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节

  “给我一个包厢。”
  楚芙瑶因着带着帷帽,所以也就不必顾及什么,只直接跟小二要了个包厢。翡翠楼的小二也是机灵的,见楚芙瑶通身贵气,但却带着一个衣着破烂的女子,想必就是方才在翡翠楼门口卖身葬父的那个,眼前的四个人看着着实有些奇怪,但小二也没多嘴,麻利的带着楚芙瑶她们去了包厢。
  待到上楼之后,又点了些翡翠楼的特色菜,想着这女子既然已经到了卖身葬父的境地,想必许久也没吃上些精致的酒菜了。
  楚芙瑶示意女子坐下,然后也并未摘下帷帽,只是开口问道。
  “不知姑娘芳名?”
  既然眼前的小姐是将自己买下的主子,女子也不敢怠慢,直接答道。
  “小女子姓张,单名一个杳字。”
  闻言,楚芙瑶点头,这叫张杳的女子还是分得清形势的,起码没因着这张脸傲的没边儿,要是那样的话,也就不堪□□了。
  “既然你叫张杳的话,那我以后便称呼你杳杳,记住,你以后便是杳杳,再无旁的身份。”
  楚芙瑶说着,轻轻将帷帽掀开一个小角儿,只露出朱唇,轻轻啜饮了一口茶叶,然后也并未多说些什么,直到杳杳点头,楚芙瑶眼中才带了些许温和之色。
  “杳杳,记住,我买下你,并不是让你当奴婢的,而是让你当主子,要是没点心思,那我要办的事情你也未必能办成,就算办成了,命说不定也会送掉。所以,从此刻起,你便是真正的千金小姐,只不过因家中遭难,想来京中投奔亲戚,却无果,这才流落此地,知道吗?”
  隔着帷帽,看不清面前女子的神色,但杳杳却清楚其话语中的要挟之意,能一口气拿出一百两黄金的女子,身后的人可不好惹,也许自己能借这条路飞上枝头变凤凰,也说不准。
  “回小姐话,杳杳清楚了。”
  面前的绝色女子低眉敛目,看着倒是恭顺至极,但楚芙瑶却觉得这个杳杳与牧恒之有些像,无关长相,直说性格。都是那种为了名与利,能将一切事、一切人踏在脚下的那种人,这种人太过现实,楚芙瑶并不喜欢,但也不得不承认一点,这样的人,确实好用。
  前世里,牧恒之背后之人便是圣人,圣人利用牧恒之,以自己为棋子,下了一盘好棋,直接将秦家的势给削去大半儿。秦济宁的御史大夫一职也丢了,而秦裕则是因为气怒自己败坏门风,一病不起,最终与世长辞。
  这一桩桩,一件件,楚芙瑶无时无刻,不敢或忘。
  “杳杳,我的身份你也不必好奇,因为如果你知晓了,那便是你的死期,知道吗?”
  楚芙瑶说这话时,还带着些笑意,但停在杳杳耳中,便是赤/裸/裸的要挟,偏偏自己的身契还在面前的小姐手中,连翻身的机会都没有。
  “请小姐放心,不该杳杳知道的,杳杳绝不会多问。”
  闻言,楚芙瑶点点头。包厢内一片寂静,只能听得几人的呼吸声。正巧这时,小二将菜上来了,楚芙瑶便冲着杳杳道。
  “你快吃些,等会要带你去一个地方,可别耽误了。”
  听着这话,杳杳加快了些动作,不过用饭的动作还是有些粗鲁,楚芙瑶见了,不由皱眉。要是杳杳这幅模样,凭什么能吸引到那个人,一张绝色的脸吗?
  “你现下什么年纪?”
  美人儿的年纪总是不大好分辨,楚芙瑶也无法太过确定,只知道杳杳大抵是比她大上一些,但具体大多少,却不清楚了。
  “回小姐,杳杳几年已经十五了,三月份刚及笄。”
  这年纪也不算大,正是最好的时候,等再让教养嬷嬷□□一段时间,配上那张倾城倾国的脸,可便真称得上是祸国殃民了。
  楚芙瑶见吃的差不多了,便招呼红冉过来,也没有叫丫鬟的名字,怕杳杳借机查到自己的身份。
  “你去找一处安静的小院儿,给租下来,位置不用太好,不过签契书的时候,不要曝露身份,租下一处稳妥的地方,万万不要引人注意。”
  红冉跟着楚芙瑶的时候也不短了,知晓楚芙瑶这般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所以也没有多嘴,直接出去办事去了。
  ☆、第五十三章
  楚芙瑶将杳杳买下,行事便越发小心,毕竟杳杳是要用来对付那个人的,所以必须要将她教养的极其规矩,毕竟只有这样,才能将杳杳送到那人身边。
  红冉去寻了小院儿,没多久便回来了,楚芙瑶也没有吃多少东西,见杳杳吃好了,便起身欲离开,杳杳见状,忙跟上了,但她身上的衣饰脸红冉都不若,看着倒仿佛一个乞丐一般,意识到自己与楚芙瑶的差距,杳杳面上有些羞窘,但心里却更加妒忌,凭什么眼前的人儿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家小姐,而自己却只能卖身葬父,以后的路还未可知。
  红冉办事也算妥帖,知道楚芙瑶是要把杳杳安置在此处,所以便去寻了两个丫鬟,两个婆子,放在小院儿中,留着伺候杳杳。
  楚芙瑶打量着这个小院儿,不说多好,但却胜在干净雅致,楚芙瑶看了,也算满意,她出府的时间也不短了,现下还是需要赶紧回侯府才好。
  楚芙瑶走之后,杳杳一个人坐在卧房,一旁的丫鬟见她生的绝色,却衣着破烂,当下便有些看她不起,但因为自己的身契还握在先前的大丫鬟手里,所以也清楚面前的女子是她的主子,也乖乖服侍着,只是眼里的鄙夷却没有多加隐藏,杳杳本就多疑,自然是能看出丫鬟眼中的讽刺,当下脸色一冷。
  “你是买下来服侍我的,要是不乖乖听话,小心我直接把你卖到窑子里!”
  杳杳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性儿,毕竟一个美貌女子,在外闯荡却能护住自身周全,杳杳的手段也是不少,自然很清楚这些下人们一个个都是狗眼看人低,要是不吓吓她们,以后的日子少不得过不安生。
  一听杳杳的话,那丫鬟脸色当即就苍白了,要知道当这人丫鬟虽说不体面,但也总比窑姐儿要强上许多,何况自己的身契还在主子们手里,万一小姐说的是真的,那可该如何是好?
  想到此处,那丫鬟噗通一声跪倒地上,眼眶含泪,一个劲儿的求饶。
  “小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
  一边哭喊着,还一边摇头,当真是可怜极了。见状,杳杳什么也没说,只是面色平静的喝着茶,好一派悠闲自在的模样。
  大概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杳杳才缓缓抬头,将茶盏放在桌上,再低头看着跪倒在地的丫鬟,淡笑着开口。
  “你可知错?”
  听到这带着笑意的声音,那丫鬟只觉得通体生寒,面前这绝色的人儿当真如同罗刹一般,只有一张美人皮,却生了蛇蝎心肠。
  即便心中如此想着,丫鬟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是一个劲儿的流泪。
  “奴婢知错,再也不敢冒犯小姐。”
  闻言,杳杳的面色不变,看了看房内那两个婆子,她们也算老实,而另外的丫鬟,经杳杳一吓,也是安分许多。
  “记得,以后在我的院里,就是我的人,要是心怀不轨的话,那你们的下场,便不用我多说了!”
  杳杳说完,房内的丫鬟婆子一个个都不敢出声,毕竟她们是下人,而杳杳是主子,下人如何能跟主子作对?跪在地上的丫鬟嘴里发苦,晓得自己可不是揽上了一个好差事,而是跳入了火坑。
  楚芙瑶回到侯府之后,便去了锦岚居,想着秦嬷嬷是秦氏带来的人,自然要可靠许多,杳杳现下正需要人来教些规矩,让秦嬷嬷去,自是再好不过的。
  楚芙瑶并没有将杳杳的事告诉秦氏,毕竟那是上一世的事情,就算告诉秦氏,能否扭转命运还不好说,白白挂心,也是于秦氏无益。
  “母亲,能否将秦嬷嬷借我一阵子?”
  楚芙瑶冲着秦氏讨好的笑着,但并不打算多说什么。
  闻言,秦氏一挑眉,看着自己的女儿,倒是觉得很是异样,毕竟秦嬷嬷能做什么?不过是个能教规矩的教养嬷嬷罢了。
  “你有何事?”
  对于楚芙瑶,秦氏还是很放心的,但放心并不代表秦氏能将事情都交到楚芙瑶手上,毕竟女儿的年纪还不大,也是缺了些历练。
  “母亲,芙儿能不说吗?”
  楚芙瑶眼中带着些撒娇之意,看着一改平日里老成持重的芙姐儿,秦氏面上倒是不由自主的挂上了些笑意,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也应该有点这个年纪的活泼外向。
  “算了,你不想说,我也不多问,只要别出事便好。”
  秦氏还是很相信楚芙瑶的手段,自从知晓是芙姐儿给秦婉与林玉娆下上南梨香之后,便清楚的意识到自己女儿的心机,虽说不喜她心思深沉,但情况所逼,都是她这个做母亲的不好,要不然的话,哪里需要芙姐儿费这般心思?
  待秦氏将秦嬷嬷借给楚芙瑶之后,楚芙瑶便让秦嬷嬷在杳杳的小院儿里住下,亲自教导她规矩,并且多次叮嘱秦嬷嬷,万万不可暴露身份,要不然的话,不光自己要出事,恐怕整个侯府都脱不了干系。
  听了楚芙瑶的叮嘱,秦嬷嬷自是很上心,待去教导杳杳规矩的时候,自然也是留了个心眼儿,清楚这个小娘子也是个心气儿高的,就是不明白芙姐儿为何对她这般上心,难道是看上了那副绝色容貌?
  秦嬷嬷虽说不怎么聪明,但胜在忠心,所以楚芙瑶才放心用她。
  源源不断的珍惜之物都送到了小院儿,上好的金丝血燕,茯苓粉,各种香料,多种绫罗绸缎,其中上好的蜀锦就送来十匹,给杳杳裁了几身新衣。
  就在楚芙瑶忙着杳杳之事,没有旁的闲心时,府内的小厮便来到漪澜园通报,说是有一个丫鬟送来了这个物什,还请主子过目。
  楚芙瑶看着呈上来那灰白色的块状物,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便叫红冉去请了大夫,让大夫观看观看,也好确定。
  等到大夫说此物是碱块儿的时候,楚芙瑶心下已经猜出一二分了,想必将这物送来的人,应该就是顾衍,看他的意思,应该就是这碱块儿,才让那地里生出的东西,根本不经一用。
  ☆、第五十四章
  对于顾衍为何没有让秦容与过来知会一声,楚芙瑶不知晓原因,想来不过怕耽搁了她的名声。之于这些,楚芙瑶现下是不甚在意的,如今困惑着她的,是碱块儿到底为何会让谷物生不出呢?这些楚芙瑶并没有经验,但是她也不可能不管不顾,索性便出府了,再次去到了庄子里,准备问问老农到底是何原因。
  到了庄子里,管事便让老农出来,看着那衣着朴素的老丈,楚芙瑶开口问道。
  “老丈,我有一个朋友,说庄子的土地是因着这东西才变成这般,可有道理?”
  楚芙瑶看了红冉一眼,后者便将帕子中包着的碱块儿递给老农面前。老农接过,先用指甲刮开最上面一层,然后放在口中尝了尝,之后露出震惊之色。
  “小姐,这是碱块儿啊!”
  楚芙瑶点头,希望老农能给个解释。不过她心里却隐隐闪过顾衍的身影,知道以这人的能力,一定会将事情查的水落石出,以便楚芙瑶将背后之人给揪出来。
  “正是,老丈可知这碱块儿为何会是地里谷物不生?”
  老农听了楚芙瑶的话,面上带了些许困惑,听小姐的意思,便是这东西造成了这几年的颗粒无收,但是小小的碱块儿怎会有这般大的功力?
  “小姐,老小儿当真不清楚啊!”
  见老农这幅模样,楚芙瑶便清楚在他身上寻不到答案,索性也不在此处浪费时间,倒不如去问问顾衍,也能求个明白。
  楚芙瑶离开庄子之后,便直接回到了侯府,她自然是不会主动去找顾衍,毕竟这样传出去的话,于她名声无益。顾衍既然答应了楚芙瑶要帮她找出原因,必然不会食言,所以只要坐等结果便好了。
  明年便是大考的年份,现下这个时候,陆陆续续的学子从大乾王朝各个地域通过考试,来到京城,如果楚芙瑶没有记错的话,牧恒之应该也快到了。
  对于上一世的状元郎,楚芙瑶知道牧恒之是有真才实学的,但是觉得这人的才学若是与秦容与相比,还是差了半分,要不是牧恒之有圣人抬举,哪里可能仅仅用了七年,便坐上了丞相的位置?
  对于牧恒之,楚芙瑶是恨得,恨不得能将此人剥皮拆骨,让他求死不能求死不得。眼看牧恒之就要入京,楚芙瑶可不能让他像上一世那般,在诗会上一鸣惊人,入了年轻帝王的眼。
  至于林玉娆,故意留下这女子的命,此刻也要派上了用场,林玉娆被楚芙瑶打发到庄子里,以此女不安分的性子,只要稍稍将她与牧恒之一搭线,那随后的事情应当便会顺利的发展了,毕竟牧恒之心里对永平侯府的势力垂涎三尺,这事楚芙瑶知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将回到漪澜园,秦氏身边的翡翠便来通报,说明日要与母亲一齐去相府赏荷,楚芙瑶对荷花并无太大的兴趣,但相府之人除韦氏外都对她极好,做人不可不识趣,驳了人家的面子,那便不好了。
  应下了去相府赏荷一事,楚芙瑶依靠在贵妃榻上,眉头微微蹙着,看着从香炉中溢出的淡色烟雾,不由有些出神。
  此事是否与顾衍有关?
  楚芙瑶想起那个明明冷漠至极,却带着儒雅表象的副将,不自觉咬了咬嘴唇。明明在上一世与顾衍这人没什么接触,但自重生的这几年起,她与顾衍的频频接触,看着像是巧合,但楚芙瑶却并不认为这世上会出现接二连三的巧合。
  毕竟,接二连三的巧合,在某种方面,就是蓄谋已久的计划。
  想到此处,楚芙瑶不由摇摇头,顾衍什么想法她并不清楚,不过她能感觉的出来,此人对自己没有恶意,知道这点便够了。
  翌日,楚芙瑶跟着秦氏去了相府,因着今日是休沐,所以楚芙瑶见到了她的外祖,也就是秦裕。
  秦裕生的极好,相貌是江南生特有的清俊,身量是文人的消瘦,凤眼看着冷漠,但是在扫向楚芙瑶时,却带着隐隐的柔和。美髯被修剪打理的极好,看着仿佛四十出头一般。因着今日休沐,所以秦裕并没有那件纹绣仙鹤的官服,而是一袭简单的青衣,就将文人的风骨展现的淋漓尽致。
  看着这样的外祖,楚芙瑶喉头仿佛被噎住了一般。她清楚秦裕的身体不好,前世里,正因为几个月之后,自己被秦婉那个贱人给算计了,让自己本就不怎么好的名声,彻底坏了。因楚芙瑶是秦氏教养着长大的,这便由有心人牵扯出侯府教女不严,让江南生的名声抹黑,生生将秦裕气的重病,没拖上一个月,便去了。
  即便如此,楚芙瑶也是不得不嫁给牧恒之这个当时一个身无功名的儒生,让他将侯府的嫡小姐娶了回去。
  后来,楚恒见牧恒之是可塑之才,便在春闱中稍稍施力,帮了他一把,再加上牧恒之原本也是个惊才绝艳的,所以当上了状元,也是好运气。
  待牧恒之中了状元,又得了圣人的赏识之后,秦婉母女的心思便活络起来,毕竟牧恒之得到了圣人的青眼,飞黄腾达指日可待,再者说来,秦婉虽说得宠,但前世里不过是个媵,林玉娆还是秦婉带过来的女儿,嫁给状元郎当妾,也不算辱没她了。当然,这也是楚芙瑶从中周旋的结果,要不然林玉娆便和她母亲秦婉一样,做了媵,而非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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