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那就站在众人中间的半骷髅突然碎落一地，碎成了无数的硬壳黑虫，迅速地爬上众人血肉狰狞的身躯，头脸。
“啊啊啊！”
“啊——！”
众人发狂大叫，疯癫奔跑，可是虫子从那源头处泉涌而出，成了汪洋，成了大海，让绝望没有尽头，覆没所有人的妄想。
“啊啊啊……”合着虫子蠕动啃食的声音，是众人濒临破碎的最后惨叫。
“啃食我的肉，钻进我的骨……”嘶哑的声音从虚空呜呜传来，并不断反复。
“……食我肉，钻我骨……”
“……肉，……骨……”
☆、第八章 时空乱
晨光微曦，鸡鸣报晓。
林间，松涛摇曳，鸟啼阵阵。
老道一个翻身跃将起来，全身冷汗湿透，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的，看看周围，看看自己，老道眼睛瞪大，“我……”
迟钝一瞬后，老道迅速摸自己手脚，摸头，摸脸……一切都是完好的，皮肤没有片片剥落，肌肉没有被零碎细蠕地啃食殆尽，血管和骨头没有被挖开，里面更没有钻满虫子……
这个认知让老道放松之际，打着寒颤全身泄了气般软到在地。
昨夜那无止尽的疼痛还残留在老道的骨肉里，现在每一寸皮肉，都仿佛扯烂了揉碎了，又重新煅烧在一起。哪怕如今知道那可能只是一场梦一个幻境，但深入灵魂的绝望，还是让老道有种自己已经死了一次的错觉，怎么也露不出笑脸。
老道发现，其他同去的五人也一个不少都在这里，此时正横七竖八地躺着，即使昏睡中，也保持着极度的恐惧，瑟缩颤抖，冷汗淋淋。
老道松了口气，看样子山上那人只是想教训教训他们，并没想要他们的命。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老道摇摇头。
老道休息好了，起身，然后相继叫醒昏睡着的几人。
乍然从梦魇中醒来，饱受折磨的众人各个一阵癫狂，大喊的，嚎叫的，甚至痛哭流涕的都有。
老道士好一阵安抚，才慢慢让惊吓的众人情绪稳定下来，但心理的阴影是没办法消除的，好些人都决定回去看看心理医生，多拜拜神佛求保佑。
这些人中，安道长的情况尤其严重，打从一睁眼，他看见人就会冲上去咬，似乎是精神出现了问题，以为自己是那些生吃人肉的虫子，而不是被虫子啃食的尸体。
老道士赶忙烧了一张安魂符，把符灰都捂进安道长嘴里，几个人压着安道长挥舞乱动的手脚，好半天后，安道长终于平静了下来，愣愣的不说话，也不再咬人。
老道士道：“走吧，这里阴阵已成，将成为鬼怪聚集的恶地，即使白天也不太安全，我们早点离开为好。”
安道长听到老道士这句话，好像此时才蓦然从梦中惊醒，张口大惊道：“那岂不是青越山的开发要搁置了？”
“开发？搁置？青越山？”老道咀嚼着这几个关键字，脸慢慢冷了下来。
已经迫不及待要走的几个警察，也听出了不对，纷纷停下脚步，脸色不善地看向安道长。
那厢，安道长不用人问，已经噼里啪啦竹筒倒豆子，将事情原由说了个清楚，安道长的重点永远是“保护文物遗产”，“弘扬道家文化”，以及“带动经济发展”这种利民利己阳光积极的主题。
而听在老道士等人的耳里，那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直接给翻译成“抄人老窝”，“曝人祖坟”，以及“卖门票让无数好奇人士来踩坟头”的缺德带帽无良事。
老道士总结道：“这么说，这鬼域大阵，很可能只是人家为了看家护院，养几条恶犬？为的就是，防止你去撬人墙角，扒人祖坟？”说到后面，老道士几乎是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安道长否认道：“不要说的这么难听，一切是为了民生与共赢。我一开始只是想借青越观文化底蕴，带动周边经济发展，然后反哺青越观，更好地保护文物古迹。这是道协交给我的第一个重大任务，我当然得重视。但后来我发现他冥顽不灵一意阻碍经济建设，更甚的是还弘扬封建迷……呃咳，更甚的是用邪术害人，所以……”
警察们：……
他们无辜地要哭了啊有木有！
“所以你就天天去纠缠，直到把人惹恼了……你祖奶奶的！老道我居然还活着，真是八辈子积福。”老道士目瞪口呆，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好像是要确定它真的还在。
本来老道还觉得方善水太狠了，连他这副老骨头也使劲折腾；现在他发现方善水脾气实在太好了！
他们这些人竟然没被这蠢货连累死，太他妈奇迹了！
要换了是道爷他……
老道士拍拍安道长，把三张梦魇符一起烧成符灰，让安道长张开嘴，“你昨天受刺激太大，精神失常严重。刚刚那一张符只是暂时召回了你的魂，来，把这些也都吞了。”
“唔唔唔唔……”不敢反抗，安道长卡着脖子死命咽了下去。
回去的路上，老道士旁若无人地打电话给安道长的家人，“……是的，这次惹了大祸，以后看牢点。
……他这些天会噩梦连连，精神失常，甚至攻击周围人，回去后立刻把人送进疗养院……必须得疗养院，还是那种有很多精神病人的疗养院，这样他能更快地认识到自己的不同。
……嗯，待个半年，啊不，一年左右吧，差不多就能稳定病情了。到时再把人送我那去，我给你们看着。
……放心，保证不缺胳膊断腿~”
见老道士挂掉电话，安道长可怜巴巴地盯着他，问：“我真病得这么严重？可我觉得我已经没问题了。”
老道士和蔼一笑，道骨仙风，他说：“你已经病入膏肓，没问题只是你的错觉。不过不用担心，凭老道我和你家的关系，老道我怎么可能不管你？”
※※※
方善水其实没空理会安道长几人，他只是随便吓了一吓他们，就将人扔出了阵。
此刻，方善水的全副心力，都用在维持大阵的稳定上。阴气倒灌太过激烈，方善水自己都有点吃不消了。
九阴绝生阵内，时间仿佛停滞了，一直停留在黑夜中。
这诡异的大阵将半个青越山笼罩在阴影下，似乎真的将青越山内外分割成了两个世界，泾渭分明。
时间慢慢流逝，青越山外，鸡叫三遍，太阳初升，这时，鬼域里的阴气终于缓下倒灌，渐渐达到平衡状态。
整个天寰九阴绝生阵由此开始循环运转，步入正轨。
可意外总是会莫名出现，在人们毫无防备的时候，给予有力一击！
“唳——！”
刚刚为稳定了大阵松口气的方善水，赫然听到一声怪异的鸟叫。
那叫声清丽悠长，划破重霄，由远而近……好像有点太近了。
“咔嚓——！”
晴空一道霹雳蓦然落下！
霹雳直降方善水头顶。最后狠狠地劈在九阴绝生阵上，被挡在了外围，只有余波传进阵内，造成地震一般的小规模动荡，轰隆隆隆，好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可这只是个开始……
天将大怒，雷云齐聚，风雨欲来。
雷云越聚越多，拖曳方圆十里，云里的电丝不断游窜合流，却闷而不出。
积聚越来越多，威压越来越大，好像要有一个氢弹将要在这里投放爆炸。
方善水抬头望天，方才与天雷对耗，让阵内的阴气很是消耗了一番，天顶处依稀能看到外界的光影，虽然阴气很快循环着补足回来，但也足够方善水看清头顶千钧一发的莫大危难。
方善水有点呆愣。
为什么会这样？摆天寰九阴绝生阵会遭雷劈？可炼尸大典上连个影都没提……如果方善水早知道如此，至少会事先准备避雷针。
当然，如今不是抱怨的时候，现在关键的是，如果真的再有雷电劈下，绝生阵挡不挡得住？
天空的阴云不停地旋转集聚，仿佛在不断用力地将自己拧成一股，不多久，旋转的云终于凝滞不动了……
“轰——！”
这是真正的九天雷击，赫赫之威，镇鬼摄神！
只见一道穿云之光奔袭而出，狠狠地砸在九阴绝生阵上。
一相撞，九阴绝生大阵内，就发生了堪比6.8级的大地震，墙倒屋塌，天摇地晃。
数不尽的雷火电流在九阴绝生阵外四散开来，将大阵外围用电光完整地勾勒出来。远远看去，就像是半个硕大的发光蛋壳，盖在青越山上。
九阴绝生阵虽是初生之阵，但阵灵完备，连同幽冥之门，阴气不绝，且断绝生气。
可以说，九阴绝生阵的性质，和雷火是完全相反的，却正好可以相互抵消，就像是水浇灭了火，火蒸发了水。
虽然九阴绝生阵没有任何反击之力，但也勉强在接连两拨雷击下顽强地坚持了下来，只是阵内的阴气再次被消耗一空，本来混沌晦暗的大阵，现在仿佛只罩了一块薄玻璃，内外通明，方善水能清楚地看到头顶正在蓄势的第三道雷击。
方善水见到这种情况，赶紧催动阵灵，疯狂地调动起阴气。
阴气这种东西，对死人有益，但却对所有生人都有害，就算方善水是九阴绝生阵的阵主，也不能完全隔绝这种伤害。刚刚他勉力而为，也才堪堪调动了足够维持大阵平衡的阴气，现在这种情况……
容不得方善水多考虑，为了活命，他只能拼了！
“天地无极，阴阳始分。九渊位动，冥河入阵！起！”
“呜……”绝生阵作为阵基的九大厉鬼，无声出现在方善水周围，他们发出尖利的嚎叫，那叫声仿佛怪物的指甲，划破了虚空之壁。
“……哗……啦……”
虚空中隐约出现了河水流动的声音。
九大厉鬼围绕方善水不断变换各自方位，嚎叫越来越刺耳，而那被划破的虚空之壁，越开越大……
“哗~”
浓稠的仿佛水的黑雾，霎时从虚空倒灌而下，如洪水冲城，只一个瞬间，就将整个绝生阵淹没。
方善水赫然吐出一大口鲜血，本来一夜忙碌就非常苍白的脸，如今更是惨厉的比他身边的九大厉鬼更像是真鬼。
而方善水身边的九大厉鬼则与他刚好相反，原本因为雷火而黯淡无色，此时却变的艳丽深重起来。他们徜徉在露雾凝珠的黑色阴气中，一个个仿佛打了鸡血，腥红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头顶，恨不得将天撕个窟窿。
此时，天空中已酝酿片刻的雷击，感到了威胁，并不急着劈下去，反而把拖曳了方圆数里的云层凝聚，再凝聚……
电龙在不断凝聚的云层中合流，直至无物可挡，无物可敌。
“轰——！”
天地黯淡，世间只有那一束光，仿佛末日审判。
“咔——！”
※※※
“……嘀……嘀……时空裂隙……紊乱……嘀……发现密集能量流……”
“发现异常数据……嘀……”
“采集新样本……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