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但他还有个疑问,若红玉真是他所想的那样,那么,医毒在何处?
  作为医毒,他定然不会允许红玉这样的存在离开自己的身边。东方宇开始疑惑,红玉的真实身份究竟是谁?她又与医毒是个什么关系?
  他揉了揉眉心,觉得这些红玉极力隐藏的真相,只有见到医毒后,才能大白。
  晚间,红玉陪着长安喂麻雀时,苑外忽然来了几个神色匆忙的人。
  福伯尴尬的说:“清婉小姐危在旦夕,来接清婉小姐的夏大夫如今震怒,此番正在贤客居守着清婉小姐呢。”
  夏清婉?危在旦夕!长安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前一刻见到夏清婉时,她明明还是活蹦乱跳的!如今,这又是在闹什么?
  红玉也打心底里觉得这又是夏清婉的把戏。
  可福伯紧张的样子还是让长安与红玉心下疑惑。
  福伯见长安迟迟不动身去贤客居,急切道:“贤客居的人说下午夏小姐只和您见过面。如今夏小姐高烧不退,东方大夫说,像是人为。”说到这里的时候,福伯脸色十分不好。
  长安的脸色此刻也好不到哪里去!这么说,他的舅父是怀疑到他头上了。
  长安恼怒的走上前去,干脆道:“我去和他们对质,到时候看看是栽赃还是闹鬼!”
  红玉跟长安到达贤客居的时候,见到外殿里男男女女坐了满满一大屋子。
  许长安快步走到母亲身边,低声询问了几句。
  这才知道,自他离开后不久,夏清婉开始发热,也没多大功夫,至晚间舅父来接时,夏清婉已然神志不清。
  许长安扫视了一下外殿众人,最终目光停留在自己舅母身上。夏安氏此时的眼神像是要吃了长安,长安假装自己没看见。他转脸坐下,他没做过的事情,他不会承认。
  可夏安氏不是这么想的,她觉得,长安现在就是做贼心虚。仗着自己离许长安近,夏安氏抬高声音鄙夷道:“你对婉儿的那些龌龊心思,我心里和明镜似的!”
  长安的母亲安雨兮听到这句,有些尴尬。长安与清婉的事情,她其实也知道些。初初听闻清婉要嫁上齐周家时,她还有些遗憾。但她没想到,安儿会……
  长安仍旧没有表情,他坐到上座上,静心等待东方宇从内室出来,他要用真相给自己证明。
  说来也很好笑,这夏安氏也是个被蒙在鼓里的主。早前,清婉曾哭哭啼啼的让她做主,说是许长安一直追求她。夏安氏当时碍着两家的亲戚面子,便让女儿防着点,没有当面拒绝。她哪里知道,根本不是许长安死缠烂打,是她自己那冰清玉洁的女儿处处勾|引。
  夏安氏现在只当是长安不满清婉外嫁上齐周家一事惹恼了许长安。这个混小子便用虎狼之药害了女儿。
  东方宇在内室待了好久,才出来和众人讲明夏清婉如今的状况。站在东方宇身边的夏大夫,面色阴沉,直接冲上来揍了长安一拳!
  夏大夫膝下只有夏清婉一个女儿,他如珠如宝养到这么大,怎么能被许长安这样的渣滓害成这样!
  许长安嘴角有些淤青,他冷冷的看着面前的人,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嘴上虽然不说,但心底却真的认为夏清婉就是许长安害的。
  夏清婉好歹是个贵女,这府中上下除了许长安,谁也没胆子给她下绊子。
  许长安见惯了这种情况,他扯了扯嘴角,神态自若的坐到椅子上。他没反驳,也没求饶。这种情况下,他说一千道一万也不会有人相信了。
  东方宇无奈的看了一眼许长安,说实话,夏清婉的这次大病来的确实玄乎,看脉象像是有人故意使用了夏目、冬灵、和月狼散三种要混合起来,给夏清婉吃了。但问题就在,这三种药除了掌药房,就只有长安的佑康苑里最多。
  掌药房的药,没有他东方宇的首肯外苑的人是很难拿的。除非是药房的人监守自盗。但掌药房的人与夏清婉大多都不大熟络,没必要害她性命。
  难不成真是许长安?
  不会是长安。东方宇否定了自己的看法,长安虽然任性了些,但心地是好的。打家劫舍,胖揍恶霸他会,害人性命,还是害这么个弱女子的,不会。
  可所有人都等着东方宇解释夏清婉病重的原因呢。骑虎难下。
  东方宇无奈,只好说出实情,但他也声明,这其中难免有误会,这件事的真相还有待寻找。
  听完东方宇的话,别说长安,就是红玉都吃了一大惊。这三味药,单用无害,可合起来,相生相克,完全能使人性命堪忧。
  这个时候,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长安的身上。可长安却像是在状况外,他一点也没害怕。只是在看见连自己的亲生母亲都和那些人一样怀疑自己时,他错愕了一下。
  他忽然弯了弯嘴角,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向那些怀疑他的人,他的声音不高,却异常刺耳。
  他说:“无论你们是想杀了我,烹了我,还是怎么样?我许长安一概不会奉陪。”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被文里的看客们弄醉了。你们呢?
  ☆、淑女的真面目
  (六)
  长安的话使得夏大夫更为光火。周围的那些长辈们,也纷纷摇头,叫嚣着必须得严厉惩罚许长安。
  红玉从未见过这样大的场面,她一方面觉得耳边人声嘈杂,另一方面也很不明白,这些个人没搞清楚状况,瞎凑什么热闹!
  她趁着大家愤怒的当口,悄悄的推了推长安,小声建议:“世子,我看他们现在有些不正常,到时候要是他们冲上来,你就先跑,我帮你挡着。”
  红玉想的很天真,她知道长安根本没害那个夏清婉,因此,长安并没必要受这些人的伤害。对这种事情,红玉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经验的。
  因为她少时,曾经见过平林山山民打架。那弱势的山民媳妇儿就是用这一招来救自己的夫君的。红玉更为天真的以为,这些达官贵人也能被她拦住。
  只是红玉忘了一件十分重要的事情。她现在已经扮成了男子。何况,这里不是山区,是卫城,这些人也许根本就没有不打女子的观念。
  那些愤怒的人里头,怨气最大的就要数夏清婉的父母亲了。他们不依不饶,一定要将军夫人安雨兮重重的惩罚许长安。而这时,许长安又刚巧被红玉的建议逗笑了。他看了一眼红玉,居然发现这个小侍从不是在开玩笑,这个小药童居然是一本正经的在建议。
  长安的这一笑,直接被夏家夫妇认作是轻蔑,是对他们女儿的极大不尊重。
  安雨兮无奈,只能叫来外面的侍从把长安拉了出去。
  外头残月晦暗,凉风习习。
  许长安挣不开束缚,只能被绑到一个长凳上。他的对面站着数十个冷眼的长辈,他们同夏家夫妇站在一起,要亲眼看着许长安被那有倒刺的木棍痛打。安雨兮掩面立在一旁,她看着自己的儿子,心里满是悲戚。
  实施刑罚的大汉,看了眼激动的人群,抡起木棍就往下打。
  红玉与东方宇在一边急的不行。
  由于她人小地位低,在长安被拉出去的时候她被这些人挤到了外围。从人缝中看不见许长安被打的全貌,更为奇怪的是,她也没听到许长安的呼痛声音。她的周遭除了实施刑罚的大汉的喝声,就只有一下重似一下的木棍接触皮肤的闷响和拔出皮肤的撕扯声。
  红玉急的直跺脚,她拼命往前挤。却忽然灵光一闪。
  她忽然记起苏弘光的脸来,也许是因为长安太过招摇,所以贤客居的人并没有注意到,夏清婉生病之前,见过的人不止是许长安。
  而且,苏弘光药理精通,知道把三种药混合起来也不为奇。红玉没离开掌药房的时候,她记得,苏弘光是在天字药房做事,而夏目丸正是由天字药房掌管。凭着他的本事,要偷拿掌药房的药,也是行的通的。
  这两天,苏弘光也和夏清婉走的很近!
  这些线索一个个串联起来以后,红玉顿时豁然开朗。她不能再忍受长安无辜受罪了,她费了好大的力气冲到了人群前端,她喊道:“我知道是谁害的安世子!你们停手!”
  所有人只当她在胡说八道,并不理睬她。她望了一眼许长安,长安已经血肉模糊,可他仍旧咬着嘴唇,一声不吭。红玉想也没想,冲过去想制止大汉。却因力气太小被反冲到长安身上,紧接着,红玉便结结实实的吃了大汉一棍子。
  倒刺被拔走的一瞬间,红玉哇得一声大叫起来。
  红玉冲着东方宇的方向大声叫到:“害人的是天字药房的苏弘光!他与夏清婉曾有肌肤之亲,我亲眼看见的!”
  夏家夫妇脸上一白,嚷嚷开来:“胡说八道!给我继续打,将军府的家规不是说,伤人性命者,杖责五十么!快打!”
  东方宇这时从将军夫人那儿跑到了长安身边,他让大汉住手,同时对着那群看客道:“今日之事,不能这么轻易含混!红玉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你们随我去找那苏弘光一问便知。”说完这句,东方宇又朝夏家夫妇拱手一笑:“两位尊者,宅心仁厚,通情达理,应当不是草菅人命的人!”
  安雨兮这时也匆忙走向夏家夫妇,忍着对长安的心疼,补充说道:“安儿虽闹,却不至于害人性命,这掌药房也近,我们一同去看看也好。若真是安儿的错,我绝不留情。若不是,也请二位,赔礼道歉,一样都不能少!”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即使百般不愿,夏家夫妇还是随着东方宇去了掌药房。红玉从袖子里拿出几瓶药粉,让那些下人把长安送回佑康苑之后给他涂抹。
  然后,红玉便拖着自己那鲜血淋淋的身体去了掌药房。
  她到的时候,东方宇已经逼问过苏弘光了。彼时,苏弘光就是不承认,就算东方宇把那些从他房间里搜罗出来的药,摆在苏弘光面前时,苏弘光也不承认。
  这时众人都急了,他们甚至认为这个药童就是个替死鬼。红玉强撑着身体,走到苏弘光面前,把自己当初看到的,苏弘光与夏清婉所做的事情一五一十全说了。而且,红玉还强调,在长安去贤客居之前,苏弘光就已经在那儿了!
  安雨兮很快找来贤客居的下人,经过指认,他们说苏弘光确实去了贤客居。当时以为是掌药房派来看清婉小姐风寒的,就没在意,现在想来,苏弘光当时在小姐房里呆了许久。
  一时间,众人倒吸一口凉气。若红玉与这些下人所言非虚。那么,夏大夫之女,夏清婉实则是个浪荡的女子!
  夏安氏气得直发抖,她不能容许别人这么侮辱自己的女儿!她尖叫着否认。
  但苏弘光却忽然开口了。
  他先是嘿嘿直笑,继而脸上出现了极为凶狠的表情。他瞪着夏安氏,从怀里拿出一个藕粉色的鸳鸯肚兜。他把那肚兜扔到了地上,啐道:“这样好的肚兜,便是你女儿身上的!若我与她毫无私情,那这作何解释!”
  安雨兮讶然,她没想到自己的侄女居然这样不堪。她让婢女捡起那个肚兜,看了一眼,盖棺定论:“确实是宫中的绣品。”
  这下子,那些原本帮着夏家夫妇的人都不讲话了。如今的这个局面,他们是怎么都没想到的。
  夏安氏胡乱的摇着头,嘴里骂道:“是他偷的!偷的!”
  而苏弘光仿佛是料到他们会这样,阴恻恻的笑了,他问讽刺的问道:“小姐的背部,可是有块朱红的胎记,小姐的脚上可是有银环,小姐的胳膊上……”
  “够了!”夏安氏伏在夏大夫的胸膛里,掩面哭泣。
  是了,是了,这个下贱的药童说的确实是她的宝贝女儿。
  苏弘光嘿嘿直笑,样子有些可怖。
  他的声音里带着满满的愤恨:“那个女人,欺骗我的感情。她哄我,让我成为她的玩|物。我从家乡不远万里来将军府,一切都是那么的不容易,我穷,我傻,我用真心待她,她却一脚把我踹开。你们知道么?她今日同我说,‘苏弘光,你也就皮囊还入得了我的眼,诺,这三百两银子算是我对你的一些补偿。下辈子记得,投个好点的胎。’”
  “既然她毁掉了我,我也要毁掉她。”
  苏弘光昂着头,得意的笑着。红玉这时有些恍惚,她忽的记起当初第一次见苏弘光的样子。那时,他们一起进入掌药房,阳光正好,苏弘光带着笑脸,和善的同她说道:“我叫苏弘光。”
  作者有话要说:  弘光不哭,我把东方大夫送给你。
  ☆、终于见到了医毒
  (七)
  到第二日早晨,夏清婉已经转醒,只不过她的脸上却多了许多可怖的斑点。当她看见铜镜中自己的样貌时,尖叫着把镜子摔了。夏家夫妇留了许多金银给长安,对着昏迷的长安道歉不已。而后便带着女儿灰溜溜的走了。
  苏弘光说的没错,他确实毁掉了夏清婉。无论是从样貌还是名声,夏清婉一辈子都不能再翻身。
  红玉对这个结果喜闻乐见,不过眼下,她最重要的事情不是欢呼喝彩而是照顾好皮肉患烂的许长安。很久以后,许长安回忆起如今的这一段时,非常庆幸,红玉彼时心思单纯,不记小仇。
  红玉打了一大盆水进了佑康苑,她挤干布条,慢慢的帮许长安擦那些没有破皮的地方。至于那些受伤重的地方,她就帮着上了些止痛的药。期间东方大夫来看了一下伤口,说幸好是皮外伤。将军夫人也来看过了许久,不过她只是站在那里,抹着泪不说话。
  红玉其实挺不明白这些人的。
  长安一直没醒,她给自己上过药以后,就一直陪在了长安身边。她觉得,长安挺厉害的,挨了那么多下都没哭,不像她,就被打了一下,就哭了。
  她有点佩服起许长安来了。
  屋外的阳光照进室内,长安觉得后背火辣辣的,他的眼皮很重,可是他能感受到有人在照顾他。那个人似乎在用布条擦拭着他的身体,力度不大,然他很是舒坦。
  长安吃力的睁眼睛,眼前是一片灰蒙蒙的,有些模糊。他似乎看到有什么东西在眼前摇晃,等他终于睁开时,便看见了红玉。
  红玉正摇着手,嘴巴乐呵呵的咧着,一双眼睛张得老大,她伸手摸了一下长安的脑门,欣喜不已:“嗯,额头也不烫了,是转好了呢。世子,你渴不渴,我去帮你倒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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