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林安一开口,霍城顺势打破沉默。
  他站起身,去厨房找了个干净的水杯给林安倒了一杯矿泉水递过去,再次坐在林安身边,坐得更近了一点,不仔细看又看不出来。
  他记得上次林安在超市拿的水不多。
  “谢谢。”林安接过水杯喝了两口,整个人逐渐放松了下来。
  合作这种事,合则聚,不合则散,其实也没什不好开口的。
  这么一想,林安态度更加轻松了,握着水杯对霍城一笑,说:“就是想问问你,打不打算跟军队一块离开?”
  霍城顿了一下,不答反问道:“你也没离开,不想去首京?”
  “是也不是,”林安想了想,组织一下语言说:“我明天想跟着军队后面走,不过不去首京。”
  他喝了两口水,说:“直说吧,咱们好歹合作过,我觉得你这个人不错,就想临走前过来问一句,你有没有什么打算?”
  他觉得我不错......
  后面的话霍城直接没听清,勾了勾嘴角站起身,表情状似自然地拿过林安手里空掉的水杯,“你先坐,我再给你倒一杯。”
  “哦,好。”林安松开手,一时间也闹不准霍城是什么想法。
  从对方手里接过重新注满矿泉水的被子,低头嘬了两口,林安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他其实不渴,不过从前挨渴挨饿次数多了,就落下了看见食物就想收集,看见水就想喝的毛病,估计这辈子是改不了。
  身边的男人又坐下了,位置不知不觉再次挪了一点,不过林安光顾着低头喝水,没注意到。
  “我是想问你......有没有和我结伴一起离开的意愿。”林安又没控制住自己,喝了口水,说道:“我觉得吧,两个人走,路上多少能有个照应,就是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
  霍城怎么想的?
  林安说完之后,他想也没想就说:“好,我们一起走。”
  眼神盯着又被喝掉半杯的水杯,心里想着——他果然是渴了,要不要再给他倒一杯?
  “你要是不想和人搭伴也没关系,全凭自己心意......等等,你答应了?你真答应了,不再考虑考虑?”林安说了一半突然顿住,惊奇的瞪大眼睛,连水都不喝了。
  他实在没想到霍城能这么爽快答应,一时间倒有些心里没底:“你不问问我要去哪儿?我可是不打算跟着军队去首京。”
  目前大家伙心里最好的去处莫过于首京基地了吧。
  霍城心中划过一丝笑意,顺势问道:“你要去哪儿?”
  我不说你就不打算问是吗?!
  林安:“......肇市。”
  霍城这回是真笑了,嘴角罕见地翘起来,说:“我和你一起。”他原本还想着,即便不同路,也先将青年送到目的地再去肇市的。
  一句我和你一起,话里话外透着点歧义,林安身为万年小直男,却一点都没听出来,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霍城答应了自己的提议。
  “你真决定好了,就没有什么要问的?”林安有些发愣,他以为对方会问自己为什么去肇市,或者干脆趁机提条件。
  毕竟是他先找上门的,姿态总要低一些。
  却无论如何都没想到霍城一句废话没多说,直接点头同意了。
  “有,我们什么时候走。”霍城顺着林安的意思问了一句,顺手拿过他手中的杯子,说:“还渴吗?”
  “咳,不.....不渴了,谢谢。”林安有些尴尬地摇摇手,他又不是大水缸。
  霍城却还是起身将杯子倒满,随手放在茶几上,“留着晚上渴了再喝。”
  林安只当他是想留着晚上自己喝,思路没多在和水这件事上打转。
  “咳,所以......你同意明天和我一起离开了?”林安再次重复了一遍:“我是说暂时组队,在一辆车上,一起去肇市。”
  霍城见他始终似信非信的,只好点头解释道:“是这样,我原本也要走,去肇市。”
  这么巧.......霍城都这么说了,林安还能说什么,只能暗叹一声真巧。
  林安心里不是有一瞬间没怀疑过这种巧合,可仔细想想,他有什么值得霍城去撒谎顺路的?这件事想来想去都是自己占便宜。大约真的是凑巧,首京人多,地方大,又向来鱼龙混杂,各个势力林立,他不愿意去,人家霍城未必看不出那不是个好去处。
  林安想罢,抛去心中那一点疑虑,笑道:“好,一起走,那就提前祝我们我们合作愉快。”
  既然确定了合作的关系,他对霍城的态度就明显近亲了不少,两人间的气氛越发显得放松。
  “合作愉快,”霍城眼神放松,嘴角带出了些笑意,说:“今晚你收拾好东西,不如就住过来吧。”神色坦然,语气正常,仿佛他提这么一嘴,真是为了两人方便。
  林安不疑有他,点头就应了,他原本也想着让霍城住到自己那儿去,明天早上出发才方便。既然对方先提了,那他就干脆自己住过来。
  林安笑说:“行,我现在回去收拾,晚点再过来。”
  霍城也笑:“不急,慢慢收拾。”我给你开门。
  “行了,你不用送,我收拾好东西等会儿就过来。”
  林安笑着站起身往外走,霍城也站起来,依着林安的话并没有送,却从头到尾用目光目送着青年开门离去。
  ☆、第27章 高烧
  林安离开霍城家,转身刚想开自己门,余光一瞥就看见楼道门口的铁栅栏门没锁,开着一个不大不小的缝。
  钱军他们跟着军队都一走,连门都不管锁了!
  他狐疑地皱皱眉,快步走过去低头一看,就见地上有一条长长的湿痕,淡红色掺着些黄白浑浊的粘性液体,蜿蜒在水泥地上并不十分清晰。
  林安立刻锁了楼道的门,蹲下身鼻翼轻动嗅了嗅,一股淡淡的腐臭味立刻传到鼻端。
  是丧尸的味道!
  林安的眉头立刻皱得更紧了,这种味道比一级丧尸要淡,其中还掺杂了些血腥气,是二级丧尸!
  他立刻抬头,顺着湿痕盯着向上的楼梯看了好一会,许是隔得有些远,并没有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这样一来又有点不像了,二级丧尸关节灵活,爪牙锋利,骨骼又无比坚硬,向来是比一级丧尸要活跃的,也更容易饥饿。
  进了楼道,不可能一点动静都没有,更不可能放着他和霍城两个活生生的人不吃,反而跑去楼上——据他所知,楼上剩下的几家要么跟着军队走,要么自己开车离开,晚饭过后就没人了!
  只要不过来找麻烦,管它是什么玩意!
  林安松了松眉头站起来回了家,他和霍城明天就走了,管那么多干什么。
  回到家,林安绕着自家房子转了两圈,拿着背包简单收拾了点随身用品。
  有用的东西他早就收到了空间里,将姨奶留下的一些小物件归拢归拢,打成了个包收进空间,除了大件家具电器,这间老屋差不多就空了。
  平时不觉得,一旦真的要离开,林安心里未免惆怅,住了小半辈子的地方,就这么再也回不来了。
  他也突然有些理解为啥出嫁的姑娘临出门前都要哭上一场,即便嫁的再近,每天都能看到爸妈,婚前从孩童住到长成大姑娘的房间,也永远不可能每天再去睡了。
  虽然这个比喻有点没出息,不过临出门前,林安一个男人家家竟也跟出嫁的大姑娘似的红了眼眶,吸吸鼻子,头也不回地关上门出去了。
  这是他从小到大的家。
  霍城自打林安离开,就坐在客厅里没动过身。人一走,他私底下表情就活跃起来了,勾起的嘴角放也放不下,握着人家喝过的水杯,自己也凑过去喝了一口。
  抿抿嘴,挺甜。
  隔壁响起关门的声音,男人噌地一下从沙发上站起身,脚下无声走到客厅玄关处等着,等外面敲门声响起第三下的时候,立刻把门开了。
  门外青年身后背着一个大背包,手里又提着一个手提袋,表情无辜地睁着大眼睛站在那,像小松鼠搬家一样。
  霍先生立刻被自己的脑补愉悦了,侧身让了让:“进来。”
  “谢谢啊。”林安笑着说。
  不谢,你能过来我很高兴。霍城在心里摇摇头,眼神柔和,引着林安进了次卧。
  “你先睡这间,不早了,卫生间桶里有水,去洗洗脸。”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晚霍城的态度好像更温和一些,话也明显多了。
  刚刚达成合作的同伴能对自己态度良好是好事,林安从背包里翻出洗漱用品,笑着对霍城说:
  “那我先去洗脸。”
  因为曾经是矿工家属楼,鲤鱼塘小区建筑格局全部一样,都是两室一厅一卫,林安拿着毛巾熟门熟路进了卫生间,惊奇的发现洗脸池下面的红色水桶里还真有满满一桶清水。
  马桶也冲的干干净净,不像林安想象的寻常幸存者那样停了水就不冲厕所,凑合着关着卫生间的门,每次上厕所都得捏着鼻子。
  他本来都做好捏鼻子的准备了。
  高高兴兴地洗了脸,刷好牙,林安搭着毛巾刚出卫生间,正巧碰见霍城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着一杯热好的牛奶。
  “给。”
  牛奶杯被递到手边,林安惊讶的瞪大眼睛,接在手里不好意思道:“给我的?谢,谢谢。”
  “不谢。”霍城递过牛奶,顺势抬手想摸摸林安的头,在对方奇怪眼神的注视下手掌顿了顿,落在了林安的肩膀上,“喝了早点睡。”
  说完,便有些不自在的握着那只手掌,转身回了卧室。
  “嗯,谢谢你。”林安握着温热的牛奶杯,目送男人进屋,脸上忍不住露出了个笑脸。
  找霍城真是找对人了。
  他实在没想过对方这么好,现在物资这么匮乏,不但不计较让他用水,还给他热了一杯牛奶,水,牛奶,燃料可都是稀罕东西。
  霍城人真好,大方!
  牛奶果然有安眠的作用,将空杯子放在床头,咂咂嘴里的甜味,林安很快进入梦乡。
  然而到了午夜,许是身处陌生环境,床上的人开始反反复复辗转,眉头紧皱,大汗淋漓,睡得格外不安稳。
  林安在睡梦中只觉得浑身发热,周身像是被放在火炉上烤一样,身上烀着的棉被湿哒哒黏在皮肤上,蹬了几次都没蹬掉,想醒又醒不过来,难受极了。
  一夜间,他不知做了几个梦,梦到的都是从前不愉快的事。
  有小时候在学校门口看见亲爹接另一个儿子放学的场景,父子俩亲亲热热,而他却是局外人,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有姨奶死的时候,葬礼上惨淡的黑白照片,五颜六色的花圈立在那里,显得格外怪异,周围人窃窃私语,多半在谈论老人家一辈子的积蓄都要便宜他这个不是正经亲孙的人......熏呛的烧纸味在半空中盘旋,惹得他咳嗽连连......
  扭曲的梦境中,还有林富贵那一脸老实相,鼓出的眼睛中一闪而过的贪婪,搓着手惦念房子的模样,让林安无比厌恶,不由怒从心中起,怨恨交加在梦中骂出来:
  “滚,老王八蛋......你不是我爸......滚,你们都滚......”断断续续的呓语,不知带了多少压抑着的难过。
  平日里冷静到冷漠自私的青年,在梦中没了往日的强硬,不过就是从记事起就被亲人伤害过的孩子。
  林安确实还小呢,才二十多岁的年纪,说梦话的表情又苦又硬,让人看着心疼。
  不是受过苦,谁愿意活得像个刺猬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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