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2) 心结

  「那个，凝析啊……」
  「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你该不会还要替他求情?」顿了一下，我随即冷笑道:「不用想了，不可能。」
  眼前的陈丹梅，早已不復以往，细微的皱纹、黯淡的皮肤，似乎在诉说这都是岁月带给她的痕跡。没有道貌岸然的容貌，有的只是歷经社会后的黯然。
  喔，还有家暴留下的种种伤痕。
  在我来之前，陈丹梅的伤好像有被稍微的包扎过。至少，原先遗留在她皮肤上的玻璃残渣已经被处理掉，比较深的伤痕也被缠上了绷带。
  「我不是这意思，只是想问问你伤口，你……」陈丹梅似乎还想说什么，兴许是我脸色不太好，所以说到一半便戛然而止。
  见此，我忽而哧笑。「都已经被打成这样，能好到哪?」
  听闻，陈丹梅面色闪过一丝尷尬，最后低头不语。
  看着她一如既往的胆怯，我有些沉不住气。
  「所以你想说什么?要解释什么?」我咬牙。「还是你现在在想什么招式，才能骗过我使我心软?好让我能撤销告诉，继续和那狗男人双宿双飞!」
  陈丹梅随即抬头，眼底的慌张一览无遗，眼眶打转的泪水已然顺着脸庞流下。
  不给她说话的机会，我继续道:「哈，你真的很让我傻眼。难道你这么缺男人?」
  「不是的!」
  「不然?」我大声质问。「每次都是如此，即便被打得伤痕累累，即便被人践踏尊严，即便被骂的一无是处，你都还是选择无条件原谅。我真的不懂!」
  明明，我才是她的女儿啊……
  心中的酸处无限蔓延，我揉了揉湿热的眼眶，看着她。
  「我不是你的女儿吗?还是……」我哽噎。「那群男人比我还重要?」
  「不是的!」陈丹梅起身抱住了我，「不是这样的，凝析。」
  此时此刻，我像个无助的孩子般，在母亲的怀中，潸然泪下。
  是我做无数个梦，时隔多年后的，念想。
  「妈妈我，不是不爱你。但妈妈我，实在没有经歷扶养你。」她用她那长满薄茧的双手抹掉我泪水，「自从你爸走后，我已经失去一个依靠了，所以我不能再失去你。可妈妈高中还没读完就輟学了啊，只能做一些粗工赚钱养你，但随着你越来越大，我那微薄的薪资，逐渐养不起你啊……」
  「所以，你才嫁给那群猪狗不如的死男人?为了能供我上学?」我不可置信，「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我现在有能力了，可以帮忙啊。」
  「傻孩子，现实不像你所想的这么简单。」语毕，她再度抱紧我，
  「为了你的未来，做这点牺牲真的没什么啊……」
  女人炽热的怀抱彷彿在一遍遍告诉我这不是梦，久违的织品香围绕在鼻尖，是打从懂事后不敢奢望的存在。
  那一瞬，我想起了之前的过往。
  那时是父亲去世后的第五年，村里的阿姨给陈丹梅安排了场相亲。
  当时相亲男子的脸，因为我年纪尚小，记忆模糊有些忘记，只知道对方是从商，而且特别讨厌我。
  还记得他趁陈丹梅去洗手间时，说了一些嫌弃我的话语。
  「听着，以后你妈嫁给我后，我会把你送去寄养家庭，因为你会严重影响我们的发展。」
  当时什么都还处在无知的我，听着他的话似非似懂，还懵懂的点头。而只是去洗手间洗手的陈丹梅却不偏不倚的听到。因次，这次的相亲是以双方吵架，媒人劝架失败告终。
  还记得他们在吵架时，我对陈丹梅的一句话印象深刻。
  「不论我现在是什么状态，会不会受伤，我都不会拋弃我的宝贝女儿，儘管对象在高，我也只会选择能包容我女儿的人。」
  回到现在，母亲对我的爱，其实无所不在，只是仇恨埋没了这些难以察觉的爱罢了。
  可，这不是我想要的啊……
  「所以，为了生活，我们还要继续隐忍是吗?」
  ……
  陈丹梅忽然沉默，久到我以为是默认时，她缓缓地摇了摇头，接着开口。
  「以前，我只想着给你美好的未来，没顾及到你的心情。可直到今日，我才知道你是这么想的，才知道原来你的心早就被我伤的残破不堪，这不是我的本意……」
  我怔愣。
  她搭住我的肩，露出慈善的笑容，「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