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秦子臻心念一转,眼中露出嘲讽之色,平西王的心情不难理解,人嘛,总是在即将失去的时候才会产生内疚,如果平西王真的有心,大可让他不必上京,既然没有那个打算,又何必故作姿态,虚伪!
  云妃脸色变来变去,差点没咬碎一口银牙,恨恨地瞪着秦子臻,十万两银子便宜他了,王爷真是昏了头,干嘛突然对这小子好起来了。
  秦子臻瞥她一眼,讽刺道:“云妃的脸色不好,可是有什么不满?”
  云妃暗骂了一声阴险,赶紧摆出一张笑脸:“世子说的什么话,王爷心疼世子,我心里只会高兴,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庶母,我都会尽到自己的责任,将一切打点得妥妥当当,必不会让世子受了委屈,我只当你是我的亲生孩子一样来看待。”
  平西王抚须含笑:“你别误会云妃,你去京城的行礼,全是她在准备,她对你也是算尽心尽力。”
  秦子臻道:“那敢情好,去了京城以后,四处打点的礼节还请云妃多费心,对了,襄郡王府也要备上厚礼,父王你看还有没有什么要补充的,国公府还有承恩侯府,以及京中的一些勋贵世家,虽与我们没什么交情,孩儿既然去了京城,肯定要先去拜访,总不能失了礼数。”
  平西王点了点头:“是该如此。”
  秦子臻勾起唇角:“那便劳烦云妃了,我对京城人生地不熟,以后少不了旁人照应,礼可不能备薄了,省得被人看轻,堕了我平西王府的威名。”
  云妃憋了一肚子气,心疼得厉害,备礼,备礼,说的容易,京中勋贵的礼,哪有那么好送,并且还要备厚礼,这不是要了她的命吗?她在王府主持中馈,好些东西自己都舍不得用,难道要送给别人。
  平西王轻轻皱眉,他与京中勋贵一直保有联系,只是这个儿子并不知情,政务上的事情秦子臻从来没有接触过,去了京城以后,他只需要按照正常晚辈的礼节前去拜访,根本不需要备上厚礼……平西王有些纠结,这话让他怎么解释,想起自己刚才已经答应,拒绝的言语怎么也说不出口,想了想,他对云妃叮嘱道:“按照臻儿的意思办。”
  如果备上厚礼能让这个儿子安心,能让他在京中好过一些,王府又不缺这个,平西王以为并无不可。
  云妃立时气结……
  ☆、 第028章
  秦子臻达到目的,银子到手之后,立即起身告辞,典型的过河拆桥。
  平西王眉头一蹙,心里升起一阵怒气,对这个儿子实在喜欢不起来,有事就找他,无事就走人,哪有一点身为人子的孝敬,摆了摆手道:“你下去罢。”
  眼不见,心不烦,反正秦子臻即将去京。
  平西王自以为宽容,已经尽到了一个父亲的责任,然而秦子臻的态度却令他非常不满,他觉得秦子臻是他的儿子,就该对父亲唯命是从,去了京城也该为他办事,哪怕为了平西王府牺牲,这也是秦家子弟应尽的本分,如果将来他起事成功,这个儿子还能活着,他一定会给他一份荣华,若是出了什么意外,那也是他的命!
  心里的内疚一点点散去,剩下的只是一堆不满,还有理智的思考。
  平西王他也不想想,秦子臻是嫡子,什么样的荣华他能承受,能不被兄弟暗害,所以说,平西王实际上根本没有为他考虑过,要不然这么显浅的道理,平西王又岂会想不明白。
  “孩儿告退。”秦子臻转身就走,他对平西王的想法没兴趣,至于所谓的愧疚,他不稀罕,平西王的内疚是用银子来衡量,平西王觉得已经用银子补偿他了,就可以理直气壮的利用他……这样的内疚不要也罢!
  秦子臻心中鄙夷,尽管他不喜欢争权夺利,但这并不代表他喜欢受人钳制,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他一定会先所有人一步反了天,且看谁能奈他如何!
  接下来的日子,秦子臻白日会去郊外训练亲卫,不要求他们有多好,但至少启程上京的时候,必须得有一个军队的样子,列队要整齐,纪律要严肃,一言一行必须得有军人的气势。
  如果不是时间太短,只要三个月,秦子臻保证,这群人一定可以脱胎换骨。
  下午回来,他会催促云妃,问她上京的东西准备好了没?
  云妃气得两眼发黑,遇上秦子臻死皮赖脸软硬不吃,一时之间竟是无可奈何。
  秦子臻要求开库房,那是好东西捡好东西挑,下手毫不留情,马车都装了几十箱,每一车满满当当,就这样秦子臻还不满足,硬是逼着云妃开内库,偌大一个平西王府,又岂会只有一间库房。
  云妃心口滴血,那些都是她为自己儿子准备的,哪能便宜了秦子臻。有心去找王爷哭诉,平西王懒得理会这些小事,秦子臻打小就是一副闹腾的性子,被他故意纵得无法无天,这会儿想要管教也晚了,还不如由了他去,此时对他好一些,去了京城以后,说不准还有可用之处。
  云妃欲哭无泪,心里恨得咬牙切齿,当初故意养坏秦子臻,把他纵成一个不成器的纨绔,那时她又怎会想到,今日居然自食恶果,秦子臻不仅在外面嚣张,在王府一样霸道。
  云妃在心里暗暗诅咒,秦子臻嚣张跋扈,去了京城早晚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不管她心中如何愤恨,此时此刻,内库的钥匙一样要给。
  秦子臻有些惋惜,平西王是一个理智是男人,从不相信任何人,交给云妃打理的家业,其实只是平西王府的九牛一毛。住回王府他才发现,平西王暗中掌控了几座矿山,势力比他想象中还大,之前他的估算全部错误,秦管家问他珠宝的来历,并不是王府缺少军资,而是想找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把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移到明处。
  海外商人,多好的借口,不仅洗钱的速度快,还不会引起任何怀疑,顺便还可以大捞一笔,此乃一举两得。
  错了,应该是一举三得才对,他的珠宝来路不明,秦管家前来打探只是例行公事,平西王不会允许任何事情超出掌控之外,包括他的儿子。
  秦子臻眼神幽暗,他本以为自己至少还有几年时间准备,但是如今看来,要不了三年五载平西王一定会起兵谋反,到时候他身陷京城,如果没有足够的自保能力,只能任人宰割……
  平西王从来就没有想过,要给他留一条活路!
  秦子臻冷笑,搬起库房里的东西毫无一丝压力,若不是马车太多不方便,王淑宁相信,世子爷一定会把库房搬空。
  头一次见识到什么叫做土匪行径,王淑宁佩服得五体投地,世子爷可真够狠,那心黑的,简直令人望尘莫及,她觉得做为一个贤内助,理应帮助世子积攒家当。
  于是,平西王府的下人发现,世子妃突然活跃起来,处处和云妃争锋相对,世子不在的时候,她就紧紧盯住库房,生怕有人偷懒耍滑,或是中饱私囊。
  云妃气得一个倒仰,世子拿着鸡毛当令箭,世子妃居然也敢和她对着来,实在是欺人太甚,王爷已经发了话,难道她还会贪图那点东西不成。反正王爷都不在意,她又何必枉做坏人,秦子臻就算搬空库房,那又关她何事。
  云妃气得不行,干脆称病不出。
  女人嘛,偶尔总会耍耍小性子,平西王事后补偿了她多少,这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平西王府的下人只知道,云妃称病三天后,脸色变得红润起来,整个人春风得意,看向世子妃的眼神全是冷意,暗藏着几分嘲笑,仿佛世子妃只是一个跳梁小丑。
  这时候,王府里隐隐有了传言,下人们窃窃私语,世子妃是害怕了,害怕世子去了京城不管她,所以才会拼命讨好!
  王淑宁听到传言,对世子越发低眉顺目,包揽了他上京的所有事情,打点行礼的速度,那叫一个快,五十六辆车马整整齐齐,所有物品一应齐全。
  秦子臻听到传言,不屑地撇了撇嘴,别以为他不知道,王淑宁是等不及了,迫不及待想和离,要不然她才不会好心帮自己。
  云妃听到传言,心里痛快极了,不管王淑宁跟随世子上京,还是留在平西王府,都足矣让她狠狠出一口恶气。
  只是,这个时候她没想到……
  次日一早,就有下人前来禀告,世子和世子妃大吵了一架,世子妃气的回了娘家。
  平西王皱眉,暗怪儿子多生事端,王淑宁是王修谨唯一的女儿,无论如何也要握在手中,当即他便勒令秦子臻,赶紧去把世子妃给请归来。
  平西王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云鑫源不是王修谨的亲生儿子,他当初就不该促成这门亲事,只要王修谨活着一天,王淑宁的存在反而成了鸡肋,王修谨为了女儿的安危,一定会为他所用,只是这样一来,忠心的程度大打折扣,一定不会成为他的心腹。
  王淑宁风风光光回到王府,众人都以为事情会这样平息,就连平西王也不列外,世子与世子妃不和已久,吵成这样却是第一次发生,就凭王淑宁近些日子小心小意,平西王想,他那个混账儿子应该消停下来了。
  忙碌中,时间在总是过得特别快,转眼,距离启程的日子只剩三天,平西王府准备了一场热闹的践行宴,两位钦差大人齐齐到场,整个晚上歌舞升平,一直到夜深才散去。
  然而,也就是在这天晚上,世子和世子妃突然大打出手。屋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没人知道,只听见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摔桌子,砸椅子,隐隐还有世子妃的争辩,世子爷的怒骂,然后一言不合,又是什么东西砸碎了,显然战况很激烈。
  过了良久,房门才被打开!
  只见世子妃眼神凌厉,眼眶微微泛红,手中拿着一条鞭子好不威武,“啪!”地一鞭子抽下去,地上能裂开一道深深的裂缝。
  王淑宁瞳孔紧缩,心里激动的难以自己,她也是今天才知道,世子送给了她一件什么样的宝贝。
  秦子臻脸色漆黑,衣衫略显凌乱,浑身散发着低气压,面色不善地盯着王淑宁,做戏而已,她要不要这样认真,泼妇!
  看着王淑宁的破坏力,秦子臻突然觉得,鞭子挥舞起来挺看好,他记得当初的战利品似乎还有一条蓝鳞蛇鞭,或许他也可以拿出来把玩把玩。
  两人的心理活动没人知道,下人只看见屋内混乱,瓷器碎了一地,桌子椅子乱七八糟,一个个吓的心惊胆颤,生怕触了主子霉头。
  秦子臻扔下一张薄纸,怒气冲冲离开院子,王淑宁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微红的眼眶流下泪水,哭着连夜回了娘家。
  如此大的动静,哪里还能瞒得住。
  平西王府闹开了锅。
  平西王此时正在熟睡,突然被一阵闹哄哄的声音吵醒,微微皱了皱眉:“发生何事?”
  如果没有大事,院子里不敢如此喧哗。
  “禀王爷,世子爷把世子妃给休了。”
  平西王瞬间收敛起散漫的表情,只觉得头痛欲裂,生下这个儿子简直就是讨债的,这时他哪还来的慈父之心。立即派人传唤秦子臻,只可惜,咱们这位世子爷,早不知跑到哪儿凉快去了,找遍整个平西王府,居然遍寻不到人影儿。
  ☆、 第029章
  平西王怒气腾腾,眼神像是要射出火花一般,还不等他想出对策……
  一大清早,王修谨带人找上门来,逼着平西王给他一个交代,尽管平西王位高权重,但是王家也不差,他的女儿不能白受委屈。
  平西王心里憋闷,气得想要吐血,然而这事儿子理亏,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唯有好言相劝,暂时先把王修谨稳住,话里话外透一种他很看重王淑宁的意思,保证会给王家一个满意的答案,两家仍旧是姻亲。
  王修谨心里很不满,可是女儿嫁都嫁了,难道真的和离不成,平西王态度强硬,他若坚决反对,两家脸上都不好看,受损失的还是女儿。
  王修谨无可奈何,只能答应平西王的提议,只提出一个要求,他要听见世子爷亲口保证以后会对淑宁好。
  平西王松了口气,这点问题而已,他不放在心上,只要过了王修谨的这一关,他觉得其他事情都好办。
  很可惜,平西王这次注定打错盘算,他有一个专注拆台一万年的好队友。
  不等平西王下令寻找,秦子臻自己回来了,面对父王与岳父的责难,秦子臻毫无惧色,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一口咬定,坚决要休了那个女人。
  王修谨的脸色黑了,刚才松动的表情,立马转换成汹汹怒火,看向秦子臻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撕了。
  平西王虎目圆睁,气得险些没吐出一口老血:“逆子。”
  秦子臻挑了挑眉,大刺刺地坐着,身子一动不动,淡淡地说道:“逆子也是你生的。”
  平西王脸色铁青,顺手抄起一块砚台砸出去:“混账。”
  秦子臻正好接住砚台,拿在手中把玩了一下,笑了笑说:“你惯的。”要不是平西王纵容,原主又哪会养成一副嚣张霸道的性子。
  平西王手指着他,气得说不出话来:“你……”
  秦子臻一脸讽刺,钦差大人即将上京,这个时候平西王根本不会拿他如何。
  平西王忍了又忍,压住心中的怒火,妄想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服他:“你去把淑宁接回来,身为男人岂能如此不负任何,淑宁乃是你的妻子,哪点对不住你?居然闹到休妻这种地步。”
  秦子臻两手一摊,表现的像个无赖:“不去,休书都写了,接她回来我的面子往哪搁?”
  平西王怒急攻心,头一次恨不得没有生过这个儿子,疾言厉色地怒斥道:“若不将世子妃给接回来,你去京城,什么也别想带走。”
  秦子臻扯了扯唇角,皮笑肉不笑地反讥道:“那正好,反正我哪也不想去,明儿我就剃了头发当和尚,看你丢人还是我丢人。”
  俗话说得好,光脚的不怕穿鞋的,秦子臻现在就是一副很光棍儿的样子。
  “你,你,你……”平西王语气不稳,气得一连说了三个你字。
  王修谨突然发言:“既然如此,姻亲关系作罢,只是休书一定要改成和离,是我女儿没福气,下官打搅了。”
  “王大人!”平西王出言挽留。
  王修谨深深作了一揖,姿态放得极低:“下官告退。”
  平西王还能说什么,秦子臻的态度摆在那,什么言语都显得苍白无力,他明白事情已经再无转换的余地。
  王修谨神情颓废,看起来竟像老了十岁,脚步蹒跚地离开平西王府。
  秦子臻轻哼了一声,瞅着岳父大人的背影,不屑撇了撇嘴,老狐狸!
  平西王深吸口气,狠狠地闭上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一片清明,冷冷看了秦子臻一眼:“你,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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