下。
  “我以为是……不过还是挺可疑的,一个病人……”李妍笑了起来,不过她的优点就是不像老婶儿似的那么爱瞎打听,笑了一会儿她就转移了重点,“有个外人住你那儿,你不得难受死啊,消毒液够用吗?姐给你批发两箱送过去?”
  没等程博衍说话,她又一拍手:“不对,你还不是最难受的,住你那儿的人才难受呢,哎哟不能想像得有多难受……”
  “你还吃不吃饭了。”程博衍停下脚步。
  “吃,吃吃吃,”李妍拍拍他肩膀,弯腰抱起了小溪,直接就往前跑,一边跑一边说,“快,咱得跑过去,要不舅舅不请咱们吃饭了……”
  一顿饭没吃太长时间,小溪坐不住,吃饱了就说要回家找跳跳,跳跳是她家的小狗,流浪狗,李妍捡回去的,一开始丑得跟老鼠似的看上去特别惨,现在养了一年,还是丑,但已经嚣张得是家里第四个人了。
  “哥哥去看跳跳。”小溪拉着程博衍的手。
  “叫舅舅。”程博衍说。
  “舅舅去看跳跳。”小溪改了口。
  “不看,跳跳太丑了。”程博衍说。
  “舅舅才丑。”小溪马上说。
  程博衍笑了起来:“真的?舅舅丑吗?舅舅明明很帅。”
  小溪仰着脸很认真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舅舅帅。”
  “对,舅舅帅,”程博衍冲他竖了竖拇指,“跳跳丑。”
  “妈妈——”小溪愣了愣,回头抱住了李妍的腿,带着委屈的哭腔喊了一声。
  “跳跳不丑,跳跳最可爱了,你舅舅最丑,舅舅最神经,非跟狗比,”李妍抱起小溪,踢了程博衍一脚,把车钥匙扔给他,“你赶紧滚蛋,去把我车开过来,在你们医院停车场。”
  吃饭的地儿离医院很近,程博衍去把李妍的车开了过来,李妍把小溪在坐椅上捆好了,回头在他胸口上拍了拍:“我回了,你记着有什么新情况了要告诉我,都三十的人了……”
  “晚安,”程博衍笑着给她拉开车门把她推上了车,又冲小溪挥挥手,“小溪晚安。”
  “哥哥晚安,”小溪靠在坐椅里也挥挥手,“舅舅晚安。”
  吃饭没用多长时间,程博衍回到家的时候刚过九点,他在楼下抬头看了看自己窗口,只有客厅亮着灯。
  他走进电梯,不知道项西最后有没有看那些片子,希望没看。
  他的性向在亲戚和关系好的朋友里不是秘密,他自己也从来不刻意回避,不过之前那个谭小康让项西对这事儿很反感,他并没打算让项西知道,而且他和项西之间以后也不会有太多交集,没必要让他知道。
  但以项西的性格,肯定是看了。
  程博衍掏出钥匙打开了房门,接着愣了愣。
  客厅里电视开着,电脑也开着,桌上放着两个饭盒,一个粘着饭粒儿的空了,另一个还有剩菜在里面,饭盒旁边还有掉落的一根青椒和四滴菜汤。
  项西躺在沙发上已经睡着了,脚居然穿着拖鞋就那么搭在沙发靠背上。
  这么高难度的劈叉睡姿难为他还能睡得有人开门关门都没醒。
  程博衍换了鞋,过去从他身侧扯出一个靠垫,对着他的脸砸了一下:“起来!”
  “哎!”项西眼睛都没睁开就弹了起来,腿一甩,脚上的拖鞋直接往程博衍身上甩了过来,程博衍没防备,鞋差点儿砸到他脸。
  “哥你回来了啊?”项西看到是他,抬手抹了抹自己嘴角,又回手在沙发扶手上摸了摸,小声说,“没流口水吧……”
  “睡觉不会把鞋脱一下么?”程博衍看着他的动作,简直无语,回到鞋柜旁边挤了点儿消毒液搓着手,进屋去换衣服了。
  “我就沙发上躺一会儿,又没上床,脱什么鞋啊,”项西把拖鞋踢过来穿上了,“再说了,你看看你这拖鞋的鞋底儿,比我脸还干净呢,让我舔一下都没问题,怕什么啊。”
  “那你舔,”程博衍换了衣服走出来,指着鞋,“舔一个我开开眼。”
  “不舔,”项西说,“白看戏啊,不舔。”
  “把你那些玩意儿收拾一下,”程博衍皱着眉过去把客厅的窗户打开了,“一屋子油味儿。”
  “哦,”项西过去把饭盒收拾了,扔到了厨房的垃圾桶里,又拿了块抹布出来擦了擦桌子,“你们小区里那个快餐店还不错,青椒腊肉挺好吃的。”
  “那个是洗碗布,”程博衍看着他手上的抹布,想想又一挥手,“算了一会儿换掉,这个你都用来擦地了吧?”
  “擦地?擦了么?”项西甩了甩抹布,“我怎么不记得。”
  程博衍没说话,看了他一眼,转身进了厨房。
  项西跟着走了进去,看到程博衍从抽屉里拿了三块新的抹布出来,换掉了原来的那三块。
  “我靠,真浪费,那几条还是新的呢。”他忍不住说了一句。
  程博衍还是没说话,又回到客厅电脑旁边,拿了支记号笔和一个便利贴的小本子进了厨房。
  他撕了三张贴纸贴在了三块抹布上方的墙上,又用笔在第一张上面写了个“碗”字,然后转头看着项西:“认识这个字吗?”
  “碗。”项西说。
  “嗯,”他点点头,又在第二张上写了个“案”字,“这个呢?”
  “……这个是……是……”项西抓抓头,有些拿不准。
  程博衍把这张贴纸扯掉了,重新贴了一张,写了个“板”字:“这个认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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