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3章 玉芙宫言

  小花园内，一片死寂。
  事情走到这一步，是赵延洵不愿看到的。
  如今这世界，最大的罪名莫非对君上不忠，对父母不孝。
  作为皇帝，没有君上可尽忠，那最大的罪名便是“不孝”。
  孝是当下主流意识形态，即便赵延洵弄了各种花里胡哨的东西，来证明自己的神圣性，也愿担起这样的罪名。
  于是他连忙起身，来到太后面前恭敬跪下，而后叩头道：“儿臣失言，请母后息怒！”
  事情走向失控，也是太后不愿看到的。
  沉默了几息，努力压制了怒火，太后才开口道：“皇帝……你当真不愿网开一面？”
  几息后，赵延洵郑重开口：“母后……儿臣已经网开一面了！”
  太后冷笑了几声，说道：“我明白了……你走吧，往后不必到这里了！”
  此刻，太后无疑极为伤心。
  她理解不了赵延洵所谓的大局，她只怨自己养出个不孝的儿子，只恨自己绵薄无力救不了娘家人。
  听到往后不必再来延寿宫，赵延洵当下就急了，这不真就给自己安了个“不孝”的罪名。
  “母后，儿臣……”
  没等赵延洵把话说完，太后当即怒斥：“出去！”
  作为曾经的宫斗大人，太后原也是果决之人，此刻行事自然毫无拖泥带水。
  “母后……”
  “你不走，我走！”太后当即起身。
  这要是让太后出走，那事情岂不闹得更大？
  如今春闱在即，全国各地的举子都在，要是让他们看了笑话，那可就亏大了。
  可此时，若是直接改口，赵延洵又感到憋屈。
  于是他只能叩头道：“母后息怒，儿臣告退！”
  于是乎，赵延洵从地上起身，慢慢退出了小花园。
  “竖子……竖子……”
  太后骂皇帝“竖子”，在场其他人只盼望自己没长耳朵，听到这些话可不是什么好事。
  “太后……”
  跪在地上，张凤秀正想要说话，却听太后怒斥：“滚……全都滚出去！”
  太后盛怒之下，没有人敢在此处多待，于是众人叩头之后纷纷退了出去。
  走出正殿大门，张凤秀顿时停下脚步，对一同退出的十几名宫女道：“刚才发生的事，谁要是传出去半个字，你们……全都得死！”
  目光扫向众人，张凤秀冷声问道：“听明白没有？”
  “奴婢明白，绝不会乱说话！”
  张凤秀随即道：“各自做事去！”
  “是！”
  待众人退下，张凤秀才带着自己的宫女，往延寿门外走了去。
  走出宫门，张凤秀露出一缕笑意。
  太后与皇帝不合，她如果能从中妥善调和，她在后宫的地位将大为提升。
  延寿宫内，柳氏跪在太后面前。
  “都因臣妾之过，以至太后与皇上不睦，请太后治罪！”
  刚才柳氏虽不在现场，可小花园内的事她都听到了，此刻自然万分惶恐不安。
  太后确实很生气，却不会把火向曹家撒。
  “不关你事，回去告诉你父亲，就说当妹妹的没本事，帮不了他！”
  柳氏连忙说道：“皇上准曹家以功抵过，太后已经帮到了曹家，万不可如此说！”
  太后叹了口气，本想再说些什么，但最后一句话都没说。
  “去吧！”
  “是！”
  另一头，赵延洵出了延寿宫，黑着脸走在宫墙内。
  他的脸色难看，沿途所遇之人无不颤栗，跟着其身后的吴宏尤其如此。
  乾安宫总管的身份虽然风光，但也时刻体会着伴君如伴虎，吴宏是痛并快乐着。
  也不知有意无意，赵延洵来到了玉芙宫外。
  感受着里面的安宁，赵延洵走进了玉芙门。
  “叩见皇上！”
  “叩见皇上！”
  皇帝突然造访，让里面的宫女极为慌张，一个个略显慌乱行礼。
  “免礼，贵妃在何处？”
  “回禀皇上，娘娘在偏殿内！”
  “嗯！”
  进了玉芙宫正殿，此刻林静玉已迎了出来。
  “刚才蓉蓉来了一趟，说皇上一会儿会去她哪儿，为何又来了臣妾这里？”
  说这话时，林静玉也在观察赵延洵脸色。
  “一会儿再过去！”
  看这垮下来的脸色，肯定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于是林静玉将赵延洵迎进了偏殿。
  “你们都下去！”
  “是！”
  听到这话，几名宫女全都退出，房间内只剩男女二人，以及摇篮内睡着的孩子。
  “皇上有心事？”
  见孩子睡下，赵延洵也没了逗弄的心思，直接躺到了一旁的榻上。
  闭着眼睛，会想着刚才延寿宫内发生的事，赵延洵叹息道：“爱妃，做皇帝太难了！”
  坐到赵延洵身边，林静玉无奈道：“那个位置，担着天下，又怎会不难呢！”
  仍旧闭着眼睛，感受着身旁的芳香，赵延洵接着说道：“朝廷是公器，朕为天子，自然要以天下为重，这难道有错？”
  见赵延洵这个样子，林静玉感到心疼的同时，问道：“谁能把皇上逼到这步田地？”
  “曹家被查，母后让我徇私枉法，放过曹家一马！”
  “曹家所犯何事？”
  “不缴赋税，不遵国策，被刑部给查了！”
  沉默几息后，林静玉又问道：“和母后闹别扭了？”
  “岂止是闹别扭，都吵起来了！”
  事情发展到这一步，确实让林静玉没想到。
  “无论皇上是否愿意，接下来都得让母后消气，否则只怕有损皇上圣德！”
  睁开眼，赵延洵与林静玉对视，说道：“这些道理，我如何又不知晓！”
  “只是这次，着实伤了母后的心，刚才我是被撵出延寿宫的！”
  “这……”林静玉满脸无奈，情况比她想象要糟。
  沉默几息后，林静玉试探着说道：“要不……皇上饶了曹家？”
  听到这话，赵延洵直接转过身，背对着躺在榻上。
  “说到底，曹家对母后有大恩，皇上对曹家开刀……只怕不止母后生气，外面那些人也会觉得，皇上是心冷意冷之人！”
  回过头，赵延洵阴沉着脸问道；“你的意思是，朕做错了！”
  要是旁人，一定会被吓住，但林静玉却展颜一笑，说道：“臣妾可不敢有此意，这不是为了开解皇上！”
  冷哼一声，赵延洵又转过头去。
  也只有在林静玉处，他才会卸下一切伪装，表现自己的真实情感。
  思索一番后，林静玉又开口道：“要不……折个中？”
  “如何折中？”
  “朝廷除了刑部，还可让其他衙门去查，比如……皇上手下的辑事监！”
  让辑事监去查，也就不存在徇私枉法的情况，因为这就不是一般的司法程序。
  “这……”赵延洵豁然坐起，神色间有些犹豫。
  端起一旁的茶杯，林静玉递向赵延洵道：“皇上啊，你要知道，太后要是不高兴，事情可就大了！”
  结果茶杯，赵延洵叹了口气：“再等等吧！”